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你曾对我说——跟我打。”叶修自己回答了,他的声音浸着水汽慵懒,“周泽楷,那时候,我真想跟你打一场。”
白衣人赤足踏在雪地里,周泽楷看着雪里那片苍白的肌肤因寒冷而渐渐泛红,不知不觉声音低了下去:“好。”
“等剑试上,我们痛快打一场。”叶修话中有寻得对手的战意与满足,偏偏眼角眉梢还是慵色。他松松披着外袍,苍白的身体裹在松垮的白衣里。青年慢慢俯下身,叶修不知他要做什么,就感到足尖落入一片温暖中。
叶修微微睁大眼,看着风仪清隽的年轻人把他的裸足握入手中,周泽楷抬起眼看他:“冷。”
青年目光沉静,面无表情,眼底的热度却微微熏红了眼角。这个字吐息简短,余音醺然,听在耳中如酒入喉。叶修不觉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俯身望向那双眼睛里,低声回答:“是有些冷。”
身负武功之人,便是裸足踏雪,也不会察觉一丝冷意。两个当世卓绝的高手,却在梅雪花月中睁着眼说瞎话。
叶修有点想笑,他扶着青年的肩,声音里确确含了笑意:“周城主,你知不知道这种时候,应当做何事才能暖起来?”
周泽楷定定看着他。叶修指尖抚着他的脸,吐息温热:“我可要唐突你了。”
话音未落,叶修感到足下一空,裸足又落在雪地里,而肩上一沉。他眨眼便被青年抓着按在一株梅树上,抖落簌簌积雪。青年居高临下看着他,声音低哑:“我来。”
叶修还没来得及唐突后辈,就已被唐突了。叶修挑了挑眉:“你会?”
他很快就知道了。
叶修背靠着梅树,薄薄一层衣服后面就是粗糙的树干,他还有心思担心压坏梅树,只是虚虚倚着。下身传来的不适感让他忍不住低头看去,却一眼看到城主大人那修长的手指如何挑起细碎的积雪,抹在隐秘的位置,又如何在入口处按揉雪块使之化开,莹润的雪水流入其中……叶修闭了闭眼,移开视线。
雪水送入身体中的滋味不太好受。凉意一点点填充着难以言说的隐秘之处,即便是常年修习剑术的身体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那不轻不重按压入口的手指,带着雪时是凉的,化开雪后又暖得叫人战栗,在隐秘之处流连逡巡。叶修只觉得被那不轻不重的力度撩拨得气息微乱,他一横心,伸手抓住那根手指,往里一送。
忍着忽然闯入的异物感,叶修咬着牙在青年耳边调笑:“怎么样,还是要我来……唔!”话没说完,下身冷落许久的那物被忽然抓住,重重一握。他本已情动,此时如惊雷般的快感骤然炸起,激得脑中一阵轰鸣乱响。等他回过神,发觉自己那物竟还未泻出,被青年按着顶端,涨的有些难受。他还想伸手去拨开青年桎梏的手指,手腕也被按住了。
“前辈。”青年轻轻吻着他的手腕内侧,抬起眼看他:“别动。”
叶修喘了口气,声音哑得不像他:“把手放开……唔!”
这次却是身下隐秘之处,青年放了他的手腕,转而用两指探入,辗转反侧。他的动作有些生涩,但却很耐心,将难以言说的羞耻之地摸索了个遍。叶修被他不知轻重的摸索弄得全身发软,他面对最凶险的剑招时也从未有过一丝动摇,此刻却不得不借瘦疏的梅树支撑身体。叶修闭着眼,感官反而被放大到极致,隐约浮动的暗香里,只有手指出入身体带出的水声清晰。
又一次被顶到要命的地方,叶修深深喘了口气。他的话里都不自觉带上了颤音:“够了……”
青年抬起头看他。他看见周泽楷的眼角通红一片,显然也是忍得难受。叶修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眼角,哑声说:“你进来吧……”
青年深深把他的模样刻进眼底。叶修不知道,他此时衣襟散乱,敞露的苍白肌肤上还有旧伤的痕迹,往日执剑战斗的身子虚软倚在梅树上,说着邀请的话语,何等旖旎。
被缓慢而坚定地充满,叶修不自觉蜷起脚趾。青年的动作小心而温柔,使预期的痛苦减轻了不少,逆伦常而行的情事也变成水到渠成的欢愉。叶修的两只手松松搭在他的肩上,仰起头轻轻喘息,正正露出一段脖颈送到青年嘴边。
“前辈。”周泽楷轻轻咬了一口那处脖颈,又低声喊:“叶修。”
叶修睁开眼,在青年的眼里看见自己。离得这么近,所有无言脉脉的情意都一丝不漏地交换,月色把两人的影子连在一起。叶修不由得凑过去吻他的眼睛,低声在他耳边笑:“你这副样子,真是好看。”
他说了这句话,看到青年的神色,顿觉不妙。但已经来不及。
狂岚骤然卷起躁动不息的海浪,将他全部身心吞噬得一干二净。叶修被切切实实压在梅树上,后背一次次撞击、碾磨粗糙的树干,那一点痛感都被掩盖在身下呼啸的快感之中。梅花上的积雪不断簌簌落下,偶有几点落在他们的肩头脸颊,被青年用舌尖含起,送入叶修口中,彼此分享那一点带着梅花香气的寒凉。有一点细小的雪粒落在叶修的眼角,很快被灼热的体温融化,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下。
“叶修。”他在迷乱中听见被自己拥抱着的青年一声声喊他的名字,“叶修。”
“叶修。”
他除去不成调的喘息和勉强克制的呻吟,已难以出声,唯有更紧地拥抱回去,足勾上青年的背。赤足上还沾着雪,濡湿了一小片衣衫。青年如有所觉,停下了一瞬,而后握住叶修的腰身,更激烈地回应他……
整场淋漓尽致的情事中,寡言的青年没有说出一句爱语。却仅仅在叶修的耳边一声声低唤他的名字。隐忍情动,迷乱欢愉,怜惜恋慕,都含在最简单的两个字里,传入耳中几乎动人得叫人发狂。叶修从不曾想,自己的姓名有一日会在最欢愉的时刻被这样一声声吐出,比世间最锦绣的诗句更像诗。
有一刹那一朵梅花被贪餍不足的两人震落,叶修茫然抬起眼,隔着那朵误入的暗香,遥遥瞥见远处千机伞和碎霜并肩立在雪地里。天下至坚至利的凶杀之器,搁在一块静静落了梅花和雪,竟然也透出一点平和喜乐。
长久漂泊的,长久孤寂的,终于寻见了彼此。
第二日雪霁初晴。
微草之境的幻阵缓缓关闭。叶修只觉腰还有几分酸软。他懒懒歪在马上,看周泽楷对江波涛点了点头,然后转首看向这里,踏过积雪走来。
骏马嘶鸣一声,周泽楷抚了抚马鬃,抬起眼看他。
叶修微微一笑:“我走了。”
周泽楷回转轮回城,而叶修继续前行。 两人所去之处不同,在此时便要分道扬镳。
周泽楷没说话,伸出手轻轻覆上叶修执着缰绳的手。
“很快便能再见。”叶修瞥了眼不远处候命的的轮回剑侍们,俯下身在青年耳边笑问,“不知剑试上,你我胜负如何?”
周泽楷回答:“尚未可知。”顿了顿,又道:“当全力以赴。”
叶修直起身。两人都看见彼此眼底的暖意。周泽楷轻轻一握,便收回手。
“剑试上见了。”叶修说,勒马回身,驱向等在前头的几人。
轮回城主立在雪地里,目送那一骑白衣转过雪路尽头,渐远不见。
江湖寥远,天地浩大。相逢与别离,都是常事。
然自有缱绻,与君归去。
【与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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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了。
好像有句话说,作者写下故事的第一句脑子里面就已经在构思后记了。虽然我并未这样想过,但还是想说些什么。
最初只是想看见某些情景里的那些人,然后不知不觉已经写到这么长。能看到蝴蝶蓝笔下的这些人物,真是非常幸运又幸福的事情。他们在发光啊——在他们自己的故事里,光华绚烂,令人无法移开视线。想描述那光芒的千分之一,百分之一,想看到这样的背景下的他们——
于是写了下去。
10W字,两个半月。这已经是个很长的故事啦。就让他们的江湖止步于此吧。我想这一刻作为终结,已经足够了。
也许将来,会再写一写零落的片段。
今天收到了封面,正好与文里的某一处情景完全应合。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QwQ
感谢听我拙劣的叙述直到这一刻,衷心感谢。写出故事,然后有人看见并能得到回应,是非常开心的事。
下一章就是番外们的节奏了w
晚安^^
番外二?喻叶
子规
今年春意来得早,蓝雨阁的桃花已开了好几枝。
青衣阁主转过回廊漫步行来。廊下几个蓝雨弟子窃窃私语,钦慕着自家阁主的风仪,就见阁主的眼往这一扫。好似被初春的江水悠悠一照。立时便屏气低头,再不敢出声。
便听见阁主温润的声音道:“不去习剑,聚在这里做什么?”
新进弟子胆大,见阁主似无责怪之意,便你一言我一句地回答了。原来晚上有庙会,这些少年人是商量着去看花灯。
喻文州笑了笑,温言道:“我才入蓝雨时,也去看过。”
一个弟子问:“阁主觉得好看吗?”
青衣阁主不知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一会,轻轻微笑:“怎么会不好看。”
喻文州不喜热闹,却是个温和的人。所以那晚同门的师兄弟们拉他去看花灯,他还是去了。但热闹总归是有诸多不好之处,比如人一多,就容易走散。
比如一不小心,就会遇见劫数。
虽然走散了,喻文州并不着急。他悠然走过长巷,转过街口,一抬眼就看见桥上倚了个人。满天烟火明灭,柳枝扬入春风里,那少年斜带面具,容色淡漠,如有所觉侧过头,遥遥看了他一眼。
后来,很久的后来,喻文州走过无数次同样的长巷,转过同一个街口,也再没遇见过那一眼。
他早该知道,那是偶然落入流水的落花。
可他没有及时拂去。就任由那一眼,足足纠缠了一生。
喻文州当然认出那是谁。白日里剑挑蓝雨阁无人能敌,以年少之姿登临王座的嘉世门主叶秋。他看了眼,便打算路过。没料眼前一闪,那少年跃至他面前。
好快的身法。
喻文州想,就听少年问:“这位蓝雨的小兄弟,能否告诉我嘉世的客馆往哪走?”
原来是迷路了。喻文州给他指了方向,少年随手拿下面具扣在他头上,眼前蓦然一黑,只听见那人笑道:“多谢。”
他抬手揭下面具,看见少年的背影转入小巷,翩然如白鹭。
翌日喻文州独自在院中与自己下棋。蓝雨作为此次剑试的东道主设了宴会,同门弟子都去了,只余他一人。没走几步,眼前的棋盘上忽然落下一子。
他怔了怔,抬头就看见昨日那白衣少年抱剑站在他眼前。叶秋毫不客气地在石凳上坐下:“昨日多谢你。”
喻文州低下头去看棋盘:“无妨。”
“若是没绕了一长段路,那就更好了。”白衣少年坐在他对面,慢悠悠道。
喻文州初来蓝雨,对周边道路也并不熟悉。但他没解释,却驳回去:“昨日多谢阁下的面具。若不是让我自己付钱,就更好了。”
昨天叶秋一走,一边的面具摊老板就上前索账。他才知道那少年根本没付钱买下。虽然荒唐,于喻文州而言不过是小事。往常想必会一笑而过。但不知为何此时却脱口驳了回去。
喻文州自己也怔了一下,垂眼不语。他素来淡泊温和,此时却与一门之主争锋相对,自己亦觉得异常。他知道皆因昨日剑试上见了白衣少年一柄却邪无往不胜,隐忍多时的少年意气挣脱常年刻意的束缚,震荡至今。但又如何言说——说一个资质平庸的无名弟子,也想与斗神一较高下么?
叶秋此时却露出点赧色,少年掩饰地咳了一声:“当时急着走忘记了……见谅啦。”他没说的是,其实当时他也没带钱。
喻文州心中烦乱,随口应了一声。
很久以后叶秋脸皮越来越厚,再不会露出这样青涩表情。喻文州回想起,才觉得此刻年少,何等美好。
叶秋又问:“怎么不去宴会?”
喻文州压下心绪,道:“叶门主不是也没去?”
叶秋顾左右而言他:“我坐了这么久,也不给杯茶喝?传出去要说蓝雨阁多小气……”
白瓷茶盏放在他面前,止住他的念叨。递来茶盏的手指白皙修长,青袖收回去,茶水碧透清亮。
叶秋拿起喝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不过是寻常茶叶,泡出的茶水却火候刚好,冽香满口。白衣少年转转茶杯,听着远处楼台隐隐丝竹声响,忽然说:“那些都无趣得很,又于剑道无益。”
喻文州执着茶壶的手顿了顿,然后给自己斟了杯茶。
叶秋看着他,又道:“昨日我见你也有上场……”
“剑技拙劣,不堪入眼。”喻文州打断他,淡淡说:“让叶门主见笑了。”
叶秋自树影下看他。青衣少年面色平静,与昨日落败时一样,便是难堪之际也不动声色。叶秋自忖自己比他大不了多少,似这般年纪也做不到如此镇定。他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未必。”
喻文州一直心不在焉跟自己对弈,听了这句抬眼看过去。白衣少年拿过黑棋,露出一个散漫的笑。
“我陪你下棋,你泡茶给我喝,怎么样?”
喻文州定定看着他,慢慢道:“好。”
却两个人都没料到,这一局,就下了十年。
叶修后来想起,嗟叹喻文州还是少时可爱。那时的青衣少年,还会因为资质不足而不甘,还会流露一点少年特有的傲气和心性。
那一局终究没下完。嘉世传来噩耗,好友病重。
残局只消得泼茶香。
再见到喻文州,青衣少年已成长为温润如玉的君子。
他站在魏琛身后对他微微一笑:“叶门主。”
叶秋笑:“你还不如叫我前辈。”
他看出魏琛对这个弟子不甚在意。喻文州绝非池中鱼,叶秋想了想,到底没提醒这个老友。插手他人门内之事从来都是大忌。何况叶秋也不觉得喻文州需要他多嘴。
这次剑试,叶秋又轻取王座。闲暇时他去寻喻文州下棋,实则去蹭他泡的一手好茶。两人坐在窗下,棋盘上黑白疏落,窗外连绵远山,雾蔼山岚。
有鸟鸣声自山中响起,悠长宛转,绕梁不绝。叶秋听了出神,问:“这是何物?”
喻文州在茶盏袅袅水汽后答他:“杜鹃,又名子规。”
叶秋又听了一会,摇摇头:“啼声太厉,长久将伤及肺腑,怪不得人说子规啼血。”
这一次还是没能下完那一局。两人坐了一下午,喝了一整壶茶,不仅没下几步棋,连话都没说多少。
叶秋说:“这是成为知己的前兆。”
白衣人笑起来。他已不再年少,眉目笼着懒怠的倦意。故友的死,带走了那个少年。
喻文州一笑,不置可否。
又几年,一个雨夜叶秋迎来意外的访客。他披衣开门,看见喻文州一衫落雨站在门外,偏偏脊背挺直。叶秋吓一跳。
这次是叶秋泡了茶递过去,喻文州喝了一口,铺天盖地的苦味几乎麻痹舌尖。叶秋也喝了口,自己苦得跳起来,才想起这是几年前的旧茶。他还要去苏沐橙那借茶叶,喻文州却摇摇头,自己捧着茶一口口咽下去,流过喉咙也不知是甚么滋味。他浑身湿透,坐在灯下,面上毫无一丝往日的温和笑意。
叶秋不好多问,只能一杯杯给他续热水。后来喻文州提起,闲闲抱怨叶秋泡的茶有多糟。天知道他不知不觉喝了一壶多,回去胃痛了好几天。
当晚叶秋陪他枯坐到将近天明,才听喻文州说继续那盘棋。这一次喻文州失了前几次的谋定布局,一味杀伐进攻,折损了不少。叶秋看不下去,伸手按住他:“胜负若是这样分了,还有什么意思。”
喻文州沉默片刻,忽然回握住叶秋的手。叶秋见他张口几次,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天明后,喻文州便走了。来去都让人莫名。
几日后叶秋才知道,籍籍无名的蓝雨弟子喻文州,在那一日击败了阁主魏琛。魏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