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世绘衣冠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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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世绘衣冠冢-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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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气七分熟识,分明在哪儿见过似的。

    他又仔细想想,却终是忆不起这小姑娘是何人,又在何处邂逅过。

    说书人轻敲纸扇,继续讲起轶事。那姑娘站在人群之中,抬起清澈若水的眸饶有兴趣地听着。三月的桃花铺了满路,花信风吹过,花瓣翩然翻飞而起,那一抹秀色笑意不减,眸光潋滟。

    容谦不再迟疑,转身离去。

    身后,风止,漫天满地花舞终归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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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姬
    “玄墨大人,你相信有忘情水么?”……

    梦中,妩媚的声音忽而飘上耳畔,他顿时一惊,困意瞬间被席卷一空。

    “有一个地方叫蜉世绘,可以遗忘过往,大人有没有去过那里呢?”……

    熟悉的寝宫入眼,却平添了一抹绝色的朱砂红,方才趴在他耳边说话的女子正坐在床边笑吟吟地看他。眉眼妩媚,朱唇点了妖冶的妆,未绾起的发披散在艳红华服之上,华美得让人出神。

    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传来,有一种妖魅之感,仿佛蹑行于夜色中的妖鬼。

    “国师睡得可好?”

    他微愣一下,突然抓过床榻边的匕首一甩,寒光绽开冷冽的影,利刃自他手中急速飞出。不过她面门三寸便可刺中时,她的身姿忽然化作了红蝶四散,匕首便直直穿过红蝶钉在墙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颤悠了好一会儿才停。

    “焰姬?你为何会在我这里。”

    红蝶纷纷聚在一起,重新凝成她的模样,正浅浅笑起:“我想看看大人熟睡时候的样子。”

    他目光阴沉地无声望定她,焰姬巧笑嫣然,朱砂红裙袂轻快地拂过地面,踱开几步,又回眸看他:“我今日要奉圣上之命主持雩祀,大人别忘了带伞。”

    雩祀,本是他作为国师应做的职责,如今却被这妖艳的巫祝轻松夺走,今天居然还擅自出入他的寝殿。

    妖女。

    玄墨在心里暗暗道出一个词,便也不再理她,径自向殿外走去,身后响起焰姬的轻笑声,入骨一样媚。

    “大人,你忘了带伞,到时候我若唤来雨,岂不是要着凉?”

    抬眼一瞥,她那一袭绝艳的衣在殿里分外显眼,讥诮般的笑意一闪,他的面色渐冷起来:“你在笑话我?”

    “嘲笑国师大人?不敢。”她如烟水眸挑起一抹嘲讥意味,衣袂翩然一拂带起微微香风,慢慢化作数只红蝶扑着翅四散:“只是觉得大人……很有趣。”

    王朝都城,清早起了些晨雾,薄幕一样沁凉地浮着。祭祀台之上燃起香烛,绝艳的秀色在祭坛前跳起祈雨舞,皓腕系着的银铃一下一下响起清脆的声音,薄风扬起衣袂的纱,偶尔一挑眉,冲主座之上的玄墨盈盈一笑。

    她一定就是靠着这么一张脸,才蛊惑了君王,一步一步登上与贵为国师的他足矣分庭抗礼的位置,然后轻而易举削弱了他的权力。

    玄墨微微侧过头去,当着众人的面有意无意回避了她的目光。她却也毫不在意,从容嫣然地继续着祈雨。

    不多时便乌云密布,君臣纷纷打道回府,焰姬刚撑起一柄红纸伞,大雨就顷刻间冲刷而下。玄墨正欲冒雨回殿,那一袭红影悄然过来,盈盈替他撑开伞,一双美目嫣然流转,渐渐便现出几分惊艳的意味来。

    “国师大人不相信,我真的能唤来雨?”

    玄墨向后回避几步,无奈焰姬又凑了过来,只好冷哼一声:“没有。”

    “既然没有……大人为何不带伞?孤孤单单一个人,连家中那位阿盈也不带……同为巫祝,大人知道我更强一些吧?”

    她说话的语调永远都是不紧不慢,七分魅意三分嘲讽,末梢微微上扬。此时雨越下越大,耳畔只听得哗哗声,她撑着伞站在他身侧,漫不经心朝着祭祀台下方一瞥,百姓们正冒雨颂着她的神通。

    玄墨静静站在她身侧,雨幕中亦投下淡淡一眼,掠向城下。祭祀台之上共撑一把伞的男女,一黑一红两道衣色,倒像极了神仙眷侣。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焰姬将一张笑意嫣然的妖冶脸庞,直直凑到他面前,雨幕中淡香清晰地传来:“大人。”

    没等玄墨回答,她便笑吟吟地说下去:“不过大人为何唯独看我不快呢?是不是因为,我误了大人之计?”

    玄墨心中暗暗一惊,表面不为所动:“哦?”

    “大人贵为国师,受万人景仰,威严比皇上还要盛几分。何况现在……皇上几乎是对大人言听计从,我若不出现,恐怕大人就能顺利一步一步靠近王座……”

    “放肆。”

    玄墨心头一跳,低低冷喝一声打断她的话语,一挥华服的袖,在雨中凝成一道利刃直削过去,焰姬从容媚笑一声,故技重施,鬼魅的蝶四散在雨幕中,只剩那柄油纸伞一直顺着祭祀台落下去。

    冰冷的雨瞬间打湿他的衣,那一柄红色纸伞慢悠悠坠下去,恰似一片雨中落瓣,最后诡异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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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攀枝
    玄墨一路回到国师府,这场大雨已有渐渐罢休的势头,最后终于彻底散了踪影,就和焰姬一样,来去不定诡异得很。

    府内初绽的海棠被这一场大雨冲得七零八落,便收了几分艳意,只剩下少数执着的海棠花竭力攀着枝头,不肯落下。

    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裳的女子正静静站在花前,身姿纤细柔弱,眉目自有一种柔美之气,奇怪的是,那双眸似是失了些许神采,低低地垂着。分明是白天,她却提着一盏灯笼,灯火昏昏地在罩中亮起。

    “阿盈。”玄墨的眼神难得地显了几分温柔模样,走上前去轻轻接过她手中的灯,放在一旁:“现在是白天。”

    名唤阿盈的清秀女子听见他的嗓音,一言不发地微微垂了头,唇角扬起淡淡的羞涩笑意,任着他的指尖抚上自己发间,无声倾诉着爱慕。

    恰是一幅好风景。

    “二位倒是神仙眷侣,可惜她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身后忽然响起妩媚的声音,拂起淡淡的香,焰姬缓缓从他身后走过来,修长明眸望着阿盈微微一笑。

    “大人看我这花戴的如何?好看吗?”

    阿盈听见她的声音,顿时一惊,吓得连连退后几步。玄墨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冷冷望向不知何时来访的焰姬。被他看做妖女的那个女子抬腕凝眸间不无风情蹁跹,鸦鬓点缀一朵海棠花,华美绝艳让人不敢平视。

    二人四目相撞,焰姬唇边挑起一丝玩味的笑,眼波盈盈,似有笼烟罩雾。

    “你若敢伤她一下,我便杀了你。”

    回答玄墨的只是讥诮般的美艳笑声,焰姬微微垂眸,慢条斯理地摆弄着纤长手指的淡红指甲,长睫遮了眸中思绪一瞬。

    “大人。”半晌,她笑盈盈地抬眸:“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信么?”

    阿盈听见这藏着丝丝鬼魅之意的语调,惊恐地又退后了几步,却不慎踩到了裙摆向后倒去,玄墨连忙一把扶住她,将冷冷的目光投向焰姬。

    “不要让我看见你。”

    “我看她是自己摔的,大人,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哟?”焰姬毫不在意地嫣然一笑,随后故作惋惜轻轻叹一声:“大人贵为国师,怎么会看上一个甚平凡的女子呢?”

    她若赖在这里不愿走,哪怕是他也无法动她分毫,玄墨耐着性子沉声:“阿盈救过我。”

    妩媚的眉眼故作惊讶模样,随后又被笑意掩了过去,只是微微一挑眉:“看不出,她一个弱女子,居然救了大人?”

    “比起你这样的妖女,我还是喜欢弱女子。”

    焰姬便故作认真地考虑一瞬,微微歪头看他:“不如,我以后也扮作弱女子?”

    回答她的是玄墨的一声“恶心”。

    不知他这两个字是否伤了焰姬的心,他本以为她是要勃然大怒,不然便是做出什么危险之事。其实不然,她反倒从容地笑了一笑,长睫完美地微微垂下掩了心绪,径直转身离去,衣袂卷起一阵香风。

    她这次没有化蝶而去,而是渐渐消失在一片艳色海棠红拥簇的地方,未绾的长发偶尔随风漂浮一下,红衣艳艳的背影像极了那攀在枝头上不肯放弃的海棠花,惊艳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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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忆
    蜉世楼内,幽沉画楼的昏暗烛火下,映出对面红衣女子一张惊艳妩媚的脸,长睫微垂半遮眼眸,烛火照映出了瞳孔深处一点暗紫的色泽。

    拂蝣静静看了半晌,那双檀木色的瞳深处似有龙纹烛火闪烁跳跃,最后轻轻一笑,那是一种让人感觉十分得体的微笑:“紫色的眼睛,您是一缕幽魂?”

    已死之人若有了执念,便可作为一缕魂魄长留于世,执念越深,体态越真实。

    焰姬亦是一笑,恍若新开正艳的海棠无声绽放:“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看清我身份的人。”

    说罢,她仔细看看眼前神秘的青衣女子,只见对方的一双眸子望过来时,好似是隔了一层迷迷蒙蒙的纱,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都看不透,语气颇为轻描淡写,却窥见了一二的凉薄意味:“皇上身边最伟大的巫祝是一缕魂魄,倒是有趣。”

    不是那种第一眼看就顿感惊艳倾国的女子,但给人感觉的确是足够漂亮,尤其是在她的注视下,任何伪装欺骗都是自取其辱,于是焰姬便坦然问道:“你这里可以让人遗忘过往?”

    “是,您是想遗忘?”

    “不。”焰姬盯着那抹神秘的身影,企图从始终淡然的脸上找到一丝意外的意味。这次她却失了算,拂蝣分毫吃惊也没有,仿佛早已预料到一切。于是她便不再卖关子,接着说下去:“我想了解,当今国师玄墨是不是与你做过交易?”

    拂蝣想了一想,略一摇头,正当焰姬感到失望时,却听见她这样开口:“看过的记忆太多,我记不清。”

    那些帝王将相,芸芸众生的前尘过往如云烟掠过,她早已记不清哪个是谁的记忆。

    焰姬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又缓缓开口,语调是声声说不清的意味,几分苦涩,几分羡慕:“你可以看到所有人的记忆,知晓他们过去都发生了什么真相,真好。”

    拂蝣无声笑笑,出神地端详着龙纹烛台,眸子中倒映了火光,恰恰遮了眼底的真实神情,只听得语调淡淡:“看过太多人的记忆,就像经历了一幕幕风月。最后,看得太多,直至连自己的一切过往都忘掉。”

    “再也分不清什么记忆是自己的,什么记忆又是看过的。”

    “如此,您还会觉得好么?”

    这个暗藏隐晦的问题不适合回答,焰姬聪明地选择了沉默,拂蝣则笑得意味深长。

    “如果,你看一看我的记忆呢?会不会想起来?”

    对方未答,过了一会儿,焰姬重新开口。

    “他忘掉的那些事,我全部都记得。”

    拂蝣扫一眼桌上的龙纹烛台,青铜龙纹正仿佛不易察觉地游动了一瞬,她便点头:“也好。”

    焰姬已经收了目光,亦是出神地望着烛台上晃动的火焰,长睫几乎完美地遮掩了情绪,拂蝣却还是发现了华美妖艳之下那种深深的怅惘和无奈。

    那是一缕幽魂的执念深处。经历了过往的峥嵘岁月,生死沉浮之后,所倒映出的一世情长,光影慢慢凝成他的模样。最后至死也无法放下,想来便是一件令人心酸的事。

    “我与他,忆不得,思不得,念不得,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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