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娇娇将他揽了过来:
“好啦好啦,要不是她这么费心,我和尹佳家议亲那时候又耍了一回手段,我也不会进宫来,你也没有这宝贝妹妹了……”
宝贝挑眉:“哈,那这么说,我倒该好生谢谢贾国公夫人呢?”
贾娇娇哼笑一声,并不理她,只和贾瑚说话:“我说这些也不是要落你面子。
只是你如今一日大似一日了,最迟娶亲之前,总要回那府里头去的,虽说你额捏必会用心护着你,也会用心帮你找一个至少不拖后腿的媳妇,可我养大的小子,哪里是个会要额捏媳妇护着的傻家伙?
但贾国公夫人辈分上就占了优势,又,嗯,好像有时候常出昏招吧,也不算是个十分笨人,你顶好早些个心里有数……”
贾瑚自从七岁之后,已经甚少乐意这么让贾娇娇揽在怀里。
然而今天格外不同,才听说了他亲祖母是如何对待这个姑妈的,不免格外珍惜这真情流露的亲近。
宝贝在一边嘟着嘴,半真半假地做足了吃醋模样,贾瑚偶然瞧见,不由红了脸,又不舍得挣脱开贾娇娇的怀抱,再一算宝贝也还不足七岁,就索性一招手,兄妹两个齐齐腻在贾娇娇怀里,亲亲热热了好一会子方罢。
宝贝这才提起旧话:
“我原先不知道那些事啦,但看贾三姑娘在额捏生辰宴上的样子,也大概猜到贾国公夫人对待庶女的态度——
所以我根本不是要让夫人们去问贾国公夫人提亲呀!让她们家爷们直接找上贾国公,可不比夫人说媒好使多了?”
她笑得悠悠然的:
“左右看贾国公夫人的模样也知道,贾国公这些年并没有因为史侯家未得实职,就如何与那亲家疏远的,想来他并不怎么在乎三十多年前的旧事,或者认为汗阿玛不会在意了……
那么他的庶女,能说给侯府嫡子,应该也没什么不乐意吧?”
贾娇娇(⊙o⊙):
哇塞!这么说起来,事情说不定还真能成?
但史家这一辈的女眷,那什么,不就该是史湘云的婶娘吗?
那位据说是自己拼出个侯爵来的史三?没听说他娶的是贾家庶女啊?
虽然据说史三确实和荣国府不怎么亲近,倒是和宁国府稍微好点儿没错……
兰香则笑着提醒一句:
“庶女和庶女也是有区别的。
贾二姑娘的姨娘祖上是贾家部曲,秦家兄弟至今仍在贾国公麾下,但认真说起来,他们家早在父辈获封八品武官的时候,就算是正经良籍了,秦家兄弟按说也该只有主子爷一位主子,早不该是贾家奴婢了。”
她话到此处,贾瑚悚然变色,看向贾娇娇:
“但秦家依然视贾家为主,这可怎么办?圣上那儿……”
贾娇娇对这事儿倒知道:“所以老太太才会觉得赦儿纨绔不怕,只要忠君孝顺不惹事儿就行啦!”
贾瑚方才缓和了脸色,但额头仍有汗渗出,宝贝拍拍他的肩:“不怕啦,你如今是世子嫡长子,又是汗阿玛跟前长大的,和十哥虽然格外好一些,但和太子哥哥他们也都不错,不会有事的。”
贾瑚慢慢放松下来,兰香才又道:
“但贾三姑娘却不同,她的生母大白姨娘,和后来养大她的小白姨娘,都是外头送来的贱籍女子。
那样人,比家生子都有不及,先头顾嬷嬷才一直不肯让她们正了姨娘名分,就是前儿听说写上家谱了,也仍是贱妾……”
☆、第96章 真。白莲花
宝贝托着腮帮子,看了贾娇娇一眼,却只是道:“那我听说还有一招,叫记嫡?”
兰香笑:
“是有这么个说法没错。但记嫡之事,除非嫡妻实在不济事、那家也实在不规矩,不然总要嫡妻点了头的。”
宝贝烦恼:
“这事儿又不好求玛嬷下懿旨……”
贾瑚赶紧道:
“是不能。”
贾娇娇那年特意办的生辰宴,不只宝贝记忆犹新,就是贾瑚,那也是绝对印象深刻的好吗!
虽然那会子他已经过了七岁了,往日里稍微公开的场合,已经甚少在女眷堆里混着,但那天虽说过得比寻常热闹,到底定义也还是“小型家宴”,出席的除了阿哥福晋格格们,也就是贾家的女眷而已——
贾好好一路将媚眼从十一阿哥抛到皇帝身上,贾瑚可都看在眼里!
而贾好好献媚讨好的手段之拙劣,贾瑚也是隔着屏风听得清清楚楚的。
这么一个人,劳动老太后下旨为她争取记嫡?
贾瑚这些年和宁寿宫不算很熟,但在他七岁之前,老太后每回来畅春园,也总会见见他、赏几样东西的好吗!
老人家,说实在的有点憨,也,甚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凉薄的,除了养在她跟前儿的那一两位,她那是连皇帝不大在意的阿哥格格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但她最多是没想起来,也不算计人呀!
更何况贾瑚还可巧正是皇帝还稍微看重的,又有皇帝跟前儿常青的毓庆宫翊坤宫常在她跟前儿念叨着,还算是她记得起来的晚辈之一。
老人家对这样的晚辈不说周到吧,也是挺好的了,除了贾瑚记不清的亲曾祖母之外,她是对贾瑚最好的祖辈长者了。
这么一个人,贾瑚可没那么没心没肝地,要让她去为贾好好那样的女子背书。
宝贝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贱籍从良,却显然不那么容易,是吗?”
贾瑚比宝贝显然懂得更多一点,作为已经给贾赦那个不靠谱爹带去见识过某些场合的小少年,他更能从兰香那句有些含糊的“外头送来的贱籍”中听出一些儿什么,也更叹气。
奴籍也是贱籍,但若是有主人家允可,奴婢们脱离贱籍还不算太难,虽然要官府备案,又对贱籍后的儿孙科举有所限制,可怎么都比优伶乐籍的要强些。
贾娇娇烦恼的和他们不太一样,但明显也很烦:“还不都是人,非得要分出个三六九等!还有奴隶买卖什么的,忒可恶了!”
一大两小遂抱在一处,一起蹙眉叹气。
神情竟是该死的相似。
兰香在一边看着,一直就没忍住笑意,不过是好歹没笑出声儿来罢了。
看了好一会子,才开始点拨:
“说起来,记嫡自然是提升身份的绝好法子,但也不是非要‘嫡出’啊!
咱们旗人自入关之后,大妻的身份确实越发与众不同了,可也还不像汉人家那般,屋里头除了嫡妻就都是妾室的——
还有个名号,叫侧妻。”
她悠悠然道:
“虽然侧妻如今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娶的,但国公府邸嘛!听说贾国公府人前些时候,还很热衷给世子寻侧妻呢!虽然最后没成,但想来她自己是极赞同这种事的……
民间又有招娣引弟的说法,贾三姑娘别的不说,这小名儿取的真正好,想来新进门的侧夫人,白得一个又不需要她劳心几年、名字又实在好兆头的便宜闺女,也没什么不愿意。”
宝贝点头:
“对,她肯定愿意的。”
←←不愿意的根本过不了宝贝格格这一关,进不了贾家的大门呀!
这俩说得挺热闹,那边贾娇娇与贾瑚听得却头大。
贾瑚可不乐意给自己再招惹一个便宜祖母,贾娇娇不只不乐意再来一个与她充太太的,还天然排斥小三小四小五六七这种生物——
虽然她如今也不是正室,好在康渣渣没有正宫这一点,多少能给贾娇娇一点儿哄自己的余地;再加上宜妃佟贵妃等给她的感觉,嗯,大家其实都是把妃嫔当一种职业混着的,就是佟贵妃和别人稍微不一样点儿,也最多就是上司同时还是她表哥罢了。
可贾史氏那边,贾史氏再不好,她也是正经嫡妻。
虽然她不是什么好玩意,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宝贝大惊失色:
“额捏,我才知道您居然是一朵真。白莲花啊?”
今年夏天这姑娘格外迷恋湖里的莲花,偏偏还不乐意让奴才们护着,贾瑚胤誐几个年纪又渐大,不好在水里近身看护妹妹。
贾娇娇虽不是非拦着孩子这不行、那不许的,看那些宫人想近身防卫被赶开、离得远了又提着心十分不安的也可怜,再说臭丫头要是出个什么事儿,她为了保住心头肉,肯定要给系统奸商剜去好大一块肉……
于是就给宝贝讲了几个白莲花的故事,那会子贾娇娇还看着给恶心得不只一看到湖里莲花就直反胃、连爱莲说那样好文章都无法直视了的宝贝女儿哈哈笑呢,结果报应就来了!
真。白莲花神马的……
贾娇娇往嘴巴里塞了块梅子干,才算压制住那一阵恶心:“……你这是打哪儿得出的结论啊?”
宝贝瞠目:
“难道不是?贾国公夫人都对你那样仁至义尽了,你还不舍得稍微回馈一二?那些事我听着都‘感动莫名’了好吗,怎么你自己倒,嗯,还不如个旁观者在意?”
贾娇娇愣了愣,心说可不是嘛!
除了被坑进宫来委实郁闷了点外,其他确实不是我亲身吃过的亏呀!
就是最终陷在坑里头,也真,咳咳,只能更多怨自己手贱乱刷金手指呢。
贾娇娇的家教不说十分好吧,但这样随便就将自己的错误迁怒到别人身上的事儿,还真不大做得出来,就如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厌恶与猜疑,就将人定罪一般。
……可话又说回来,这贾史氏对贾大姑娘并她姨娘做的事儿,可不像老太太那个,纯属只是脑洞开大的猜测呀?
贾娇娇回想自己刚穿越那会子,得到的贾大姑娘记忆虽然零碎不全,但那极品人家并于姨娘之死,可都是贾大姑娘亲耳听到贾史氏和她心腹说的——
没亲眼瞧见,但那是荣禧堂正房,想来没哪个人真能那样神通广大,能在荣禧堂里头,假装贾史氏和她心腹说话吧?
至少贾娇娇自己是挺信这事儿是真的,她一开始懒得理会,不过是一心想着要回家,又以为给老太太用了迷梦、再让她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的,也能让贾史氏够呛的——
再说连贾大姑娘这亲闺女都没因此立刻与贾史氏拼命呢!
贾娇娇也就没再纠结这事儿,可如今给宝贝一点破,她也察觉到自己的心态确实冷漠了点儿,一边希望贾大姑娘暂代自己的时候能做好自己哄好爹妈,一边却没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神马的……
毕竟这事儿给贾大姑娘的冲击还是挺大的,贾娇娇多少也得知些她那时候没立刻冲出去拼命的缘由:于姨娘原是贾家奴婢,当年贾代善口口声声的真爱,偏在这样儿事情上不肯用心,她难产而亡的时候还在奴籍,不过是因着贾大姑娘是贾代善第一个孩子,老太太怜悯孙女儿,才暗地里操作了一下,先去官府消了于姨娘的奴籍、后才报了死亡。
但不管怎么说,于姨娘一直到死,确实都是,嗯,至少礼法上是,只要主母看不顺眼,随便提脚就能卖掉的奴婢而已。
打死都能以财帛赎罪的那种。
当然贾史氏那会子顾忌她是贾代善的真爱,很是用了些宛转手段,渴望如今人走已久、茶早成冰,贾代善对贾大姑娘这么个活着的长女都不在意,能在又得真爱之后,还记得于姨娘几分?
再说贾史氏的手段也确实够宛转的,贾大姑娘纵然没有十分肯定,也有七八分把握,老太太不只事先不知道贾史氏针对于姨娘的手段,事后能查到的证据,也不会那么足——
而且在贾赦养在她身边不到一年之内,那些证据必然已经给扫清楚了。
如此这般,贾大姑娘纵然能将于姨娘的死因爆出来,一则证据不足,二则便有人信也奈何不得贾史氏。
贾娇娇那时候也无奈接受了这个缘故,除了感叹一下这古代的人命真是贱,也没再多想,但如今琢磨起来,就有些,嗯,太不把贾大姑娘的事儿当作事了。
贾娇娇可不希望贾大姑娘也拿这种态度对待她的事呀,于是少不得偷偷请教兰香:“……如今我也算有能力了,你说这事儿,还能查证吗?”
兰香十分吃惊:
“……怪不得格格说您是真白莲呢,您都进宫多久了?居然都能忍?”
贾娇娇:“……那时候不是还没能力查证嘛,后来万岁态度又不明……”
兰香哂笑:
“查证?何需查证?您既然说是亲耳所听,那就是证据了!”
贾娇娇:(⊙o⊙)啊?!
☆、第97章 混蛋和蠢蛋
贾娇娇这人吧,有些方面被腐蚀得挺快的,例如洗发擦背这种事,她都好几年没自己做过了,衣服都甚少自己穿了,但有些方面吧,又总还是挺天真的,例如无证论罪,哪怕都算是自己亲耳听人承认过的罪状呢,也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二十一世纪的华夏,死刑是还没废除啦,什么民主人权人道主义的,听说还常被某些自诩第一世界的国度批讽啦,但进步真的进步挺多的,就连贾娇娇这么个会在网络上随性刷人负分的小混蛋,也知道些“疑罪从无”、“只有口供无证据不足以定罪”、“道德绑架者呵呵呵”的法制常识。
这穿越说是好些年了,要是还在二十一世纪,博士都快能读一个出来了,就是在康熙朝,贾娇娇也刷稳了宠妃的成就了,但,她这宠妃几乎不用直面宫斗,都是直接拿金手指在康达boss身上刷到的呀!
唯一一次直面死亡的机会,只有那次好些天才哭出来的流产,也几乎给宝贝补足了……
这一下子要让贾娇娇学会倚仗权势,不需证据,只凭直觉就定人罪状,还是杀人大罪,她还真做不来。
兰香有些无奈:
“您这么这么久了,还是这样的傻天真呢?亏得主子爷愿意护着,格格也是个机敏的,不然您日后,可真让人操心!”
但没法子,这样的贾娇娇也才是能让兰香安心将后半生托付给她的令主子,再无奈也只得帮忙想法子:“都二十多年的事情了,哪里还那么好找证据?
您要是实在必要,不如和顾大人说说,顾大人与咱们老太太虽无血缘之亲、却不逊同胞之情,您又是进了宫的,老太太若知道些什么,或者会与顾大人提过也未必,就是没有,顾大人查这些旧事,也比较有法子……
再者,当年老太太身边的旧亲信也能打听打听,嗯,最亲信的未必是往日瞧着最有体面的那个,就像当日景仁宫,刘嬷嬷又不管先慈和皇太后饮食,又不问先慈和皇太后私库,只管着洒扫的活儿,可临了临了,她才是慈和皇太后密语当今,最是可信的亲信之人。”
贾娇娇心口一跳:
“哪个刘嬷嬷?不会是如今疏峰轩这位吧?而且你怎么知道得这么仔细?”
兰香浅浅一笑:
“鼠有鼠道。我如今又有主子您给的脸面,又有顾大人照拂,总有一些法子的。至于刘嬷嬷,她不是原先景仁宫那位刘嬷嬷,却是那位带过的小宫女。”
贾娇娇眯了眯眼,又无所谓地撇撇嘴:
“算了,顾谙达送过来的,又一直没提过什么,便不要紧,只寻常待着就是了。”
又赞兰香:
“你果然有法子。”
兰香摇头:
“这算什么法子?要是老太太真的因舅爷之故,查出些什么也早销毁了,这么着也查不到实证,只怕证人口供都只能找到拐了几道弯的……
要是您不是非得就着这事儿给她定罪,倒还有个法子。”
贾娇娇十分虚心请教:“什么法子?”
兰香叹气:
“我听舅爷舅奶奶先前那遭遇,委实太过可巧,王氏一个才嫁进去不过小三年的妇人,是断乎做不到那样巧妙的,要做也不该在清虚观中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