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她故意漏给章芸看的破绽,就是想让章芸在疑神疑鬼中行迹时常,自己才有机可乘。
但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想歪到这种地步……。既然章芸有这种想法,自己不帮她坐实下,让她抓到把柄,岂不是太遗憾了?
裴元歌低声吩咐紫苑几句,心神又回到了白薇适才的话上。寿宴那日,章芸又要出幺蛾子了。
不过,现在裴元歌不怕她耍手段,反而怕她真的安分起来,那样想抓她的把柄,在父亲面前揭露她,就更加难了。
父亲的寿宴么……好,就看看她们谁能斗得过谁!
029章 明争暗斗,四位小姐寿礼大比拼
紫苑有些不解地道:“小姐,您明知道白薇她们都有问题,为什么不干脆把她们都撵出静姝斋呢?上次皇宫赏花宴的事情,我打赌肯定是她们偷了您的诗集,拿去给三小姐的。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不是祸害吗?”
裴元歌盈盈坐着,拿簪子撬着坚果,淡淡道,“找理由打发她们出去很容易,但短时间内,静姝斋的丫鬟接二连三被逐,传扬出去,会被误认为刻薄寡恩,难伺候。所以要么在一两年内慢慢地撵她们出去,要么——”
她顿了顿,神情沉郁,手中的坚果壳“卡擦”一声,被捏得粉碎。
本来她不急,但这些丫鬟太放肆了!
虽然说从镇边大将转为文职,似乎失了圣宠,但裴诸城毕竟为官多年,交游广阔,如今又是正二品的刑部尚书,三十六岁的寿辰还是很轰动的,接到帖子的人大半还是答应回来。裴诸城非常“居心叵测”地接连给镇国候府下了三道帖子,听送帖子的人说,镇国侯还好,安卓然气得当时就把三道帖子全撕碎了,笑得合不拢嘴。
转眼间,便是寿宴当日。
裴元歌起了个大早,穿了件粉红色小立领上衣,外罩浅红色沙质的对襟短上襦,下配粉色和紫色相间的冰裂纹绫裙,戴着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颜色鲜亮而又温雅,配上她盈盈如水的气质,更显得出尘飘逸,纤雅动人。用过早膳后,命紫苑拿了寿礼,来到同泽院门外,正好遇到裴元巧和月姨娘,一同进去,章芸母女早已经到了,连平日里不见人影的柳姨娘和肖姨娘也都在。
章芸笑吟吟地道:“三小姐,四小姐和月姨娘好早。”
明明她们到得最晚,章芸却偏这样说,显然是为了故意提醒裴诸城,这三个人对他,远不如她和裴元容上心。
裴元巧和月姨娘心中都是一沉,她们不敢早在章芸和裴元歌之前到,免得被认为与她们争锋,所以一直在院外候着裴元歌,一同进来。没想到章芸还是不肯饶过她们,私底下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焦虑。
“我想着父亲平日里公务劳累,今日过寿,正该松散一回,待会儿却还要前院待男客,半点不得闲。偏我也没个哥哥弟弟,不能替父亲张罗,全劳累父亲这个寿星了。所以想着晚到会儿,也好让父亲多些时辰好好歇息,没想到姨娘们却这么早。”裴元歌也笑盈盈地回道,又看向裴元容,巧笑嫣然,“三姐姐也早!”
先表明她的晚到是为了让父亲多休息会儿,是她的体贴和孝顺,那么相对的,章芸等人难免就有些自私,只顾着邀宠,却不体贴裴诸城今日的劳累。再来,又直指裴诸城之所以这样劳累,是因为没有男嗣,狠狠地刺了这三位姨娘一刀。既然柳姨娘和肖姨娘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又何必客气?
月姨娘还有裴元巧给她通消息,柳姨娘和肖姨娘却是闭园不出,因此头次领教裴元歌的厉害,各自心惊。
裴元容则嫉妒地盯着裴元歌,她今日也是一身大红洒金的圆领长身袄,下面是鲜艳的石榴裙,头戴着金灿灿的整套赤金头面,辉煌灿烂。但是,起裴元歌那深深浅浅搭配得宜的红,以及沉静秀丽的气质,却会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现形之下,裴元容就有些过于华丽庸俗,有点暴发户的感觉了。
裴诸城果然听得窝心,笑道:“知道你最孝顺,比你的伶牙俐齿还甚,还不快坐下?”
听裴元歌刺她没有儿子的痛楚,章芸气得浑身发抖,却无法发作,在听裴诸城语气里难以掩饰的疼爱和喜欢,更是心恨,忙专开话题道:“老爷,大小姐陪着文小姐在庆福寺祈福,如今正到要紧时候,脱不开身,所以托人将寿礼送了过来。”说着,挥手命喜言上前,取过她手中的云锦缎,奉上道,“这是大小姐的寿礼,是她沐浴焚香过后,亲手抄写的永寿经文,又诚心诚意地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愿老爷寿比南山。”
如此郑重其事的经文,满是女儿的孝心,裴诸城满意地点点头,摩挲着经书,想到裴元华的聪慧多才孝顺,心中大慰。
接下来是裴元巧的寿礼,却是亲手缝制的一套衣服,用了裴诸城最常穿的黑色,镶以金边,针脚细密。
裴诸城也笑着点头,命石砚接过。
轮到裴元容,却是拿出了一把光华灿烂的短剑,赤金做鞘,嵌满了宝石,剑柄上一颗硕大的明珠更是光泽莹润,价值不菲。裴元容双手奉上宝剑,道:“父亲是武将出身,武艺超群,这柄宝剑正配父亲,女儿好不容易才找到,费了好大得劲儿,父亲不许说不喜欢,不然,我就不给您了!”
虽然这个女儿前些日子做了不少让他窝火的事儿,但毕竟认错了,赌咒立誓不会再犯。裴诸城以前最娇宠这个女儿,喜爱她的娇憨天真,听她这口气,宛然又是从前娇俏的模样,心头柔软,道:“就你最放肆,也最淘气!”白了她一眼,却还是接过宝剑,递给身后的石砚。
该到裴元歌时,章芸笑着抢先道:“老爷最疼四小姐,四小姐也最灵巧,这寿礼想必是最出挑的,快拿出来,让我们都开开眼界!”心中却在冷笑,论孝心,华儿的永寿经文,虔诚谨慎,无人能比;论名贵,容儿的宝剑辉煌灿烂,价值千金,裴元歌绝对送不出更好的寿礼来,她却偏偏拿话堵她,待会儿等裴元歌拿出的寿礼,不如华儿和容儿,看她脸往哪搁?
而待会儿来祝寿的夫人们必定会询问,到时候让裴元歌丢脸丢得更大。
裴诸城粗心,听不出这暗里的交锋,但其他等人却都明白,目光不自觉地凝注在裴元歌身上,等着看她的寿礼。或者说,等着看她与章芸的这场交锋,到底是谁输谁赢?
裴元歌自然更明白,却只微微一笑。她原本想将那块鸡血石刻成印鉴,送给裴诸城,但因为有安卓然从中阻挠,闹得人尽皆知,先失了神秘感,因此,当天便送给了裴诸城。但如果章芸以为,她送不出更好的寿礼,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有绝对的信心,她的寿礼,会是裴诸城最满意,最喜欢的……。
030章 姨娘被辱,四小姐寿宴放光彩
从身后的紫苑手中取过锦盒,裴元歌打开,微笑道:“听说父亲最喜欢梅花,女儿便以这副梅寿图为父亲贺寿。”和紫苑一同将将装裱精致的卷轴展开,雪白的绢布上,墨色枝干遒劲苍奇,朱色红花傲然枝头,将梅花傲骨嶙峋的特制表现得淋漓尽致,尽显画技之高超。黑墨如夜,红砂如玉,颜色鲜亮,作为贺寿之用,再合适不过。
“好画!”裴诸城爱梅成痴,一见便不由脱口赞道。
章芸心头不快,故意挑刺道:“四小姐说是梅寿图,梅花我们倒都是见了,不知道这‘寿’字何解?”
谁也没想到,裴元巧会在此时接话,凝视梅寿图许久,才惊讶道:“乍一看只是梅花,若细看,就会发现梅枝梅花疏落有致,正好凑成一个篆体的寿字,难怪叫做梅寿图!字中有画,画中有字,四妹妹这副梅寿图,可谓字画双绝!”章芸视她们母女为眼中钉,肉中刺,相比较而言,四小姐或许还能好些。
“不是双绝,是三绝!”按捺不住心头的喜爱,裴诸城起身近前观看,失声惊呼,“这不是画出来的,这是绣出来的!居然绣得栩栩如生,如果不是碰到绣线,我简直都不敢相信!歌儿,这副梅寿图是你自己画的花样,自己绣的?融字于画,画中藏字,这真是前所未有的灵巧心思,还有这样超绝的刺绣……歌儿,这副梅寿图极好,是我所收到的寿礼中最好的。”
转头吩咐石砚:“去把前厅上挂的那春梅图摘下,换上四小姐的梅寿图,我要所有人都看看我女儿的好!”
众人都惊讶不已,又妒又羡。
裴府待客的前厅里挂的那幅春梅图,乃是当今皇上的亲笔。皇上极少为画,大臣中能得其赏赐的更是寥若晨星,因此裴诸城十分得意,一直挂在前厅炫耀。没想到,老爷对四小姐的梅寿图如此高看,居然拿它替换了皇上的御笔。可想而知,前厅的客人看到后必然会询问,这一番,四小姐出的风头,可谓无人能及。
裴元华的佛经虽然诚心,但父亲并不信佛;裴元巧的寿礼平常;至于裴元容,那柄装饰多过实用的宝剑,绝非父亲这种厮杀武将所喜。只有她的梅寿图,将父亲的喜好、她的孝心,以及心思灵巧都展现出来,得到父亲的喜欢是情理中事。
但裴元歌也没料到会这样,有些不安地道:“父亲,这样不太好吧?”
“小孩子家懂什么?皇上的御笔那是何等的矜贵,怎么能摆在前厅里经手风霜雪雨,岁月侵蚀呢?那不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吗?”裴诸城一本正经地道,很快就变了脸,眉开眼笑,“但我闺女的就不一样了,磨坏了,赶明你再给我绣一幅就成。”
话虽如此,但谁看不出他是在炫耀啊?
“……”裴元歌默默地低下了头,她发现,凡是做官长久的,必然有张能颠倒黑白的嘴,父亲也不例外。
章芸则怀疑地道:“婢妾还以为,教习先生处处刁难四小姐,没想到,四小姐的书法、绘画和刺绣已经如此精绝?难不成冤枉了教习先生?”眸光精湛,从前的裴元歌绝没有这样的才华,果然有问题。
“章姨娘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先生虽然不好,可我自己也不能荒废啊?私底下总还是要用功的。不然,不止我没脸,连父亲和裴府的颜面也要丢了!”裴元歌笑吟吟地道,心中却在滴血。没有人知道,这些她出嫁前粗劣不勘的才艺,出嫁后,她要经过多辛苦的努力,才能学至精绝,还要学着管账经商,只因为万关晓喜欢女子才艺出群,喜欢女子贤良淑德。
如此的耗尽心血,到最后换来的,却只是孩子和她,两条血淋淋的人命!
裴诸城赞赏地点点头,裴元容却气得脸色发白,照裴元歌这样说,她现在才艺不精,就是没脸,还丢了父亲和裴府的颜面?
就在这时,外面有小厮来报:“老爷,兵部的张尚书前来祝寿,张夫人的轿子也已经快到内院了。”
这是祝寿的人已经开始登门了,裴诸城在前院招待男客,后院的女客,自然是由掌府的章芸来接待。平日里,这都是裴元容大出风头的时候,但今天却有裴元歌在,斗棋也好,皇宫赴宴也好,“安千贯”也好,总之,裴元歌在京城算是出名了,这些夫人太太难免好奇,这时见到真人,更不禁惊讶于她温雅的美貌,以及沉静秀丽的气度,处处都是大家风范,少不得一阵称赞夸奖。
这些话,听在章芸耳朵里,如针刺一般的疼。
裴元容和裴元歌此时的处境,就好像许久之前,她和明锦一般,人人都称赞明锦,而她只能在旁边做个布景。但当年,她这个布景能够除掉明锦,让裴诸城和舒雪玉反目成仇,只剩她独大,今日也一样能够毁掉这个黄毛丫头!对这裴元容使了个眼色,笑道:“容儿,你们也别在这里拘着,带小姐们到后花园玩罢!”
“章姨娘,以前四小姐不在也就算了,如今四小姐也在,嫡庶有别,总该以四小姐为尊,怎么还是让裴三小姐招待小姐们呢?”说话的是兵部尚书的夫人张氏,她丈夫与裴诸城关系极好,她却始终看不上章芸,因此便出言讥刺。
这话一出,便有不少贵妇人指指点点,面露赞同。
虽然说章芸执掌裴府,但毕竟是妾室,这些贵妇人,除了别有所图的,又有谁会真的和她交好?难不成让家里的小妾们都照着这榜样学,个个欺压道正室头上,喧宾夺主吗?
“想必是姨娘疏忽了,这也没什么,我素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的,姨娘也不必向我请罪致歉,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裴元歌说着,不但彰显了她的气度,又将不敬嫡女的罪名严严实实地扣在了章芸头上,她越说不必请罪致歉,章芸反而越要请罪致歉,不然,众目睽睽之下,显得章芸不懂规矩不说,还没有气度,被人指出了错,却还不向四小姐赔罪。
章芸怎么也没想到,寿宴才一开始,裴元歌便给了她这样一个下马威!
031章 挑拨离间,裴元容自食其果
就在这时,却有一位穿酱红色福寿连绵不断花纹绣袄,石青色八幅湘裙的中年贵妇开口道:“的确该由四小姐来招待赴宴的小姐们,这又何必说出来?章姨娘又哪里使唤得动嫡出的小姐,好心替人掩饰,反倒落了不是,真真好人难做!”言下之意,裴元歌一开始就该主动招待诸位小姐,她却不懂规矩没动作,章姨娘不敢指使裴元歌,这才退而求其次,让裴元容待客,结果反而落了不是。
章姨娘趁势道:“哪里的话?本来是我的不是,我给四小姐赔罪便是!”说着福身行礼。
这个时候赔罪,却是将矛头指向裴元歌恩将仇报。
旁边有人嗤笑道:“众位夫人在这里,都是长辈,小姐们还没行礼问好,四小姐便要把人带出去?寿昌伯夫人倒是好懂规矩!不过也难怪,寿昌伯夫人和章姨娘本是同根,规矩本就不一样,所以,二位的规矩只有二位能懂,别人都不懂!赶明儿,我得让我家王姨娘来向二位讨教讨教才是!”拿帕子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连带她身旁的人也是一阵轻笑。
由妾室扶正,这本是寿昌伯夫人的心病,现在被人当众揭露,不由气得浑身发抖。
寿昌伯夫人?想到寿昌伯府和裴诸城的关系,裴元歌不愿寿昌伯夫人太过难堪,便端起旁边的茶水,送到那位夫人身旁,笑道:“李夫人,说了这么长一溜子话,你倒是累不累啊?快喝盅茶润润嗓子,给我讲讲边疆的趣事儿?听父亲说,那边的落日格外的大,山脚下是黄沙,山顶却是白雪,是真的,还是父亲说来哄我的?”说着,又给裴元巧使了个眼色。
裴元巧一怔,随即恍悟,上前挡在寿昌伯夫人和李夫人之间,笑问道:“伯夫人,你的荷包绣得好生精致,是怎么绣出来的?”
两姐妹两边将二人拉开,又各自跳了话头,引得两人分了心神,将方才的事情掩去。
裴元歌倒是一番好意,可惜寿昌伯夫人不领情。寿昌伯是裴诸城的老下属,两人都是一样的豪爽个性,听裴诸城有意将裴元歌许给傅君盛,也不推诿,回来就跟寿昌伯夫人说了。寿昌伯夫人由妾室扶正,本就觉得矮人一截,听说对方是裴诸城的嫡女,又极受疼爱,心头便有些不喜,怕媳妇过门后欺压到她这个婆婆头上。因此今日见面,本就抱着挑剔的心思而来,这会儿见裴元歌给章芸下马威,又去讨好讥讽她的李夫人,更加觉得这个媳妇要不得。
倒是裴元巧开口便奉承到她最拿手的刺绣,又乖巧柔顺,又是庶女……寿昌伯夫人越看越喜,心头倒是微微一动。
过了好一会儿,约莫着众人都忘记刚才的话题了,裴元歌这才领着裴元巧向众位夫人告退,带着小姐们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