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州,大大小小、遍布古城内外的古典园林,是2000多年间苏州能工巧匠的杰作,而这些园林还仅仅是他们的小作品,他们更大、更宏伟的作品是南京的明皇宫,是北京的紫禁城。
狮子林是以园内遍布形态酷似狮子的太湖石而闻名的。
园里的茶馆总是聚集着沉湎于昆曲和园林中的苏州老人,这两样东西与他们如影随形。
苏州市民:跟北京的皇家园林不同,皇家园林很气派,但是你走进去一看,都在眼睛里面,你看苏州,这儿一小块,那儿一小块,狮子林里面都是一块一块的,甚至于隔墙里面的一个小亭子里,种两棵树,芭蕉树什么的,也很好看。
聊天,是茶馆里苏州老人不变的生活,而园林,是他们不变的话题。
苏州市民:我们苏州民间的园林有民间园林的特色,这里的假山全国是首屈一指,这里成假山的王国了,我同你两个人在这互相看着走,两个人就要碰面了,可是还要跑不少路,说明园林、假山艺术化了。
身边的园林故事,老人们讲起来如数家珍。
苏州市民:园林是1860年太平天国跟清政府打仗的时候烧掉了,烧掉以后,荒芜了60年,由姓贝的、就是贝聿明的祖父把它买下来,重新把它修好,就是这个样子。
狮子林最后一位主人姓贝,正在主持设计苏州博物馆的世界级建筑大师贝聿明,就是在这座园子里长大的贝家后代。
很多园林在战乱和社会动荡中破败、消失了,苏州现存的古典园林只剩下69座。1992年,苏州市在中国首次将保护古典园林纳入地方法规。
顾笃璜,苏州昆曲传习所所长,有人封他为“江南第一居士”。
怡园,清末同治年间苏州城里建造最晚的一座私家园林,它博采其他园林之长,形成了集锦式的建园特点。
怡园的主人姓顾,顾家的第五代传人就是顾笃璜,只是顾笃璜的出名不是因为祖上留下的园林,而是因为曾经在他家园林戏台上唱过的昆曲。
1921年,苏州创建昆曲传习所,招收了40多个贫苦人家的孩子学习昆曲,这一行为延续了昆曲的一脉香火。60年后,1981年,顾笃璜在一个清代诗人的故居里恢复了昆曲传习所,他要将古老的昆曲传承下去、传播下去、传习下去。
顾笃璜(苏州昆曲传习所所长):建国以来我们学了250多个戏;会演这250多个戏的人年龄层都在60岁到70岁;再下一代掌握的遗产;加起来不会满100出。
王芳获得中国戏曲最高奖——梅花奖时,昆曲已经像一支若明若暗的香火,也许一阵轻风,就会让传唱了600年的声音灰飞烟灭。
王芳(苏州昆剧院演员):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做一个星期专场,每星期都演,戏都是不一样的,观众永远是这一批,为什么?他们都是戏迷,这些戏迷他们很想看,但也就不能扩充,今年可能有两三百人,到明年可能就没这么多了,有的年纪大了,不能出门了,有的可能已经不在了,种种原因,演到后来,台上的演员比台下的观众还多。
当时,全国仅剩下6个专业昆剧团,昆曲演员不到1000人。
极度失望的王芳去一家婚纱影楼当了化妆师。一年后,对昆曲无法割舍的情感让她又回到了剧团。
2001年5月18日,昆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首批“人类口头非物质文化遗产”,在苏州昆剧院排演建团后首部大戏《长生殿》中,王芳担任女主角。
在苏州人的眼里,昆曲的百转千回和园林的动静曲折原本就是一脉相承:园林是看得见的昆曲、昆曲是听得到的园林。在昆曲被评为世界遗产后,网师园里已经冷清了多年的舞台又开始曲声不断。
《牡丹亭》,元代戏剧大师汤显祖的巅峰之作,全剧表达了杜丽娘和柳梦梅为爱而死,为爱而生的浪漫故事。
2004年4月,台湾作家白先勇带着他和两岸三地艺术家呕心沥血打造的青春版《牡丹亭》来到台湾。
在台北的两轮演出,观众中有60%以上是年轻人。
之后的一年时间里,青春版《牡丹亭》在两岸三地共演出了55场,观众达6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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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集 曲水姑苏(3)
在南京大学的这场演出,是青春版《牡丹亭》继苏州、台湾、北京演出之后在大学巡演的第四站。
大学的演出,几乎场场爆满,掌声欢呼声不断。一出《牡丹亭》,实现了白先勇“青春的昆曲、传艺年轻演员、感动年轻观众”的愿望。
9岁那年,白先勇曾经看到过梅兰芳和昆曲大师俞振飞演出的“游园惊梦”,50多年后,他终于圆了自己的昆曲梦,邀请苏州昆剧院成功演出了青春版的《牡丹亭》。
白先勇(台湾作家):我看到清朝时候的戏台,会想象得到,从前拙政园的主人,他们来看戏的时候的那种风华。我想苏州园林曲径通幽的样子,跟昆曲是一套文化符号。
1993年,就在退思园所在地——古镇同里,一个占地面积100多亩、在江南堪称巨大的园林开始动工建造。只是这一次,园林的主人不再是归隐的官员,而是改革开放后富裕起来的苏州人陈金根,他用全部积蓄,建造起自己向往已久的家园,再现了他童年时期对苏州古典园林的深刻印象。
陈金根(静思园园主):8岁、10岁时,经常跟我的父母亲到拙政园、留园,所以我结婚就到拙政园拍了照片,我是26岁结的婚,今年是52岁。
说不清是江南古典园林精髓的缩影,还是园林文脉的集大成,静思园里有明代的楠木厅、清代的红木厅,还有比苏州留园的冠云峰还要高出几米的巨大灵壁石。
在静思园里,每一块石头、每一座建筑,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故事的发现者就是园林的主人。
2001年,陈金根听说有一座旧建筑要被拆掉,他马上邀请专家一起去查看,经过专家判断,那是一座明代建筑,而且是用贵重的楠木搭建起的厅堂。虽然历经几百年风吹雨打,整座建筑已经摇摇欲坠、即将倒塌,但楠木的主体支撑部分基本完好。
陈金根把整座厅堂买了回来,经过重新搭建维修后,一座明代楠木厅堂的原貌在静思园里重现。
而楠木厅,只是静思园20多座古建筑中的一座。
陈金根:这个古建筑群,它是分一进、两进、三进、四进、五进,一直到后边要十一进,一般我们讲过去九进就是大户人家了。因为我们现在处在一个盛世时期,我们把这么多古建筑群保护到这里,从最前面的一进,一直到最后面的一进,我们要十一进。
除了古建筑群,园主最得意的收藏就是园子里的老桥了,静思园的水面面积有20多亩,100多座老桥搭建在流水之上,成为园林的灵魂。
当年苏州古典园林的主人,在他们的园子里,观荷花水影,听曲声袅袅,如今,苏州新的最大园林的主人,打开园门,让人们共同分享他的园林梦。
26年后,陈金根夫妇又在园林里拍了一张照片,那是在他自己家的园林。
将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一块石刻城市地图与现代城市卫星遥感图相对照,人们惊奇地发现,700多年过去,这座古城的总体格局居然没有改变,只是当时的那个城市叫作平江,现在叫作苏州。(编导:杨海莉 赵恒刚/摄影:朱奕 陈林聪 何威)
第二十九集 发现古镇(1)
今天,地处苏州昆山的周庄早已成为评论家笔下“完整地保留了中国江南水乡风貌”的一个范本。这里的“小桥、流水、人家”,见证了古镇900多年的历史。
这张照片,记录了江南水乡两座相连的石桥,当地人叫做双桥。20年前,画家陈逸飞创作了油画《故乡的记忆》。1985年,哈默博士把他收藏的这幅油画作为礼物送给了邓小平。从此,周庄因为双桥而名扬天下。
今天,地处苏州昆山的周庄早已成为评论家笔下“完整地保留了中国江南水乡风貌”的一个范本。这里的“小桥、流水、人家”,见证了古镇900多年的历史。
周庄,全镇面积平方千米,镇北部的急水港是联系江苏、浙江、安徽、江西4省的通道,据《周庄县志》记载,明代时,因为江南富商沈万三的到来,周庄逐渐成为一个繁华的集镇。
1985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上海同济大学建筑系教授阮仪三来到了周庄,古镇早已在繁华远去的岁月中寂静了很多年,因为没有公路与外界相通,曾经发达的水路,反而阻隔了周庄与外面世界的联系,当阮仪三费了一天的周折从上海来到周庄时,古镇已经沉睡在夜色中。
阮仪三教授当时在这里拍摄的照片,可以帮助人们想象20年前周庄的模样,孤岛一样的周庄,宁静而质朴。
阮仪三(上海同济大学教授):那个时候住宿很便宜,八毛钱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很早就起来了,看见满街全是炊烟,家家生炉子。小河上已经开始有人卖东西,卖菜了。当时这个镇还完全是农业镇,农民扛着生产工具,人要摇小船出去,是那样一个小镇。
在到周庄之前,阮仪三已经去过不少江南古镇阐述他的古城保护理念,但那时侯的长江三角洲刚刚开始发展乡镇企业,建工厂需要用地,急于致富的人们没有理会阮仪三的喋喋不休。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周庄接纳了阮仪三。
20年前的阮仪三也是这样背着相机来找镇里安排给他的联络员——文化站站长庄春地。
一年多后,年轻而热心的文化站站长惊讶地看到,他生长和熟悉的周庄出现在了一张图纸上。
1985年和1986年,阮仪三用两个暑假的时间,带着同济大学建筑系的四五十个学生,仔细勘察了周庄全镇,回到学校后,根据实际测绘的数据,把周庄的每条河流、每座古桥、每幢房子都画了下来。这也许是人们能够看到的、历史上最完整的记录周庄全貌的图纸了。庄春地看到这张周庄镇状况图时,才似乎明白了阮仪三所说的“要给周庄做一个完整的规划”是什么意思了。
庄春地(原周庄镇镇长):当时“规划”这两个字,真的是一个新的名词。就是说要做一个规划,我也不知道什么叫“规划”。“策划”我有一点知道,“规划”两个字不知道。后来知道所谓的“规划”,按照当时的概念就是说,比如说一个城市、一个乡镇,要整个做一个保护、发展的策划文本就叫“规划”。
几个月后,庄春地又看到了阮仪三带来的另外一张图纸——周庄发展规划图,看起来要比那张周庄现状图简单许多:3个圆圈,划定了周庄老区、新区和工业区的位置,其中平方千米的老城区,是规划中的古城保护区。
就是因为有了那张规划图,20年来,周庄所有的工业建设都止步于古城区之外,周庄古城得以保全。
阮仪三和年轻的文化站站长庄春地的相识相知,使周庄人对自己的家乡开始有了新的认识。
那时,周庄古城区内有许多建筑因为年久失修面临坍塌,曾经为周庄带来过繁华的江南富商沈万三的家——沈厅,是一个占地2000多平方米、有100多间房屋的大宅院。当时,居然已经找不到一扇完整的门窗和一块完整的瓦片。
1986年,庄春地向省文化厅申请到2万元钱,买下破败的沈厅开始维修。
为了确认沈厅门窗的格式,庄春地根据沈厅建造的年代在全镇民居中寻找,终于,在与沈厅一墙之隔的人家里,找到了与沈厅修建于同时代的海棠花图案的木窗花。
朱玉芬(周庄镇居民):全部都是书房的窗户,这些都是读书的书房,全部是装书的。我们的房子真的老,这个窗户两百多年了,就是原来的,没有换过。
整整一个冬天,庄春地找来附近农村的老木匠,依照发现的“海棠花”窗户格式,完成了沈厅所有门窗的修补。
庄春地:你看这个窗户的印子都有,下面没有,上面有,这样就可以算得出来,这里有几扇窗。后来我们还知道,这个距离小,就是有4扇,那边就有6扇,中间开口就会大一点。一般排列是四、六、四。
当春天到来时,沈厅终于全部修复完成了。
这座唤醒了周庄繁华的双桥,由始建于明代的一座石拱桥和一座石梁桥组成,桥面一竖一横,桥洞一方一圆,因为连在一起的样子很像古时候的钥匙,也被叫做钥匙桥。每天,周庄人都会走过这两座桥。1999年,对于双桥的维修,专家们提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方案。
庄春地:一个方案就是把这个桥全部拆掉,还原成原来桥的样子。但是就不搞倾斜的了,把它搞成站起来的样子。另外一个方案就是做成还是倾斜的,桥的里面主体必须要改变,支撑力要改变。
第二十九集 发现古镇(2)
修旧如旧的方案获得通过。施工人员把整座桥梁拆掉,给每块石头编号,然后完全按照双桥拆除前向南倾斜的角度修建了一座钢筋混凝土的双桥,再把每一块石条贴回桥身。半年后,外表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却又重新坚固起来的双桥出现在人们眼前。
那一年,100多万游客走过了双桥。
2005年,周庄的游客人次达到260万,旅游收入亿元,镇上600多家陆续开起来的店铺给周庄人带来了好收入。曾经“轿从门前过、船自家中行”的景象,又重新出现在张厅。只是,今天看到这种景象的,不再仅仅是张家人。
双桥往南100多米的富安桥,建在沈厅门口,它的位置在周庄镇中心。富安桥,是今天江南水乡唯一幸存的桥楼合一的建筑,桥头的4个桥楼维修前是破败的理发店和中药铺,1988年成为4家隔窗相望的餐馆。游客可以一边饮酒吃饭,一边看着小船从脚下慢慢划过。
从富安桥到双桥短短100米水路,是周庄最经典的水乡风光。
明清时期,是江南市镇发展繁荣的时期。由于太湖之水顺东南流淌形成的水乡泽国,千百年来孕育出一个个依水而居、因水而富的江南市镇,在周庄领先开发旅游10年后,一个个沉睡中的江南古镇被陆续唤醒了。
百间房,也许是现存的、最典型的江南水乡古镇建筑。明代,浙江湖州南浔镇一个名叫董份的人科举考试一路高中,中了举人又中进士,做官一直做到了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他晚年回到故乡后,在南浔镇老运河东西两岸,建造了100多间门面房屋,叫做“百间房”。
百间房的建筑格局,已不同于周庄为代表的“小桥、流水、人家”的水乡典型,这里的河道更为宽阔,石桥也更加高大了。
现在住在百间房里的,大都还是南浔古镇的原住民,只是不知道其中还有多少和当年的董家有关系。
百间房的居民靠沿河修建的雨棚户户相连,依旧过着他们忙碌而悠然的日子。
在古镇另一边,南浔大户人家的宅子,却是另一番景象。高高的马头墙、深深的庭院,显示出主人身份的与众不同。
1994年初,南浔古镇计划修复的第一个宅院是张静江故居。
张静江在南浔是一位传奇人物:这位著名的湖州商人,他曾经多次倾囊而出,捐赠大额银两资助孙中山先生领导的起义。
当地人用动物的体积和数量来比喻镇上的大户人家——“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张家就是四象之一。19世纪的90年代,清政府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7000万两白银,而南浔四象的财富总和就有8000万两白银之巨,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他们财富积累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