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大人的居所吗?”蒲菟海瑟反问道。
雅里眉头一挑,像是心事被揭穿,竟然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尴尬。
“恩……咳……”穆瓦塔利斯咳嗽着,“还是蒲菟海瑟想的周到。这似乎也是最好的安排,不知道王后陛下有何想法呢?”
艾薇回过神来,淡淡一笑,说:“谢谢太阳女神祭司的美意,我们就打扰了。”
“如此说来,你府上的护卫有待加强。我就让莫迪带领军团里精锐的士兵,负责保护王后的安全。”雅里轻描淡写地说,却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蒲菟海瑟。
后者显然没有料到已经败下阵来的他,还会来这么一手。但他说的合情合理,自己也找不出什么理由辩驳,只得无奈地应了下来。
“是!大人!”莫迪大声领命,面具后面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笑容。
艾薇看着这一幕,只是庆幸她没有住到雅里的眼皮子底下。不然她一定会度日如年,煎熬致死了……而且这么一来,说不定还能够找到与莫迪独处的机会,好好打听一下他的情况。说不定这次赫梯之行,还会另有收获呢?……
☆、关于莆菟海瑟
蒲菟海瑟和哈吐什尔的居所位于哈图莎上城一处僻静的地带。这所别致的府邸周围还与几座皇家神庙相邻,环境清幽。住在这里远离闹市的喧嚣,不失为一个令人怡然自得的好去处。
艾薇对蒲菟海瑟的布置十分满意,而巴斯马特似乎很喜欢那所供它休息的亭子,就连警惕的布卡也没有挑出什么纰漏。除了他们几个之外,随行的五名医师和十名侍女也住了进来。保护他们的两百名埃及武士还有雅里派来的几百名绛紫深黑军团的士兵则被安排在了居所外、与神庙相隔的空旷场地。平时人口不多的太阳女神祭司的家中,忽然来了这么多人,还真是显得有点拥挤。估计此刻这里的男女主人都有了要扩建家院的念头。
生活起居虽然顺遂,可事情却无实质性的进展。艾薇时刻提醒自己,她不是来赫梯度假的,她可是肩负着两国和平的使命而来。但雅里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让她有一点机会开口询问关于和平协议的事。每天她一睁眼,就被已经准备妥当、整装待发的莫迪给带走了,不是陪伴她参观哈图莎的神庙,就是带着她去逛街头的市集,要不就是安排了歌舞表演、还有狩猎活动邀请她一同前往,或者是应付赫梯大小官员的拜访和宴请……本想着至少蒲菟海瑟跟她怀有同样的愿望,如果能找到她,哪怕问一问眼下的情况也是好的,可是在莫迪全天候的监控之下,明明就住在蒲菟海瑟家里的她,竟然从离开皇宫住进来的那一天起,就再没见过这所宅院的主人,那位有着迷人气质的女祭司。
这么不可思议的情况竟然就是真真切切的事实。艾薇在无奈之余,决定自己想办法创造机会,以求跟蒲菟海瑟一见。这晚她推说自己身体不适,早早地离开了又一场盛大的宫廷宴会,带着阿纳绯蒂等人回到了蒲菟海瑟的住所。她以要就寝为名打发走了所有人。等屋子里就剩下自己之后,她又蒙着被子在床上有模有样的躺了一会。等到能完全确定周围没人了之后,她便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蒲菟海瑟送她到房间的时候,跟她提过自己居住的地方,还特别嘱咐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去那边找她。于是,她凭着记忆,趁着夜色,摸索着在宅院里穿梭。
“阿嚏!”赫梯真冷啊,尤其是夜晚更是凉意十足。怪不得赫梯人上至国王贵族,下至士兵平民,都是一副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模样。印象里除了蒲菟海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袍以外,别人都是这样吧。这个女人的身体可真是强健啊。艾薇开始后悔没有把披肩带出来了,而更让她郁闷的是,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果然还是逃不掉迷路的命运吗?在埃及王宫就是,在赫梯又是……她四下张望,发现前方不远处似乎是一座花园。在月光的映照下,一男一女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要去问问路吗?会不会打扰他们……
艾薇想着,已经走近。他们正在低声交谈,而且说得竟然是埃及话……
好奇心再次作祟,艾薇索性站在一旁的树后,默不作声的边看边听。虽说偷窥不大好吧,可他们又不是自己带来的人,说得还是她能听懂的话,万一他们要对埃及不利怎么办呢?所以小心一点没什么不好嘛。艾薇一边宽慰着自己,一边又往跟前凑了凑。
月光正照在他们身上,使艾薇得以看清他们的容貌,那是蒲菟海瑟和哈吐什尔?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会躲在这里用埃及话交谈呢?
“家里多了不少雅里的人,明为保护埃及王后,实则也顺便监督了我们。雅里的这一招,太厉害。”哈吐什尔低沉急促的声音传来,跟在皇宫见面时艾薇听到的语调截然不同。他果然深藏不露,艾薇这样想着。
“这里他们的人无法到达,还能稍微放心一点。只是,这么些天,我都没有找到跟埃及王后独处的时间。”蒲菟海瑟的话语里流露着遗憾。
“总会找到机会的,别急。”艾薇再次确定了她的看法,哈吐什尔绝对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简单软弱的人。
“我觉得雅里根本就不想让我们跟伊西斯奈芙特有所交集,他根本不想实现什么和平。就像他跟我说过的,这些都跟他毫无关系。”蒲菟海瑟继续说。
“在他的心里或许只有……”
“可我绝不容许他破坏我们的计划。”蒲菟海瑟打断了他的话,“赫梯已经没有力量再跟埃及抗衡……这一点你我早就知道,雅里也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让埃及王后亲自来到这里,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实现我们多年的目标。”
“我知道。”哈吐什尔抬起头,望着哈图莎上空皎洁的月亮。
蒲菟海瑟也顺着他的目光,仰望夜空。“哈图莎很少见到这么美的月色。我真希望哈图莎可以一直这么美下去。”
看来他们夫妇是真的期望能够实现和平……这跟她的心愿不谋而合。艾薇正想上前跟他们说话,却听到蒲菟海瑟低声说:“对不起,哈吐什尔。”
恩?为什么她要这么说呢?艾薇止住脚步,又悄悄地退了回去。
哈吐什尔却像知道她的心思似的,没有接话。过了一会,他轻轻的说:“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精心的照顾那位埃及王后。你……不恨她吗?”
恨她?艾薇很吃惊。
“雅里爱她,不是她的错。”蒲菟海瑟漫不经心的回答却让艾薇的心头一震。
“就像你爱雅里?”哈吐什尔反问道。
什么?艾薇更加吃惊了。
蒲菟海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说道,“起初我只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那个冷酷无情的雅里如此念念不忘,甚至为之疯狂;可那位骄横的埃及法老不也在她的面前柔顺的像个孩子吗?我想她必定有着与众不同的地方。直到我见到了她,没想到不过是那样一个并不起眼的年轻女子。”
“只不过是容貌有点特别罢了,”她想了想,继续说道,“可我后来又想过,能让两个拥有无比权力的男人同时发疯似的爱上的人,绝对有她过人的地方。她住在这里的时间不长,我跟她之间甚至也没有说上几句完整的话。但是,从她能排除万难,为了崇高的理想孤身远赴赫梯来看,她的确值得我佩服。不管她是什么人,她跟我们的愿望是一样的。虽然雅里利用了我的初衷,但既然她选择相信我,而来到这里。我就有责任好好照顾她、保护她不受伤害。你有没有看到她那双透彻的眼睛,在赫梯,在我认识的这些人里,从来不曾见过那样干净的眼神。或许正是这份简单和纯真,打动了他们。我注定不可能像她一样简单,我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也就伴生着无数可怕的阴谋甚至是不堪的秘密。所以,雅里永远都不会选择我……因为我们太相似了……”
原来是这样。她的这一大段独白令艾薇唏嘘不已,感慨良多。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叹了口气。
“可是我爱你。”哈吐什尔坚定的声音响起,“我爱那个背负着责任的你,心中充满阴谋的你,双手沾染鲜血的你……我爱那个为了赫梯可以付出一切的你。因为我跟你一样,希望赫梯强大,希望赫梯的人民富足。在这条道路上,诡计和杀戮不可避免,所以我愿意陪你一同走过。”
“所以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曾经爱着雅里,或许直到现在我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可是我的心里还有你,更有我们美丽的国家。请你相信我,雅里会慢慢成为我心底的一个向往,请允许我将对他的这份感情尘封在我内心的角落。但我发誓,他的存在绝不会成为我们前进道路上的阻碍。如果我发现他企图再次扰乱我坚定的心,我一定会把这份感情亲手扼杀。”
“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你在我心中如同太阳女神一样神圣。”哈吐什尔深情地说。
“谢谢你,哈吐什尔。谢谢你明明知道我的这些,还接受了我,还爱着我。谢谢你。我们一定会实现我们的目标。”蒲菟海瑟感动地说。
没想到蒲菟海瑟、哈吐什尔和雅里之间竟然存在着这样的感情纠葛。艾薇终于明白为什么信里特别热情的蒲菟海瑟,在见面之后虽然也很礼貌周到,可总让她感到一丝距离。起初她以为是她高傲的性格所致,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是因为雅里……像现在这样出去不大好吧,这不就等于是告诉他们,他们刚刚的谈话全被自己听见了,而且听懂了?还是在彼此心里留下一些美好的秘密吧。而且,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艾薇考虑了一下,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胳膊,哆哆嗦嗦地准备离开。可她刚走了一步,身体里一阵刺痛袭来,她感到胸口很闷,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她这是怎么了?痛苦使她无法移动脚步,她咬着牙,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伊西斯奈芙特王后?你怎么会在这里?”耳边传来蒲菟海瑟惊讶的声音。她太难受了,以致于没有觉察到她的靠近。
她用力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你刚刚都听到什么了?”蒲菟海瑟有点慌张。
“没……什么都……没有……我刚经过这里……想去……找……很难受……”艾薇有气无力地挣扎着说出断断续续的句子,蒲菟海瑟意识到情况不妙。她也蹲了下来,想要去扶艾薇。
当看到她惨白的脸时,蒲菟海瑟也吓了一跳。“你怎么了,王后?你怎么会这样?”
“我……我……”
“我先送你回房,就去找医师。找陪同你一起来的埃及医师吗?”
“恩……”艾薇下意识地应道,还没来得及说出那个“好”字,便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蒲菟海瑟带着惊慌失措的倪芮妲和阿纳绯蒂来到艾薇的房间时,却发现带着铁面具的莫迪正在里面等着他们,而艾薇则躺在床上,脸上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没那么苍白了。
“陛下!您怎么样了?!”阿纳绯蒂和倪芮妲手忙脚乱地扑了上去。
“没事,好些了。多亏了莫迪将军给我送的药……”艾薇发出微弱的声音。
“莫迪?你怎么会在这里?”蒲菟海瑟质问道。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莫迪反问着。
“你对王后陛下做了什么?”
“我奉命守卫埃及王后。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冰冷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恨意,跟雅里如出一辙。
蒲菟海瑟自知理亏,无言以对。“对不起,王后陛下,是我的疏忽。造成了您的危机。”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蒲菟海瑟,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在这里过得很舒心。”艾薇费力地挤出一丝笑容,安慰着蒲菟海瑟。
“只是……”她疑惑地看着莫迪,问道,“不知道莫迪将军给我吃了什么药?我觉得好多了……能不能也给倪芮妲一些,让她研究一下呢?”
随着艾薇的话,众人的眼光都落在了莫迪的身上。后者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这是我家传的秘方,不方便透露。很抱歉,王后陛下。恕难从命。”
蒲菟海瑟还要说些什么,莫迪已经开口接着说:“现在陛下已经脱险。我还要巡视守卫,先离开了。”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那么,就请陛下好好休息。有任何事情随时派人叫我。”蒲菟海瑟说着,也离开了房间。
“我去通知布卡和塞哈尔。”阿纳绯蒂说。
只有倪芮妲一个人,忧心忡忡地对着艾薇问道:“陛下,您是不是早就有这方面的不适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看着她关切的眼神,艾薇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却装满了迷惑和不解。
☆、揭开面具
在艾薇发病晕倒在蒲菟海瑟家中的当晚,连接着哈图莎上城和下城唯一通道的戒备森严的“大城堡”中却来了一位身份高贵的访客。
那人跟雅里年纪相仿,有着一双微挑的单眼皮,一对凝黑色的双眼,一头深灰色的短发,古铜色的皮肤。他戴着金绿色发带,穿一件浅棕花纹的白上衣,为了保暖还罩着一件天蓝色长袍,从左肩到腰部系着樱红色滚金长巾。此刻,他正气鼓鼓地盯着雅里。
“我说啊,雅里,你可真不够意思。”他操着一口纯正的赫梯话,语气里尽是埋怨。
雅里并不理会他的怨气,只是用眼睛扫视着他腰间别着的弯刀,淡淡地说:“谁允许你带着武器进入我的城堡?”
“你还真把自己当做赫梯的君主了啊?如果是这样,你就索性杀了那个无能的穆瓦塔利斯,自己统治赫梯好了。”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怕他,他说完之后,干脆坐在椅子上,翘起了腿。
“那萨尔,”雅里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走吧。”
“是你邀请我到这里来。我来了之后,你非但不招待我,还着急着又把我赶走是什么道理?所以我说你不够意思。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亚述的君王,就被你雅里这样呼来喝去的?”那萨尔气愤不过,提高了声音争辩道。
雅里却淡淡一笑,“时机不对。所以,抱歉了,那萨尔。”
“可不是时机不对,别以为我不知道谁在你这里。”那萨尔别有用意地说。
雅里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怎么着?你真就不打算让我见她?”那萨尔再次提高语调。
“过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把她骗来这里。你想怎么做?准备就这么把她藏起来?……”
“好了,不要再说了。此事跟你无关。赶紧带着你的人,回去亚述吧。”雅里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只是提醒你,雅里……”那萨尔想了想,把头扭到了一边,“已经过了这么久,你又何苦……”
“那你为什么还要拿着你的那把茶色羽扇?哪怕它已经破旧不堪。”雅里不知从哪里冒出这么一句,那萨尔却已经心领神会。
“还不是因为送扇子给你的那个人……”
“行了,行了,你也别说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走。既然你不让我见她,我就自己找机会好了。我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那萨尔说罢,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他一秒钟前还坐在上面的那把椅子,迈着大步转身离开。
“我会带手下在赫梯转悠转悠。放心,不会影响治安。”远处传来那萨尔不羁的声音。
雅里默默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想着自己刚才问他的关于羽毛扇子的话,陷入了矛盾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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