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哼笑了下,手撑在桌上“刚下的订单就急着收货啊?在这点上武田将军应该会比您清楚的多,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警告你,认清你现在的形势。”南田目光恶狠狠的“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
明诚露出了顾忌的胆怯神色“后天,我想最迟就是后天了。”
南田觉得自己的威胁有效了,笑了下。
“我希望这次抓捕毒蜂,严格保密。”明诚再三的说“我不相信任何人。”
“这个你放心。”南田也不会让这个消息外泄,不管是藤田、高木还是武田。
明诚蹙着眉,叹气“我做了我该做的一切,剩下的就看南田课长的运气了。”
南田盯着明诚“祝我们二个都好运。”
明诚勾起嘴角。
走出她办公室的时候,南田桌上的电话响起……然后他坐在车里看着南田脸色铁青又气急败坏的坐上自己的车,比他更快的驶离了而去。
陆军医院。
南田冲入了病房,但是许鹤已经死了多时。
“巴嘎!”南田失态大骂“我说过他是非常重要的人,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吗?”
“是。”屋内的医生、护士包括宪兵都肃立。
“有外人来过吗?”质问值班宪兵。
宪兵摇头“没有!”
南田看向医生“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不是说情况可以拖到周四开刀的嘛。”
“现在还不能确认……”
“那你能确认什么?!”南田好不容易得到一个高层转变者,没想到没有开口就死了,自然是怒不可遏。
医生理亏,默声。
“彻查,一定要彻查此事!”
“医生,医生,隔壁病房的森田师团长也不行了。”有护士跑来。
在场的医生也不顾,跑了出去。
南田气的头疼却又无法发出火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
公园。
明台坐在台阶上,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得到的命令“下达这样的命令,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曼丽坐在他身后。
“我是不是躲不掉了?”自问。
“我不明白。”于曼丽真的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冷酷无情的命令。
“我不能就这么走。”明台摇头“我能想到办法。”其实他现在一筹莫展。
“想什么办法?”于曼丽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去执行任务吗?还有二天,你要去吗?好,我陪你!我知道自己看上去很可笑,我怎能让我的上司在执行任务之前跟我私奔。”
“别说了。”明台压低声音。
于曼丽没有停止“你是杀了你大哥,还是违抗军令?!你要是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就去找那个厉害的女共/党吧!”
“你能不能冷静点。”明台怒言。
于曼丽觉得自己现在最冷静“我不怨你,你走的越远越好。”军统真的不适合明台“留在这里,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明台被她几句话挑拨的无法再冷静,猛的站起“可我是个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曼丽也站起,咄咄逼人“你会开枪吗?会吗?”朝你大哥开枪!?
明台被她逼的无言以对:如果自己打死了大哥,且不说大姐、阿诚哥会如何,桃夭会如何?她能承受住吗?!
……
明诚在下午回到办公室。
“她给了我最后时限,我也被迫答应要在后天把毒蜂交给她。”明诚和明楼坐在会客沙发处“不过她会带着疑心跟随我行动。”
明楼叠腿坐着,双手交握“疑心越大,到时候她就会越相信你的忠诚。”
“我离开的时候她接到了电话,然后比我更快的离开了特高课,我想医院的事应该已经完成了。”明诚轻笑了下,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如此轻易的干掉了叛徒也是出乎他所想。
明楼不算太意外“我说明台依赖她,其实我们都开始习惯她的出人意料了。”现在就等停尸房那里的消息了,许鹤是很重要,但是一个死了的转变者没有任何价值。
“还有一件事。”明诚沉重了几分口吻“毒蝎发来密电,要见毒蛇!”
明楼有几分欣慰“他终究是下不去手啊。”
兄弟俩都陷入沉默。
“给他回电。”明楼淡淡。
暮色无声地降落在上海繁华嚣杂的市中心区了,最后一抹斜阳还留恋地照入办公室。
电话响起。
“你好……”
“妈妈。”明瑞先开口“你还不能回家吗?”
“你今天是怎么了?”竟然给她打电话“是不是做错事被姑姑说了?”
“才没有,我很乖的。”明瑞抗议母亲的话“阿秀姐姐说晚上做妈妈最喜欢的菜,她今天买到好大的一只鸡,你不能早点回家吗?”
“爸爸呢?”
“还没回来。”明瑞的声音里带着寂寞“我想妈妈了。”
“明瑞。”桃夭心疼儿子的孤独“好,妈妈早点回家,陪我们明瑞。”
“嗯,那我让莫林叔叔去接妈妈了,好吗?”明瑞双手拿着听筒,声音也开怀了几分“妈妈,你快点回家。”
“好。”桃夭挂上电话:好大的鸡?!许鹤死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她看看手表,也快五点了“代我向汪处长说一声。”
其他人都起身向她颔首。
“汪处长中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有人告知。
她也不问什么“那就算了,今天就都早点回去吧。”
他们这才离开。
桃夭收拾好离开自己的办公室。
梁仲春这时也正离开自己的办公室“美智子小姐,回家?”为了不刺激汪曼春,他也不唤她明夫人。
“梁处长也回家?”桃夭拿着自己的包。
“哪有这个福气啊。”梁仲春叹口气“去陆军医院,听说出事了,死了不少人。”
“唉?!怎么会?是有人袭击?不会吧,现在这些抗日分子连医院也不放过了?”桃夭露出惊惧表情“怎么这样?”
梁仲春走近一步,轻声“好像不是袭击,是药的问题;总之啊,又得死不少人了。”
桃夭抬眸“药?什么药?”完全不了解。
梁仲春看看周围“这二天未必得空,等有空我再和您详谈。”
“哦,好啊。”桃夭明白“那今天我先回去了,再见,梁处长。”
“再见。”梁仲春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桃夭走出76号,坐上自己的车“确定死了?”
莫林握着方向盘“他的尸体停在4号停尸位,据说会有其他医院的日本军医来解剖;还死了三个中佐,一个从长沙来上海看病的陆军师团长,事情不小。”
“留在日本老家多好,谁也没请他们来送死。”桃夭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第九十九章
明诚开着车,车内弥漫了的恐怖的安静,就好有重石压在各人心头。
明楼坐在后面,再度用手盖住了脸,拇指和中指压在太阳穴上:他又头疼了。
“嘟嘟,嘟嘟。”车喇叭在突然不停的被明诚摁响,真是诸事不顺。
明楼放下手,注意到前方有卖干货的小贩挡路。
明诚不停的摁着喇叭。
明楼没有发火,反而知道明诚这撒气的举动是在担心什么“别摁了,去买点核桃吧,桃夭不是说要吃嘛,家里的好像也吃光了,我们也都需要补补脑子。”
明诚下车,走过去。
留在车内的明楼则微露忧色:这个决定对明诚和明台都难以接受吧,还有完全不知情的桃夭……
明诚很快拎了一大袋回来,往副驾驶座一放,沉甸甸的。
明楼不由问“这你买了多少?”这一袋子绝对不少于五斤。
“十斤。”明诚坐回驾驶座,言语了都是不满。
“买这么多?”
“家里这么多人呢。”明诚握住方向盘。
明楼不再言语。
明诚也没有发动汽车“明台一定很难做决定,他要是不肯去怎么办?”为什么非要让明台参与此事!?
“走吧。”千言万语,明楼只说了这二个字。
明诚无法,只得发动汽车前行。
……
明台漫无目的的走到大街上,虽然他向郭骑云和于曼丽下达了检查枪支熟悉路线的命令,但是他自己的脑子还是乱的,有千百条线索却又什么都抓不到:大哥真的是汉奸吗?他如果真的是汉奸,大姐还会让他住在家里?还会像往常那样对待他?
现在大哥不仅住在家里,大姐对他也一如既往,甚至他娶了日本将军的女儿也无所谓。是因为明瑞?还是大姐知道些什么?!
可如果他不是汉奸,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跟我一样,也是抗日者吗?
‘每次我跟你提这件事,你就这样敷衍我,要不是看在上次樱花号……’
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樱花号呢?为什么看到我在听就那么紧张呢?
‘他早点成家,早点立业,咱们明家也算是有个正常人了不是。’
‘这年头,做个正常人不容易。’
正常人?他的身份不正常吗?难道他不仅仅是新政府的官员,那么他的另一重身份是什么?重庆政府的人吗?
‘星期四下午两点,袭击伪政府要员明楼座驾,清除明楼。’
既然让我去杀他,那他就不应该是重庆政府的人,还有一种可能,他是共/产/党!可为什么要让我去杀一个共/产/党?他叛变了?不,如果他叛变了,杀他的人必然是桃夭。
‘海军俱乐部就等于第二个日本领事馆,它的楼梯和走廊虽然都很宽大,但是房间修的尤其小……’
‘就刚才那个陈炳,他要我帮他画女刺客的画像……’
阿诚哥的提示是让我除掉陈炳保护桃夭吗?桃夭真的知道大哥的真实身份吗?大姐有没有牵涉其中?阿诚哥指使我做事大哥知不知道?桃夭的身份大哥知道?他们的身份绝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他们互相之间知情多少?他们是分属不同阵营还是同一组织?
桃夭知道我入了军统,那大哥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会回来……”
‘到哪里我都是你大哥!’
他们到底是谁?
重庆?南京?军统?中统?共/产/党?
大哥到底是谁?
我该怎么办?!
一个个问题让他完全无法冷静对待,疑问和过往的猜测在脑子里不停切换,他无法停下,听不到也看不到其他。
一辆汽车驶过,停在了旁边街边。
在明台把一个巡警掀翻在地之后,有人拉住了明台。
明台这才缓过神“莫林?”
“找死啊,站在大马路上。”莫林冷漠的从兜里拿出一块银元扔给被打的巡警,然后拉着他就走,打开车门将他塞入汽车。
明台还是有些浑噩,抬眸却看见她对着自己淡淡微笑。
桃夭。
对,她一定知道全部。
“我有话要问你!”明台一把抓住她的肩头“桃夭,我求你,给我十分钟的时间,我要有话要问你,我必须要弄清一些事。”
莫林重新坐上汽车,侧头看后面明台的举动。
桃夭从他的表情中察觉到了恐惧、心慌与急于想摆脱这种无助感的焦灼“十分钟?!”
明台点头“十分钟。”
“莫林,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好,就给他十分钟。
莫林发动汽车。
随后,某处。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
莫林查看了一下周围,向桃夭点头,走离了一段距离。
明台和桃夭对面而立。
明台的失魂落魄和桃夭的云淡风轻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有个人的身份,无论我怎么探究都无法知道。”明台抬眸,挥去了一身的落魄,变的十分坚定“可是今天我一定要知道,我要一个答案,桃夭,我大哥到底是什么人!?”
桃夭目光在听到最后的质问后突然一凛“你要杀他吗?”淡淡。
明台知道自己不能告诉她任何关于任务的事,但是世界有一种人,能一眼就看穿你,而傅桃夭就是其中一个,在她凛然锐利的目光里所有掩盖在黑暗下的谎言都似乎会被揭开“没有!我就是……”
“你的眼睛虽然还看着我,但是面部肌肉的微抽代表你不过是在强撑。”桃夭的目光比他更坚定“你没有做任何说谎该有的掩饰动作,但是你的神情出卖了你,你在恐慌,而这种恐慌的神情在中国成语里有一个能概括,那就是——灭顶之灾!”在面对死亡的恐惧时每个人都会流露出不同的情绪,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但有一种恐惧表情却又共同特点,那就是面对至亲之人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挽回的恐慌表情,在任务中她见过很多次。
“我问的是……”
“我是不做亏本生意的。”桃夭抢白了“你想从我得到答案,就得先付出。”
明台低吼“你知道我不能说。”
“是啊,每个组织都有它的纪律性,那么凭什么你认为我就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事呢?”
“你是傅桃夭,我以为我们已是生死搭档!”
“你以为?”摇头“抱歉,你的以为错了!”
“我现在没空和你打嘴仗,我就是想弄清楚大哥的身份。”明台瞪大了眼“什么灭顶之灾,没有的事。”
“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桃夭反诘“已经不问的话题又重新提上?”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探究,只是今天就是这个期限。”明台据以力争“我大哥到底是什么颜色?!”他又随即放低了姿态“桃夭,我求你,告诉我,我是不会出卖他的,他是我大哥啊!”
“可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桃夭再次借力打力。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是因为你害怕我知道真相吗?”明台再逼问“他到底是什么颜色?蓝色,还是和你一样的红色?!”
“你觉得呢?”
“不要这样!”明台真的无措“不要将我的每个问题都弹回来,或者湮没掉,别这样,桃夭,告诉我,我只相信你。”双手抓着她的双臂,低下头,恳求着“告诉我,求你,告诉我。”
“你是以小叔叔的身份问,还是以蓝色的身份问?”桃夭未动。
“当然是以他弟弟的身份。”明台觉得有希望,抬头,期待。
桃夭心平气和“如果是以这个身份,那我只能说他就是你大哥,养你疼你这么多年的亲人……”
“桃夭!”他吼了起来“我要听的不是这个,你知道的,我要的是实话!”
“这个不是实话吗?”
明台无言以对。
“那么就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之间要知道这些?”桃夭反逼问他“你据实以告,我自然坦言以对。”
“你会把自己的任务告诉谁吗?”明台希望她明白自己的难处。
桃夭依然很冷静“我想知道什么会自己想办法证去查去找,而不是用嘴问;既然你用嘴来问,就直接问你大哥啊,你在怕什么?怕你大哥是真的汉奸,怕你知道这个之后就能下决心杀了他!?”
明台腮帮进绷着,想从她没有任何变化的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我大哥不是汉奸,不然你也会杀了他的,桃夭,是你告诉我的,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情感不算什么。”
“也许这也能反证你大哥是汉奸,为了我的目的只得委身于他呢?”桃夭目光都是冷的“你问过我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我并没有回答你,我本来就和你大哥有牵扯,不过是再次睡在同一张床上,我能忍!”
明台退了一步“你是想告诉我,他是汉奸!?那么你肚子里的孩子呢?你为什么怕人知道这孩子三个月了?”
“因为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婚内就又招惹了你哥啊。”桃夭笑了,那么狡猾“小叔叔,没有付出是得不到想要的回报的。”
“你怎么样都不肯说,是吗?”明台再问。
桃夭抬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