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薰回头给了卓宛如一个坚定决绝的眼神:“现在就让我走?”
“我给你详细说明了天朔的形式和刺杀方式之后再去。”卓宛如招招手,一副公事公办的冷酷样子,完全不见了刚才在帐篷里盈着泪水的柔弱模样。
阿薰跟着她走进另一座营帐的时候,开始研究卓宛如坚强外表之下的内心。她因何而哭呢?为什么说起子渊,她就露出那么脆弱的表情?
卓宛如……不该是这样的人。
是因为子渊的薄情,还是她原本就深情?
她想起很被无数言情作家引用,已经到了烂俗地步的某一句词:问世间情为何物?
谁也说不清楚吧。
——
答曰:废物~
珍藏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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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上马趁着夜色悄悄奔出锦都大门,阿薰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掩映在夜色中的宏伟城市,它曾经是一个帝国的都城,可是如今,一切都是过眼烟云了。
不管它怎么变迁,阿薰都觉得这座城池永远是她心里的繁华锦都,这里承载了太多她美好的回忆,她的所有幸福,似乎都在这座城池中。
看着大门缓缓合上,在黑夜中发出沉闷的声音,像是突然合起的一双手,把她想珍藏的一切都小心翼翼地合拢,城中的灯光,仿佛散发出来的点点滴滴幸福记忆。
阿薰看着,笑容缓缓浮现,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她会再次回到这里!到时候,所有的幸福都会释放。
“驾!”阿薰狠狠一抽马鞭,胯下的白马吃痛,立刻撒开蹄子狂奔,渐渐地,阿薰细弱的声音融入了城外的万里夜色之中。
清晨的树林里,野树芳草散发出春日特有的幽香,栖息在树上的鸟儿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冲上天空去。
马蹄声靠近林子中就渐渐放慢了速度,过了许久,一匹白马才缓缓走到树林中,马上束发的少年脸色苍白,跳下马背,走到一棵粗壮的树旁,靠着树干慢慢坐下来。
解下马背上的水囊喝了几口,阿薰才觉得身体上的疲惫稍稍缓解了一些,小腹有些隐隐作痛,看来这一次她是非常不幸地遇到痛经了。
已经赶了一夜的路,那匹精挑细选出来的白马也累得够呛,从锦都到帝都,少说也要十天的路程,就算日夜兼程,也不可能按照她的意愿立刻就到达,而且到了之后,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进宫见到连陌。
总不能让她站在大街上狂喊:“我是上官薰!我是上官薰!”那估计还没见到连陌,她就先被人杀了。
卓宛如给了她一个最大的难题!
阿薰打了一个呵欠,现在马儿困乏,她也想趁此时间稍作休息一下,眼睛刚刚合下去,忽然听到林子里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响动。
救人
阿薰吓了一大跳,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手按在腰间的宝剑上,准备随时出击。
几棵矮小的灌木摇晃了几下,然后一个黑黑的影子忽然跌跌撞撞地冲出来,阿薰大叫一声,拔出宝剑就要杀过去,可是那个冲出来的影子只冲到半路上就倒了下去,躺在地上闷声呻吟,身上流出大股大股鲜血。
竟然是个人!
阿薰蹲下去,看着那人满脸血污,嘴里也流出大量血沫子,一双眼睛圆鼓鼓地瞪着,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一样,样子十分恐怖。
看他身上的装束,应该是军人,只是满身血污也看不清楚那件军装的样子了,阿薰只能看他袖口的标志,看了一眼之后差点儿再次拔出宝剑杀人!
奶奶的!居然让她遇上了护国军逃出来的人!而且还是个官职不小的将军!
我靠!这个人一看就知道是被火烧了然后被乱箭射了被刀剑砍了的样子!这么多伤居然没有死!还让她遇上了!
“救……。”那人忽然抬起手,死命地抓住阿薰拔剑的手,一说话,嘴里就吐出大口大口鲜血,“救……。”
阿薰本想心狠手辣杀了他的,可是脑子里忽然一闪,让她忽然决定救他!
她救了这个官职不小的将军之后,回到帝都还怕见不到连陌吗?
阿薰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了一千八百度,拿出身上应急携带的伤药和纱布,撕开他身上的军装,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然后上药,包扎,等处理了他满身血淋淋恐怖之极的伤口之后,日头已经在头顶上了。
阿薰擦了擦头顶上的汗水,呼出长长地一口气。
那人睁着一双眼睛看着阿薰,气息微弱:“多……谢。”
“不用谢,这年头战乱,谁都没有办法,我路过锦都的时候,看到城外堆积的尸体都快变成一座山了,哎……。”
那人听她这么说,似乎被勾起了伤痛的往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双目圆睁,恶狠狠地说:“东豫王手下的人,都是这么残忍!”
自报家门
阿薰撇撇嘴,听到别人说子渊的坏话,总归是不高兴的,何况战争之中,你死我活,手段不残忍,怎么在战乱中活下来?
战争本来就是流血牺牲的事,这个人这么看不开,怪不得会败在她小小的火牛阵下!
“恩公!今日得你相救,等我回到帝都,一定会重重答谢你!”那人充满感激地看着阿薰,眼里的感激倒是真实的,没有虚假的样子。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阿薰露出一脸淡泊的笑容,“原来你也要去帝都,正好,我也去帝都,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把我的马送给你吧。”
那人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么好的人,自己不骑马,反而送给他,一时之间让他有些感动:“恩公,这怎么可以!”
“没事,我健健康康的,还能走路。”阿薰用纱布擦干了手上沾染的血迹,站起来,“听说锦都还派了追兵出来,你要小心。”
“恩公!”那人忽然强撑着坐起来,“恩公可否跟我一起回帝都。”那人眼光中充满了期待,隐隐约约有些慌乱和恐惧。
阿薰在心里冷笑一声,他受伤这么重,就算把马借给他他也不一定能骑,迟早都要求她的!否则锦都的追兵找到他,他还有什么活路?
阿薰装出考虑的样子:“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
“求恩公再帮我一次吧!”那人趔趄着身子跪下来磕头。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阿薰几乎笑出来,上去把他扶起来:“快快请起,我答应就是!”
“多谢恩公!”那人看见阿薰肯答应,眼睛里顿时放出亮光,“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阿薰刚想报出花木兰的名字,细细一想不对,花木兰这个名字现在可能在锦都都传遍了,这些被她杀的狼狈逃窜的敌兵怎么可能不知道?
好险,要是自报了家门,那她死的就太冤枉了!
——
荆轲
“在下漂泊各处,早不记得名字了,你就叫我荆轲吧。”阿薰说,心里默默念:不知道这个时间段里荆轲出生了没有,也许秦始皇都没有出生呢!“我看追兵也快到了,我们快走吧。”
“荆轲,”那人欣然微笑,“在下杜闯,是护国军右将军,这一次……哎,不说也罢。”
“原来是杜将军,小人真实有眼不识泰山!”阿薰连忙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要跪下行礼,被杜闯一把拉住:“恩公不要这样!你是我杜闯的救命恩人!不必行这些世俗之礼。”
阿薰见他脸上有些喜悦的样子,似乎对她知道他这个‘泰山’而自鸣得意,其实她知道杜闯是个什么东西?这句话,还不是跟着电视上学的!要是不这样说,估计这杜闯肯定不高兴而和她生出间隙。
阿薰让杜闯骑马,自己执着缰绳在前面牵马,虽然是累人的工作,而且还是为自己的敌人服务,不过这也是一种见到子渊的手段,她乐意去做。
就这样,阿薰为杜闯当了十多天的马夫,两只脚都磨出泡来,水泡破了,又痛又痒,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不过仍然让她一天天坚持下来。
到了距离帝都还有一段距离的小城镇上,阿薰又花钱买了一匹马,杜闯是军人,身体硬朗结实,伤口也恢复得快,加上阿薰带的都是最好的伤药,所以十多天之后,杜闯基本上像个正常人一样能走能跳,骑着马也能飞奔不怕颠簸了。
她买了马牵回去,杜闯似乎有意识白马应该是属于阿薰的,自己霸占似乎不合道理,于是主动把白马让给阿薰,自己骑上那匹棕色的马。
两个人一起骑马上路,速度比先前快了不止一倍,傍晚的时候,已经抵达帝都了,因为战乱,城门的关口比任何时候都严格。
可是当杜闯牵着那匹劣质棕马走过去,那些守城士兵一看见他高大的身材便立刻精神抖擞地行礼:“参见杜将军!”
右将军
官儿还挺大!看来这一次自己是找对了靠山。
阿薰暗暗高兴。
杜闯只说了几句话,守城士兵立刻打开关卡,让杜闯和阿薰大摇大摆骑着马进城。
“恩公,你先在我府上休息,待我面见皇上之后,再来好好招待恩公,恩公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杜闯在马上郑重其事地说。
阿薰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感慨无限地说:“将军是有福之人,能亲眼目睹龙颜,我们平头老百姓,这一辈子,都见不到皇上啊!”
杜闯很不谦虚地笑了笑:“像恩公这样,四海为家,倒是杜闯一直十分向往的生活呢!”
十分向往?阿薰在心里不屑一顾地冷哼,有本事你不要当官,去当流浪汉!吹什么牛啊!嘴上却说:“像我这样的人,居无定所,如随波逐流的浮萍,哎,何时能像将军一样?”
杜闯似乎听出她话里的什么味道,说:“恩公想见皇上,我倒有一个办法,不过,只能让恩公远远看一眼罢了。”
“果真?”阿薰转过头看杜闯。
“那要委屈恩公做我的侍卫了,随我一同进宫。”杜闯说,“往后有机会,我会给恩公一个适合的职位。”
阿薰自动忽略了杜闯的后半句话,只知道能进宫了!狂喜的表情表露在脸上。
杜闯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救了自己的性命的年轻人,他还怕不好打发,现在知道他竟只是一个贪图功名富贵的人,这样的人,他杜闯见多了!自然知道是最好打发的!
跟着杜闯回到右将军府,整个府里的人都狂奔出来迎接,特别是杜闯那几个大大小小的老婆,个个又哭又笑,吵吵闹闹,场面简直让人想自杀。
阿薰还以为自己是到了精神病医院!
那些人缠过了杜闯之后,又跑来缠她这个杜闯的救命恩人,那些个妻妻妾妾看见阿薰生的面如冠玉,清秀可人,举手投足又有一股不流世俗的气质,都跑来大献殷勤。
暴君
阿薰连忙逃到杜闯身边去,以免被杜闯误会了,坏了大事!
杜闯和一个军师模样的低声商量了些什么,杜闯的脸色有些发白,手指紧紧握起:“我即刻进宫!”
“将军!皇上现在更加难以捉摸,您务必要小心!”军师郑重地嘱咐他。
杜闯点点头,想起阿薰来,然后说:“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荆轲,我想带着他进宫,给他找一套士兵的衣服。”
那个军师看了阿薰一眼,眼神有些犀利,阿薰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请多关照。”
军师随便指派了一个人带阿薰进去换衣服,趁着没人,阿薰就问那个带她进来的丫鬟说:“姑娘,现在的皇帝怎么样?”
那丫鬟早就暗暗地观察过阿薰的相貌,芳心乱跳,现在听她说话,更是羞得一脸红,可是听到阿薰提起的人是当今皇帝,还是露出恐惧地神色摇摇头:“公子请不要私下议论皇上的事情,会被杀头的!”
阿薰摸摸自己的脖子,连陌不至于那么残暴吧?限制言论自由?迟早逼得百姓造反!
“多谢姑娘了。”阿薰拱手道谢,心里有个问题很想问出来,可是想来想去,还是吞回肚子里去。
关于那个孩子……她心里的埋葬的秘密,究竟怎么样了?
好想知道,可是又好怕知道。她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回避想起这一切,每一次心如刀绞,都用强大的信念克服自己。
孩子……如果你还活着,现在我和你的距离,这样近……
换好衣服出去,等候杜闯的人已经在庭院中排成方队。阿薰一看阵势,才算明白为什么杜闯这么容易就答应让她跟着进宫去。
一百多人的护卫队,个个都人高马大,结实魁梧,她这种‘五短身材’夹在中间简直就是一粒沙!
杜闯从拱门下走进来,看见阿薰愣愣地站着,便说:“恩公,我们走吧。”
是福是祸
阿薰点点头,插进队伍里去,杜闯自然是坐进轿子里,悠哉游哉地进宫去面见皇上,路上,阿薰很小心翼翼地问旁边那个一脸憨厚老实的侍卫:“哎,你们以前进宫,能不能看到皇上?”
那个士兵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前面一个人的后脑勺,似乎没有听见阿薰的问题,一脸傻愣愣的表情。
阿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他无动于衷,仿佛是一尊石像。阿薰囧了,为什么?这个人居然无视她!!!她怎么说,也是名叫荆轲的人啊!!!荆轲啊!
跟着一群不说话的石头走了几十分钟的路,终于抵达皇宫。一部分士兵被留在外面,阿薰是杜闯特意交代过的人,所以自然是跟着进了皇宫。
走过熟悉的德阳门,昭临门,皇上在紫极殿和几位将军议事,如今皇上全心全意对付东豫王,凡是关于东豫王的事,事无大小,都要亲力亲为,好像结仇了几百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皇上在谈起东豫王时,眼里那种复杂的光芒,既充满杀气,又隐含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阴翳。
震北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从锦都传来时,皇上几乎是暴跳如雷,下令处死了那个倒霉的传讯兵,然后立即下令全国征兵。
所以这一次杜闯逃离回来,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杜闯在走进紫极殿的大门就开始心惊肉跳,紫极殿高高的台阶像是有几千几百层一样,怎么走,都是那么高那么远,额头上的汗水层层流下来,颗颗都像灼热的火。
刚才已经有太监进去禀报了杜闯回来的消息,到现在皇上还没有暴怒下令处置他,或许还有活的机会,可是皇上越是冷静没有动作,就越是让人害怕。
阿薰站在下面,暗暗观察杜闯有些颤抖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侍卫在进了紫极殿大门的时候,就不允许再前行,阿薰急得差点儿跳脚,站在这里能看见什么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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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刚来湛江,还没摸清楚情况,各位亲们对不起啦~哭哭哭,有谁是湛江的咩?
紫小姐
可是这个时候叫杜闯已经来不及了,深宫大院里,就算她救了杜闯全家,那种人,也不可能为了还她一个恩情而停留下来帮她,何况现在皇上阴晴不定,不知道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来。
阿薰只能站在大门口,看着杜闯消失在高高的台阶上。
在转头看旁边站得笔直的侍卫,哎,这些人……
她是不可能这样站着站几个时辰,所以想找个机会悄悄地溜去哪里。但是一看皇宫侍卫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又不敢乱动。
艳阳高照,头顶上热烘烘的,像是要燃烧起来,站得久了,有昏昏欲睡的感觉,双手触摸到藏在袖口里的短匕首,冰凉的金属质感让她心里再次清晰起来。
抬头看着紫极殿,现在住在里面的人,曾经和上官薰青梅竹马,也曾经和自己有过一段年少的青涩感情,现在她要手刃他,有些不忍心,可是不管私心,还是为天下着想,她都该杀了他……
“紫小姐,紫小姐,不要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