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母亲不让孩子靠近那处昏暗的墙角,边拉着他的手往回走边指着墙角那小小的身影唾骂着,“死妖怪……他是被咀咒的不祥之人,孩子别跟他说话……”
昏暗的胡同口,一堆破旧的杂物竹筐旁边偎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咎一身破旧的陈旧衣衫,那也许都不算是衣衫,几块破碎的旧布遮掩着他的身体,瘦小的四肢luo露在外,一头披散脏污的银发遮住了他的脸和他瘦小的身体,只是那银发的缝隙间还能看到他仇视倔强的目光……
被母亲拉着正往回走的小孩,突然再次挣开了母亲的手向那边跑去,只是这次他停在了胡同口几米外的地方,竟然弯身捡起地上的石头向那小小的身影丢去,一下又一下的狠狠坠去……
“臭妖怪……我打死你……”,小孩边丢打着那小小的身影边咒骂着;
幔角落处那小小的身体每被打中一次,身体就禁不住的瑟缩一下,没有痛叫出声也没有要起身反抗或是求饶的意思,那丢坠着石头的男孩不知疲倦的到处找着能让他打人的石头,而他的母亲也只是在一边看着,没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
一颗比男孩拳头还大的石头狠狠的坠到了那小小身影的头上,顿时血液便从他那脏污的银发间涌现了出来……
“哎呦……”,母亲有些惊咋的低呼出声,随即一把拉过她家孩子,“好了好了,打够了咱们回家吧……”,这万一闹出人命被人看到可得要出事了……
小孩不情不愿的被他母亲拉着往回走,边走边回头对着那小身影做着鬼脸,“臭妖怪,下次看到你我还打你……”
而被骂做妖怪的小身体一动不动,头上伤口血流如注,不过一会功夫便染红了他大半的白发,发隙间隐约看到他的眼神,还是一副倔强冷漠之色,一瞬不瞬的看着那母子离去的身影;
昏黄的天空中闷雷阵阵,不时还有闪电划过,路上都是来来去去形色匆匆的路人,谁也不曾也或许根本没有人在意那越来越虚弱的小人,他无力的倒靠在一边破旧的竹筐上;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视线已经慢慢变的昏黄模糊一片,却还是勉力眨着眼想要看清楚,看清楚这世间谁才是真正的丑恶……
不多时后天上就落下了豆大的雨滴,急剧的雨落在他身上,发顶,脸上,顷刻间他身上单薄的破旧衣服就被雨水打湿,一头银丝也因为雨水的浸泡而贴在了脸上、胳膊上,他无力的环手抱上自己瘦小的双臂,紧紧地抱着;身体却还是在控制不住的颤栗着,他在想,他终于要死了么?
被发丝掩盖的小小脸庞上居然出现笑意,冷漠嘲讽的笑意,他不怕死,其实他更多的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活着?现在要死了,他也许可以解脱了……
沐水寒看着那慢慢合上双眼的小人儿,脸上同样出现了那一模一样的嘲讽笑意,赤红一片的丹凤眼中突兀的掉下一滴泪来,他不知不觉中停下了脚步看着那画面中的一切……
画面中,躺在草垛上的小人儿慢慢转醒,他朦胧的丹凤眼中慢慢聚焦,茫然的看着入眼的一切;
这是一处破旧的庙宇,他浑身无力却还是挣扎着爬起身,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能看出他很漂亮,小小的丹凤眼中神光有些黯淡;
一阵晕眩让他皱起了小巧的眉头,瘦弱的手扶上额头,他这才突兀的发现他的头发被整齐的梳起,头上的伤也得到很好的处理并包扎好了;
他茫然的跪坐在草垛上打量着四周,同时也在疑惑他不是要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门口突然进来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大孩子,来人进来后似有所觉的直接转头看向他这里,随即惊喜的唤道,“你终于醒了?”
愣怔的小人先是惊讶于他绝美的容貌,被他的声音惊回神后眸中瞬间浮现浓浓的戒备,他紧张且快速的退到了墙角的位置,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冷漠戒备的看着那个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放下手中提着的瓦罐,另外一手拿着纸包向草垛走去,看着他戒备的模样抿了抿,“你已经昏迷了四天了,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
墙角的小人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要回答的打算;
白衣少年微皱了下眉头,随着他皱眉的动作,眉心的朱砂痣也跟着浮动了两下,“我去帮你熬点粥,你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说着他放下了手中的纸包,起身向门口走去;
小人谨慎的看着他走出门去,随即又收回视线小心的看着草垛上的纸包,许是饿久了对于食物的香味特别敏感,没有多少思想斗争,他飞快的拿过那个纸包,三下五除二的撕掉外面的麻纸,看着里面还冒着热气的点心吞咽了口口水,瘦小的臂膀同时伸出了左右手抓上那点心就往嘴里送……
当他吃的正欢的时候,刚出了门去的白衣少年又去而复返,满嘴点心的他有些愣怔的看着门口阳光照耀下,那长身而立犹如神祇般降临他生命中的少年……
白衣少年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相,还有那一脸的点心渣子,绝美的脸上浮现了友善切柔暖的笑意,他将那瓦罐上的碗拿起为了倒了杯水送到草垛边上,笑着叮嘱道,“吃慢点别噎到,不够还有;”
说完,他又起身向门口走去,这次出去他带上了那个瓦罐;
满嘴点心忘了咀嚼,他有些愣怔的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很久很久以后……不,他此生都不会忘记那个笑容,没有嘲笑,没有讥讽,没有辱骂和不屑,只有那如阳光般温暖的笑意;
看着草垛边的小碗,他漂亮的丹凤眼中慢慢续出泪水,手中恢复了动作,继续死命的往嘴里塞着点心,视线却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一碗水……
沐水寒狭长的丹凤眼中流出泪水,他狠狠的闭了闭眼,逼退那涌上的泪意;师兄多情是你,无情也是你,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救我……
以后的日子,白衣少年走到哪,那个小人便会跟到哪;帮他拿着一些力所能及的行礼,却还是不愿意和他说话;
白衣少年每走过一个村落便会为那里的人看病,小人似乎知道自己的一头银发会为他带来麻烦,便走到哪都用一块布把自己的头包起来;
直到那样的日子有一个多月后,因为白衣少年的细心照料,他的面色恢复了如健康孩子般的红润,身体也慢慢开始强健起来;一日午饭时,白衣少年为他碗里夹着菜,温柔的笑问着他,“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话么?”
正在埋头吃饭的小人一愣,满嘴米饭的抬头看向他,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似乎都已经忘记说话了……“额嘎……”
随着两声怪叫,白衣少年微微一愣,对面的小人更是瞬间憋红了脸;
少年低头闷笑出声,在对面小人瞪视过来的视线中尴尬的收起了笑意,假咳掩饰着,“咳咳,慢慢来不要急,你的嗓子没有受伤,应该是太久没说话的缘故;”
小人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吃起了饭;
白衣少年尴尬一笑,随即看向他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小人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皱眉想了想才迟疑的回答道,“咯应该……咳是十二岁……”,许是真的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声音竟是有些粗哑;
白衣少年愣怔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比他小三岁,却比他足足低了一头还多,“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小人毫不迟疑的回答道,看着他疑惑的眼神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额咳……我只知……知道我姓沐……”
白衣少年了解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征询的问道,“那你以后就叫沐水寒好不好?”
沐水寒?小人有些愣怔的看着对面那绝美的脸,沐水寒,他的名字叫沐水寒,他再也不用被人叫臭妖怪或者乞丐了么,他有名字了;
“那你叫什么?”,回神后,小沐水寒看着对面的少年问道;
白衣少年温柔一笑,倒拿着筷子在桌面上刻写着,“我叫雪熙然;”
第二二三章 迷障③
雪熙然,这三个字是他这一生第一次主动想要去学的东西,其次才是他的名字……
自他有记忆开始,数十年的记忆中他活的太苦太累,被这现世逼着去学会忍耐和漠视,小小年纪就已经将心藏到深底……
他一直以为,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少年就是他此生救赎,可惜直到很久很久后他才发现,原来不是……
小河边,雪熙然为小沐水寒一下一下的梳理着那头璀璨的银丝,如他一般束着发并没有为他梳髻,“以后不用在包着头发了,不会再有人歧视你的;”
咎小沐水寒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抿了抿唇没有应声也没有拒绝,他是默许了;
可是说归说,做起来却并不是那么简单;那些异样的眼光还是会尾随着他,厌恶、惧怕、憎恶、鄙夷、甚至凶狠的瞪视着他,看到那些蠢蠢欲动欲要扑打他的人们或者是小孩,小沐水寒只是冷眼和他们对视着,没有畏缩也没有害怕,虽然那藏在衣袖下的手臂在颤抖……
自那以后,因为有少年的保护,他并没有在被欺凌或者殴打;那些人虽然还是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待他,却因为少年的关系而没有再难为他,他总是笑着向他们说,“他只是头发是银色的而已……”
幔只是头发是银色的而已?!小沐水寒漂亮的丹凤眼怔怔的看着少年如水的双眸,原来他也只是想被人当作普通人般对待而已,原来就是这一头银发,他的生命被翻天覆地了而已……
每到一个村落,小沐水寒最常做的事就是远远的坐在一角,看着那坐在桌边为那些百姓诊脉、看病的少年,看着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们对他感激涕零,看着他和煦的笑看向那些人……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没有羡慕那些人对待少年的态度,甚至脑中都没有思考任何东西……
后来他身上大大小小,新伤旧痕基本上都痊愈了,小雪熙然问他,“你还有亲人在世嘛?”
小沐水寒愣怔的抬头看着高出他一个头还多的少年,他是要让他离开了么?小小的年纪,他宁愿在那些垃圾堆里捡拾那些发霉变质的残羹剩饭,也不愿意去乞讨,受那些人辱骂和白眼,或者那不多的好心人们的可怜和同情,他生命中仅剩的自尊心在告诉他,他应该放下背上属于他的包裹,然后转身离去……
小沐水寒抿了抿唇,漂亮的丹凤眼中那仅余的神彩也在瞬间黯淡,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心底紧张纠结的让他手心都冒出细汗……
小雪熙然如水的眸中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疑惑,只是静等着他的回答;
小沐水寒狠咬了咬牙关,终于还是低下了他骄傲的头颅,一排银色的刘海遮住了他面上神色,他低哑丧气细听几乎能听出那声音中暗含着祈求,“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静默片刻,“这样啊!”,小雪熙然敛眉思索了起来;
因为紧张和害怕他的答案,小沐水寒的心头提到了嗓子眼,听到这三个字时他有些错愣的小心从发隙间偷窥着他的神色;
“那你跟我回天山吧;”,小雪熙然脸上浮现和煦的笑意,他低头对着他说道,“我想师傅他也应该会同意的,我还帮他收了个徒弟呢,哈哈……”
沐水寒看着幻象中白衣少年那欢快的笑意,唇角不自觉的也跟着牵起,那样的笑,已经消失了呢,而且还是因为他……
思绪渐渐飞向了那久远的回忆:
时光荏苒,转眼间几年的时光已经过去,当初低他一个头的他也渐渐的有了和他齐肩般的身高,两人皆是赤脱了少年时的嫩涩模样,慢慢秀拖出这天下间难得一见的俊逸容颜;
在他的记忆中,雪熙然的衣衫除了那素色白衣就没有其他了,那几年的时光中,他们一起上山采药,一起习文学武,甚至他们起居食宿都是在那一个竹屋里,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沐水寒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师傅时的情景,那一身仙风道骨的老者,他的头发、垂在两侧脸庞的眉毛、还有那已经垂到腹前的胡须都已经花白,眸中是无所不知、直透人心的睿智,他枯瘦的手捋了捋胡须,看着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随即掐算般的点掐了几下手指,思索了下点了点头,浑厚的声音说道,“这许是天意啊,也罢,你就留下吧;”
就那样他终于不用在四处游荡,他终于有了可以停驻的地方;荒无人烟的天山上只有他们师徒四人,平淡的日子,他却前所未有的感到满足;
他宠着铃儿,他也会对铃儿好,不仅仅是因为铃儿不介意他的银发,更甚是她会甜甜的唤他沐师兄;
他去行医救世,他会在一旁帮他做副手,这些事已经是他几年来做习惯的了,沐水寒把这一切都视为平常;
直到有一次,在一处城镇落脚的几日,他每日出外为那镇上的员外家的女儿治疗怪疾;谁知那个女孩竟是在雪熙然为他治病的几日功夫将芳心暗许,病好后又是坚决的要求要嫁给雪熙然,报答他的活命之恩;
那员外也是非常欣赏雪熙然,不说别的,且看他那绝世的容颜、飘逸的风姿便知他绝非池中锦鲤,若是多加栽培,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前途更是无可限量啊!
那时的雪熙然,性格和接人待物都过于谦和,对于这对父女的软磨硬泡有些不知如何招架;
那一夜直到深夜都没有等到雪熙然回来,沐水寒不放心他便找了过去,进到厅里一看,那员外家的女儿竟是借着酒醉赖在雪熙然怀中撒起了泼;
雪熙然一脸无辜和不知所措的看着门口的沐水寒,而沐水寒则是冷眼看着他怀中的女人和那一边笑的开怀的员外;
那以后的几天雪熙然便很少看到沐水寒,他早出晚归的是为了义诊,他却比他还要早起还要晚归;直到有一日,沐水寒彻夜未回,雪熙然再见到他时,竟是在那员外的府上,同样的厅中、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员外和他的女儿,只是这一次那拥着女子的人变了;
沐水寒一脸讽笑的看着门口的他,“师兄;”
雪熙然皱了皱眉头,“水寒,你昨晚去哪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沐水寒放开怀中犹如八爪鱼般的女子,起身走到他身边回问道,“昨晚?”,随即回身一指那做娇羞状的女子讥笑道,“我昨晚在她房里过夜了;”
员外和那女子皆是一怔,女子面上有些尴尬,红着脸似嗔还羞的瞪了一眼沐水寒;
雪熙然也是愣怔了一下,“水寒?你……”
那员外老脸青一阵白一阵,随即起身走到雪熙然面前说道,“雪公子,这个今天请你来是想说一下令师弟和小女的婚事……”
不等雪熙然回道,沐水寒一脸讥讽的转头看向他,“婚事?什么婚事?我有说要娶她了么?”
员外和那女子皆是一愣,女子有些不敢置信的起身度到他身边,手颤抖的指向他,“你……你不娶我?那你还对我……”
“对你怎样?”,沐水寒讥笑的回问道;
女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紧咬着下唇不知如何开口;那员外也是一脸恍怒,“你什么意思?不娶我女儿,你怎么可以那样对待她?”
雪熙然揉了揉眉心,皱眉看向沐水寒问道,“水寒,这到底怎么回事?”
沐水寒一脸无所谓,纵了纵肩回道,“我没把她怎么样啊,不过做了点男欢女爱的事,我可没有强迫她……”
一句话那员外和那小姐的脸色皆是变成了猪肝,他却还嫌不够般的加上了一句,“不过她的守宫砂还在哦……”
那户小姐愣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那员外险险的接住他女儿,瞪大了两只虎目回头狠狠的看着沐水寒,深吸两口气压下火气,如果能好了便了,这个人他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