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部长刚好也来了,我还以为海堂学长你是替部长传话呢?”
此言一出,手冢海堂二人神色俱是复杂。
手冢长眉微蹙,镜内波光昳丽。
海堂站姿越发挺立,梗着脖子紧张的瞅着自家部长。
手冢眼波忽凝,隐隐冰封千里。
小蝮蛇局促不安,左脚向前微微伸出半步又急速缩了回来,唇口开合数次,最后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一旁观看的小小不禁在心中鼓起掌来:海堂学长你挺住!思及一半,就见手冢凛若忍冬霜雪的目光轻忽忽地落在自己身上,笑脸一顿,小小道:“那啥,既然误会解开了,那,那我就先和海堂学长走了,部长你……”
海堂闻言,双目圆瞪,这、这上杉竟然拉我下水!
咳咳……海堂学长,有福应当同享,有难不能让我一人独当啊!小小清亮的眼中默默地向小腹蛇传递此条信息。接到暗示的海堂嘴角一抽,暗暗敛下眼皮,低头细看自己的鞋尖。
手冢未言一语,海堂小小二人心中却是自构了无数自家部长声厉色荏版本。
观这二人互动,手冢心下了然,他叹了一口气徐徐道:“嗯,你们先走吧。”
小小立刻将手中的花递给手冢,又蹿到了海堂身旁朝部长挥手告别。
走了两步,小小回过头,手冢还站在门边,面上是一贯的清冷,门两侧的花台架上花团锦簇,五彩缤纷。小小心中冒出微微的酸涩,还未细细琢磨此种情绪,那头的人似有察觉,目光浅浅地扫过来,小小一愣,随后挥了挥手高声道:“部长,周日的鱼旗节快乐!”
青学的大当家也是一怔,过了一会儿才露出淡淡的一个弧度。
☆、十二话
海堂家。
海堂熏家母上大人自从接到自家儿子电话以来便忧心不已。
她准备好了晚饭,在茶几上摆上了和果子与茶水,才施施然地坐在沙发上叹气。熏妈妈想了想又不安的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是好?熏这孩子……”
“……唉。”叹气声悠长而哀愁。
海堂薰家小弟掰着指头数了数,这是第十三声了,他撇了撇嘴角道:“妈,我昨天打探过了,大哥他现在还没有那个意思,只想好好打球。”
熏妈妈不悦道:“你哥哥这孩子我懂,这事他肯定不好意思和我说,这才暗示我和他爸爸。”
“不会的,哥哥说他只想打网球。”小弟自觉拥护自家大哥。
“可,可……”熏妈妈似是难以启齿道:“他前两天竟然带了那个回来!”
熏小弟听言,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嘟着嘴赌气,他心里乱哄哄的,难道大哥真的是……不对不对,熏小弟连连摇头安慰道:大哥没有说的事情就是没有,妈妈胡思乱想的妈妈胡思乱的!
“昨天我到市图书馆查阅了资料,虽然这是正常的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唉,”熏妈妈继续道:“哪知道你哥今天就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你不要学你哥哥,等下哥哥带回来的那个……朋友…”
熏妈妈眉头又蹙起来:“你礼貌点,不要失礼了。”
熏小弟轻哼一声点头,心道:不管哥哥是不是,我才不会给那个人好看呢!
距离海堂家不远。
“嘶,”海堂面露凶光,道:“上杉你今晚就住我家……”
“知道知道!”小小对天伸出三根指头道:“我保证不会乱说话,保证会好好夸学长的……”
“夸?”海堂脸色黑了:“上杉!”
小小不惧,贼兮兮地凑了上来:“话说海堂学长今天怎么有兴致邀我到学长家做客呀?”
“废,废话少说!”海堂恼羞成怒道:“快跟上来。”
摸了摸下巴,小小心中好奇道:乾学长真有一手啊!也不知小绿蛇知不知道拍起床记录的事情,大概……不知道吧?
小小搓了搓手,嘿嘿暗笑。
海堂小小二人前行不久就抵达了海堂家门口。
距离家门不过四五米,海堂忽然如临大敌般僵在原地不动。小小因为早报的事情,对海堂家已经是熟门熟路了,这回见海堂不走,便狐疑地往海堂家门口瞧去。
一名莫约三十来岁穿着一身工作制服的中年人正站在门前,小麦色健康的肤色,黑色的平头短发,他手上还提着公文包,直瞅瞅瞪着二人。
海堂顿了顿,加快了步伐道:“爸。”
小小紧随其后,向中年大叔招呼道:“叔叔好。”
熏爸爸看见自家儿子带了一个少年回来已是不悦,这会儿听到儿子的声音更是阴沉着一张脸。熏爸爸点头敷衍后便转身开锁,还没几秒,熏爸爸突然又转过身来,双眼大睁望着小小,声线带颤道:“……上杉?”
熏爸爸是很自律的人。
他的生活作息几乎是十年如一日,比如饭前习惯看看早报。有时小小送报晚了几分钟,熏爸爸会自个跑到院子等候,一来二去两人虽谈不上忘年之交,但也是颇为熟稔。
现下意识到自家儿子带回的少年竟是上杉,熏爸爸心里惊疑交加,神色亦是晦暗莫名。
小小蹿到熏爸爸跟前笑咧咧道:“是我,海堂叔叔今晚打扰了。”
熏爸爸有苦说不出,只好狠狠瞪着了自家儿子,海堂不解眨眨眼睛:奇怪,我中午就通知妈妈了应该不会来不及准备晚饭,爸爸生气什么?
三人心思各异,只好先进屋。
熏妈妈一听响动,就知道有人进了屋,熏妈妈坐不住,立刻拉着沙发上的熏小弟一起去了玄关处,先进门的是熏爸爸。熏妈妈心神不宁,迎上前叹道:“你可回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等着你了,熏他……”
熏爸爸一听,暗自着急,拽着孩子他妈的衣袖努嘴。
熏妈妈这才注意到熏爸爸身后还跟着两只小萝卜头,她脸色一变尴尬道:“哦,熏你们回来了,快进来!”熏妈妈说道一半也犹如方才熏爸爸一般失态:“……上杉!”
小小迟疑地后退一步,眼神飘忽,而后定定地直视海堂:你爸妈怎么了?
海堂心中也是疑问连连,目光带疑地求助一旁的熏小弟,却见一向听话的熏小弟双手抱胸,愤愤地扭头不看自己:这……我也不清楚啊。
没有得到答案的小腹蛇脸色亦是不好看,两颊泛红。
小小又后退了两步,她隔着小布包摸了摸小相机,再回头看了看来时路思忖着现在落跑的可能性。
熏妈妈一见小小不说话,心中酸涩:这孩子平日里见谁都亲热三分,现在却一句话都不敢说……思及此处,熏妈妈赶忙上前拉过小小,言谈之间关切异常:“上杉啊,阿姨今天准备一桌好菜,你等下可要尝尝阿姨的手艺……”
被遗忘的海堂家父子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后熏爸爸与熏小弟各“哼”一声相携而去,徒留门外海堂摸不着头脑。
海堂:……嘶!
*
进了客厅,落座。
熏妈妈动作迅速地将饭菜摆上桌,熏家父子也按照往常般坐在常坐的位子上。熏妈妈将海堂挤到一旁,自己挨着小小坐下。
这一日的晚餐是正宗的日本风味,菜式比之往日家常小菜来得丰盛,样式也精美。
海堂长眉一抽,低声吱唔道:“妈她怎么这么……热情?”
方桌一侧,熏妈妈殷勤替送报小哥夹菜。熏小弟自然知道原由,他恶狠狠咬着筷子道:“哥你干得好事你还问我怎么回事?!”
言罢,熏小弟泄愤似得扒着碗嚼白饭。
这一顿饭吃下来五人皆是味同嚼蜡,熏爸爸起身,端着架子威严道:“熏,跟我到书房来。”
熏妈妈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目光略带不赞同的看着熏爸爸,熏爸爸右手拍拍熏妈妈的肩膀安抚道:“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小小哪里肯闲着,她勤快地同熏妈妈在厨房清理碗筷。
熏妈妈一边忙一边状似不经意道:“你看熏怎么样?”
“海堂学长?”小小领悟,装出一脸崇拜的神情道:“很好啊!海堂学长为人正直勤恳,虽然话不多,可是我看得出来,学长是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
客厅长沙发上熏小弟看似专注地看电视,实则竖起耳朵仔细听厨房里的动静。一听到送报小哥夸自家哥哥,熏小弟抬高了下巴:那是,我家哥哥能差到哪里去?
熏妈妈听言,忧愁道:“熏这孩子平日话都藏在心里,但我知道这孩子很倔,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小小马上觉得不对了:啊,听到外人夸自家儿子不是应该很开心?海堂妈妈怎么反倒不高兴起来?
“……你,”熏妈妈纠结道:“你和熏好吗?”
小小观熏妈妈神色犹豫,再细思她之前的种种反应,不知该如何作答,模凌两可道:“学长很爱护我们这些学弟。”
熏妈妈委婉道:“我和孩子他爸也不是什么不开明的父母,你们这事…你们……我知道是正常的,但到底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你们还小,重心应该放在念书上!”
“阿姨,你说什么?”
“上杉,阿姨答应你,等你们长大了,要是还是这个决定阿姨绝不阻拦你们!”
等等!片场不对!!
小小震惊道:这台词怎么看怎么像我□□偶像剧的男主母亲大人的词儿,但关键是这个词儿对我说干什么?难道是海堂前辈有了心仪的女子不好带回家,所以拉我先来试试水?
小小越想越有可能,试探道:“阿姨,是学长和你说了吗?”
熏妈妈瞧上杉两颊微白,不忍道:“没有,上杉你不要多想,熏只暗示了我和他爸,是我们自己领会出来的。”
好你个小蝮蛇,这等大事不先提前知会我一声,这下拆你台可不怨我。小小作出一副“既然阿姨你都知道了,那我就招了”的神情:“阿姨啊!这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在部里训练时并未见海堂学长和哪家女生走得比较近,更何况学长半点风声也没透露,阿姨你放心,下星期上学我一定帮你多多打听。要是真有这事,我和桃城学长帮您劝劝海堂学长,让他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面!”
小小拍拍胸腹承诺道。
熏妈妈握着盘子的手一抖,瓷质的盘子便顺着指尖落在洗碗槽内,溅起一串串的水花。
熏小弟单手撑着沙发边缘,侧着脑袋。听到小小一番言论顿时怒火冲冠,在熏小弟眼中,自家哥哥为了送报小哥敢于向父母出柜,可是你瞧瞧这送报小哥,在自家母上大人戳穿事实后却把脏水泼到外人身上,哪有半点哥哥的担当。
熏小弟冲进厨房,指着小小的鼻子骂道:“好你个上杉,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哥哥真是瞎了眼,为你这种人竟竟……”
“为了我?”小小一不留神,手中汤匙砸向地面。小小跳了脚,心道:我从入部以来,小腹蛇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赏给我,要真暗恋我我会不知道?
“你说清楚!”小小愤怒道。
此时,书房。
熏爸爸坐在书桌后,一脸郁色,他目光停落在海堂身上长达几分钟之久。这孩子从头瞧到尾都挺正常的啊,什么时候长歪了?熏爸爸痛心长叹。
海堂自从到家已经察觉到家里气氛不寻常,他细细回想了这一天全部的事情,发现并无任何不妥。若说要有什么与平日不同的,也只有带上杉回家过夜,可之前带朋友回家,自家弟弟常常干,爸妈的反应也不似今日这般……激动?
海堂眉间打结,熏爸爸幽幽的开口道:“你自己坦白吧。”
坦白什么?海堂眉头又打了一个蝴蝶结,他粗着声音道:“爸,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你和妈今天很奇怪。”
海堂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小弟也很奇怪。”
熏爸爸闻言,一掌拍在书桌上:“你干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啊?!我还纳闷你招惹谁了,你倒好,祸害人家上杉去了!那小子哪里懂得这些,人家清清白白一小伙子,你叫我怎么跟人家家里人交代?啊?!”
显然没有听到重点的海堂蹙眉一想,淡然道:“上杉家就他一个人,没事。”
熏爸爸气火更盛,他原本以为自家儿子虽然长歪了,但也只是性向长歪了,哪里知道岂止是性向,简直是整个德行有问题!竟然,竟然欺负人家家里没人。
他喘着气,口不择言道:“你既然看中上杉就好好谈,我不计较你出柜可你看看你这话哪里有个男人的样子!”
“爸!你胡说什么?”海堂惊呼道:“上杉只是我学弟,今天来家里做客。还有我,我……”
海堂梗着脖子吼道:“我什么时候和您出柜了!”
“你还有脸说?!”熏爸爸抬高嗓门怒道:“你前几天带彩虹旗不正是向我和你妈表达这个意思吗?!”
同一时间,厨房内的熏小弟气结道:“那我哥带回来的彩虹旗你怎么说?!”
厨房里的气氛一时沉寂无比。
小小眨眨眼睛,不确定道:彩虹旗?欧美的六色彩虹旗?那不是男男之爱的象征吗?
“你是说你哥哥是那个?”小小压低了声音道。
熏小弟被小小的反应弄得有些迷糊了,他压下刚燃起的气焰道:“难道你不是我哥哥……”
“嗯?”小小凑近。
“姘!头!!”熏小弟一字一字咬牙道。
哈?小小愣住,以她的语文造诣理解,此词怕是与“潘金莲”潘姑娘所蕴含的喻意不相上下。小小傻眼结巴道:“姘姘姘姘…头……”
“说什么呢?!”熏妈妈怒道:“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么的没礼貌了!快跟人家上杉道歉。”
熏小弟眼眶通红,上齿咬着下唇倔强的低头不语。
熏妈妈叹了一口气,拉过小小宽慰道:“这孩子让我宠坏了,他不懂事你不要和他计较。说到底都是他哥哥前两天带回彩虹鲤鱼旗闹得……”
“彩虹色鲤鱼旗?!”小小脑中忽忆起前不久校刊社送来的一箱东西。眼皮一跳,小小心中不安气息顿散,难道……一个不好的猜测慢慢在心中酝酿开来:“阿姨,因为学长带了彩虹旗回来你们就以为他性,嗯,性向有问题?”
熏妈妈扔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临近鱼旗节,自家儿子却要在家里挂上彩虹色鲤鱼旗难道不是要向家里人出柜吗?
哦我的天!
小小心中扶额哀叹:自小村中老人都谆谆教导没文化是一件可怕之事,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碰到有文化也是一件可怖之事。
“……你们可能误会了。”小小道:“彩虹鱼旗是我们学校校刊社免费赠送的,不仅是海堂学长,部里的正选前辈每人都有一条。”
“啊!”熏妈妈与熏小弟齐齐望向小小,俱是半信半疑。
书房内。
海堂怔了半晌,才憋声道:“……校刊社发的。”
“啊?学校发的?”
“嗯。”
“那上杉……”
“只是学弟来访。”
“你怎么不早说!”
“……”
“这这下糟了,不知你妈妈那边和上杉说了没?”
“!!!”
“还愣着作甚,赶紧去客厅看看!”
熏爸爸大手一推,拎着海堂出门,心中老泪纵横:我的一世英名哟……
两人赶到楼下,却见厨房三人之间隐隐有争锋相对之势,再走近,是熏妈妈颤抖的声线:“那、那熏不是同性恋?”
“当然啦!”少年道。
海堂父子对望一眼各自别开头。
熏爸爸:完蛋喽!毁了!我的老脸哟!
小腹蛇脑中闪过乾褐绿色的蔬菜汁,喉结上下滚动,又闪过桃城肆意的笑脸及小不点轻蔑的眼神……最后定格在自家部长寒凛的冰颜……
这要是让众人知道上杉来我家不仅没有享受到友好热情的待遇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