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问府里的丫鬟小厮怎么赏赐,凤倾月也闹不明白,便让管家照往例安排着。
两人回府用膳,夜雨泽满身疲乏,竟是在饭桌上熟睡了过去。
抱他入房睡了不多时,宫中就来人传令,该是入宫开宴的时候了。
不忍吵了泽儿,夜离轩便是小心抱过他,让人给他包了一层小毯,出府上了马车。
见夜离轩如此,凤倾月想到了自个儿。他待她,也是这般温柔吗?
大年初一的宫宴最是隆重,几个偏僻小国都提早几月备足了奇珍异宝前来,在此天献上以谢皇恩。
这些小国依附大国,只求安逸,不足为患也。若是千军万马前去讨伐,倒是大有损耗,得不偿失。是以让这些弱国留存至今。
一向不喜参宴的皇太后,也会在今日摆驾走上一遭。宫中妃嫔将尽数到齐,在皇上面前多个露脸的机会。
难得一年好开头,自是要灯火通明,载歌载舞。案上各色珍馐俱全,惹得夜雨泽好生高兴,只想早些动筷。
皇上往往是宴会最后露脸之人,众人礼拜一番迎至高台。入座赐酒,再是礼拜一番。
礼毕,便是省去繁文缛节,让操劳一天的众人能开心过个晚宴。
与往年不同,今次年宴各小国皆派了公主随行,出使西夜。
西夜独大已成定局,自然得早做打算,巴结讨好。最好的方式,无疑就是联亲。
肖子娴和慕容荨两人的事还没成,又是多了一众国色天香的女子来,惹得皇后和肖贵妃心头发闷。
皇后虽为一国之母,膝下却无亲儿在侧。所出大公主夜云璇,早嫁了人去,自然得为自己做个好打算。
而肖贵妃所出六皇子,早早被打发出去做了王爷。又不似皇后地位稳固,有所依仗。只能助族中女子登后,但求老有所依。
两人勾心斗角一番,却是摸不透皇上的心思,将事耽搁了下来。
按理说皇上一直看重三皇子,差点就立其为太子的,现下却让其娶了凤央公主做皇子妃。
皇后断不能是他国女子,更何况是公主之尊。可老祖宗也没立下皇子妃顺位成后的规矩。
想当年皇后和皇德妃,也是一个太子妃,一个侧妃。没想到皇上让太子妃做了皇德妃,让侧妃做了皇后。
虽说皇德妃有银印在手,可毕竟大不过皇后的金印不是。活活被转了身份,皇德妃定然心有不甘的。
若三皇子登位,皇后的日子好不好过也是未知。是以皇后心向七皇子多些。
可皇上的心思谁又说得准,皇上一直心属三皇子,却又对七皇子几番看重。皇后也只得两不得罪,待顺势而为。
夜离轩本是一脚蹬天之人,却非得护住虞婉婷,逆了皇上的意,惹得皇上烧了圣旨。此事自然招了皇德妃的记恨,又因虞婉婷怀了身孕而解了怨。
虽是罪臣之女,可自身没有谋逆之行,自然比不得金孙来得重要。况且皇上也盼着这第一个金孙,大可前事不究。
谁知一心期盼,自己心心念念的皇孙却是个野种!皇德妃便是前仇新怨齐聚,誓要把如此祸水除之而后快。
那虞婉婷还算个有孝心的,只是修书一封说要挖其全族,剖出心肺抛尸荒野。她竟是急火攻心,气死了去。这怕也是她唯一可取之处。
可虞婉婷哪里是气死的?皇德妃应下了虞婉婷的死乃她所为,母子俩就此形同陌路。
夜离轩倒是想远离这朝堂纷争,奈何虞婉婷有所托付,只得为了她争上一争。
☆、第四十一章 觅殊公主
司乐坊虽准备了新的曲子和歌舞,可除了动作稍改,服饰不同,也没什么大的新意。
宫宴的重头好戏,实则是众女子挖空心思献艺一事。不过没人提出,众人也就看得将就,图个喜庆。
太子未定,皇后和肖贵妃自然不再为自家侄女铺路,免得成全了这些小国公主去。其他妃嫔便是搭得上话,也挑不出合适的人,比得过慕容荨和肖子娴两人。
哪来这么多芳华正好,又能得皇上称好的奇女子?便是有,也不敢请了来驳皇后和肖贵妃颜面的。
倒是太后难得参宴,见此大同小异的歌舞,心生无聊。
待曲乐结束,便是开口说到:“哀家难得看几回歌舞戏曲,有什么新奇的,就别藏着掖着了,让哀家新鲜新鲜。”
太后发话,便是有了由头。
觅殊国的使者最先耐不住,应到:“本国公主特地编了支奇舞,庆此年节,恭祝西夜永世昌盛。”
“准。”
一时间众人都有了兴致。能称得个奇字,这觅殊公主有何本事?
只见那公主去了偏殿一番准备,回来一袭轻衣裹身,仙然飘逸。手中拿着一把小伞,很是特别,好似锦绣所制。
夜雨泽看着她,打了个寒战。“娘亲,她穿这么少,不觉得冷吗?”
听得凤倾月哑然发笑。冷自然是冷的,可要怎么形容以此为美呢?
“大约是身子好,也就不怕冷了。”
泽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一大一小,惹得夜离轩好生无语,又是暗自奇怪。以前泽儿入宫大都不爱说话,现在怎的变做个小话唠了?问长问短的。
自打凤倾月入府,泽儿就活泼了许多。
见公主回殿,觅殊使队的一名女子立即福身,请奏一曲。
连擅乐者都带着一路,想来是准备多时了,定然不会叫人失望。
只听琴音如潺潺流水,倾泻而出。觅殊公主随之起舞,以伞做剑挥洒自如。刚中带柔,有点剑舞的影子。
一人之舞,大多跳得有些单调。可她慧心独到,以花伞做剑,不会冲撞了圣上,也比寻常多了些看头。
那伞翻转之间,凤倾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是说不上来。
觅殊公主打开花伞,伞柄置于肩。窈窕淑女一步一摇,微微转着花伞,满是柔美。凤倾月这才发觉了不对。
原来这伞顶端和尾部都不似常伞,而是像瓷器瓶口一般,做成了渐大的模样,难怪看着有些突兀。
众人看得有劲,倒没人注意这问题。
她将花伞放置于地,却没有倾倒了去。
只见她跳上伞顶,脚尖立于圆片之上。伞面像一朵盛世华莲,她就犹如莲上仙子一般。
她于莲心之中旋转起舞,跳跃反转之间,好似不着地般,一身轻盈。引了好些人的心神。
原来这才是此舞奇妙之处。
舞毕,众人皆拍手称好。
新春佳节,皇上自然不会吝惜赏赐,大赏了她。
她开了这么个好头,后面的人想出风头,自得掂量掂量自身能力。风头是出尽了,却也遭了不少白眼。
这舞艺被人抢了先,便有人想从歌艺方面夺个彩头。偏偏车迟国的公主选了琵琶为奏,又不及凤倾月的仙音绕耳。倒是引得众人回味起上次宫宴,凤倾月所弹之曲的余味来。
见众人沉浸,车迟公主还自觉不错。结果皇上真是一句不错,赐了块玉如意就将她打发了。
她回到座位,很是不明白,为何赏赐如此天差地别?难道皇上喜舞不喜乐?
可第三个乃是弹琴之人,又得皇上大赏,虽比不过第一人,却也是赏赐颇丰。
兴许皇上是不喜琵琶曲吧,只叹自己没闹明白皇上的喜好。
其实也不是她做得不好,而是有了比较,这要求自然就高了。
慕容荨和肖子娴两人没得指示,也就没做动静。除了这三位公主,只有少数千金现了才艺。都是中规中矩的,算不得好也算不上坏。
好歹有个露脸的机会,自当争取一番的。万一哪位皇子就好这一口,求娶而来,岂不是一步登天?
可惜一腔柔情终落了空,没人入了夜墨澜和夜离轩的眼。
这觅殊国的公主,今日注定要独占鳌头了。待众女子不再请求献艺,竟是做了惊人之举。
“吾觅殊国愿臣服西夜,奉西夜为主,求皇上成全。”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夜凌昊朗声长笑。“好!朕现封你为我西夜的亲善公主,其父赐姓夜,封为殊王,镇守觅殊。”
“儿臣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觅殊公主倒是个妙人,直接就改了口,一点也不含糊。
外族如此一跃居为公主的,怕是开国以来第一人了。便是西夜中人,也没有外姓得公主殊荣的。这亲善公主一瞬之时,可算得上是飞黄腾达了。
不愧配得起一个殊字,行事作风大有不同,是个顶顶聪明的。
太过聪明的人,兴许不招人喜欢。可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看得清形势的人,往往不会惹人厌烦的。
如此不可思议之事,现下提出却也顺理成章。
现下容他们活跃一时,不过是不想大费周章,折损了兵力去。
真到了西夜一统天下的时候,卧榻之侧又岂能容他人鼾睡?还不得将毒瘤一颗颗拔了去。
现下卖好,还能免生了干戈。照样山高水远,权霸一方。不过是少了个名头罢了。
偏生有的人,看重的就是这一番表象,如车迟、琉璃两国。
早在出使西夜之时,便有人提议该趁热打铁,归附西夜。趁着三分天下,西夜还会给些好处。
等到西夜一统天下,再将矛头相对,莫说是好处,能不能做个闲散王爷都是问题。
偏生国君犹豫不决,要看看形势再做决定。
现下被人抢了先,不止先机尽失,还会招了西夜国君的惦记。只得面面相觑,在夜凌昊的视线下一番为难。
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时。可没有国君命令,谁又敢轻举妄动了去?
☆、第四十二章 芙蓉帐暖
“吾琉璃国也愿臣服西夜,以求沐浴天恩。”
琉璃国公主此话一出,随行一干使臣满是讶异。却没显露于面,只是跟随公主跪拜在地,心里暗暗猜测着。
公主为何冒险假传圣旨?难道是皇上另有密旨?可一直以来,皇上都没有俯首称臣的意向,公主此举怕是擅作的主张。
几人虽在心里为此行叫好,却更是忧心公主遭了罪罚去。
“如此,朕便赐你为安和公主。其父便赐号为璃,封做璃王,镇守琉璃。”
“儿臣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一个亲善公主知情识趣,后一个安和公主也比之不差,改口改得顺当得很。
第一个臣服的,果然占尽便宜。虽只有一事不同,可这唯一不同的赐下国姓,却是天大的殊荣了。
现只剩下车迟国的使臣,坐在案前一动也不敢动,几相对望着,不知如何是好了。
人都是惜命的,他们自不敢以命做抵,拼死假传圣旨。只盼着公主能明事理,有样学样。至少血脉相连,皇上不会降下大罪于她。待皇上日后想通了,便是雨过天晴了。
可众人被夜凌昊看得冷汗连连,公主也没生半点动静,不禁都在心中直怨她没有半点长进。
“元春佳节喜事连连,朕心甚慰。传朕旨意,燃烟花百响,得个事事顺心的好兆头。”
夜凌昊虽是淡然揭过,车迟使臣却是心里一咯噔。完了,车迟怕是被惦念上了!
事事顺心,这车迟可不就是没如了意吗!
可车迟公主尤为不知,还在为自己的铮铮傲骨暗自得意着。如此蠢笨的想法,被众使知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皇上、皇后、皇德妃、太后四人先是摆驾出了殿门,众大臣和妃嫔随后跟着,隔了一段距离。
至了空旷之地,几个小太监忙是搬来屏风遮挡。再搬了龙爪圈椅,和三把玫瑰凤椅来。捧了四个暖炉,呈给上位者的四人。
稍有位分的嫔妃,赐了小坐。
剩下的众人只能迎着阵阵冷风,圈紧了身子,男女分堆干站着,很不好受。直到小太监端了几个炭盆来,才觉着暖和了些。
在御花园观景楼那里本摆好了座,皇上临时起意,换了地方,才惹得一众宫人手忙脚乱的。
为何让众人露天而站?
饱暖思欲,夜凌昊只是要人知道,他能让人一朝富贵荣华,也能转念间让人寒窑受冻,莫要生些不该有的心思。
这人一多了,自然没人注意有几人不见了去。
从夜雨泽三岁第一次参加宫宴,夜离轩便不曾将他带至人多的地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当小心谨慎着。
凤倾月也不喜同人挤做一堆去,既有夜离轩领头离开,她自然乐意跟着。
只听“嘭”的一声,巨大的金色灿菊怒放于天际。如昙花一现,美不胜收却又转瞬即逝。晚空星幕,花瓣雨下,近在眼前却又咫尺千里。
漂亮的烟火绽开,落下。还没来得及细下品味,就被接踵而至的美丽迷了眼去。
接二连三绽开的花型,其变幻皆是精美无比,各有千秋。如姹紫嫣红的御花园一般,却又比御花园的千奇百怪更来得吸引。
“娘亲快看,那像不像老太傅的大胡子?”
“小淘气,此时倒是把太傅挂念在心上了。”
她轻刮夜雨泽的小鼻梁,见他鼻头红红,好似有些发寒。便不由自主的握着他冰冷的小手,想要过些暖气给他。
夜离轩见她一派慈爱,心也是软了几分,对她多了几分赞许。
这些年来,她算是做得最好的一人了。
怕夜雨泽旧病刚好,又添新病。她便开口提议着:“夫君,不如回了吧。”
“回吧。”
夜雨泽本想再耽搁一阵,不过爹爹和娘亲都说要走,只好心头失落的跟着回殿去。明眼人自然瞧得出他还没有尽兴。
“泽儿要是喜欢,我们便回府再放一些,可好?”
以前泽儿必定要缠着他回府在放的,现下却是听话得很,不吵不闹。也不知是年岁一大懂事了,还是因为她的缘故。
“谢谢爹爹。”小脸上顿时有了神采。
外面燃放的烟花,虽不及宫中这般精致,且这么多花样。不过也是好看特别,足以逗他欢颜了。
三人回殿之时,在殿外后墙等了一会儿,等到一群人热闹归来,便跟着入了殿去。
皇上各赐热酒一杯暖身,夜雨泽人小,便是喝了两口热汤。
案上的佳肴尽数换了一番,热气腾腾的。
那果酒异常好喝,凤倾月一时贪杯,竟是饮大半壶去。本也不觉有异,等到宴会结束出殿一吹风,便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走了几步,就觉身泛无力。夜离轩不禁有些宠溺的将她抱在怀里,扶她走着,浑然不觉自己对她上了心了。
凤倾月浑浑噩噩的上了马车,小憩了一会儿。回到府里后,清醒了些许,却是不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
“妾身酒后失仪,难为夫君了。”
入宫的就他们三个,总不会是夜雨泽领了她回府的,自是麻烦了夫君大人。
“累一天了,歇了吧。”他将走路摇晃的凤倾月抱至床上,也没问她的意思,自顾自的熄了灯。
自己衣裳还未除去,怎好入睡。“夫君。”
“月儿,你可知泽儿怎么来的?”他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充满着蛊惑。
月儿?他何曾如此温柔的唤过她?
她痴痴一笑。“夫君莫不是想考倒我?泽儿自然是女子生下来的。”
她虽然酒醉,却也不傻。自不会提及虞婉婷,惹得夜离轩生怒。
以前听说哪宫妃嫔生了皇子,心下好奇,总想去看看孩子是怎么生的。
却总被一干宫中嬷嬷阻在殿内,说是生孩子有污秽乱窜,要回避才好。
“那你说这小东西,如何跑到肚子里的呢?”
凤倾月被他问得一愣。对呀,怎么会蹿到肚子里呢?
“该是上天所赐吧。”
把一切的不合理归咎于天意,此乃正理。再说宫中嬷嬷不常说着天赐麟儿吗?
“事在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