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万关晓面色微变,心头猛地一跳,问道:“敢问阁下是……”
“在下寒麟,乃是九殿下身边的暗卫,今日护送九殿下和九皇子妃回门归省,却见门前喧闹,因此九殿下特意命我前来查问事由。”寒麟简单地将自己身份说明,继续追问道,“按理说,裴四小姐,哦,也就是九皇子妃大婚之事繁杂,身为女婿自然应该前来相帮。裴府的二姑爷远在关州,都千里迢迢地赶来,前后张罗,我随九殿下迎亲时,倒是见过,却对万公子毫无印象,不知道万公子能够解我疑惑?”
俗话说得好,一个女婿半个儿,尤其裴府几位都是小姐,遇到大事,自然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女婿,尤其婚娶大事,琐碎繁杂,更需要人手。万关晓若真是裴府的三姑爷,为何连婚娶大事都不来帮忙?这未免太奇怪了吧!难道说这中间有什么蹊跷不成?
闻言,周围的群众心中暗暗生了疑心,疑惑地看着万关晓。
万关晓心中暗暗叫糟,早在知道裴诸城升迁,裴元歌赐婚九殿下的时候,他就想要来攀裴府这门亲戚了。只是当时和裴元容水火不容,安抚裴元容需要时间,而裴元容又死活不肯参加裴元歌的大婚,他总不能把人强绑了来。再者,大婚的时候人多口杂,若是裴诸城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断了两家的联系,那他想要再挽回可就更加渺茫了。
因此,前思后想,才选定了裴元歌回门之日。
却不想一时耽搁,竟然正撞上九殿下的人,心中顿时一团乱麻,努力地想要遮掩过去。
“哦,我知道了,想必是三姑爷地处偏远,日夜兼程赶过来,却仍然错过了九皇子妃的大婚,直到今日才赶到裴府,所以有此误会。不知道我说得可对?”正在他焦虑关头,寒麟却很好心地为他找到了理由,就连声音也变得恭敬起来,口口声声称着“三姑爷”。
大喜之下,万关晓不及细想,便点头道:“寒公子不愧是九殿下身边的暗卫,果然聪敏!”
这么一说,周围众人倒是恍然大悟,毕竟如今交通不便,若是这位裴府三姑爷住得远,裴四小姐大婚的消息传到他那边去,他再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倒也未必就能够赶得及,毕竟裴四小姐这桩赐婚还是有些突然的。
“哼,万关晓,你还敢胡乱应承!”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道清脆爽利的女声横插了进来,却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年轻女子,发束双鬟,身着青缎比甲,雨过天青色绸裙,眉眼鲜活生动,顿时令众人眼前一亮,“什么家住偏远,赶来不及?万关晓,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你是三年前中的武进士,在京禁卫任职了一段时候,后来卸职,一直在京城待职,就住在青叶胡同里,那栋房子还是当初裴老爷替你置办的呢!”
裴府的护卫看到青衣丫鬟,纷纷招呼道:“青黛姑娘!”
这女子正是裴元歌的贴身丫鬟之一的青黛,人最美貌,口齿也最伶俐,性子最泼辣。眼下的事情,但寒麟点出可疑之处还不够,需得有知道万关晓的裴府旧人出面,将万关晓的事情都掀出来,青黛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闻言,众皆哗然。
若是这万关晓真住在京城青叶胡同,身为裴府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岳家若遇到事情,自然应该来帮忙,怎么会连裴四小姐大婚这样的事情都不参加呢?而且,他住的房子还是裴尚书帮忙置办的,这又是怎么回事?若真是如此,能够帮忙置办房产,又怎么会不让这个女婿入门呢?
青黛人才出众,万关晓自然认得,知道她是裴元歌身边的丫鬟。
她和寒麟都在这里,九殿下和裴元歌想必也在附近,这样一来,事情就棘手了。万关晓心中暗暗焦虑,更不敢回答青黛的话,只能暗自拉了拉裴元容的手,轻声说了几句话。
眼下的局面,应该由裴元容出面最好。
“青黛,你既然是四妹妹身边的丫鬟,应该还认得我吧?”裴元容开口道,神情严厉而恼怒,“我可是裴府的三小姐,你见到我竟然连礼都不行,这算哪门子的规矩?就算裴元歌现在是九皇子妃,也不能这样嚣张,让你这么一个丫鬟欺辱到我头上来,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却是暗指青黛仗着裴元歌的势欺负裴元容这个主子,好将事情的焦点模糊到裴府和裴元歌的嫌贫爱富,仗势欺人上。
只要青黛承认这点,就不能对裴元容无礼,否则就是没规矩,连带也会影响裴元歌的声誉。
“不错,我青黛原本的确是裴府的丫鬟,见到三小姐自然应该行礼。可是,九皇子妃出嫁的时候,我是陪房丫鬟,连带卖身契也都带到了皇宫,如今名字在春阳宫的名册上录着,正正经经是正六品的恭侍宫女,腰牌名录一应俱全,不知道万夫人是几品的诰命?”青黛却丝毫也不弱势,针芒对麦芒地道。
说着,还从腰间解下腰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六品恭侍的字样。
而裴元容的品级自然是随万关晓,万关晓是从六品的散职,她便是从六品的诰命,不多不少,刚刚好比青黛差一级。若真要计较起来,她和万关晓还得向青黛行礼。
“好你个青黛,仗着裴元歌成了九皇子妃,连她身边的丫鬟都敢这样嚣张,简直反了天了!”虽然裴元歌是嫡女,但裴元容在章姨娘的娇宠下长大,素来连裴元歌都不放在眼里的。想到原本都是裴府的小姐,如今就连裴元歌身边的丫鬟品级都要比她高,哪里能够忍得住这口气,当即怒气冲冲地冲下去,狠狠地推了青黛一把。
若不是当初嫁给了万关晓这个穷酸书生,她又怎么会这样颜面尽失?
都是父亲偏心,给裴元巧找的都是正五品的官员,裴元歌更是嫁给皇子,偏偏她却嫁给万关晓!
一时间,对自身处境的不满,对裴诸城的怨憎,对裴元歌的嫉恨,交织在一起爆炸开来,裴元容再也顾不得多想,伸手就朝着青黛的脸上打过去:“你这个目无主子的丫鬟,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今天我就来教教你,什么叫做主仆之别!”
青黛故意没有避开她的推搡,却没打算接她这计耳光,轻轻闪过,正色地道:“万夫人,按理说,你品级没我高,应该要对我行礼才对。可是,因为您是九皇子妃的三姐姐,给您体面,我处处礼让,将这份尴尬掩过,已经很留情面了。您非但没有理会我的苦心,反而说我目无主子,还想要伸手打我,要知道,若是按照律法来论,你这就是犯上,在宫里是要打死耳光而,以儆效尤的!”
在皇宫里,规矩是最能杀人的,因此紫苑等人都将宫规背得烂熟,时刻铭记,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这时候,青黛自然顺口就来。
见裴元容伸手去打青黛,万关晓就知道事情糟糕了,偏偏没能拦阻住裴元容,心中懊恼至极。这个裴元容真是猪脑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不想想,若不是裴元容如此愚钝冲动,当初又岂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所欺骗?
“不过,您毕竟是九皇子妃的姐姐,我不会让您这样难堪,就不跟你计较了!”
青黛知道,逛她这几句话,就足够让裴元容气得吐血,若真是出手教训,反而坐实了仗势欺人的名声,连九皇子妃都会落得欺辱庶姐的指责,因此轻轻带过,反而指着万关晓道:“说起来,万夫人是九皇子妃的姐姐,我是九皇子妃的丫鬟,不该妄自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可是,方才听着万公子的话语,如此颠倒黑白,恩将仇报,反而将污水都泼到裴老爷和九皇子妃身上,实在忍不住,这才要出来说句公道话!”
见青黛出面,裴元容的身份又压不住她,万关晓就知道事情要糟糕,偏又无法拦阻。
“万公子,当初你是寒门子弟,入京赶考,裴老爷欣赏你的才华,觉得你人品高洁,因此和你素昧平生,却对你诸多照顾,常常邀请你入府相聚,裴府上上下下都把你当做贵客,就连你如今居住的房子,都是当年裴老爷为你置办的,等你中榜后,又为你奔走,教导你官场行事。裴老爷甚至不在乎门第之别,将三小姐许配给你。万关晓,我这番话可有半点舛误?”青黛咄咄逼人地道。
当然,这中间还是有舛误的,裴元容的婚事,是因为两人做下了事情,不得已而为之。
但这种事情,万关晓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宣之于口,那岂不是更坐实了他人品卑劣,品行败坏?因此半点也辩驳不得,只能哑口无言。
“裴老爷对你这般深情厚谊,可你又是如何回报的?”青黛言辞凌厉,“当初你和三小姐的亲事已经定下,裴老爷被贬官到关州,你竟然因为裴老爷失宠而想要悔婚,另结高门。你原本中榜后,在京禁卫任职,好好地为何会没了差事,只能在家等待?就是因为你的顶头上司听说了你悔婚的事情,认为你人品卑劣,这才削掉了你的差事。你若说我胡说,咱们可以找你以前的上司对质。你敢是不敢?”
这种铁板钉钉的事情,万关晓哪里敢去对质?
当初他以为万关晓失了圣宠,裴元歌又触怒了皇帝,裴府已经彻底衰败,再也指望不上。谁曾想他的顶头上司,正好是裴诸城的老部下,得了裴诸城的信,得知事情原委,十分震怒,当即就让他回家吃自己。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娶了裴元容,原本想着亲事过后,裴诸城自然会让他官复原职,没想到就这样搁置下来,再也不曾有任职委派给他。
青黛言之凿凿,万关晓面色异常,半句都不敢反驳,孰真孰假,已经再清楚不过。
裴尚书对万关晓一介寒微子弟如此照顾,可说是无微不至,甚至将亲生女儿许配给他,结果万关晓居然攀高踩低,以为裴尚书失宠,想要悔婚。自己忘恩负义,人品卑劣,居然还想要将脏水泼到恩人身上,当着卑鄙无耻!
众人听着,想着,情绪立时逆转,对万关晓极为不屑。
“还有你,三小姐,当初万关晓悔婚,裴老爷大怒之下,说他人品卑劣,不是良配,这桩婚事就此作罢,原本是一片慈父之心,为你着想,你却非要嫁,气得裴老爷病倒。而婚后两年,你连一封书信都不曾报给裴老爷;这次裴老爷入京,你明明知道,却不来拜见;九皇子妃添妆大婚,连远嫁关州的二小姐都赶了回来,你就在京城,近在咫尺,却不闻不问。为人子女,最重孝道,你怎能如此薄凉?”
青黛矛头一转,将话锋又对准了裴元容。
这世道最重孝道,若非父母实在不慈,子女都应该尽孝道,不孝是十分严重的罪名。裴尚书见万关晓人品不堪,为裴元容着想,想要退掉这门亲事,裴元容却执意要嫁,以至于裴尚书气得病倒,这绝对能够算上不孝。而婚后数年不同音讯,连父亲回京都不来拜见,妹妹添妆大婚都不参加……。
这样不孝不义的女子,难怪刚才会举手就打人!
众人看向裴元容的目光都充满了指责。
裴元容见状,也知道不孝是很大的罪名,紧张地道:“你别胡说八道,光凭一张嘴,就想定我不孝的罪名。裴元歌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却还是想要将这一切都推到裴元歌恶意陷害上。
“我并不是空口白牙,裴老爷回京已经三个多月了,你若是顾念父女情意,曾经回府拜见老爷,裴府的护卫又怎么会不认得你和三姑爷?又怎么会不让你们进去?”青黛冷笑道,“别的不说,刚才这万关晓那般往老爷身上泼污水,你身为人女,居然半句话都不做声,难道我还冤枉你了不成?”
若说方才青黛的话只算片面之词的话,这番话却是众人亲眼目睹。
明明是万关晓恩将仇报,却将污水泼到裴尚书身上,而这位裴三小姐却半点也不反驳,反而跟万关晓一个鼻孔出气,只顾跟裴府的护卫纠缠不清。就算嫁夫随夫,也不能这样欺辱自己的亲生父亲,说她不孝,半点也不为过。
“万公子,万夫人,裴老爷被贬职的时候,你们不闻不问,还想要落井下石,现在裴老爷官复原职,九皇子妃又大婚,你们倒又上门说是亲戚。如果你们真心悔过,诚心诚意地向裴老爷认错,裴老爷未必就不能原谅你们。可是,你们既想要攀附裴府,有想要把污水往裴老爷身上泼,甚至也不理会今天是九皇子妃回门的好日子,就这样在门口大吵大闹,污蔑裴老爷和九皇子妃,这样不忠不孝不义,连我这都替你们脸红!”青黛振振有词地数落着两人,赢得了围观群众的一致叫好。
“还说什么?”寒麟在旁边冷冷道,“这样的人,早该打出去了!”
说着,对着旁边一挥手,立刻有暗卫窜了出来,上前将万关晓和裴元容推搡着推了出去。
经过群众身边时,早有性情暴烈的忍不住挥着拳头上来,往万关晓身上招呼,这样恩将仇报的畜生,刚才还巧言令色地欺骗他们,让他们认为裴尚书才是嫌贫爱富的那个,若不是这位宫女姑娘出来说明,岂不是要被他蒙蔽了?
万关晓算计不成,反而落得千夫所指,早就憋着一心的火,见连围观的平头百姓都想欺到他头上,哪里还能忍耐得住?当即还击了过去。他本事武举出身,岂是寻常百姓所能敌的?这般含怒出手,当即就将那身狠狠地甩在地上,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旁边立刻有人喊道:“这样忘恩负义的畜生,居然还敢打人?大伙一起揍他!”
众人一看,这种烂人居然还这么嚣张,简直没天理!见旁边那位暗卫也不拦阻,便都围拢了过来,纷纷往万关晓身上揍去,踢着。万关晓纵然有武艺,却也双全难敌四手,而且还不知道哪里飞来一颗石子,好巧不巧地打在他的穴道上,双腿一麻,顿时跌倒在地,更被众人居高临下地狂殴不止。
等到万关晓和裴元容好不容易脱身,早就鼻青脸肿的狼狈不堪,原本簇新的衣裳被扯得破破烂烂,还带着许多脚印,头发凌乱不堪,乍一看简直像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叫花子。混乱中更有好事之徒趁机揩油,裴元容只觉得脖子,身上和脸上被摸了好几下,又惊又怒,却又不敢声张,哭得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更加凄惨落魄。
两人慌乱地上轿,连声命轿夫赶紧离开,一溜烟儿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看这事情的发展,马车内的宇泓墨笑着对裴元歌道:“你这个丫鬟真是伶牙俐齿,说起话来跟炒豆子似的往外冒,连万关晓那样的人都半句话也插不上,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看起来,往后在九皇子妃面前,我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免得惹怒了九皇子妃,没我的好果子吃!”
嘴里说着要小心,手却很不小心地揽住裴元歌纤细的腰,就想要亲吻过来。
“九殿下,九皇子妃——”就在这时,青黛欣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眼前光线一亮,却是青黛掀开了车帘,正巧看到两人亲昵的模样,顿时大为尴尬,面色通红地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裴元歌面色骤红,拍掉宇泓墨的手,瞪了他一眼。
宇泓墨却爱煞了她这种似嗔似喜的薄怒模样,再加上脸皮又厚,因此丝毫没有觉得尴尬,反而笑吟吟地对青黛道:“你这丫头,才刚夸你伶俐,怎么这会儿又发傻了?还不把车帘放下,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地若无其事?这样伶俐的丫头,你家主子才会喜欢嘛!”
“九殿下和九皇子妃请继续,奴婢什么都没看到。”青黛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