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合适。不摆牌子,就会呈现无序状态。朝堂之上,等级森严,最高领导人到位,下属应该按部就班,恭敬肃立,不可大声喧哗,最怕拉拉扯扯的不像样子。
其实,范秘书长过于心细了,到了现场,毕竟是酒场,相对宽松,人们没有必要垂手而立,庄严肃穆。范秘书长设想中的矛盾,竟然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方书记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以后,似乎看出了范秘书长的难处,大手一挥,风趣幽默地说,按照国际惯例,各国一律平等,大圆桌子,不分上下,可以随意坐,大家随意坐!还没有等范秘书长具体交代,市直的同志自动让着县区的同志。一张半亩地大的圆桌子,靠方书记的上半球是县区的同志,靠自己这半球的是市直的同志,而且具体座位也不用安排,大家略一谦让,基本上是按照年龄大小依次入位,偶尔也有一些小错位,但谁也没有拿出身份证亮一亮,更不可能让算卦先生排排谁的生辰八字。
宾主坐好后,范秘书长定下心来,一边示意一秘的办事人员组织宾馆小姐上菜,交代他们服务好这个高规格的宴席,一边想,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了。这批人是多么高的素质,估计入席前,他们已经把自己能够坐在哪个位置揣摩好了。在这种场合下,即使有人急于贴近方书记,也不会失态到浅薄地争宠献媚的。看来,酒场不仅如战场,也如会场啊。
事后,除了军分区的没有搞这项活动外,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的主要领导们,也都照此办理了一遍儿。分管机关事务工作的副秘书长汇报说,他们都很自觉,在招待标准上,都比市委搞得低了一些。并且小心翼翼地征求范秘书长的意见,是不是把这次安排下基层的同志也搞一个小聚会?
范秘书长一愣:“唔,有这个必要?”
副秘书长说:“现在大家都注重联络感情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太拘泥不是?再说,我们办公室这次下去了五个同志,不仅比其他部委多了一些,还是历史最高水平,应该给他们饯饯行,庆贺庆贺。对留在机关里继续工作的同志,也会起到鼓舞作用的。”
范秘书长沉吟一下说:“好吧,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副秘书长知道,只要有了这一回,就会成为定例的。就连连点头说:“行,行,我下去准备,以你能够抽出时间参加为准。”
地点就定在唐都宾馆的二号宴会厅,一张桌子可以坐下十五六个人,多三五个人也没有关系,反正有的是备用椅子。
几个秘书长当然居于上首位置,叶兆楠等五个下去任职的同志按照各自分配到的官衔,坐在秘书长们下边。一秘、二秘和信息科、综合科的正科长参加,机关事务管理局没有下派任职的人员,但局长成了副主陪,忙上忙下的,不得安生。
隐形官阶 第六章(2)
叶兆楠跟随齐书记,是这个宾馆的常客,也是这个宴会厅的常客。坐在这个装饰豪华、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里,叶兆楠第一次有异样的感觉。自从他当上齐书记随员后,当然是经常出入这里的,但只顾上服务,从来没有找什么感觉。这一次却不一样,他是以另一种身份参加的,成了被服务的对象。但从此以后,基本上要与这个宴会厅告别了,心里突然泛出一阵怅惘。自己在小学毕业时,搬起家里带去的小凳子,扬长而去,没有什么感觉;初中毕业时,就开始留恋那个班集体;高中毕业时,这种依依惜别的感情更加强烈,跟老师、跟同学、跟学校抹了几把眼泪,还有个别的男女同学相拥而泣,产生过美妙的初恋;大专毕业时,虽然同样激情澎湃,感慨万千,但没有把眼泪掉下来。这次要下去任职了,并不是与上司和同事有什么离别之情,而是觉得再也回复不到这个位置上了。
虽然大家都是熟人,虽然一向严肃的范秘书长谈笑风生,和蔼可亲,但下去的几个同志在秘书长们跟前,竟然呈现出少有的拘谨。拘谨归拘谨,既然是祝贺,就没有必要装蒜,能够喝一点的又不得不喝。在这几年中,叶兆楠没有少代替齐书记饮酒,酒量当然要大一些,这种自信让他稍微吃亏,大家给他倒酒就比别的多一些。方书记的秘书从来不饮酒,今晚却表现良好,喝得最多,又挥洒自如。
轮番敬酒后,下去的同志又要回敬领导们的栽培。方书记的秘书大包大揽,异常豪爽地说,欢迎领导和同志们经常去看他,自己肯定要倾尽全力,招待好“娘家弟兄们”。这家伙一扫原来斯文儒雅的模样,就像一个水泊梁山的绿林好汉。
叶兆楠作为第二号嘉宾,立身起来时,已经有点支撑不下去的感觉。刚刚轮到要敬那个抓机关事务的副秘书长时,腰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叶兆楠知道这又是李静娴打来的,表情有点尴尬。副秘书长大度地说,看看,你小子还没有下去,老婆就开始追踪了,你去接,你去接。叶兆楠放下酒瓶,按了一下关闭键,坚持把一桌子人的酒敬完,才匆匆忙忙地跑到卫生间里去。
电话并不是李静娴打来的,是一个未知号码。叶兆楠想,八成又是丰阳县的哪一路神仙联络感情,邀请喝酒的,就不去理会,掏出家伙开始小便。酒这种东西乱性,本来叶兆楠坚持不与李静娴联络,这一时,却对李静娴想得厉害,忍不住用一只手拨出了李静娴的号码。
手机还没有发出“嘟——”音,李静娴就接听了:“叶哥,我一直等着你呢。”又“扑哧”一笑问:“你在撒尿吧——”
话音里并没有###意味,叶兆楠却忽地膨大了,声音颤颤地:“你等着我,散场后我马上过去。”
李静娴没有回话,“呜”的一声,好像哭了,叶兆楠没有再说什么,合上了手机。二叶兆楠这次到李静娴的住处,一点也不避讳“咚咚”地直接上了三楼。走到二楼时,擦肩而过了一对男女,谁也没有吭声。要在平时,叶兆楠可能会吓一跳,但这时仗着酒胆,没有任何顾忌。
一般说来,凡是偷情的男女,没有不怕人撞见的。其实,除非操心办他们难堪的人,才专门来捉奸外,一般没有多少好事的人,管他们这些扯淡闲事儿,你管这事儿干什么?看见只当没看见。当然,若是让女人们看见了,可能多一些话题,在背地里嘀嘀咕咕,风生水起。叶兆楠是一个离过婚的男人,李静娴是个未婚的女子,两个人的交往再正常不过,你能挡着谁谈恋爱?
在理智上,叶兆楠虽然和孙丫丫离婚了,却仍然对这个前妻放不下,觉得对不起她。同时,和李静娴的感情,是一种露水状态,没有一丝和李静娴结婚的打算。所以,在宣布他去丰阳县任职的这一段时间内,叶兆楠干脆疏远李静娴,唯恐惹上了自己。可这一时,酒胆、色胆和贼胆混合在一起,什么也不想了,只想赶紧去和李静娴亲热一番。
两个人见了面,李静娴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电话里那种急切的心情,叶兆楠几次想扑上去,抱着李静娴亲热,都被李静娴巧妙地躲开了。闹得叶兆楠欲进不能,欲罢不忍。
隐形官阶 第六章(3)
李静娴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个租赁人家房子的单身男女,日子肯定是得过且过,所添置的家具十分简约。李静娴让叶兆楠坐在单人床边上,给他倒了一杯浓茶,丢下叶兆楠,就自顾自地到公用卫生间去洗涮。
叶兆楠无聊地扫视了一下房间,发现原来光光的墙壁上,用透明胶纸粘上了十几幅叶兆楠的照片。这是李静娴利用工作之便,拍下来,特意放大的。李静娴不愧为专门学过摄影的人,这些照片的取景、用光、选角度,都处理得十分精心,具有强烈的艺术效果。叶兆楠看上去,这些照片上的自己的确帅气,让坐在床边上的醉猫叶兆楠自愧不如。又想到,李静娴这么地深爱自己,不由得心里泛起一阵感动。
感动归感动,叶兆楠对李静娴今晚的表现却感到不解。上一次,李静娴热情如火,这一次却表情冷淡。既然知道自己要来,为什么不及早做好准备,放下一杯茶就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赶紧过来!叶兆楠焦躁地在小房间里踱来踱去,只听到哗啦哗啦的洗涮声音。
等让叶兆楠孤独地等待得近乎不耐烦了,李静娴才来到叶兆楠的身边坐下。
叶兆楠懊恼地说:“你这是怎么啦,说是想我,我来了又待理不理的?”
李静娴幽幽地说:“叶哥,你真的想我吗?”
叶兆楠说:“要不想,为什么来了?”
李静娴问:“那,这一段时间,你为什么不回我的电话,也很少给我发短信?”
叶兆楠哑口无言,他仍然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同孙丫丫离婚的事实,至少不想让李静娴知道这件事儿。
李静娴愤愤地说:“我并没有逼你娶我,没有破坏你的家庭,你凭什么这样对待我?八成是你当上县长了,瞧不起我了。鲁迅说过,人一阔,脸就变,我怎么爱上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人!”
叶兆楠矢口否认:“哪里的话?我这一段确实太忙了,各种应酬太多,心情也不太好,就惹你生气了。”
李静娴说:“都下去任职了,这是大好事儿,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叶兆楠说:“跟你说不清楚,反正我今晚要你!”说着,就开始粗暴地撕扯李静娴的衣服,李静娴不让,拨开他的手说,还没有好好地说话呢。叶兆楠说,说什么废话,抓紧来吧,良宵一刻值千金。就这样,一个急扯白脸,一个半推半就,没有多少工夫,就滚作一团。
事毕,叶兆楠酒意上涌,再加上疲乏,昏昏欲睡。李静娴躺在叶兆楠的怀里,心潮起伏,全无睡意。她深深地爱上了叶兆楠,却知道最终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想着想着,就狠狠地在叶兆楠的胸前咬了一口,叶兆楠一痛,就睡不着了,推开李静娴:“娴,你这是怎么啦?”
李静娴嘤嘤地抽泣起来,哽哽咽咽地说:“叶哥,我这是怎么啦?是想你念你爱你恨你,既得不到你,又怕失去你。”
叶兆楠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差一点冲动地说出自己已经解脱了,忍了忍,到底没有出口,只安慰李静娴说:“你不用怕,你不会失去我的,我们既然有了这层关系,我就要对你负责。”说着,一个劲儿地###李静娴流泪的眼睛。李静娴在叶兆楠的抚慰下,终于平静下来。
李静娴说:“叶哥,从你宣布下去任职的那一天起,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爸爸。”
叶兆楠奇怪地想,我下去任职与你爸爸有什么关系?就不解地问:“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李静娴说:“我爸已经退休了,是一个老乡镇干部,当过公社党委书记,却一天也没有掌过权。哪像你,一下去就重权在握了。”
叶兆楠有点奇怪:“既然当过公社书记,为什么没有掌权?”
李静娴有点###,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他们那一代人,有许多事情说不清楚。我爸爸常常说起他在那个公社当党委书记的那段往事。在那之前,他一直在公社当一般干部,等到当上了书记时,正好赶上各派大联合,造反派和保守派不停地打派仗,争权夺利。县革委宣布我爸当公社书记后,只有三天时间,还没有发号施令,上边就提拔当地的一个造反派,任命为党委第一书记。有了第一书记,我爸当的书记就不当家了,并且天天让第一书记组织造反派批斗。谁知没有多久,上边又派来一个书记,称为‘管总书记’,第一书记和我爸这个书记要听人家的。虽然降到了第三位,但我爸的日子好过了一些,第一书记掉转矛头,带领着革命造反队伍专心和管总书记对着干,把公社里闹得乌烟瘴气。没有办法,上边又派来了一个书记,叫‘全面书记’,并且宣布为第一把手。这人比较能干,抓着毛病扳倒了第一书记的几个爪牙,调停得不错,公社里有四个书记,反而稳定了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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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官阶 第六章(4)
叶兆楠也听说过在“###”期间,曾经有过这样的怪事儿,说的是一个小小的人民公社,有四轮“红太阳”,但不料却是李静娴父亲经历的,觉得真是世界太小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原来自己正在陪着那四个书记中的一个书记的女儿睡觉,就和李静娴笑闹了一气。
李静娴说:“叶哥,你下去当副县长,是管这些乡镇党委书记的,可不要再出这种怪现象了。”
叶兆楠说:“这你就不懂了,副县长只有事权,没有###……”一句话没有说完,一个大呵欠上来,立刻发出了“嘘嘘”的酣声。三次日清早,叶兆楠醒来,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李静娴出神。李静娴黑油油的秀发散乱,像一汪小瀑布搭在枕头上,###似的脸蛋儿,秀丽端庄,嘴唇边上有一个小雀斑分外惹眼,又分外俏皮,两只眼睛闭着,似睡不睡的,只有鼻翼轻微抽动,酣酣地出气,好一幅海棠春睡图。叶兆楠情不自禁地吻吻李静娴的额头,李静娴受到惊动,回吻了叶兆楠嘴唇一下,仍然没有醒来,慵懒娇媚。正在这时,李静娴放在枕边的红色小手机炸耳地响了起来,把叶兆楠吓了一跳,李静娴马上清醒,伸手按了手机一个键,把歌声关掉,歉意地说,被窝里太舒服了,我每天早上都不想起床,只好靠它把我唤醒。叶兆楠这才明白,原来是李静娴设下的定时呼叫。就说,我还以为谁打你的电话呢。
李静娴睡意顿消,问叶兆楠:“叶哥,你今天为什么不像那一次,天不明就急着要走了?”
叶兆楠说:“不急,不急。今天是周末,你没有事情,我要好好地陪陪你。”
李静娴欣喜非常,热烈地###了叶兆楠,紧紧地搂抱着他说:“那我今天可要全部拥有你了。”
肌肤相亲,叶兆楠再一次发动起来,翻身跨在了李静娴身上,李静娴却把他推开说:“叶哥,不行,不能要了,来不及了,刘市长今天要视察几家企业,台里安排我去采访。”
叶兆楠奇怪地说:“你跟的是齐书记,齐书记走了,你应该没有任务嘛。”
李静娴###地说:“嗨,忘了告诉你,前几天,麦云云找到台长,说自己已经怀孕几个月了,不敢再跟着刘市长东跑西颠了。据说,那天麦云云哭得泪人一般,说自己实在舍不得离开这个岗位,可就是已经结婚这么多年了,一直采取着安全措施。她婆婆指桑骂槐地说家里的母鸡不会下蛋,爱人也说,再不生孩子就要离婚,没有办法才停药摘环什么的。台长说,是啊,再让你奔波,就显得我这个台长不人道了,应当体现人文关怀啊。正好齐书记离开了唐都市,就让我顶了这个缺儿。”
叶兆楠抑郁地说:“哦,跟市长可能比跟齐书记更加辛苦些。”
李静娴说:“不怕,好不容易来了个自然减员,机会难得。虽然没有你从一个秘书当上副县长光彩,一下子从跟四把手变为跟二把手,总算是有所进步嘛。”
李静娴冒着寒冷,勇敢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咝咝哈哈”地穿着衣服说:“叶哥,你不知道,自从台长安排我接这个茬儿,麦云云见了我,直翻白眼,待理不理的,你说,是她自己不争气,这能怪我吗?”
叶兆楠说:“按说你只是换了跟的对象,没有什么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但见你这么高兴,我就祝贺你了。”说着,也要起身穿衣服,李静娴把他按下说:“你不要起来,我给你做点吃的!”
李静娴跳下床去,从床底下的纸盒子里摸出四五个鸡蛋,打开液化气灶,很快,变戏法似的,把一碗热腾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