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遗憾的是,肖九能听到的只有“呜……”“咕噜……”“啊呜……”之类,没有意义的语气词。而被附身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个肉身保护的关系,肖九并看不见鬼。
“喂!喂!”他伸手,在女孩到眼前摇晃着。
身后李卓像是吓着一样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接着立马叫:“肖大师,你不要……”
不过他出声的还是迟了一些,女孩动了,眼睛不再看着空无一物的地方,而是看向了肖九。
“你……乱……陪……五……吗……”
“快躲开!”李卓三两步奔过来拽着肖九的衣领要拉着他远离女孩,他现在极端的后悔,为什么要把这位过分年轻的修士请来,肖九的行为在他看来太鲁莽了,几乎就是个外行人的行为!
肖九正在想这个附身的鬼到底说的是什么的时候,冷不防被李卓一拽,没蹲稳,差点就要坐在地上,结果当然也没法回答对方。
但是,没有得到答案的鬼,显然也不是一个有耐心的鬼。
单膝跪在地上,重新稳住重心的肖九,看见有什么模模糊糊的东西从女孩的身上冒了出来,有短暂的瞬间,她看起来就像是照坏了的照片上人物一样,出现了重影。
拽着肖九后领的李卓:“啊!”的一声,松开了手。
肖九则依旧盯着女孩,或者说是从女孩身上出来的东西。他不确定“那个”是不是鬼,因为只是在“那个”离开女孩的一瞬间,才有着类似人的轮廓,当完全离开女孩后,“那个”就只是一个模糊扭曲的影子了,如果一定要说是人,那也只能说是在类似哈哈镜里被严重扭曲后的人的模样了。
随着“那个”离女孩越来越远——其实也不过是半步的距离,它就几乎完全扩散开了,最多只能模糊的分辨出一些深浅不同的纹路。
除了感觉到一些凉意之外,已经根本分辨不出“那个”到底是什么了。直到它冲到了肖九的面前,肖九下意识的抬手在自己面前扇了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啊——!呜呜呜呜呜!”肖九刚要站起来,之前蹲在角落的女孩就尖叫一声,接着双手抱膝把自己朝墙角里缩。
肖九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开车的李卓则还在不住的感叹着:“果然不愧是肖大师啊!”“多谢肖大师啊!”之类的话。
按照李卓的话说,女孩已经没事了,而且她年轻,就算有些伤元气,但回来吃几幅安神补气的中药就完全好了。可是,肖九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啊。
蓦地,肖九脑海里闪过了什么,下意识的大声说:“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了!”
“啊?”前面正好是红灯,其实还是惊魂未定的李卓,被肖九这一吓差点一脚踩油门上,“肖大师,怎么了?”
“她当时说的话,她说的是‘你来陪我吗’。”肖九皱着眉说,“这事没完。”
李卓表情怪异,看着肖九几番犹豫最后还是开口了:“这个……肖大师,我也知道这事没完,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我们管了。”
“嗯?什么意思?”
“我们的顾客已经没事了,至于她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怎么沾上这些脏东西的,也就是这东西的本体在什么地方,没有人雇请,我们也就不要去赶尽杀绝的招惹对方。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对谁都好。”李卓倒是不担心肖九是不是被那东西缠上,他刚才吓得要死要活的,可是对方根本就没把那个当一回事——其实是肖九根本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今天这事事情确实没完,她身上还是有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即使那个影子已经离开,但肖九依旧觉得女孩不对劲。但是让肖九具体形容,他却又没法形容的出来,灵异的事情,总是有很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她刚脱身,总还是有点影响的。”李卓看来却和女孩的父母一样,都急着想要从这件事里解脱出来。
肖九不再说话了,因为他确实并不了解太多。当肖九在宿舍区下车,看见校门口那块大石头,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不过不是关于女孩或者是附身的鬼的,而是关于李卓的。
鬼,就算是厉鬼,一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活人。只有活人做了什么事,犯了鬼的忌讳了,才会被缠上——很可能活人完全是不自觉的。这时候,李卓或者说部分灵异人士的做法,就是只做眼前的事。
不过这大概不是什么仁慈的问题,比如李卓这样的,不赶尽杀绝只是说得好听,实际上是他们没那个能力去根除。
肖九当然也不是去除鬼的,他想去找鬼,其实更多的是想去认识对方,外带解开更多的谜团。不过,好像每次都只是让谜团越来越多啊,比如现在,他又不知道到底那个雾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了,他很肯定那个并不是鬼。
“‘那个’是记号。”李卓把肖九送到宿舍区门口就走了,不过临走的时候要走了肖九银行卡的账号,宿舍里,老二和老三都不在,应该又是一个去网吧为了部落奋战,一个去图书馆被英语单词去了。这样星期二和文渊,就都能出来透透气了。
“记号?就像你在那些道士身上做的一样?”肖九想起来那些道士离开的时候,他在他们的车上看到的不明阴影了,“能具体说一下,记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吗?”
“这个还真不太好解释,因为也是做鬼之后本能的一种,而且还是最简单的一种。”文渊摸摸下巴,“比如这个杯子,我现在摸它是没什么的,但如果我‘留意’并且‘特意’的摸一下它,就会有我的一部分怨气留在上面。”
面对着文渊聚起来的杯子,肖九却很遗憾的什么都看不见:“你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了一些,就是和一些动物在树上蹭留味道是类似的。”
“这个……”文渊的表情略微不自然了一下,“情况确实有一些类似,但又不同。因为这些怨气不是留下就完了,应该说这些怨气也是‘活’的。它们不但能让我们找到做了记号的人,本身也会让被下了记号的人发生各种不同的反应。比如今天你见到的那个女孩那样。”
“明白了。”肖九点头,“能把这个杯子给我看看吗?”
“可以。”文渊虽然疑惑,但还是把杯子递了过来,肖九拿过了杯子,很努力的看着。
能看见鬼的能力是一直存在着的,但是另外一些能力,要么是被动的,要么貌似是间歇式的……
看见肖九对着水杯发呆,文渊随手抽了一本书,自顾自的去看书去了,刚刚一直没说话的星期二则坐了过来,关心的问:“怎么了?”
“我的能力时灵时不灵,我想找一下打开能力的‘开关’。”肖九把杯子放下,叹了一口气,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不要太着急。”星期二也不知道肖九的情况到底该怎么说,毕竟他太特别了,只能在一边安慰。
“我……”肖九刚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开门的声音响起。
“老四你回来了?正好,一块下去吃饭吧。”
“好。”肖九笑笑点头,跟着回来的老三一块下楼去吃饭了。
两个人的晚上反倒是也简单,就是宿舍这边的食堂一人要了一份米线。两个人正吃着一半呢,肖九手机响了,来电显正是李卓的电话——也是今天刚刚告诉李卓的,肖九一边疑惑一边接通了电话。
“喂!肖大师?!”手机刚接通,李卓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肖大师,麻烦了,那边又出事了,我这就到你们宿舍门口了,咱俩赶快过去!”
“好。”肖九挑眉,他得承认,自己听见又出事的时候,竟然感到是高兴,之后才是愧疚,毕竟又出事了,表示那个女孩收到了伤害,自己这样的想法并不正确。
“三哥,我那边有事,得先走,今天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可惜不能跟二哥三哥一块抓大哥逼供了!”
“快走吧,等你回来我们会告诉你什么叫满清十大酷刑现代版的!”老三笑着对肖九摆摆手。
从他回到宿舍到和老三下楼吃饭,其实没花多长时间,所以,几乎是刚站在宿舍区门口,李卓的车就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上车了的肖九开门见山。
“我们走的时候,她就是看起来被吓坏了而已,谁知道就刚才,张先生来电话了,说他女儿突然开始大喊大叫,而且不停的呕吐。”
“这……那应该送医院吧。”
“我一开始也会这么说的。”李卓苦笑,“但张先生告诉我,他女儿吐的是虫子,活生生的虫子。”
车到了之前那户小区的楼下,张先生和妻子就等在门口:“你们到底……”他看着李卓,肖九还以为他张口就要大骂,但在妻子拍了他一下之后,张先生只能点点头,让他们上去。
现在的情况,虽然看起来是女儿恶化了,但是在此之前,还没有人能做到让她提前从附身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情,早就让他们无奈的认识到这个世界上确实有着如今的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现在想要让女儿彻底解脱,更是最好不要得罪眼前的“专业人员”。
“她已经不吐了,刚刚睡下。”电梯上楼的时候,张母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夫妻俩全在楼下等候的原因,但这种时候离开女儿,应该也有部分原因是张母担心自己的丈夫火气太盛吧?
一路到了楼上,进了女孩的房间,李卓在边上开始摆弄起了他带上来的法器。肖九左看右看,忍了忍最后还是说:“她……没事了。”
之前离开时,肖九在女孩身上感觉到的那种不对劲的诡异感,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或许她现在依旧憔悴并且疲惫,但是在她身上的那些负面的东西,绝对再也和灵异挨不上边了,她已经从那些超自然的糟糕情况中解脱了。
女孩的父母看了肖九一眼,没说话。李卓愣了一下,高兴归高兴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能问一下,她吐的虫子在什么地方吗?”肖九不是没注意到对方的白眼,但那显然对他没多大的影响。
“还能是什么地方?下水道啊,早就都顺水冲走了!”张母表情不善,显然对肖九这个小年轻竟然问这种问题,感到很愤怒。
有些工作都是人越老越让委托人信服,比如医生,又比如在灵异各方面的相关人士。更何况肖九也太年轻了,穿得又像是个大学生。张父张母在此之前一直以为肖九就只是个帮忙的而已。
“张先生,您女儿确实是没事了。”李卓说话了,他可是知道肖九才是真材实料的,让他吓得屁滚尿流的大问题,到了肖九手里就是挥挥手的事情,他可不想让这两位委托人得罪了这尊大神,“她呕吐出来的这些其实是囤积在她身体里的秽物,吐出来了也就真的没事了。另外,能问一下是哪个厕所吗?这也东西可不能那么随便处理,我得去清清瘴气。”
肖九看着李卓,猜测着他这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刚才还愁容满面的张父张母现在立刻是欣喜若狂,带着李卓就奔他们家洗手间去了。
洗手间的门打开的瞬间,肖九闻到了一股水的腥气,绝对不是洗手间里该有的味道,是那种江河或者湖泊的附近才能闻到的水腥气,可是很快这气味就消散了。
李卓也是脸色一变,刚才可能还有几分是为了不得罪肖九,现在他就完全知道来这看看是正确的选择了。
取了法器,让张家父母离开或者至少站在洗手间外边,李卓开始做法净化了起来。
肖九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直接朝着洗手台走了过去,然后蹲下来,在地上洗手台下水管靠近地面的位置一阵摸索,摸出来了一条灰色的虫子。
站在门外,一直注意着里边的张母惊叫了一声。显然这虫子就是被她女儿呕吐出来,但没有进到下水道的漏网之虫。
虫子已经死了,直挺挺的僵硬着。
但即使如此,肖九依旧能从它身上看到虽然浅淡,但却凝固不散的黑气。他下意识的在掌心上拨弄着这条虫子,突然之间,虫子就在他掌心上仿佛风化一样碎裂开了,变成了眼睛都难以看清的微尘,与黑气一块在空气中消失了最后的踪影……
连做法的李卓都看着肖九手里的东西发呆,毕竟实际上他极少亲眼见到这些鬼鬼怪怪的。
“妈!妈妈!妈妈!”女孩的尖叫声响起,张父张母第一时间转身就跑。肖九和李卓也跟了上去,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吓坏了的女孩张着惊恐的眼睛,缩在父母的怀里瑟瑟发抖。
肖九本来还想具体问问这个女孩到底在农家乐里经历了什么的,但是看她的模样,他放弃了。她受到的刺激太大了,继续追问只能是把一个活人逼疯。想要知道真像,大概只能让肖九自己去找了……
037老大
“那个到底是啥?”肖九走在黑暗的道路上;问星期二和文渊。
虽然肖九和李卓都说女孩没事了,但是显然张父张母并不是那么放心;一直用各种理由挽留。表面上是客气,实际上是担心女儿再出什么问题。一直到女孩哭累了;因为疲惫而沉入睡眠。时间也早已经过了九点;外边的天也黑下来了;两人才被放行。
肖九这次没让李卓把他送到宿舍区门口;一方面是现在的时间都超过了十点,已经过了门禁了,肖九得找个地方爬进去。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回了宿舍就要和哥们在一块,那就不能和两个鬼说话了。但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迫不及待的不想等到明天了。
“萤火虫的幼虫。”文渊回答。
“唉?萤火虫的幼虫原来是长得那个样子?”一人一鬼同时惊呼。很显然,肖九和星期二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城市人口,萤火虫在他们的印象里就是闪着亮光的小点点,萤火虫的成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遑论是幼虫了。
“呃……我的意思不是那个虫子的外貌到底是什么。我是说那个虫子到底是什么,不对,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你要问的是什么了。”文渊点头,示意肖九不用解释了,“那个是怨念的具象化产物。”而从星期二一样好奇的脸上,就知道他也不知道。
“怨念不是那个记号吗?”
“可以把你驱散的东西当做是记号意识,或者……可以这么形容。你用一支笔在玻璃上写了字,之后用手把那个字抹成一团混乱的墨水。那个记号所代表的意义已经无法看清了,但是墨水还留在玻璃上,必须得用抹布完全擦洗干净。”
“哦!”肖九点头,“这是不是说,标记是有意识的?”
“‘标记’本身更像是一个指令,但如果能力达到一定程度的鬼,标记确实是有一定意识的,比如今天这个标记的主鬼。普通小鬼的标记,最多让人腰酸背疼或者生点小病而已。而不可能在本体没有过去的情况下,让这个女孩的反应那么剧烈。”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她吐出来的是萤火虫?一般鬼怨气的具象化都是萤火虫?”
“变成什么是和鬼自身所处的环境,或者本体的性格有关,但大多数都会是各种种各样的虫子。”
“……”文渊笑了一下,怪怪的像是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你确定你想知道?”
“我男朋友都是鬼,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喂……”在一边听着一人一鬼对话看戏的星期二,觉得自己是躺着也中枪,不过,他没拒绝。
“你是我男朋友。”肖九看着他也笑了,很开心很心满意足的那种。
星期二脸更白了,就是他们走的这段路正好路灯坏了,只能依靠前后路灯昏黄的光依稀看到地面,所以肖九发现不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