咬着唇。
惊魂未定的情绪笼罩着她，关世理可以感受到怀中人情绪波动极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
立冬的道路在霜雪寒风的侵袭下一片泥泞，从贯穿平原的大河上升起的浓黑夜雾冰冷地笼罩着这一带地区。
上午五点，这座本该处于安详沉睡的城市，惟独今天早上有点不同，位于这座繁华都市的高层的新兴企业——胜美生物科技集团总部此刻正在召开紧急会议。与室外的冰冷气温不同，会议室内即使没有开启制热暖气，此刻的气氛滞闷地使人压抑冒汗。
“咳咳——”
来自长桌一端男人略带刻意的咳嗽声打破了冗长的寂静，男人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梁，要知道此刻让他坐立难安的正是他斜对面的女人——这个永远将头发盘的一丝不苟、衣领扣到最上一个纽扣的禁欲系铁腕女人叶歆。
偷偷觑了对方一眼，卢俊明有点不安地看向周围老家伙们，不禁手心冒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全公司上上下下都有点害怕这个女人，虽说她是主意是多了些，办事能力强了点，为公司带来了巨大效益，可是这个让人气的牙痒的女人从不留情面，压根没把他这个上司放在眼里，让他屡次在董事会下不了台，单凭这一点就让卢俊明没少吃过苦头。
“您的意思是，撤回上次提案，我部不再负责此项目了？”就算是被告知这样晴天霹雳的消息，叶歆的脸上依然平静无波，只是清冷的声音透露出隐忍的压迫感，她正在竭力克制自己想要发火的冲动。
“叶部长，你现在还有什么立场说话？”
话语间，坐在董事长旁边的公司首席财务长张柯琴，是个不择手段、两面三刀的女人，也是新上任董事长的姨母，“你提供的这些报告上，数据存在明显的偏差，我想你也很清楚，一旦交给外方，损失就不仅仅是两个亿这么简单，叶部长，请你解释一下。”
站着的女人紧抿着嘴，望了一眼坐在最前端的男人，沉吟了片刻，心里的不甘只能强压下去，“因为是上层紧急通知会签，所以并没有审核好开发部与外资提供的材料分析报告。”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在座的高层领导包括张柯琴、卢俊明在内不禁莞尔一笑，“你把没有审核完整的资料就上交上来，你这样的人也配当开发部部长吗？如果所有部长都像您这样把几亿的投资项目当儿戏，那么公司估计明天就会破产了。”话语间带着无尽的嘲讽，作为公司首席cfo的张柯琴，她的话语权是仅此董事长之后的，这样的训斥实属罕见，估计整场会议下来，会让眼前的女子丢尽颜面。
“你难道不要为你的失责道歉吗？”张柯琴继续咄咄逼人，她早就看不惯开发部这些人了，想是连现在的董事也是敬她三分颜面，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不识时务，调拨一下关系人员也被对方不留情面驳回，张柯琴这次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即便是与事实相悖，作为名义上应该负有全责的开发一部直接负责人，叶歆只能紧咬牙关，低下头，一字一句地说出口，“这件事……是我的过失，我负全责。”
她从会议刚开始便知道这次召开的目的是什么，在座的领导人都是董事长那派，高级顾问时先生也不在现场，无非就是想制裁她，进这扇门她已经做好被调职的准备了。
“当然，你作为第一责任人理应承担后果，只不过这个项目已经全权交由何部长负责，你应该感谢她，还有就是人事部提出你部其他人员人事调动的问题，待会会有人通知。”卢俊明顺水推舟地说下去，唇角微微上扬，他站起来走到叶歆身边，小声叮咛了一句，“我早就说过，我随时欢迎你来我这。”话音刚落，他可以清晰的看出对方有点愠色的红润脸颊。
叶歆蹙着眉侧开了身体。
收回了想要搭在对方身上的手，男人有点意犹未尽地觑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即使再精明能干，终究是个女人……姣好的脸庞，完美的身材，一双微挑细长的丹凤眼总是那样勾人心魄，红润的双唇总是紧抿着，要知道这是最撩人的。毫无疑问，叶歆是个让人想要占有的美人，卢俊明在心里哀叹了一句，这个长着一副标准“狐狸精”面孔的坏女人却居然总是不服软！即便这样的手段不光彩，挫挫她的锐气甚至调离总务部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叶歆环视周遭，坐在她对面的何清雨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场的老家伙们的默不作声让她有点恶心，“我知道了，既然董事会已经决定，我也无话可说。”说完，起身拿起文件夹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走出会议室。
“叶……”
坐在卢总身边的老资格看不惯这位小年轻的作风，有点气愤地想要叫住对方，却被卢俊明抬手打断了。卢俊明按着精心修整过的胡须，微眯了眼睛。
“随她去。”
眼神里倒是闪过一丝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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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会议室的同时，全身绷紧了的细胞终于松懈下来，叶歆看了看手里面紧紧攥着的企划方案，无奈地扯出一丝苦笑。她并不害怕自己被降职或是调离，而是心疼自己部门花了三个多月的心血整合出来的方案，就这样被驳回了。
两个亿的庞大数字，的确是可以随便处置她的理由，如果不是何清雨接下这个项目，估计自己现在早已经坐上了冷板凳，依着卢俊明的性子再在董事会里倒点关系，下放是迟早的事。
“呵……”轻声叹息，长指按揉着疼痛的太阳穴，“该死的，”因为今天召开的紧急会议，正好错开了她按时服药的时间点，她这几天服药时间很不规律，还总是被医生念叨，她竟然又忘记吃药了。胸闷地愈发强烈，强忍着晕眩感进了电梯，14层，她要去的楼层，这时候千万不要被公司的人看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可是手指不听使唤，即使戴着眼镜眼前仍是模糊一片，根本按不到按钮！该死……
“小姐，你是去14层吧？”
正当电梯夹门自动闭合的瞬间，叶歆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窜了进来，对方没等自己回答就自顾自地按了14层。
这个声音好奇怪……是个男人？
叶歆抬头看了一眼前方模糊的身影，努力保持清醒，下肢无力地只能扶住把手站稳，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但是不管在哪里她都不能失态，尽管现在她处境很糟糕。
“呼吸紊乱、心率过速，大约每分钟110次，如果您不是爱上我，那么这样的身体状况就应该早点去看医生。”
冷不丁的站在前方的人突然冒出一句，似笑非笑的口吻。
这让叶歆立马瞪大眼睛戒备地看着着对方。
略微凌乱的头发，瘦削的身材着以及有些不服帖的西装，比自己略微高一些的个子，对方转过头望着她——一张极其普通的脸。
没有任何特点，这是心理第一感觉。但是恍惚之间她似乎看见这个人的瞳孔居然是湖蓝色的，不，甚至更浅，外国人？
如果能去总务部高层的管理者她一般都会眼熟，可是眼前的这位青年她从来没有见过。“你是什么人？”
青年显然是知道对方会这样问，并不在意，只是微微挑眉，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身后戒备的女人，耸了耸肩，默不作声。
“你的通行证呢？”叶歆蹙着眉，目光冷冽地看着眼前颇为可疑的青年。
“小姐，我并不是什么坏人。”这句话甚至连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青年男子感觉槽糕地挠了挠凌乱的发丝，隐隐闪着湖蓝色光芒的视线落在对面女子的身后的某个角落。
“如果你不愿意坦白交代，只能…把你交给安全科处理……”叶歆边说着边意欲按住身后安全科报警按钮，因为此刻这名身份不明的男子正慢慢靠近她的身体。要知道胜美生科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科技生物技术研究集团，公司上下都配有最高级别的安全装置，当然不乏有窃取研究成果的敌对企业。所以眼前的这位青年，叶歆已经认定为是那边的人。
“别再靠近我！”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叶歆心里很不舒服。
“别动，你身后有蜘蛛。”青年的声音一板一眼，并没有因此而恼怒。
“什……”就在叶歆恍惚之间，对方的手似乎划过她的脸颊，冰冷的带有福尔马林的气息，只是一瞬间。
“你耳朵后面有一只蜘蛛。”青年似乎好心地摊开手，塑胶手套里竟有一只肉眼很难看清楚的黄色透明蜘蛛，不其然地看见面前的女子蓦然瞪大瞳孔，僵硬在那里，“我想你也知道，如果被这种小东西咬上一口……”青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蜘蛛装进一个小容器里。
第三十二章 引人犯罪
第三十二章
临近傍晚，看着窗外美丽的夜景，关世理默默地将窗帘拉上，踱步到床边，看着叶歆静静地坐在床上，一脸无辜地回望着她。
关世理坐上了床边，冰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那双仍然细微颤抖的手，叶歆感受到那强烈的视线之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将手默默地放进毯子里。
“到底有多疼？”撇开眼，缓缓开口，她知道只要自己不问，这个人是永远不会说的。
叶歆拨弄了一下手指，有点僵硬地准备扯开话题，“你不是答应我去做饭的吗？”
“已经在煮了，很不幸，原先要做的照烧鸡和鱼香茄子还有罗宋汤，部长现在一样都不能吃。”关世理默默地说着，将目光投向毫无血色的脸，在对方还想转移话题的时候又切回主题，“回答我，到底有多疼，身体。”
叶歆抿了抿嘴，语气淡淡的，“一点点疼而已，没事的。”
坐在床边的人听到她的回答明显不满意，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叠诊断书，在对方面前打开，叶歆看到之后不可思议地望着始作俑者，略微不满地张了张嘴。
“只是一点点疼？这么厚的一沓诊断书，筋肉损伤、指骨修复报告书、（杜冷丁）注射记录……临床上麻醉止痛药剂，就是因为一点点痛就会注射这个吗？”关世理说完默默地注视着叶歆，看着那个人微微皱眉的样子。
叶歆幽幽叹息一声，她就知道眼前的助理永远拥有着超出常人的判断能力以及…乱翻别人屋子的坏毛病，从上次大清理了她冰箱的所有食物之后便了解了这个人的速效性。
“你乱翻别人的房间啊……”叶歆瞥了对方一眼，眼角低垂。
“即使没有搜查令，但有时候强行抄查也是有必要的，对于嘴硬的部长来说。”关世理一字一句地说着，将那些诊断报告折叠好放在了旁边的床头柜内，看向部长，眼睛里闪动着不舍，“我只知道诊断书这些，这些伤是怎么来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部长。”
叶歆听完，习惯性地吞咽了一下喉咙，用着寂寥的眼神望向其他地方，并不打算解释。
关世理有点难过又有点生气，声音略微抬高，“都这样了还不愿意告诉我？”
过了好久，叶歆抿着嘴从床沿微微将自己僵硬的身体坐直，同时发出一声叹息，向着关世理靠近一些，慢慢开口，“小时候……落下的。”
“？”坐在床边的有点疑惑地看向她。
“肩膀那处以及手上的都是小时候落下的，肩膀那处是烫伤的，手上那个是被砸的，现在已经差不多好多了，已经没那么疼了。”叶歆云淡风轻的说着，好似那些伤痕不是在自己身上。
“是谁？是谁在你身上留下的这样伤害？”关世理眼角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发怒前的沙哑，有点颤抖地询问，“还有，背后的那些鞭伤也是同一个人？！”
“那些伤痕已经差不多消了。”叶歆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闭口不谈对她造成伤害的罪魁祸首。
的确，那些后背上的伤痕相对于肩膀和手指的那种伤害是微不足道的，平时看不出来，只有浸泡在水里才会显现出那些肉色的新痕。叶歆身上的伤从医学的角度一看就知道是他伤的，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在关世理的心底久久挥散不去，这个人的痛苦，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就像刚才她一个人默默地在卫生间内给自己打了一支杜冷丁，这样的情况一直以来都是部长一个人承受的……
“再哭就真的像小兔子了……”叶歆凝视着关世理自责的表情，对方好看的眼睛慢慢开始溢出泪珠，叶歆捧住对方的脸，温柔地用指尖轻轻擦去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打趣地说着。或许是之前那个拥抱，竟让她一点都没有排斥与对方的身体接触。
关世理深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只是觉得自己作为助理什么都做不了，很没用，真的很没用……”
叶歆从柜子里抽出诊断书，看了那些从11年就开始化验的单子，“你也看到了，指骨这边已经痊愈了。”
“那为什么还是这么疼，神经源性疼痛？”关世理当然知道那些诊断书上的内容，看着对方默默点点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神经性疼痛，病痛原理上是最不好治疗的，可以说有些人一旦得上这样的痛症，会伴随一生，在痛苦加剧的时候只有通过药理和激素治疗缓解疼痛，这也是加速身体机能负担甚至死亡在国内外的病例有很多。
“或许有一天会不痛了，也说不上。”叶歆并没有将自己的身体上的疼痛看的重要，而是用这样听似乐观的话安慰着助理。
“会经常疼，还是几天疼一次？在我来到您身边这段时间，部长也这样经常疼吗？”关世理抿了抿嘴，有点急切地问着叶歆。
叶歆笑了，突然发现助理今天从早到晚的焦急小模样这在往常是看不到的，“我到底应该回答你哪个问题好。”
“你别笑，当然要一个一个问答。”不容置疑的口吻。
“偶尔会疼一下下，之前都能忍住，吃些药也可以抑制住，这次是最疼的。”叶歆的声音低缓而温柔，她尽力实话实说稍加掩饰一些，好不让眼前的小泪人不要那么担心。左手被对方拿过去轻轻抚摸，一下一下，好像对待稀世珍宝。叶歆有点好笑地看着一直瘪嘴的关世理，她其实并不懂为什么助理会为了自己如此难过，这样温暖的感觉对她来说非常陌生的，“小花猫，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呢。”
关世理别了对方一眼，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本来看着心爱的人生病就会很难过的好吗！”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都静止了。
叶歆瞪大眼睛有点惊讶的望着还在握着自己的手的助理，吞咽了一下口水，“你……你刚刚说什么？”
“嗯？”仍然沉静在自己难过的思维波里的关世理没有意识到她刚刚说出了惊人的“真相”，而是一脸疑惑地回望着心上人，“我刚刚说了什么？”
“嗯……你说，”叶歆定睛看着关世理，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对她来说如此难以启齿，想是自己听错了，摇摇头，不在意道，“没什么，我听错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关世理很自然地将手机递给了她，叶歆向着对方微微点头，蹙着眉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了一会儿便接下电话。
关世理眼睛凝视着对方的侧颜，心思却飘渺到何处，她努力想着刚刚自己上一句话是什么，聪慧如她，强大的大脑一下子便记起刚刚无意识说出的秘密，一下子涨红了脸。
“啊，部长就是刚刚……”关世理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