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星期二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的恢复正常,“看不见我也没关系,我依然会在你身边,况且,你会看见我拿东西,飘来飘去的东西吧?我还能写字给你看。”星期二笑着,仿佛这件事真的并不是大事,“不过……是不是那个时候,我们也不能亲吻了?”
看不见星期二,代表着能力暂时失灵,那么是不是肖九就变成了一个凡人,到时候亲吻甚至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对他来说也就一样是危险了。至于是不是真的这样,星期二想着,反正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是不敢试验的。
所以,星期二是在问,但却又是在提前警告。
“没关系,只要让我知道你会陪着我就好。”他对星期二有欲,而且欲还不少,但如果有一天真的不能再拥抱星期二,让他为欲再找个人过日子?那他还不如想着星期二,用左右手帮忙。反正年纪大了总也有欲望淡去的一天,老伴才是一辈子的事情。
肖九抱着星期二,迷迷糊糊地就睡了,也不知道出去抽烟的孙亮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又在医院里躺了两天,是真的躺,要等到药性自然代谢干净,在此之前他都全身酸疼无力。原本第二天早晨起来他就劝孙亮别在医院呆着,去酒店住两天。
孙亮听他劝就嗯一声,往往转身就走了,但包却没带着,十几分钟后回来了,不是买了饭就是买了水果,笑着问一句:“你那口子陪护没问题,但是买东西就有点问题了吧?”
第一次他这么说的时候,星期二顺拐了半天——鬼本质上是飘着来去,毕竟相对于真实存在的实体,他们是虚,摆臂迈步只是做个样子。所以星期二这模样,肖九可是头一次看见,他也不提醒,就笑眯眯的“欣赏”着星期二顺拐,直到星期二自己察觉出来,顿时又窘又怒。
一看星期二生气,肖九顿时在床上哎哟哎哟的哼唧,看起来病怏怏的。星期二虽然知道他有一半是装的,但是看他脸色确实不好看,本来他也不是对肖九能狠下心来的人,看他这样立刻也就不气了。
两天后,肖九总算是能出院了,不过要带着一堆药,另外在一个月内还要忌讳一些食物,不过就都是小时了,肖九总算能去收鬼了。
这天除了孙亮又有一个孙老爷子派来的本地人来给他带路,S省的省会里也有较大的佛寺,但那种寺院凡人祈福可以,把恶鬼放进去洗炼?那是找死。
倒并非是质疑这种地方无大德大能,菩萨仙人也不管事。而是这里人来人往,各种意念纷杂混乱,无论善恩,这些鬼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他们要的是清净和安稳,要的一点点用时间荡涤掉一切……
所以,肖九要去的是一个山上的小道观。为他们带路的人介绍,道观确实小,只有三个人,一个老道带着两个徒弟。老道没什么名头,两个徒弟一个是老道收养的孤儿,原本考上了北大但是大学四年下来,看多了人世的反话却反而回来跟着师父修行,问他,他回一句:“看过了,去过了,走过了,该回了。”
另外一个是七八年前自己跑上山来,非要修行的人,原本老道以为他吃不住苦,谁知道这人也是真心的,一修行就修行到了现在。
如果不是向导说,肖九还不知道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真得有像是古代隐士一样的人。
他们是跟一群游客一起坐缆车上的山,游客朝旅游景点走,他们要从小路朝山下走。那个地方,通电了,但是日常物资必须这师徒三人每次买了之后从山下自己搬上去,虽然有缆车,但有很长一段距离——也就是肖九他们现在走的,还是要他们自己背的。
一路上的景色没的说,这地方毕竟少有游客接近,比那些人走烂了的景点自然保护得更好。但是路也实在是太过难走,一个个石台阶最少都有膝盖高,山路几乎就是直上直下的,有恐高症的人,八成朝下看一眼就得晕得掉下去。
从早晨走到中午,这中间休息了两次,依稀看到道观的时候,别说肖九和孙亮,就是向导也喘得像头牛了。
而这道观很小很小,道观外面有一块不大的菜地,从门口进去,就能看见一间正殿,供奉着太上老君,左边是厢房,右边是拆房灶间和厕所,院子里养着的几只鸡和一些不怕人的野鸟正在啄食着菜叶子。
三个道士正在正殿的蒲团上打坐,同时唱念着道经。
他们的声音不大,肖九如今也不是第一次听道士唱经了,但依旧是听不懂。但是,很舒服……陪着着孤僻之地的青山绿水,他们唱出的字句也有仿佛流水荡涤一般,刚才的疲累还在,但是因为疲劳而升起的烦躁却已经随之淡去。
等走近点,看清了大殿的全貌,肖九不由得一怔,原来这大殿只计算“人数”的话确实只有这师徒三个。但是边上还站着十几位非人的,他们大多神色迷茫,但也有几个显然是闭目随着师徒三人一同唱经。
——这里果然是清净地。
106庙中
肖九下意识的就去看星期二的反应;甚至该说他是有些担心的,但发现星期二也在看他;一人一鬼的视线对上;星期二立刻对他安慰的一笑……肖九走过去;拉住他的手。
大殿里还散落着不少的蒲团,新旧杂陈。摆着果品与香炉的供桌下面还摆放着一排外形大小相似但是色彩迥异的陶瓷罐子;大概是骨灰罐。
三人一鬼并未出声打扰,而是各自找了蒲团;坐在了三位道士的身后。蒲团很硬,里边充塞的应该也是麻草之类的东西,就和蒲团的表面只是用草叶子手编的一样,大概是都是三个道长在周围取材自己做的。
坐在蒲团上后;肖九就松开了星期二的手,闭上了眼睛。道经虽然不像许多佛经梵文翻译总有些直接音译的词句,但都是古文的道经,对于听说习惯了白话文的现代人来说,想要听懂依旧是太困难了。但只是这样闭着眼睛静坐,感受到那种平静与舒适就足以了。
不知多了多长时间,唱经声才停了下来,肖九睁眼,顿时觉得精神比登山之初好得多。三位道长也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神态安然随和的与他们打着招呼,做着介绍。
道长师父自我介绍道号泉棋,单从容貌看十分的其貌不扬,直白的说甚至是很丑。三角眼、塌鼻梁,嘴巴不大但是感觉和眼睛鼻子不配套。要是电影电视里出现这种外貌的,那绝对是个反面角色的坏蛋。要是火车站里有长这样的人来回走,再粗心的人都会去摸自己的包。
但是,肖九看着泉棋道长,却不会有那种猥琐感,他身上的那种气质超脱了容貌。
两个徒弟藏(cang)慧、藏郁,一个圆脸笑模样,一个方脸不笑倒是表情温和。
古代的隐士多少都有些忌讳,现代这样舍弃繁华生活的人,更是与众不同。即使知道三位道长都是性格豁达的人,肖九和孙亮也并不多话,一方面世俗的说这里是算是孙家照顾的地盘,另外一方面则是出于尊敬,能不打扰就不打扰他们清修。
向导没与隐士说明要做什么,只是说要从他们这带走一位。
一位什么没明指,可是谁都清楚。
泉棋道长略有些皱眉:“具体……是哪一位?”
来之前向导介绍过,三位道长并不是有能力的人,都是凡人,但通过清修与避世,比普通人多了些感应。把厉鬼放到这里来供奉,也不是从泉棋道长这一代,而是比他更早的前前代的老道就开始了。住在这里的鬼三不五时的也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忙,比如烧水、热饭、打扫房间之类的。一直以来双方都是相处融洽的,到如今那些鬼其实也算是他们的道友了。听向导这么说,道长立刻担心了起来。
“应该会是最近送来的六位里边的一位,不过到底是谁,要看他们谁愿意。”
泉棋道长点了点头:“时候也不早了,我去做饭了。”便带着两个土地走了,把大殿留给了几位来客。
原本那些站在角落里的鬼即便是唱经结束也还站在原地,有的迷迷茫茫的仿佛是迷路的旅人,有的闭着眼睛但看口型貌似是自己依旧在唱经,后者该是老鬼了,经都背下来了。
这群鬼里,肖九只认识一个,就是那个意图把他拉进水里做替死鬼的水鬼。不过当这些鬼慢慢从不同的迷茫中恢复过来,肖九发现认识他的应该不少。
“谢谢。”五个女鬼,看起来都能说是漂亮的那种,走到肖九面前,对他微微点头致谢,但是男鬼神色闪烁,对着肖九露出一个像是牙疼一样的笑,身体化作一缕烟雾,缩进其中一个骨灰坛中去了。
肖九倒是也不在意,向他道谢的应该就是那五位女水鬼了,她们现在已经褪去了妖怪一样毛发峥嵘的模样,现在她们的容貌美丽的女人。肖九不知道到底谁是谁,但是他要选的水鬼,是要从这几位女性里边出现——虽然男鬼是旧识,但不管他躲不躲,肖九都没有和他建立契约的意思,因为总觉得这位男鬼的意志太不坚定。
向导和孙亮看见肖九已经和鬼说上了话,一个直接也出了大殿,一个退到了最角落的地方,好奇的看着。
“今天我是来有件事想和几位说的。”
五个女鬼都有些奇怪,她们灵智渐渐恢复后,也半是好奇,半是好玩的讨论过。原来这个世界上最真的有应付超自然力量的人,那么肖九应该就是战斗部队,之后安排她们的就是后勤部队了吧?
现在肖九这个战斗部队找她们来帮忙,五个女鬼顿时不由得都有些紧张害怕。就算她们曾经是凶灵厉鬼,在这个地方凶性消散,已经恢复了八成普通女子的本性。就算她们中的四个都是从事“特种行业”的,但也有家境所迫的原因——她们受到的教育水平并不高,普通的工作她们养得起自己,却养不起背后要吃要穿要看病要上学的一大家子。
如果不是肖九表现得很和善,可能现在就有人跟着男鬼跑进骨灰罐了。
肖九已经和周伯商量过,找这些鬼,不能一上来就说明肖九自己的特殊体质,那样要不了多久他就家无宁日了。只是说他通过特殊的方法修行,可以收鬼灵为伙伴,但是不用担心,不会泯灭鬼灵的神智,所谓驱使更准确的也只是让人鬼之间互通信息的有无。合作的收服事件凶灵,肖九本身和合作的厉鬼都可以累积福报,可更快脱去一身的业障。
肖九半点欺骗也没有,按照周伯说的,他死的那天,最多不过八十年,和他建立契约的鬼也就都魂归地府了。
但是普通的厉鬼八十年之后会怎么样?
老爷子之前也说过供奉着消除戾气,他们就能轮回,肖九还奇怪怎么文渊曾经跟他说厉鬼除了发疯被灭或者消散于无再没别的下场了。也是那天周伯私下里和他说了,那只是一种可能,可除非是大德之人点化,否则还没等戾气散尽,最多二三十年鬼也就无以为继,散于虚无了,只是那情况看起来和入了轮回很像,所以总是被人误会。
所以,他们在这里清修,其实不过是在最后一段时光获得平静,少造杀孽而已——三个道长在一定程度上说,已经算是得道了,可不够。
跟着肖九离开,是他们来生的唯一可能,这话却不能说。
107鬼宅
既然不能明说;那么不知真相的几个女鬼听完肖九的邀请之后,当即就有三个鬼对着他摇了头;脸上的表情也从刚才的还有点好感;变成了讽刺甚至厌恶。有个女鬼更是直接说:“我们都死了,自己爹妈都不欠什么了,你还想着骗我们去卖命;小弟你可是真够精明的。”
肖九看看她;摇了摇头;不说话。
女鬼哼了一声,不但没有就此打住,甚至表情看起来更加愤怒:“不说话就是默认,你这样的男人我见多了。仗着家世好、相貌好,就以为老天爷都要围着你们转!我呸!”
女鬼的同伴拉扯着她,但是她仿佛越骂越开心,甩开同伴,还要再说。情况不对,边上站着的孙亮已经朝这边走了,星期二也早已戒备了起来。她们毕竟刚到这里几天,一时刺激再次恢复了魔相,也不是不可能的。
“喂!别过了啊!”一位不认识的女鬼从边上飘过,对女鬼一声大喝。女鬼透明的身体一荡,神色迷茫仿佛晕眩的摇晃着。
“不愿意就不愿意,说明白了就好,或者直接回你家里去,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女鬼指着骨灰坛摆放的地方,显然那个就是她所指的“家”。
骂肖九的女鬼摇晃了两下脑袋,眼神终于不复刚才的狠戾,匆匆说了一句:“我走了”果然是回家去了,和她一起的另外两个女鬼也紧跟着各自回家了,肖九谢过那个年长的女鬼。
女鬼只是摇摇头,没说什么,径自飘出去了。
于是就只剩下两个女鬼了,其中看起来在世的时候应该年纪稍大些的女鬼问:“有工资吗?”
“呃……我的基本工资是八千(长了),出外勤有提成。你们的工资是多少我还没问过,不过我可以给你问问。”
“那妹子,这差事你就让给我吧。”年长女鬼对另外的同伴说,接着又看肖九,“我不是跟你哭可怜,但没兄弟姐妹,我妈老年痴呆,早就连自己都不认识了,我爸身体也不好,四十不到就办了早退,也好似医院常客……你一个月给我爸妈寄四……不,三千就够了,我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姐,这差事就是你的了。我就是来道个谢,顺便,我想问问,能把我和那个,分开安置吗?或者……能帮我看一眼我儿子吗?”在说让差事的时候,女鬼还在笑着,但很快这笑容就越来越苦涩了。
顺着女鬼的手指方向,肖九看到了所谓的“那个”,不正是那位男鬼吗,看来这位就是“白骨精”了。
“抱歉,我并不是负责人,换地方和询问你的家人情况,这两件事,我只能说是帮你问问。”肖九刚要转身去问那位走出去的向导,女鬼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算了!”
肖九回神,看女鬼皱着眉低着头,颤抖着手把长发别在了耳后。
“算了……”女鬼又说了一遍,“就这样吧,我还在意是不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因为我心里多多少少还有那么一点他,何必着想呢?说起来他也确实和我一块殉情了,没了两条性命不能怨别人,只该怪我自己。至于我儿子……他好他坏,我也都放了手,我没做好一个母亲,没资格再多嘴什么。”
女鬼念念叨叨的,表面上是说给肖九,实际上她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吧?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她也化为一道烟雾进去自己的骨灰坛了。那一直隐在角落看着他们的男鬼,也站出了阴影,虽然表情复杂却半句话都没说,只是长叹一声同样回去骨灰坛了。
“我叫周珊,左边一个王,右边一个书册的册那个珊。我愿意和你达成契约,供你驱使。”当周围再没有旁的鬼,女鬼对着方茗伸了出手。
“另外还有一件事。”肖九却并没那么快的接受,周珊有些疑惑,“我是个GAY,他是我的伴侣,你可以接受吗?”
从山里回来已经是下午了,也和孙亮搞定了女鬼的事情。肖九的基本工资多了五千,这五千都被转到了周珊父母的账上——两位老人身体不好,到现在周珊的事情还被亲戚朋友瞒着,只以为女儿是到外地工作。这倒是方便了肖九转账。
另外,知道了肖九是GAY,周珊不止没有任何的反感,比起她一开始仿佛卖身一样,倒是反而把肖九和星期二当朋友看了。按照她自己的话说,这是因为“做姐妹更能放得开啊”。因为周珊之前的特殊工作和她的死因,让他对男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