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昨晚哀家突然想起许久之前在叶府所用的荷叶饼,一时间十分着馋,怎么都按捺不住,亏得元歌丫头心疼哀家,不顾夜深露重,要出宫替哀家去寻人。”太后笑吟吟地道,眼神慈爱,“没想到昨晚竟出了刺客,宫门紧闭,竟是很难出入。谁知道这事不知怎地被皇上知道了,为了哀家竟然郑重其事地下了圣旨,又命禁卫军护送她去。说起来,为了哀家一时的馋嘴,竟然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哀家心里真有些过意不去,可是,想想皇帝的孝顺,和元歌丫头的体贴,哀家又觉得心里十分欣慰。”
太后说着,慈爱地朝着裴元歌招招手,命她到跟前来与她同坐。
这番话将昨晚的事情彻底圆了起来,同时也是在警告皇后。
“太后您是皇上的母亲,皇上不孝顺您,还能孝顺谁呢?”柳贵妃含笑道,神色柔婉,态度可亲,“倒是元歌丫头,连夜奔波,着实辛苦了。这也是太后您对她疼爱仁慈,让这丫头觉到了好,这才如此尽心。这份孝心,让妾身都惭愧了。”
昨晚萱晖宫的动静虽然隐秘,但毕竟瞒不过这两人,尤其裴元歌最后带着圣旨到叶府的情形,更是由叶府详细禀告了皇后。想到昨晚那样惊险的情形,皇帝居然还有心情给裴元歌圣旨,代为遮掩,皇后的心就不禁恼怒起来。
但太后的话已经表明了态度,皇帝显然也在维护裴元歌,皇后虽然心头不忿,却也不能再发难。
经过这个小插曲,众人又寒暄了一阵,柳贵妃知道,皇后这次来萱晖宫,是另有事情要跟太后商量,颇有深意地又打量了番裴元歌,便识趣地告辞了。皇后正要开口,看了看裴元歌,又咽了下去,只拣不要紧的闲话来说。
见状,裴元歌就知道皇后是有事,碍于自己在不好直说,便起身道:“午膳时间快到。小女去看看小厨房准备得如何了?”
说着,起身正要告辞,太后却拦住了她,不紧不慢地道:“元歌丫头坐下,午膳的时候有张嬷嬷看着,哪里劳动得了你?你且坐下。”又转头对皇后道,“你有话但说无妨。”
之前为了挫挫裴元歌的锐气和傲气,太后使的手段不可谓不多,彻底将裴元歌逼入绝境,让裴元歌意识到她和自己势力的差距,她根本反抗不了自己,最后终于换来裴元歌的屈服。既然想要裴元歌为她所用,光靠威逼显然不够,既然裴元歌已经识趣投向了她,那太后也不吝于让裴元歌知道投向她的好处,珍奇古玩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让她心服,昨晚刺客挟持,太后为了救她掩护刺客出宫是一次示好,而这番话则是第二次示好。
她要让裴元歌觉得,她把裴元歌看得很重要,非常地信任她。
果然,这话一说,太后就从裴元歌眼睛里看到感激和感动的神色,心中微微一笑。
在她看来,小小的裴府不值一提,裴元歌在宫中更是没有根基,在她的威逼下,除了投向她别无它路,因此十分自信,丝毫也没有怀疑裴元歌是故作姿态,因为她怎么都没想到,裴元歌居然能够投向皇帝。
皇后不明白这是太后对裴元歌的示好,只以为太后十分信任裴元歌,心头敌意更重。
“既然太后娘娘这样说,那臣妾也就不再遮掩了。”皇后神色十分恼怒,既有对裴元歌的,也有针对她即将要说的事情,“昨晚皇上已经应允李世海接任禁卫军统领一职,本来应该今日早朝宣布的。谁知道,今天早朝竟有御史弹劾他。这也就罢了,最糟糕的是,新上任的首辅温璟阁居然上书弹劾,说李世海品行不端,为朝廷抹黑,应该罢黜官职,永不录用,他这一上书,连带许多文官跟着弹劾,弄得整个早朝,差点成了李世海的审堂。”
太后面色剧变:“有这种事情?”
叶家在朝堂广有人脉,却多是文官,兵权这块儿却始终触摸不到,这次好容易找到机会,将李世海碰上禁卫军统领的位置,还未来得及欣喜,便听闻此事,太后心中的失落震怒可想而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打听清楚了吗?”太后忍不住问道。
听到事关李世海,裴元歌也不禁凝神倾听。
118章 太后的弱点
“哪里还用打听,这件事,在早朝前就传遍朝堂了。”
皇后神色恼怒,气急败坏地道,“温璟阁和几个文臣今早上朝时,正好遇到李世海被一个中年汉子殴打,温璟阁上前拦阻询问,那汉子说,说——”皇后脸色微红,不知是气还是羞于出口,最后道,“说他常年生意奔波在外,李世海却跟他妻子……。今天凌晨,那汉子归家,将两人逮个正着,一怒之下,就拎根门闩追着李世海打了出来。”
太后眉头紧皱,深思不语。
“当时李世海衣衫不整,旁边还跟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女人不住认错,当着温璟阁和一众文官的面,其中还有个本就是御史台的御史,又引来了京城巡卫,无论如何遮掩不住,就这么传扬开来。早朝上御史弹劾,温璟阁参奏,还有人说,”皇后说到这里,恨得将手中的茶盅“砰”的一声掷在地上,摔个粉碎,“还有些居心叵测的人私下传言,说李世海是哲儿推荐的,一丘之貉,都是道德败坏!”
临江仙之事过去得还没多久,才刚有平息的迹象,这会儿又被李世海的事情掀起,谣言愈演愈烈。
也难怪皇后会如此恼怒!
太后也十分不悦:“你们要推举人也该推举个有分寸的,怎么会找李世海这种不分轻重的人?如此重要的关头,应该要谨言慎行,不被人抓到把柄才是,他倒好,居然做这种事情!”
皇后分辩道:“妾身和哲儿岂是这般不辨是非的人?父亲早派人问过李世海,他说他虽然与那女子有染,但总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哪能在这时候做这种糊涂事?昨晚他明明是在李府歇息的,也不明白为何一觉醒来会出现那女子的家里,又偏偏这么巧,那女子的丈夫此时归来,恼怒不已,追打之下,竟然正好撞在了温璟阁的轿子前。以臣妾说,天底下哪有这样凑巧的事情?分明是有人存心陷害,设计安排,就是为了不让李世海坐上禁卫军统领这个位置。偏皇上偏听偏信,丝毫不给李世海辩解的机会,乾纲独断,褫夺了他的官职,放逐出京,永不录用。”
“哼,被温璟阁和一众官员撞个正着,人证物证俱在,皇上难道还能维护这么个德行败坏的人?”太后恼怒地道,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皇后一眼,“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个李世海已经废了,再追究也没意思。现如今禁卫军统领这个职位,皇上委派了谁?”
被太后这一瞪,皇后心头暗自恼怒愤恨,却仍然答道:“还没有指定人选,现在有副统领王贤敬暂时统御,不过这个王贤敬资历和威望都不够,不可能提拔为正统领。但这样暂代总不是办法,迟则三个月,快则一个月,必定是要拟定人选的。但除了李世海,现如今再没有合适的人选。”
太后揉着太阳穴,苦恼不已。
作为太后,作为叶家人,对于叶家在朝堂的情况,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得清楚透彻,叶家的软肋就在军权兵权上,偏偏努力了这些年,也没有能够拉拢到好的人才,这个李世海只是中上,却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拉拢到叶家旗下,却偏偏就这样被废了!这件事的安排设计,跟当初设计哲儿的手法相似,八成就是宇泓墨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拦阻她叶家的人接手禁卫军统领!
想到这里,太后怒火中烧,这个宇泓墨,实在太阴损狠毒,居然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偏偏又直指要害,灵验无比!偏就这么巧,昨晚他正好不在春阳宫,躲过了荆国刺客那一劫,不然又哪里会有现在的烦心事?
这个祸害,定要找机会除掉才好!
皇后看了眼裴元歌,试探地道:“母后,不如举荐寿昌伯府——”
“胡闹!”太后瞪了眼皇后,净会出馊主意!
经历裴府一事,寿昌伯府的名声现在又能好到哪里去?才举荐和李世海闹出这种德行败坏的事情,又要举荐正声名狼藉的寿昌伯府,别人会怎么看待叶家和哲儿?定会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反而连哲儿的名声也要再蒙一层羞,这个皇后,是要帮哲儿,还是要害哲儿?
“算了,暂时无人无用,虽然禁卫军统领这个位置很重要,却也只能搁置了”尽管心头有着无限愤恨怨怒,无奈麾下无人,太后也只能无奈叹息。
哼,训斥了她一顿,最后不也没有好的办法吗?皇后愤愤不平地想着。
裴元歌在旁边歪着脑袋听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看起来煞是天真可爱,似乎全然不太能听懂她们的话,心中却不停地思索着。毫无疑问,李世海的这件事绝对是宇泓墨安排的,短短几个时辰内,他就能打听出李世海的私隐,巧妙安排,连环设计,将李世海弄得身败名裂,这份心机能力,不可谓不厉害。只是……。她心头有着深深的忧虑,虽然这件事看起来似乎是巧合,但太后和皇后应该都能猜到是宇泓墨在幕后幕后安排,这样一来岂不更加记恨他?
随即一转念,便又笑自己的痴傻。
临江仙的事情,宇泓墨弄得宇泓哲名誉扫地,昨晚太后和叶家勾结荆国死士,想要刺杀宇泓墨,双方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等等,昨晚的事情……。裴元歌忽然心头一动,昨晚的事情虽然已经跟理出一个大概的脉络,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倒是听了刚才太后和皇后的话,裴元歌的心里隐隐约约地浮起了一个念头。
“还有一件事,母后,您也该管管那个赵婕妤了!”说到这个,皇后比方才更加气恼,毕竟,能捧李世海坐上禁卫军统领固然好,但即使坐不上,对叶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对皇后本身更是没有多少影响,但赵婕妤的事情就不同了,“母后您知道她今天有多嚣张吗?西北炎国进宫来的雪果膏,皇上赏给了臣妾,结果今天被她看到,居然说什么她身子正虚,太医说需要以雪果膏进补,话里话外挤兑着要臣妾给她。偏皇上也偏帮她,说什么她有身孕,臣妾应该格外体恤,最后命人将雪果膏赏赐给她!臣妾堂堂皇后,居然被一个婕妤欺辱,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说着,心中越发怨恨。
“这赵婕妤的确太过嚣张了,不过她如今怀有身孕,皇上就算凡事多偏了她些,也是正常。”太后有些厌倦地道,身为皇后,应当以大局为重,些微小节,根本不必理会。这个皇后倒好,处处都掐尖要强,争风吃醋,偏偏连摆平这种小事的本领都没有,居然好意思告到她这里来?
裴元歌看看皇后,再看看太后,心头一动,忽然开口道:“皇后娘娘身为国母,又有五殿下傍身,岂是一个婕妤所能撼动的?且不说赵婕妤能否生下龙子,就算生下来了,也未必就能成器。皇后娘娘何必跟赵婕妤较真呢?不过是雪果膏,赏给赵婕妤就赏给她了,就算传扬出去,别人也只会说,皇后娘娘体恤婕妤,贤德大度,倒是赵婕妤恃宠而骄了!”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忍不住横了皇后一眼。
这个傻侄女,也做了近三十年的皇后,居然连裴元歌的见识都不如!
雪果膏虽是贡品,却也不算什么,赵婕妤有孕想要争宠,皇后最好的做法就是直接赏给她,以示荣宠,以及她这个皇后的大度。毕竟,以叶家的权势,又有哲儿,任谁也不会觉得皇后会畏惧赵婕妤,只会称赞皇后贤德大度,体恤嫔妃,就算再皇上那里,也能落个好印象。皇后倒好,居然闹到皇帝出面,亲口下旨将雪果膏赏给赵婕妤,这样一来,倒是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在这件事的立场上,皇帝是偏向赵婕妤,才真正落了皇后的颜面!
裴元歌十三岁的孩子都能看透的得失,她这个皇后偏偏看不透,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
赵婕妤之所以能够横行,其根本就是因为她怀有身孕,可能会诞下龙子,若是生下公主,或者没了身孕,又怎么能骄横得起来?皇后如果真的要对付赵婕妤,就应该在赵婕妤的身孕上做手脚,而不是为了一个雪果膏闹得众人皆知,还告状告到她这个太后跟前来!
真是成何体统?
太后对皇后的不满越来越深。
裴元歌这一插话,太后固然满意,皇后却是更加恼怒起来。她本就对裴元歌深怀敌意,现在裴元歌话里的意思,隐约是在指责她身为皇后却小肚鸡肠,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哪里还能忍受?若非顾忌太后对裴元歌的器重,这会儿都忍不住要命人将裴元歌带下去责罚了。
然而,皇后终究城府不够,气冲冲地道:“本宫身为皇后,威势尊严何等要紧?要是赵婕妤小小一个婕妤都能欺到本宫的头上,本宫又如何统御六宫,母仪天下?”才刚说到这里,心头忽然一阵气苦,这近三十年来,她虽然身为皇后,上面却还有个太后,处处掣肘,又哪里能够谈得上统御六宫,母仪天下?恼怒之下,脱口而出道,“既然裴四小姐说得这样轻松,不如你来替本宫应对赵婕妤?”
裴元歌慌忙跪倒在地,怯弱地道:“小女愚昧,出言冒犯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太后正是拉拢裴元歌,收心之时,何况她本就对皇后手段不满,觉得裴元歌所言极对,也不等皇后开口,就将裴元歌扶将起来,嗔道:“你这孩子,本是一片劝慰的心思,是为皇后着想,皇后和哀家岂能不知?皇后跟你开个玩笑,你也当真,瞧把你吓得!你诚心劝慰,是一片好意,皇后堂堂国母,岂能因为这个恼你,责罚你?”
话里虽然给皇后留了颜面,心中对皇后的愚钝却是越来越深。
听着太后这般维护裴元歌,皇后心头越发嫉恨,还没入宫就敢教训她,又有太后护着,皇上也中意,若是入得宫来,给皇上再吹吹枕头风,这皇宫还有她这个皇后的立足之地吗?忽然想起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心中一动,忙堆起笑意来,道:“太后所言甚是,你一片好心来劝慰本宫,本宫岂能不知?又怎么会责怪你?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这弯拐得煞是生硬,听得太后和裴元歌都是一怔。
裴元歌立刻接口道:“皇后娘娘贤德大度,是小女妄自猜度,还请皇后娘娘恕罪。”神情言辞之中,赔罪道歉之意十分诚恳。
“无罪无罪!”皇后笑眯眯地道,转向太后道,“裴四小姐年纪虽小,却是十分通情达理,顾大局,知进退,冰雪聪慧,难怪母后如此疼爱看重她。臣妾身居皇后之位这许久,倒是还没有她看得清楚,臣妾真是十分惭愧。”
太后对自己这个侄女认知透澈,知道她是个愚钝却又掐尖要强的人,这会儿居然自认不如元歌?
“母后也知道,如今赵婕妤气焰十分嚣张,臣妾愚钝,无法钳制,也不能总是来劳烦母后。既然裴四小姐如此为本宫着想,你又是个冰雪聪慧的,又得母后和皇上喜爱,不如你来替本宫除掉这个祸患,如何?若你能为本宫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本宫自然会感激你,倚你为臂膀,将来一个妃位是少不了你的。这样一来,本宫和母后也能相信你的真心,母后,您说是不是?”
皇后言笑嫣然,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极好。
太后器重裴元歌的心思,皇后心知肚明,不过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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