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怕他。”
那黑豹颇似个莽武将、猛大虫。听得背后有人辱骂自己的名号,回头怒瞪着薛大力一眼,睁眼切齿,步步逼近,狠狠指道:“本将军听说过你,你就是城里的的黑帮头子薛大力,独眼虫吧?”
薛大力也不惧他,扛刀在颈上,昂头偏首,冷冷道:“是我怎的?黑总兵是朝廷的将军,这些不关你军营的事,你为何要来干涉我江湖上的恩怨是非,也太瞧不起我们这些武林豪杰了吧?”
黑豹骂道:“你只是一个黑帮头头,敢称什么武林豪杰?好你个独眼虫,竟敢藐视本将?”一把将他胸前衣襟揪住,附耳轻说道:“你给我个面子,快些撤走。”
薛大力挣扎开去,不屑的说道:“薛某就不撤,这些又不干你军营总兵的事,干什么来瞎凑热闹?有什么道理说词?”那黑豹恰是个武夫总兵,说不出个道理来,也不敢轻易得罪江湖黑帮的人。一时气势上便没了初时那般的狂傲,和下声来,指笑道:“这位夫人是朝廷的四品荡寇将军,一品顺国夫人。由五省总督洪大帅亲自册封,剿灭李闯,功在朝廷。末将既与叶夫人是同僚,岂能不管不顾?”
薛大力既是城里的黑帮头领,自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城里的总兵官。见说这美人是朝廷的将军,疑惑不信,问道:“你说她是朝廷的四品将军,薛某也不敢小觑,只是怎么样才能证明她是四品将军?敢不敢官牒册札拿出来验证一下,免得大家都误会。”
黑豹见说有理,回身与千雪轻说道:“夫人把官牒给这些人看一看,末将保证无事。”千雪苦笑道:“实不相瞒,千雪只有洪大帅赠送的紫兰剑,并没有任何的正式官牒。”黑豹鼓眼一愣,自个唏嘘的敲着头上铁盔,自语道:“这可有些难办了。”
千雪笑道:“将军是襄阳城的三品总兵,难道还不能收拾掉这一帮泼皮老鼠?”黑豹一拍双掌,惊笑道:“对啊!本将是城里的大将军,干嘛要和一帮泼皮讨价还价?若传言出去,岂不是折损了朝廷的颜面?”千雪见这个莽将傻得可爱,忍痛的笑,也不再给他支招,看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黑豹想了一会,整起猛将虎威,对着薛大力喝道:“这城里的一切事务,都由本将军全权调节,用不着你们来闹事。还不快滚?”他说话的气力大,口沫溅喷,把当面数个头目逼得步步迫退。
薛大力愤怒的擦去面上的唾沫口水,怒道:“你说话小心点,别以为你是朝廷的将军就了不起了?现在是乱世,杀了人都可以去投闯王,怕你个鸟?”黑豹怒骂道:“你娘的犟嘴,本将军堂堂三品总兵,帐下统制千军万马,还怕你一个小小蛇头不成?”
薛大力晒笑一声,指道:“在战场上是你说了算,在江湖中便是薛某说了算。你一个总兵官又怎的了?就敢他娘的管江湖中事,欺负我江湖中人了?”
这两头虎狼便在街上争起嘴皮来,彼此无畏,互不相让。千雪看得直想发笑,不敢相信襄阳城里的总兵会是这般傻呼可爱的人物。
黑豹与他争嘴不过,一时xìng急,教随行的小校放了一筒红sè信号炮,指道:“你们这些泼皮不走,老子把你们一个个抓起来充军发配。”
薛大力虽说不惧这个莽将军,但对于他的权职甚有些惊忧。毕竟几百个黑帮分子也奈何不下城里军队,大闹起来只能是小小帮派吃亏。见事已闹开,便挥手道:“好好,薛某这次给你个面子,不为难这女子便是。只是这女子杀害了我帮会中六十名弟兄,这笔血债又该怎么算?”
黑豹道:“这好办,都在本将军的身上。六十个人,一个人抚恤十两银子,刚好六百两,明rì你派人到军帐取银子便是。”薛大力惊讶道:“一条人命才十两银子?你也太草菅人命了吧?你说我这些弟兄死得多冤?”黑豹怒争道:“本将军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才七百两银子不到,都已经给你六百两,老子都要喝西北风了。你若不要,等我大军一来,一文钱也不得给你。”
薛大力想想也对,只得忍气吞声,道:“那我明rì派人到军营拿银子。”黑豹堆下笑脸道:“这个好说,那你们这伙人还不快走?”薛大力叹息一声,只得无奈的撤走。教几个人赶着马车把客栈里的被杀死的同伙清尸出来,以免被官府追查职责。
千雪见事已了,哭笑不得,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见过了半晌也不见大军的到来,好奇的问道:“将军不是说发信号叫大军来了吗?怎么没个人影?”
黑豹笑道:“那是吓唬他们的。红sè的信号炮表示无事,不用劳烦大军。要是发五彩信号炮的话,那才是紧急事务。所以本将军只用了一道小计,便把他们如数驱走了,让夫人受惊了。”
千雪笑得连伤痛也顾不上,点头道:“好吧!千雪算是服了将军。”黑豹见千雪不便,教来一顶坐轿,抬送到将军府去。千雪本不yù去,但眼下重伤,只得入将军府养伤,受到将军府上下的热情招待。聊天中千雪才知道这个黑豹原来不是自己凭功绩做上的襄阳三品总兵,祖上原是累代将门,这才世袭罔替,托的是祖上的福。这黑豹为人耿直,简直就是一个憨呆子,若非是世袭将门之后,兵部自是不会任命这个只懂武力不懂军事的莽汉为三品正将,来负责守卫襄阳城防务。
闲话休絮。千雪在将军府一连住了十余rì,无事发生。待得伤好之后,一匹快马便往长江之南而去。她十年没有回过家乡,这次想回家看一眼久违的故土,诉念思乡之情。
一匹快马驶出南城门,往荆州道上奔去,yù在荆州水港雇船南渡。行了数十里,前方有一片山坡柳林,郁烟腾漫。这时已是交酉昏暮之sè,人迹稀见。千雪知道柳林的坡上前方有一座落雁亭。纵马长奔之下,小腹上的旧伤隐隐发痛,便yù到石亭中去安歇一会。徐徐的将马策至柳林坡下,只听得坡上传来数声马嘶人笑的声,一个大汉早飞马跃下坡来,虎眼瞪视着,久久不移。
那大汉横马拦在大道前方,肋下挂刀,蓬头如麻,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武林人物。他看了美人一会,咧嘴笑道:“冷某听说襄阳城里有一条美人蛇横行无忌,杀人无数,令人闻风丧胆。看来那人就是你咯?”说话间,跳下马,懒洋洋的晒步前来。
千雪料知此人又是一个想拿十万两黄金的豪强,听得他如此说,便无奇怪之sè。也不回话,冷笑着打量他,只见那汉子八尺身躯,脸上晦暗。头戴一顶破军帽,托肩一领粗布风。扛一柄弯月刀,腰系个酒葫芦。眼睁铜铃圆,面横紫肉紧,活生生一个冷峻森罗的猛汉子。那汉子口中不住的哼哼呵呵,悠闲的撒步过来,点头欢笑道:“好一条美人蛇,李闯王正要请你去做客,正巧让冷某先赶上了,真是不错的买卖。”
千雪盯他一会,冷哼道;“无名之辈,大言不惭。”那汉子也不来生气,大摇大摆的扛刀走近身二丈,笑道;“等你成了我的阶下囚,就知道我是谁了。”千雪翻身下马,笑道:“想拿闯贼赏金的人多不胜数,哪争你一个。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我等着你呢!”
那汉子冷笑道:“你可真是一条惹是生非的美人蛇,小胜了几场,就敢这么自傲。等你遇上了真正的高手,就会知道傲慢无礼的下场。”千雪得意笑道:“怎么样?你就是高手吗?我怎么看你倒像个失魂落魄的野人?”
那汉子一怔,眉目微微一怒,冰冷冷道:“好一个妖妇,竟敢对我无礼?”千雪将剑横住,笑道:“那又如何了?”那汉子口中哼笑一声,啄木鸟似的磕头道:“你很自负,你很厉害,你很不错。”
话尽刀起,他身影嗖嗖一般的窜前,挥刀便砍。其刀法快得唯余黑影,形如闪电掠空。千雪看得一惊,面对如此之快的闪电刀,倒有些措手难料。时下连宝剑都来不及拔出,只得先招架相迎。那汉子当前数刀被隔,身影似旋风般的擦后移转,身手刀法连串成一片影子,直教人看得见一团朦胧刀光和衣影,却分不出刀客的真身何在,诡异至极。
千雪深受义父十年的授艺之功,武艺虽不是绝顶之高,但在绿林道上也是出名的人物,对于防守之道十分熟悉,自是不会轻易输人。那汉子并无任何怜香惜玉之心,一把弯刀犹若鬼魅缠人,狂风暴雨似的扑杀。出刀和回刀之速只在眨眼功夫,如烟如风,辣手摧花,防不胜防。短短的一刻钟,那汉子便已畅快的发挥出二百多刀,使出各种不同的招式的快刀砍斩之法,胜比惊鸿掠空。
千雪身入江湖以来,也与几个前来惹事的刀客激战过数场,但还不曾遇到过这种快刀连砍不绝的刀法,心中十分惊骇。眼见这汉子的刀法并没有多少奇特难挡之处,却只是个快,逼得人连呼吸空气的时间都没有,只有是不住的遮拦和抵挡,谈不上任何的还招。稍有半点迟缓和疏忽,立刻会被他活活的剃成一堆白骨。她只觉得浑身都被那汉子的刀法游刃了一遍,肌肤能感受得到刀锋上濒出的冷冷寒气。
那汉子神速的攻击三百一三刀,正见得手,却又忽的将刀放慢了些,似不愿伤到美人的一丝一发。千雪这时才趁机挥剑出来,与他交战数合,相互齐平。那汉子便卖个破绽,身影嗖的退在一侧,把刀扛在肩后,不住的摇头称奇。
千雪见他刀法这般了得,也不敢相迫。心想此番是遇上大敌了,好在他也不敢杀我,否则我不是他的对手。她的刀法剑术皆为高强,却还是第一次被人连砍近三百刀而无还手之力。这根本不是在与人交战,而是被无数人同时在用凌厉的快刀围攻,自己却只是勉强的敌住。看了看那汉子,面上虽无一丝惧怕,手心却在微微颤抖。
那汉子悠悠的踱步笑道:“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厉害,接得住我三百招快刀,这也很了不起,非同小可呀!”千雪笑道:“你的刀法很厉害,可惜却不敢杀我。”那汉子道:“你倒不怕?”
千雪悠闲的笑道:“反正你也不敢杀我,我为什么要怕?”那汉子呵呵笑道;“你说得很对,我确实不能杀你。闯王要的是大活美人,没说过要一个死人。我知道闯王的意思,所以才会手下留情。”
千雪见他一副yīn阳怪气、邋遢不堪的模样,冷笑道:“你想拿赏金,真是痴心妄想。我就是自尽,也不会让你得逞。”怒将紫兰剑收回,把腰间的黑蛇刀抽出在手,与他下一场斗刀。
她对这汉子的刀法已是有所解悟。彼刀虽快,却只是快,并没有其他附加的优势。若非是紫兰剑的剑锋过长和沉重,自己断然不会被人砍上三百多刀。若是自己能同时的以快制快,借着自己冰影术的神效,以同样的刀法速度来战他,自己未必会输。如此想着,面上渐渐的露出微笑,不再担忧这汉子的刀法有多厉害。
那汉子的刀功确实与千雪所想的运势之法无二。这种刀法的冲击力大,运用的是一股刚猛之气,注重速战速决的打发,如果不能在一口真气的时间里得心应手,刀势上的锐利便会逐步的减慢,这便是刀法的破绽所在。
柳林中暮光渐落,昏暗cháo湿,孤寂冷清。两人正挥刀争斗得凶狠,不分胜败。不远处的大道上赶来一辆马车,往西边道上而去,瞬间不见踪影。忽的,那马车又掉过头来,赶在两人的边侧停住。那汉子见有人来,心中不悦,便先把刀分开停下,对马车问道:“那车上座的是什么人?”
车厢里静悄一时,有个女人徐徐低声的说话道:“冷贵,你也是武林中有名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不老实?你拿着奔雷刀王的威名去欺负一个姑娘,你羞不羞?”说着,车厢门打开,走出一个小丫环和一个贵妇夫人,往两人身边走来。
千雪见那丫环倒没什么特别,却见那夫人丰满玉福,徐娘之姿。眼若嵌宝,英风扑面,散发出一股巾帼豪风之气,显然是个武林侠女。那夫人年在四十初岁左右,面上不苟一笑。走近身来,看了千雪一会,不待那冷贵汉子说话,淡淡的责怨道:“堂堂一个八尺男儿,一身的本事。不去做那行侠仗义的好事,却跑到这柳树林里来欺负人,真是无耻。”
冷贵显是有些对那夫人敬畏,深吸一口气,面上不冷不热,小心的揖拜道:“冷贵见过师娘。”那夫人轻哼一声,爱理不理的回话道;“你还叫我师娘,你师父让你这样乱叫的吗?”冷贵低下头,轻道:“冷贵改称师叔便是。那师叔从何而来,如今又往何处去?”
那夫人轻说道:“我去华山赏游去了,正要返回江西。路经此地,管家老钱说是你在这动刀子,我便过来看看。原以为你是和哪位江湖豪强起了争执,没想到是你这个奔雷刀在欺负一个姑娘,你好意思吗?”千雪见这冷贵的家长来了,必定有好戏看,得意一笑,收刀回身,启个万福道:“千雪有礼了,不知对夫人如何尊称?”
那夫人温柔的笑道:“我姓陈,如不介意的话,叫我陈夫人就行。”千雪娇盈盈道:“那就请夫人主个公断,不可让你的门人欺负了我。”
陈夫人微微点头一笑,安抚下千雪,回头问道;“冷贵,你有毛病是吗?欺负一个大美人姑娘干什么?你该不会是。。。。。。”
冷贵一怔,连连摇头挥手,慌道:“晚辈怎敢有那种无耻邪心?只是再捉这个妖女,请师叔明见。”陈夫人怒指道:“你说什么?谁是妖女,你在说我是吗?”冷贵慌得把刀丢在地下,挥手道:“师叔万万不要误会。”
那陈夫人其实也不是省油的灯,年青之时的脾xìng与千雪是一个模样,便四十来岁也不曾改动。她咬文嚼字,借题发挥,喝道:“你师父不管你,不要以为师叔就拿你没办法了。再看见你胡作非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冷贵知道这个师叔的厉害和严慈,不敢明言相抗,小心的回道:“这个女人名叫叶无容,是祸害闯王义军的仇敌,朝廷的鹰犬,晚辈如今奉闯王号召;正要。。。。。。”
陈夫人挥手打断他话,不奈的说道:“这么说,你是李自成帐下的人咯?几时加入的闯军,师叔怎么没听人说过这事?”冷贵道:“晚辈并没有加入义军,只是。。。。。。”
陈夫人不让他说完,又打断他话,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是奉你师父之命吗?”冷贵心想:“反正你也和师父不和气,我也知道你二十年都没有上过衡山,且诓住你。”低头轻应道;“是。”
千雪冷笑一声,不住摇头。陈夫人见了,疑道:“你师父虽说不是个好东西,但也是江南有名的人物,绝不可能教你来捉拿一个姑娘,你是不是在骗我?”冷贵吃惊不已,知道要是被这师叔揭穿了谎话是要大祸临头的,索xìng的不作声。神sè极为难堪,显得这个师叔在这碍事。
那陈夫人毫不顾忌,满面都是傲气凌人,冷冷说道:“你不是李自成的人,又不是奉你师父之令,那你是想怎么样?欺负一个弱姑娘,你学来的本事就是来做这种事的吗?”冷贵被说得满面羞愧,左右不是,甚为急躁的道:“这个事情请师叔不要多问了,问多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