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言思绝猫着腰率先从狗洞钻过去。
顾云横用折扇敲敲他的后背,调侃道:“言谷主一谷之主都钻了,你又不是紫竹山派掌门,有什么拉不下脸的。”
臭屁虫嘴巴一张,反驳道:“大丈夫……”
话没说完,被顾云横打断:“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正是你屈的时候。”不给他任何找理由的机会,像是透过他在打量跟屁虫和江越岭,又道,“你不答应,自有人会答应。”
连着被人噎了两下,臭屁虫心情暴差,一脚踹在正在钻洞的诸葛簧屁股上,带着一圈郁气,钻过狗洞。
好端端灾祸降临到自己头上,诸葛簧心里特别苦,揉着屁股声讨道:“你踹我干什么!”
臭屁虫无理取闹道:“你钻的太慢了。”
顾云横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脑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他置什么气啊。”
“也对。”这么一说,诸葛簧心里好受多了,白了臭屁虫好几眼,兀自带起路来。
臭屁虫全程臭着一张脸,从早上到现在哪里都不顺他的心。
顾云横明知如此,还偏去逗他,无奈有跟屁虫和江越岭两人的叮嘱在,臭屁虫敢怒不敢动手,只能憋着。
想起以前臭屁虫经常一言不合就飞走,害得自己费牛鼻子劲去寻他,寻到后动不动就不给自己好脸色看,现在顾云横爽得都要乐开花了。
天机城颇大,三人跟着诸葛簧一路左拐右饶,走了好半天,才来到一座阁楼前。
阁楼不高也不矮,从外观上看,刚好是三层,与诸葛簧口述一致,无人看守。
幻阁的匾额挂在正大门上,诸葛簧扫了一眼,便不再多看,指着大门道:“这里便是入口,你们跟我来。”
他手搭在门上,立刻腾起蓝色光芒,像是在印证什么,片刻之后,蓝光消失,门缓缓打开。
诸葛簧收回手,带头跨过高高的门槛:“言谷主,一箱金元宝没白给吧?若是没有我,你怎么如此轻易进入?”
言思绝声调冷淡道:“多谢。”
臭屁虫不敢苟同,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天机城的叛徒,把外人往自己城中带,也好意思邀功。”
“你管我,我乐意。”诸葛簧一笑扬眉,“一会儿你们跟我跟仔细了,别瞎踩。幻阁里机关重重,被暗器伤到了自己难受不说,说不定还会把守卫吸引过来。”
言罢,诸葛簧走在最前面,两两并排,先后而行。诸葛簧和言思绝走在最前面,每一步诸葛簧都在叮嘱他们。
这块砖头不能踩,那堵墙千万不能碰,这里要猫着腰过去,那里的灯台拧一下,往左,千万不要往右。
仅是幻阁的第一层,在诸葛簧的指点下,就花去近一个时辰,还没走完。
偌大的幻阁可谓是一步一陷阱,亏了有诸葛簧在,如若是他们中任意一人独来,早就触到这些稀奇古怪、常人想都想不到的机关了。
顾云横边注意脚下,边道:“道友,为何这里的机关你如此清楚?”
诸葛簧笑道:“道友忘了我是天机城的人吗?”
“没望。”顾云横疑惑道,“只是天机城的弟子都能将幻阁的机关熟记于心吗?”
幻阁在顾云横看来,类似于各门各派的禁地。哪个门派敢说,我派禁地适合模样,全牌上下无一人不知晓?怕是绝大多数弟子,终其一生都不知道禁地是何模样吧。天机城的幻阁,不也应当如此吗?
诸葛簧回过头,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道:“当然不能。”
顾云横更加好奇了:“那你……”
“我可不是一般的弟子。”诸葛簧神情自若地带着路,慢悠悠道,“我之所以对幻阁这般了解,因为啊,幻阁里的机关全是我造的。”
“……”
“……”
“……”
话音落下,三人皆为沉默。
诸葛簧窘迫道:“你们三个什么反应,不信我的话吗?”
顾云横道:“不信,你嘴里没一句实话。”
臭屁虫斜睨着他,道:“我也不信,就你,能有这种本事?”
诸葛簧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言思绝的身上,可怜兮兮地冲他眨眨眼道:“言谷主,你总该信我说的话吧。”
言思绝深黑的双眸凝视着他,脸上冷若冰霜,他张开口道:“好好带路。”
诸葛簧期待半天,却等到这么一句与自己问题无关的话,差点仰倒,心道:我在他眼里就是个带路的,真是气死人了。
先前以为言思绝是个冷面热心的人,这会儿诸葛簧又将自己的看法推翻,觉得此人彻彻底底就是个冷面冷心之人,既然他收了对方一箱金元宝,那就赶紧完成任务,再也不要和他有一丁点的瓜葛。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道长长的楼梯出现在尽头。
诸葛簧满是欢欣道:“好了!这楼机关全破,我们上二楼吧。”
他抬起腿,快步朝楼梯跑去,脚底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左右两边突然生出无数长箭,破空而来。
咻咻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诸葛簧吓得闭紧双眼,以为自己一条小命就要交待在此了,紧跟着又听到啪啪几声响。
预想中的疼,没有感受到。吓出一身冷汗的诸葛簧睁开眼,僵硬地转过身,只见方才距离他几十步远的言思绝,如今手持拂尘就在他身后。
言思绝手一甩,无语冷箭从拂尘中斗落下来。一双清冷的眸子看了诸葛簧一眼道:“小心。”
四目相视,诸葛簧愕然,他竟在言思绝的双眸中看到了担心。
才将他的标签从“冷面热心”变成“冷面冷心”,短短眨眼间的工夫,诸葛簧又把标签撕了,重新捡回“冷面热心”的那张,给言思绝贴上。
虚惊一场,顾云横松了口气,见诸葛簧无事,才敢调侃他:“你不是说机关是你造的吗?怎么?是准备惨死在自己的机关下?”
诸葛簧尴尬地抓抓头,道:“我只知道一楼的机关,谁知道天机城的人那么缺德,竟然在楼梯上动手脚。”
顾云横笑着看他:“说的你好像不是天机城的人似的。”
诸葛簧咕哝道:“我宁愿不是天机城的人。”
顾云横与他之间有些距离,没有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诸葛簧摇摇头:“没什么。”抬起脚准备继续带路,视线扫过言思绝,发现对方的视线中充满了审视。他的身份,言思绝是知道的。
一时间,诸葛簧感到十分尴尬,平时自诩巧舌如簧,这回也派不上用场。
他支支吾吾道:“我……”
言思绝收回视线,越过诸葛簧走在前面道:“下面我带路。”
既然诸葛簧不知道后面的机关,修为又差,还是自己带路比较好,毕竟想要拿到九转凝微丸的是他,没道理让别人在前为他冒险。
值得庆幸的是,衔接一楼和二楼的楼梯不再设有机关。
四人站在楼梯口,却泛起愁来。在他们正对面,出现两个门。视线所及之处,又无通往三楼的楼梯,只能说明,楼梯被藏在这两个门的后面。
顾云横问诸葛簧:“哪个能通往三楼?”
诸葛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连通往二楼的台阶都是第一次踩,你看我像来过二楼的那样子吗?”
这样一说,顾云横就知道自己白问了。
臭屁虫不耐烦道:“说那么多干什么,既然知道二楼是幻境,直接闯就是了。不就两个门吗?我们四个人,还不好办?两两一起,分外两组。哪组找不到楼梯,自然知道走错了,出来换个门不就好了。”
时间紧急,不容他们四人一起行动,方才诸葛簧触碰到楼梯的机关,不知是否已经引起了巡逻的注意。
言思绝赞同他的提议,颔首道:“可行。”
分组行动是最快的方法了,顾云横也同意:“怎么分组?”
“这不是明摆着的。”诸葛簧暧昧视线在顾云横和江越岭的身上飘来飘去,“你俩一组,我跟言谷主一组。”就差没说我们就不拆散你们这对道侣了。
臭屁虫被他说得火冒三丈,脾气上来,冲过去就要揍诸葛簧:“你又乱说话,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诸葛簧无辜状摊手:“区区说什么了?区区什么也没说?”说罢,抓住言谷主的手腕,就近选了个门钻进去逃走,只留给外面的那对“道侣”一句提醒,“幻境之中,所有镜像和人皆为幻影,千万不要信啊。”
待他二人消失,留下顾云横和臭屁虫大眼瞪小眼。
臭屁虫没好气道:“看什么,死断袖!”
顾云横懒得与他斗嘴,笑眯眯地望着他,什么也不说,视线在他身上逡巡。
那目光犀利,好似可以透过他的衣服看进他的最深处。臭屁虫心里毛毛的,不自在地扬起下巴道:“不许看!”
顾云横微微一笑道:“好,不看不看,你耳朵那么红,我才不想看。”
没成想,臭屁虫立刻炸毛,嚷嚷道:“谁耳朵红了!”
顾云横乘其不备,上前一步,一把捏住他通红的耳垂道:“你呀,红的都烫手了。”
臭屁虫一把推开他,恶狠狠道:“死断袖,不要碰我!”
顾云横站稳身体,不生气不恼火,双眸含着笑,戏谑道:“诶,每次你脾气那么大,是因为害羞?”
“……”闻言,臭屁虫竟然愣住了,少倾,极其不自然地偏过脸,凶道,“怎么可能!快走,被耽误时间。”
不等顾云横跟上来,也不想听他的回话,转身走进另一道门。
☆、第42章 章 四十二
章四十二
顾云横紧跟臭屁虫之后,跨门而入。进去后,到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四处静悄悄的,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任何声音也听不到。
臭屁虫呢?
顾云横试探性地开口道:“师叔祖?”
除了回声,再没有其他声响。
顾云横凝神细听,回声越来越轻,直至听不见。
人看不见,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就在他纳闷的当口,黑暗的房间突然亮起来了,耀眼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
顾云横眯起眼,留下一条缝隙,却依旧双目刺疼,逼得他不得不严丝合缝的闭上。即便这样,也能感受到双眼无法承受的光芒。
片刻之后,光芒渐渐暗下去,眼睛才好受许多。
顾云横缓缓睁开双眼,长期闭合,突然睁开,使得视线有些模糊。
朦胧的画面中,依稀能够看到许多身影。
等到视线完全恢复清明,环视一周,顾云横惊诧地瞪圆了双眼。
“好了,手拿开吧。”柳拂衣冷冽的嗓音响起。
顾云横望着他,呆呆地叫了声:“师尊。”
柳拂衣摸了摸他的头。
那一年顾云横身高才到他师尊的腰部。
柳拂衣道:“你体质特殊,适合练清罡剑法。”
一朝回到十几年前,顾云横初入门派时的场景。
接下来发生的所以事情与十几年前一样,柳拂衣让门派里所有的弟子依次在试炼石上测试。
这一批入门的弟子,只有顾云横和排行第七的弟子安垚体质特殊,适合修炼清罡剑法。
清罡剑法与一般剑法不同,这套剑法更注重心法,通过自身,以及后天修炼出的天罡正气,凝结出剑。同时也可以吸食怨气,通过自身的正气将它净化。
顾云横与安垚苦练一年,才勉强能凝结出一把比匕首长不了多少的剑。三年过后,才真正的凝结出剑。至此,才可与剑法相互配合修炼。
每隔一段时间,柳拂衣会对他俩的剑法进行测验,不仅是测试他俩的修炼程度,更是测试他们的体质随着年纪的增长,是否依旧适合清罡剑法。
清罡剑法对体质要求苛刻,其修习与怨气分隔不开,更是要格外小心。
幸运的是,在顾云横和安垚的苦心修炼下,两人修为不断提高,体质也没有出现新的变化。
全派上下,只有他二人可以修炼该剑法,寻常时间两人经常在一块练剑,琢磨,所以,顾云横与安垚的关系越来越好,仿佛亲生兄弟般,无话不谈。
随着剑法的精进,已经到了可以吸入怨气的阶段。
第一次吸入怨气,用天罡正气净化特别艰难,但结果不错。顾云横和安垚沉着面对,在柳拂衣的指点下,成功的将怨气转换为正气,从而凝结成剑。
转眼间,又是三年。资质比顾云横稍微弱一些的安垚剑法不断提升,已经超过了顾云横。
顾云横替他开心,安垚自己也十分高兴,觉得这些年付出的辛苦没有白费。
柳拂衣却高兴不起来,多次提醒安垚切莫急于求成,清罡剑法最忌讳的便是这一点。
安垚嘴上答应,却总也做不到,身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日日练剑,夜夜练剑,一时不练,浑身上下便觉得不舒服,俨然到了疯魔的地步。
终于,在一次测试后,柳拂衣发现他的体质发生了微小的改变。安垚的灵力不够纯粹,不再适合修炼清罡剑法,必须停止继续修炼。
十年苦练,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好好的剑法从此不能再用,安垚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夜晚,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去后山散心。
顾云横住在他隔壁,半夜听到响声,出于担心,偷偷地跟出去。
安垚一人在后山漫步,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在晦暗的月光下,他凝结出自己的剑,舞出整套剑法,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根本没有变,为何师尊不让他再练下去?不练这个,他还能练什么?整整十年,他苦心练这套剑法,顾云横乱七八糟什么都练,明明他比顾云横更专心刻苦,练得更好,为何不能再继续练下去的只有他一人?
师兄弟情不再,只有满腔的怨愤。安垚怒叫一声:“凭什么?”
云彩遮住月亮,没有了月光,大地更暗了。身处黑暗中的安垚双眸逐渐浑浊起来。
云彩飘走,月光亮了一些,安垚眼中的光明荡然无存,他发出一声嘶吼,身体瞬间被浓浓黑雾笼罩,连手中凝结出来的佩剑也散发出不正常的黑色雾气。
在他不远处的顾云横忽然看到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中邪似的,疯狂地挥舞起剑来。
后山的树被安垚一连砍断好几颗,黑雾更盛,浓烈地已经飘到顾云横这里了。
是怨气!
顾云横心中一凛,定睛看去,发现安垚的双目已经完全变成黑色。他暗叫不好,旋身奔到安垚身边大叫道:“师弟小心怨气,快凝神,催动体内正气。”
安垚置若罔闻,此番见顾云横如见仇人。他慢慢转过身,阴阳怪调道:“大师兄,我不寻你的不开心,你倒来寻我的不开心了。”提起剑,不等顾云横出声,直攻他死穴。
顾云横不想与他发生冲突,一再躲闪劝说。
安垚一个字听不见,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出怨气。
论清罡剑法,顾云横本就被安垚若一下,眼下这种情形,他根本没辙,只好将安垚散发出来的怨气吸入体内,凝结出佩剑。
剑尖相对,安垚嘴角噙着一抹邪笑,身上的怨气被吸走多少,立刻又散出多少来。他一边与顾云横决斗,一边不停说话。
“终于忍不住了?我练得比你好,你嫉妒了?”
“师尊就是偏心,我超过你,他不开心,便不准我再练,凭什么?”
“哈哈哈哈,飞云峰大弟子不过尔尔,今日杀了你,师尊还有何理由不让我练剑?”
十招、二十招,两人斗法越来越快,出招之快,连剑影都要看不清了。
渐渐的,顾云横感到力不从心,他不停地劝师弟快点醒来,不要被怨气控制,却全部化为无用功。
幻境中,顾云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