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严格啊?”
“谁教的剑?”
“你们还缺人吗?”
被问得不耐烦了柳东河才赶紧飞回伏仙宗的地方,脑内回想着之前的战斗,打算好好再找找自己的不足,多吸取点经验。
而此时在梅慕九在各宗门中间临时开的酒楼里,卫璿正高兴地说着祝酒词,将伏仙宗这些人夸得可真是天上有地下无。
甚至有个宗门的弟子还发表了长篇大论以表达他对伏仙宗的敬仰之情,梅慕九听着惊奇地发现这人竟还是从宗门大比就开始关注他们的脑残粉。
他是挺高兴,秦衡萧却十分不悦,这一晚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师尊边上,把一切试图套近乎的人通通提到离他师尊数丈以外。
“小萧,我就知道我们会赢的。”终于享受到二人世界的梅慕九在自家住所的院子里笑道。
秦衡萧给他倒了一碗醒酒药柔声道:“快喝了。”
梅慕九听话地咕噜噜喝了,腮帮子鼓起来,引得秦衡萧轻轻地戳了过去。
“别闹。”
秦衡萧见他鼓着腮帮子皱眉摆手,更是兴起,干脆伸手去捏住他的脸颊,将他的嘴又捏得撅了起来。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师尊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想着,便吻了上去。
沉沉的夜色中,他们在花团锦簇的院子里交换着爱意,秦衡萧闭着眸,最后轻轻地在他柔软的唇上亲了一下。
真甜啊。
他想。
☆、第五十六章
但听一声如劈山斩地的巨响,一个破虏天宗的弟子被猛地打飞出台,胸口竟凹进了一个拳印,整个人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破虏天宗的宗主一身黑衣,只是静坐在原地,一双鹰目看了眼台上洋洋得意的矮壮之人,冷哼一声,冷峻的脸上尽是不屑,干脆地拿出一块令牌飞到了那人手中。
“四峰宝物你们既想要,便拿去。”
连胜五场的胡历咧嘴一笑,将令牌揣起来笑道:“还是霍泠宗主你爽快。”
霍泠稳坐如山,闭上双目,冷冷吩咐一声把弟子抬去疗伤,便不再理人。
胡历刚得了东西,自然也不介意,浑厚的嗓音紧接着直指伏仙宗:“听说你们也有武修,出来比划比划!”
“菖蒲,可以吗?”梅慕九关切地问道。
唐菖蒲妙目一眯,笑道:“我就喜欢打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臭男人。”
说着,她脚尖轻点,轻飘飘地落到了台上,曼妙身姿看直了一众修士的眼。
“哈哈哈哈哈,你们宗门可是无人了?就派一个女娃娃来和我斗,莫不是盼着我怜香惜玉?”
唐菖蒲啐了一口,清秀明丽的脸上浮出一丝轻蔑:“长得这般丑,被你怜香惜玉我还嫌恶心。”
“你!”胡历的笑容猛地止住,屈辱道“好好好……你要耍嘴皮子就莫怪我了。这次,我要赌的不是你宗之物,我要那个小秃驴手里的佛珠一串。”
他说的正是之前一直在伏仙宗边上聊天的小和尚,他是观禅天宗派来的唯一的一个弟子,只是受邀来观看的。看起来至多十三四岁的小和尚闻言只是笑着转了转佛珠:“阿弥陀佛。”
唐菖蒲怒道:“我们俩打,关他何事?”
胡历笑道:“规矩就是规矩!来看比试的人也别想逃过,你还是问问这秃驴愿不愿意给你当赌资吧哈哈哈哈。”
他本是想挑起两宗之争,哪知小和尚转着那极其珍贵的,人佛曾日日熏香的佛珠,连眼皮也不抬,对着唐菖蒲柔声道:“身外之物,就当给施主添上一份彩了。”
“……多谢。”唐菖蒲低声道谢,狠瞪了胡历一眼,继而笑道“你要这么玩,也好。那我若赢了,我便要辟木那一筐蛇,拿回去做蛇羹。”
正在喂蛇的辟木闻言差点跌倒,猛地站起来,喊道:“你这丫头,你再说一遍?”
“我要拿你的蛇去做蛇羹,一截一截切碎了拌酱,还能做药酒,美得很。”
“我这蛇可是通人性的,你……”
“你们动不动就要是讨山又是要法宝的,如今我要几条蛇还如此磨叽,一个大男人,害不害臊?”
“你……”
辟木还没反驳完,鼓声便响,胡历闻声而动,直向唐菖蒲冲去。
他因为矮,下盘极其敦实,但人又灵活,如一座小丘般在台上灵活地移动。而唐菖蒲自和渡船张学了步法后,步法便愈加精妙了,如鬼魅一般使胡历根本捕捉不到她的身影。
若说渡船张是那倾泻而来的洪流,她便是那流经百处既过江南人家,又走重峦叠嶂的溪流,虽才学到“支流三百六十”的三成,但她早已融入自身的感悟,如一道清影般让人沉迷却枉然。
喻丹石感慨道:“真可谓是镜花水月……”
胡历此刻也是这般想的,每当他以为自己打到了,到最后也不过打散一片清影,真如在水中捞月一样什么也碰不到。
“躲躲藏藏!你们乾天的人都是缩头乌龟吗?”胡历气极在原地喊道。
唐菖蒲等的就是这一刻,她蓦地出现在他身后,纤细的手腕搭上他的肩,稳定身形,大喝一声,竟真的将这个极重的汉子给生生拎了起来。
“下去吧!”她喊着便如宗考日时一般将他扔了出去,哪知胡历在空中一个转身,竟稳稳落在了擂台边缘。说时迟那时快,唐菖蒲身形一动,就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如他打破虏弟子时一样,发出一声巨响,胡历口中鲜血直直喷射出来,身体重重落地,胸口同样凹进了一个鞋印。
所谓四两拨千斤,又所谓力拔山兮气盖世。
别的人是柔中带刚,她却是刚中带柔,一双纤巧玉指,看似弱不禁风,却总能杀出一条坦途。
小和尚呆呆地看着,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梅慕九见他眼睛都看痴了,笑道:“你果真很喜欢她。”
小和尚脸一红,道:“菩萨便是如此。”
唐菖蒲刚打赢一个壮汉,收手后便又成了那个一身青衣,明丽如满院秋花一般的少女,单薄而带着海上的气息,看也沉醉,不看亦沉醉。
渡船张每每看着她背着小鱼篓在海上捕鱼都会笑她:“哪里有这样俊俏的渔女噢,你在那个小渔村,找上门的媒婆都要踩破门槛了吧?”
“蛇拿来!”唐菖蒲倒不管他人怎么看她,直接伸手要蛇,辟木见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即使万般不愿,也只好把那篓蛇交到了她手上。
“算你识相。”唐菖蒲冲他皱皱鼻子,欢快地跑到了自家宗主旁边,邀功道“宗主宗主,我们有蛇吃啦。”
“做得好,晚上让秦大厨给我们做全蛇宴。”梅慕九笑道。
秦衡萧面上没有表情,但语气却显然是宠溺的:“好。”
一个逻族人奇怪道:“你不守擂吗?”
唐菖蒲看都懒得看他:“不守。”
那逻族人便顺势道:“既如此,就还是我宗人先上。”
说着不顾别人的议论纷纷,一个男人就飞到了台上,他手里拿着一把剑,剑身极黑,颇有煞气。
“那牧尔!帮我们赢回来!”辟木兴奋喊道,盼着他把自己的蛇赢回来。
那牧尔看他一眼,暗骂一声废物,但还是不愿拂了他面子,只好道:“伏仙宗,再出来!”
这次很快就有一个人站到了他对面。
是喻丹石。
他手里的剑是刚从剑阁找到的,是一把软剑,剑名望月。
望月剑身通体泛着盈盈幽光,正如月色一般缥缈虚幻。
“一会儿女人,一会儿小白脸,你们有没有能上得了台面的人?”那牧尔嘲笑着,还把自己的胳膊抬起来,隆起的肌肉和喻丹石削瘦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引得不少逻族人发起笑来。
喻丹石在一片嘲笑声中古井无波,望月出鞘,光华流转。
“大漠孤烟直。”
他轻声念着,手中用力,望月倏地挺直,与他极快地身形一起往那牧尔胸口刺去。那牧尔身体一转,堪堪避过,便又听他道:“长河落日圆。”
只见望月灵活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剑气在这圆中形成了飓风,将他身上衣物都削了个粉碎,露出了他健壮的上半身,上面也被划上了几道血痕。
那牧尔抠了一下深深的伤口,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了,他狞笑着提剑而起,与喻丹石打做一团,身影晃动,只能听见两剑相交的清脆剑声。
眼见着那牧尔体力越来越盛,灵力在剑内蹿动得愈发激烈,喻丹石渐渐有些处于下风了,他终究和这种终日在草原骑射奔跑的汉子的体力有差距,那牧尔的剑极重,重到他抵挡的手腕都开始忍不住颤抖。
“啊!”喻丹石突然大喝了一声,眼中发红,这是他要拼尽全力的征兆。
他的眼中无数篇章尽皆出现,无数英雄都化作文字冲刷着他的神识。往日在宗门学的东西一下就成了一条道,他所苦苦追寻的道。
那牧尔的剑就在他眼前了,他一手解开了束发的头冠,没了往日的优雅,一柄软剑也跟着潇洒疯癫了起来,在空中如蛇舞动。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唔。”那牧尔被那疯狂的剑气撞得往后连退几步,闷哼了一声,抄起剑又冲上前去,喻丹石却还没有完:“我自天上归来,山中绝倒!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功名乃是云烟,烟霞乃是烈酒,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随着剑鸣一起响彻天地。
那牧尔在那肆意又毫无规律的剑气中抱头鼠窜,身上厚实的肌肉都被绽开了数道血口。
喻丹石不知是发了什么疯,一把软剑用得如此绝妙,一会儿轻如羽毛,一会儿又重如青山,望月被他一甩而出,如一轮弯月般劈向那牧尔的颈间。
正要一击必杀,他却喊着“与尔同消万古愁!”,然后仿佛真醉了一般突然倒了下去,望月只好也顺着滑了下去,只在那牧尔的颈间留下了一圈血痕,往下哗哗流血。
而那牧尔竟也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他是被剑气冲昏了头,又被那架在颈间的剑给吓得。
一时间众人看着台上双双倒下的剑修,都没了声音。竟然是平局。
梅慕九哭笑不得地让柳东河把喻丹石给搬下来,没想到这个平日温声细语的弟子居然还有这样发疯的一面。
小和尚看着晕过去的喻丹石,啧啧称奇:“施主的弟子都有佛性,都有佛性。”
唐菖蒲却嫌弃道:“我就说看多了书人会变傻,你看,傻了吧。”
伏仙宗的人还在说着话,逻族的也在窃窃私语。
记录官敲了一下钟,表示今日的比试到此为止,顺便宣告了战绩:“至今日,逻族三宗二十胜,乾天十胜!”
众人突然有种预感,新的“规矩”又要出现了。
果然就听记录官接着道:“此次,先得五十胜者,可以接管乾天所有宗门!”
这下,一直沉默着的帝泽天宗也站了起来。
张默海沉声道:“你们当真妄想。”
逻族的一名宗主,亦是虚境修为,笑道:“愿赌服输,你们废物,又有何办法。”
张默海深深看他一眼,坐了回去,只道:“异想天开,可笑。”
虽然都觉得此事不会发生,毕竟还有两个天宗的弟子都没上过台,但在场的修士都隐隐感觉到了还有什么事在等着他们。
一个人有底气,绝不可能是凭空有的。
不过忧虑归忧虑,梅慕九还是撺掇着秦衡萧做了一桌丰盛的庆功宴,就连小和尚都被邀请了,专门给他做了许多素菜。
“小和尚,你从没吃过肉吗?”唐菖蒲边吃糖醋鱼边问。
“没有。”小和尚啃着大白菜笑道。
“哦……可惜了。”唐菖蒲惋惜道“那你肯定没力气。”
“吃肉才有力气?”小和尚忍俊不禁。
唐菖蒲瞪眼道:“当然了。你看喻丹石就不爱吃肉,打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晕了,真丢人。”
刚醒过来的喻丹石:“……”
梅慕九给他夹了些菜,笑道:“今日打得不错。”说着,还看了眼秦衡萧。
秦衡萧立马接道:“你找到了自己的道,这很好。”
果然,听到他的夸奖,喻丹石才没那么郁闷了,动起了筷子。
吃着吃着,梅慕九突然问:“东河和轻吕呢?”
唐菖蒲嫌弃道:“在外面比划呢。今天看了喻丹石的剑,两人都坐不住了。”
“师尊吃这个。”秦衡萧根本不管他的徒弟,只专心给梅慕九夹菜。
小和尚夹白菜的筷子一顿,道:“施主也是有情人,祝两位白头偕老。”
梅慕九:“……”
秦衡萧笑道:“定当如此。”
这时柳东河擦着汗跑进来给自己盛了碗饭,道:“那篓蛇刚刚跑出来了,我又给塞了回去,要不要给它们一点吃食?”
梅慕九随意道:“那就喂点吧,让菖蒲伺候就是。”
于是饭后,只见一个清丽的少女凄惨地追着蛇喂食物,一个英俊的剑修在指导少年们用剑,而他们的宗主则坐在台阶上笑眯眯看着他们。
其乐融融,宛如寻常百姓的家。
小和尚转着佛珠看着洒在万丈绝壁上的落照,身后笑声不断,他扬唇笑道:“阿弥陀佛……极乐世界不在天涯,近在咫尺。”
☆、第五十七章
“这就是想退出的下场!”逻族霆域地宗的宗主阿扎克沉声道,他的不远处,一个妄想逃走的幽宗的弟子已被一道天雷劈倒在地,整个人都被烧焦了。
阿扎克环视着在场惊怒不已的人,仰天笑道:“你们奇怪天道为什么会帮我?因为……这里就是裁决场!你们乾天的人记性不好,我就来说说……到底为什么。”
只有张默海和几个年岁极长的长老默不作声。
一个地宗宗主激动道:“你们早知道……你们早知道发生过什么!”
张默海冷哼一声,寒声道:“闭嘴。”
“这事儿……恐怕我们得从数万年前说起了。”阿扎克背着手,一副戏谑的模样。
那时候,乾天大陆众神刚刚建宗,群龙四处夺海,人间一片混乱。逻族也想来分一杯羹,在乾天内部扎根,然而毕竟是异族,他们遭到了集体的排斥,一路被驱逐到了边境的草原,一步都不得踏入乾天。从此他们便在灵气与资源极其缺乏的地方生活修炼,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没有人知道还有这样一群人的存在。
阿扎克回想起祖辈流传下来的壁画与那些故事,讥笑道:“你们觉得我们只配被驱逐,逻仙只好要求有一场公平的比试,于是你们……就策划了一次擂台之比。”
当时乾天的掌管者是碧洛大仙,天下第一个虚境大能,他寻到了召天石,以它为由做了一次比试。当天他们便召出了天道作证,输者必须履行胜者的要求,而他……作为主赛者,有权操控一切。
于是这场比试便无比的卑鄙肮脏了,乾天一方一边比一边随机加上了许多无耻的规则条例,将他们一族屠戮了大半,最后以全胜告终。
他们一被赶出后,碧洛大仙所建立的修士大宗便开始内讧,分裂成了无数宗门抢夺地盘,然而他也无心再管了,在逻族被监守在草原后,他便如愿飞升,留下所有修真者自己探索。
“当时,碧洛老贼亲口说的,如果我们想打回来,随时欢迎,天道为证,谁也不可违抗。”阿扎克得意笑道“你们以为召天石被毁了,不!我们的祖先把它替换后藏起来了,直到这个月……我们才寻着踪迹找到它。”
霍泠瞥了眼张默海,道:“你第一个来的,是你和他一起开启的召天石?”
此言一出,众人皆看向了他。
张默海嗤笑道:“但凡天宗都知这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