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初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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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初薰-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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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薇络

  楔子
  清晨的将军府,正是一春中最美丽的季节,随着桃花的飘落,两个小孩的笑声由远而近。
  “阿薰!快上来啊!”高高的院墙上,一个小女孩伸出手,脑袋上的丫髻一晃一晃,显得精灵可爱。
  院墙下的小男孩却一脸犹豫:“雪儿,爹知道会生气的,我们还是别出去了……。”
  “哼!”雪儿小脸一横,“你还是男孩子呢,胆子都没有!”
  阿薰仰起粉嘟嘟的脸庞,又低下来:“爹让我好好念书习武,我将来要做大将军的。”
  “连墙都不敢翻还做什么大将军!”雪儿从高墙上跳下来,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一双眼精灵古怪地转着,不知道又有什么鬼主意。
  阿薰从小就怕那个眼神,退了一步,说:“我要走了!”
  “好啊!”雪儿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跟在阿薰身后一蹦一跳地去了。
  经过花园中的池塘时,雪儿忽然停下来,望着波光粼粼,被阳光折射出千万点金光的湖水,忽然眼睛一亮,指着湖面说:“你看呀!阿薰,湖里有水怪耶!”
  阿薰就这么一晃神,顺着她手指看去,忽然感觉背后被人猛地一推,整个人扑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宛如漫天星光,闪烁不停。
  雪儿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地响起来。
  池水不深,阿薰呛了一下站起来,碧绿的湖水蔓延过胸膛,委屈地看着岸上的人,晶莹的水珠挂在睫毛上,一闪一闪,随时摔下来,摔得满地金光。
  “东豫王,南蛮王,里边请。”
  雪儿抬头,大大的笑容凝在脸上,宛如池水中盛开到最美丽时刻的荷花。
  阿薰微微抬起脸庞,睫毛上的水珠滴答一声,落在水中,层层水波荡漾开去……
  逆着金色阳光走过来的两个男子,把世间的一切景致都遮去了。
  ————————
  争吵
  “你这个贱人!你养出的好‘儿子’!我看你这次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你竟然教薰儿不做男人要做女人?!”
  “老爷,这么多年了,薰儿的女子身份总有一天要被人知道的——。”
  啪!一个耳光扇下来,一声更为暴怒的声音咆哮起来:“你还不知错!要不是你教唆他,他怎么会有这个胆子?明天太子殿下追问起来,你要我怎么交代?”
  一片哭声。
  阿薰混沌的意识慢慢回到脑子里,眼睛好不容易才撑开,一睁眼就看见织花的纱帐,从床柱上一直垂下来,一个角轻轻落在她手边,她动了动手指,很艰难地才碰到纱帐,很柔软,很细腻,是上等货色。
  她转了转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力气坐起来之后,就开始扯着嘶哑的嗓子喊着:“阿敏……。”看来她是感冒了,嗓子这么哑。都怪她的死党阿敏,大晚上硬是拖着她去搞联谊活动,结果那场活动中不但帅哥是濒危动物,就连男同胞都看不到几个。
  这年头男人都是怎么了?
  她们一大群女同胞只好借酒浇愁,大骂那些混蛋男人,一直喝酒喝酒,之后醉醺醺地相互搀扶着回到宿舍。她隐约记得阿敏和她勾肩搭背,像两个游魂一样在大街上飘荡了好一会儿才回去,宿舍大门已经关了,她们只好从大门上翻进去。
  阿薰平时体育是强项,她就身先士卒爬上去,坐在大门上面,伸手去拉阿敏,谁知道一不小心——她醉得太厉害,一个跟头砸下去——!
  现在想想真是惊险,居然没有把她摔死,那道宿舍大门可是远近闻名的‘色狼克星’,普通人没有几下功夫绝对爬不上去!
  阿薰喊了半天没人答应,心想阿敏肯定也醉得七荤八素,估计这时候正醉生梦死呢。她做了最坏的打算,用力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这时,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男一女的吵架声,男方言辞激烈,女方嘤嘤哭泣,还有挨巴掌的声音,她打了一个机灵,不会是她们跑错了地方吧?这环境她也觉得陌生极了!
  正想着,一个梳辫子的小姑娘掀开了纱帐,看见她大睁着眼睛,立即惊喜地喊:“老爷夫人,少爷醒了!”
  女变男?
  少爷?
  话落,两个中年人就急匆匆走进来,男的站在床边,高大威武,身上有一种迫人的气势,他抿着唇,一脸怪异的严肃。而女的则柔弱许多,哭着扑到阿薰身上,大哭说:“我的儿啊!你可把娘吓死了!”
  等等等等——
  他们搞错了没有?她明明是女儿身,何时变成‘少爷’和‘儿’了?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她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任由那妇人抱着,转眼又看见那个男人,一脸愤怒,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阿薰抖了抖。
  “明日就说薰儿生病了!不能进宫陪太子殿下读书!”男人板着脸对那梳辫子的小姑娘吩咐,让她出去传话了。
  他在床边走来走去,那妇人的哭声怎么都止不住,阿薰的手臂都发麻了。终于,她把阿薰放开了,抹着眼泪说:“娘知道这么多年是委屈了你,可是薰儿,你爹这也是没办法,哎……要是你真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我怎么可能是男孩子?阿薰瞪着眼睛,我堂堂正正一货真价实的祖国花朵,还没报答爹娘,报效祖国,谁要去当人妖了!?
  那男人走到床边,面色狠戾地说:“你是我上官城的‘儿子’,你最好牢牢记住!”
  阿薰听得一头雾水,这些人难道都没有眼睛吗?她活脱脱一根正苗红的女青年,何时变成他‘儿子’了?
  妇人又轻轻搂过她,脸上留着刚才挨巴掌的痕迹——五个红红指痕,她用手帕抹着泪水,哭着说:“老爷,薰儿总不能做一辈子男人吧,她……她可是女儿身啊,现在她小,看不出来,可万一长大了——。”
  男人不耐烦地打断:“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要是得罪了太子殿下,我们一家都要杀头,这可是欺君之罪!”
  阿薰彻底懵了,这两个人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太子什么杀头?还欺君之罪,她不会——想到这里,她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战!她难道真的,真的——
  “我……。”她想开口询问,可不知从何问起,那男人一听她开口,眼睛里差点儿冒出火来:“等你好了以后照样去东宫做太子侍读,你要是再想做女人,我会打断你的腿!还有你娘,你最好想清楚了!”
  ‘儿子’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凶恶的父亲?阿薰抬眼瞪着他,上官城莫名地怔了一下,这眼神……挥走心中的不安,他大步就跨出去,今天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让太子殿下起疑心,他上官城一世英明,只是当年求子心切却一直不如愿,才会鬼迷心窍地把刚出生的阿薰当成儿子来养,这么多年阿薰一直都乖巧懂事,也默认自己男儿的身份,可不知为何,昨天却突然发疯了似的在七皇子面前把一头秀发披散下来,而那时太子殿下刚好寻来……
  阿薰看见上官城走了,心里有些安定,抱着她的妇人擦了擦泪水,绣着蝴蝶的绢帕早已经湿了大半,那双黑色的眼睛红肿得不可思议,想是哭到了伤心极点,阿薰不禁同情起她来。
  “都怪娘不争气……要是生了你我还能再生一个,可惜……都怪娘。”当年也就是生了薰儿之后,她流了太多血,大夫说她不能生了,而那时老爷又那样顽固……她嫁进上官家,已经是老爷的第九位夫人了,前面的八位胎胎都是女儿,听说六夫人曾生下一位小少爷,老爷欢喜不已,可惜那小少爷福薄,出生几个月就夭折了。
  阿薰虽然不太听得懂她的话,但也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哀怨。她无可奈何,浑身上下疼得要死,像是骨头都散架了,手脚不能动弹,不过她能看出这具身体的主人,不过才十三四岁的模样,偏瘦弱。
  她好歹都大学二年级了,竟然还赶上穿越潮流的末端,来了一次灵魂穿越……看来从‘色狼克星’上摔下来,真的把她摔死了!想想她蒋薰这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唯一让世人不齿的就是从小懒惰成性,连上个大学都选在家门口,周六周末就回家赖着,她老妈说一辈子都没见过她这么没出息的人。
  可再没出息,她也是个热爱国家的共青团员啊,摔了一跤就把她摔回古代来,这是什么天理?
  “薰儿。”妇人轻轻抚摸她苍白的脸,柔声道,“听你爹的话,好好做太子殿下的侍读,娘知道……知道你对七皇子的心意,可是……这都是各人的命啊。”
  还有一个七皇子?阿薰低头看了看这具身子,看来这位上官小姐是属于早熟的那一类型。她用力点点头,想哭都哭不出来,穿越年年有,到她这里都倒奇了!
  吃药
  妇人见阿薰乖巧地点头,心里的阴霾也退了些,回头叫到:“晴儿,快把少爷的药端进来!”
  刚才梳辫子的小姑娘端着托盘进来了,盘内放着一只青瓷碗,几缕烟飘起来,淡淡的。
  “九夫人,老爷吩咐,少爷服过药之后就好生休养,宫里的事可暂时不必担心,刚才七皇子派人来问少爷的伤势,老爷随着进宫去了。”晴儿把青瓷碗端出来,九夫人接过去,吹凉了些,递到阿薰面前:“来,喝了药就能快些好起来了。你爹进宫去,今天的事情会解决的,以后不能再任性了知道吗?”
  阿薰心里叫苦连天,汤药的味道刺着口鼻,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中药怕的要死。别过脸闭气,把一张脸涨得通红,九夫人见她这样,微微叹息道:“良药苦口,娘知道你从小怕吃药,可这次说什么都要吃。”
  阿薰泪眼汪汪地把一整碗药喝进肚子里,然后装作一副困倦的样子躺在床上,声音嘶哑地说:“我困了。”
  九夫人给她拉好锦被,吩咐晴儿在床边守着,随时看着少爷有什么吩咐,又语重心长地叮嘱她,不要违逆她爹,要孝顺懂事,以后进宫在太子面前要小心,千万不能被太子看出什么破绽来,上官一族的性命可都在她手心里捏着呢云云。
  阿薰好奇这位上官小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牵扯了一个太子殿下,还有一个七皇子,古代人的关系复杂错综,她想要理清楚头绪,恐怕不容易,也不能去问人吧,难不成要装作失忆?对对对,这一招在穿越小说中屡试不爽,只要不太过分就好了!
  她看着九夫人出去了,晴儿坐在床边,纤细的小手轻轻在被子上拍着,像哄婴孩一样哄着她入睡。她细细打量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
  晴儿发现她没闭上眼睛睡觉,反而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看,不禁红了脸道:“少爷……怎么这样看着晴儿?”
  难道晴儿竟然不知道上官小姐是女儿身吗?阿薰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眼珠子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不着痕迹地说道:“晴儿,你伺候我多久了?”
  晴儿眨眨眼睛,笑道:“晴儿十岁进府就跟在九夫人身边,伺候少爷也有六年多了。”
  阿薰踌躇着该不该试探她,晴儿脸上的笑容隐去了,蹙着双眉:“其实……晴儿知道小姐您……。”
  表白的后果
  阿薰心中一阵惊喜,看来晴儿是知道她的身份了!当下,她立刻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来:“晴儿,我好像……受了伤,好像不记得很多事情了……。”
  “小姐……。”晴儿疼惜地握住她的手,“您当时怎么就那样任性,骑上马就跑了呢?您根本不会骑马呀,要不是太子殿下追上去,您恐怕连性命都要丢了。”
  晴儿越说她心里的疑惑就越多,其中的关系肯定特别复杂,不过她不能心急,万一让晴儿起了疑心就不好了。“我以为会死了,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爹和娘……哎,我头好疼,那些事情就是想不起来。”事实上她的头的确很疼,不知道上官小姐究竟是怎么摔下马的,恐怕比她从宿舍大门上摔下来还惊心动魄吧。
  晴儿温柔地看着她:“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有什么疑问,您就问晴儿吧。”
  真是好姑娘!阿薰感激地看着她:“七皇子他……。”想来想去还是先问问七皇子,从刚才的话中可以看出,这位上官小姐对七皇子的感情不一般。
  晴儿听她一开始就询问七皇子,眼中便多了一抹忧虑:“前天晚上您回来,晴儿就发现您魂不守舍的,咱们一宿地坐着,您谈起七皇子的时候……我老早就该想到,小姐您也是女子,七皇子那样的人,英俊风流,全国上下,多少女子仰慕。小姐七岁起就跟着太子殿下,在学堂里出出进进和七皇子在一起,自然会……。”
  阿薰大约明白了一些,上官小姐情窦初开,对象就是风流倜傥的七皇子,多年暗恋,终于在昨天下定决心表白,在七皇子面前表明自己的女儿身份,不料刚好被太子看见了,更不巧的是她那位想儿子想疯了了老爹也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上官小姐惧怕不已,骑上一匹马就跑了,可惜她不会骑马,跑了一段路就被烈性的马摔了下来,幸而太子殿下骑了另一匹马跟上来,救了她一把,才让她保住了小命。
  问清楚了受伤的原因,阿薰觉得今天先到此为止,虽然她还有满心疑问,但一时之间不宜全部问出来,慢慢来才不会让人起疑心。她笑着对晴儿说:“别让娘和爹知道我忘记这些事情,这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晴儿明白,晴儿不会说出去。”
  阿薰很放心,感到一丝睡意,就闭上眼睛睡了。
  上官初薰
  阿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左右,都快变成僵尸了,不过其间她也渐渐知道了很多情况。比如她穿越来的朝代,是不存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的历史上的。
  天朔王朝,据说是如今最强盛的帝国,她的老爹上官城,是战功彪炳的大将军,在朝中有很高的威望,他一生都希望有个儿子继承衣钵,可惜天不从人愿,他娶了十个老婆,竟然没有一个为他生下儿子的。而她——上官家第十三位小姐,出生时求子成狂的上官城豪言壮语对外宣称这次一定是儿子,谁想到生出来还是女儿!一时骑虎难下,放不下老脸,又不甘心,硬是把她当成男孩来养,外面的人都以为上官城真的得了一位公子,上门道贺的人从将军府一直排到城门口去。于是她这位大将军之子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声名远播,就连当今天子,也送了贺礼,还金口玉言,让她做太子殿下的伴读。
  就这样,从七岁起一直做太子伴读的上官小姐,被外界认定为男儿身,由此也让上官城没有了回头的余地,后悔都难。只能拼命维护她的男儿形象,要是她的女儿身被揭穿,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上官一族欺君满门抄斩的灾难。
  怪不得上官城那样愤怒了。
  上官小姐原本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上官初薰,因为扮了男儿,上官城把那个‘初’字省略了,改为上官薰。
  可阿薰觉得,她这么美好的‘薰’字,怎么听怎么像女人,大概因为上官城是武将出生,所以对取名字不大擅长,要是她,肯定会叫小强啊,小明啊,东东之类的比较男性化的……
  身体慢慢恢复了,阿薰才能从床上下来在房间里走走,从房间的摆设来看,上官薰在家中的地位是不凡的,从陈设到布局,都花了一番心思,特别是墙壁上几幅字画,一看就知道是名家之手,价值不菲。
  房间虽然是为男孩准备的,可是在房内还是有一面很大的铜镜,据上官城说,每天早上必须自照,一观形象是否得体,二观品行是否贤德,三观错误是否改正。
  阿薰第一次站到铜镜前,倒看不出什么品行错误的,唯一映在眼前的,是上官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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