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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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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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啊,”炤宁笑得意味深长,“活脱脱一只慢性子的狐狸。”

    正急匆匆回府的大老爷江式庾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尖,怀疑是太夫人在骂自己。

    近年来,太夫人的脾气越来越大,做派越来越专横跋扈,像是在找补以前夫君、次子和她对着干的那笔账,训人的话是越来越难听,府里很多人在她嘴里没有名字,只有代称:他和予茼是不成器的东西、窝囊废;炤宁是煞星、丧门星;佩仪是书呆子、闷葫芦;素馨是二百五、缺心眼儿的东西……

    大老爷苦笑。

    太夫人控制欲太强,让她暴躁、痛苦的首要之事,是儿孙不顺从、不让她揉圆搓扁。

    明明只是一个女人,偏要抢着做男人的事,叫人说什么才好?

    今日他应该下衙后就回府,事情实在是不少:予茼、素馨发急症,妻子不舒坦请了太医把脉,太夫人气冲冲地拎上妻子去找炤宁算账。在外面都听说了,就是懒得回来,正好大舅爷安国公邀他到状元楼用饭,给了他个晚归的理由,自是爽快应下。

    席间,安国公说起了一早发生在御书房的事:人去的不少,却连求皇帝赐婚的时机都没找到,他准备的一肚子话连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大老爷就想,这顿饭真是没白吃,这事情很值得琢磨一番。这当口,府里的小厮找过去传话,说太夫人等着他回去商议要事,只得先行离席,急匆匆往家赶。

    进了垂花门,去往松鹤堂的路上,大老爷问小厮:“予茼的病情如何?”

    “太医说,往少了说也要将养一两年。”小厮瞥了大老爷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别的还好些,最棘手的是掉头发,没有很快见效的方子。”

    大老爷长长地叹了口气,“自作自受,该!”

    予茼正如太夫人常挂在嘴边的不成器——三年大好光阴用来装病,想起来都想将之活活打死。

    当初他以为事情是真的,一双儿女的脸又红又肿,手上还有溃烂的地方,随手一抓就从头上抓下一大团头发,哭着让他看炤宁做的好事,任谁还能镇定如常?

    他和已故的二弟对待儿女的态度正相反,二弟是慈父,他则是严父。长子出生的时候,太夫人压在他头上指点江山,原配在他耳边絮叨不停,他就想,要是再镇不住孩子,日子还有什么盼头?一脖子吊死算了。

    男人对儿女不管是什么态度,心里都是满满的疼惜,就怕他们生病出闪失。这事一出,他真的对炤宁动怒了,心太狠手太黑,怎么也要给她个教训。

    太夫人先一步发落了炤宁,炤宁居然二话不说地选择离京自生自灭,这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后来分析一下,猜想着应该是为着燕王的缘故,被意中人放弃太伤颜面,索性一走了之。自觉有道理,便放下了疑虑,只盼着这场风波快些过去。

    生病的两个孩子总会痊愈,在外自生自灭的也出不了太大的岔子。过个一年半载,这事情被人们淡忘的时候,将炤宁接回来即可——之所以想法这样乐观,是知道二弟给炤宁留了得力的人手、傍身的财产,那孩子又是少见的聪慧精明,在外说不定比在家过得还舒心。

    想的很简单,实情很荒谬。

    炤宁离京数日后他发现,两个人居然是装病!

    这才是他真正的噩梦——自己的亲生骨肉要糊涂愚蠢到什么地步,才会用这种方式陷害于人?

    他为此暴跳如雷,要请家法惩罚予茼、素馨,太夫人却拦下了他,命令他不要管,外面有人问起,他照着她的话回答就好。

    他只有片刻的震惊,心里清楚因何而起。勉强冷静下来,着人去陆府打听,得知那边的兄妹两个病情依旧,也就答应了太夫人。

    江家这边只是对炤宁雪上加霜,陆府那边会不会改口才是关键。等等吧。

    过了半年,他勒令予茼赶紧“痊愈”,像个人似的活着,予茼却告诉他绝对不行,陆骞一日不好,他就要装一日病,不然的话,陆家那边会反咬一口,指证他们兄妹二人是此事主谋,因为陆家没有陷害炤宁的理由。

    “是啊,燕王和陆家那么亲近,他们为何要陷害燕王的意中人?不是他们,当然是你们这两个妒恨予莫和炤宁的蠢货了。”他笑着说完,狠狠地给了予茼一耳刮子,“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别让我看到你,我怕压不住火气把你点了天灯!”

    如今燕王凯旋、炤宁归来,两个废物儿女真的病倒,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做错事就要受罚,生病可以医治,总比陷在僵局之中一辈子不能见人的好。

    大老爷敛起纷杂的心绪,进了松鹤堂,转入东次间后的小暖阁,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遣了服侍在一旁的丫鬟,指了指近前的椅子,“坐下说话吧。有件最要紧的事,只有你能帮我如愿。”

    大老爷称是落座后,凝眸看向太夫人,心里便是一惊。不过一日未见,太夫人看起来竟苍老了不止十岁,“您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的确是出了大事。”太夫人扶额,“下午我去见过那丫头,听她那意思,回来是要为三年前的事报复家族,你是没看到她那个样子……”想起炤宁冷酷的目光、语气,已让她背脊生寒,“她不是要回来做江四小姐,她要毁掉江家。我只问你,这样的孽障,如何留得?!”

    毁掉江家?那孩子要毁掉家族?打死他都不相信。大老爷想到妻子随行去了筱园,兴许知道些什么,便要起身,“我先去换身衣服,回来与您详谈此事。”

    “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小事?!”太夫人一拍桌子,“没出息的东西!一辈子是这个温温吞吞磨磨蹭蹭的做派!”

    大老爷赔着笑,“是,您说的是。”听了太多年,早已麻木不仁。

    太夫人压低声音,“她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手里握着家中每一个人的把柄,这是谁留给她的,你心里应该有数。”想到次子,她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大老爷细细地观察着太夫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语气仍是平静温和的,“这倒也不稀奇,我要是有那份远见,辞世前也会为儿女殚精竭虑,留下应付大风大浪的对策。可惜,我资质平庸,远比不得二弟。”

    “住口!”太夫人拍了一下炕桌,“不准提那个不孝的东西!”

    “不提恐怕不行吧。”大老爷面不改色。

    太夫人喘着气,低喝道:“你尽快找到最得力的人手,去筱园给那个丫头灌一碗药!难道你想将前程、子女都断送在她手里不成?说不定她今晚就会将你做过的亏心事的把柄送到你的仇人手中,到了那地步,你还活得成么!?快去安排!回来我再与你细说!”

    大老爷站起身来,慢慢地踱步到门口,又转回来,眸色深沉地看着太夫人,“您说别的我兴许还能相信,说式序的女儿要毁掉家族,我不信。她要是想这么做,三年前就能毁了您吧?”

    太夫人听长子说出次子名字那一瞬,抬手要将茶盏砸到他脸上,听到后面的话,手僵在了半空。

    她到此刻才发现长子态度与平日大相径庭,没有唯唯诺诺地称是认错,他一直很平静。这让她心慌。“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大老爷见她是这反应,愈发确定心中猜测,“今日在筱园发生了什么,我还不知道。昨日的事,倒是询问了几句。炤宁应该回来,有家不回算是怎么回事?二弟临终前跟我说,就算不能帮他照顾妻儿,起码别做那个伤害他们的人。我跟他发毒誓保证,管不了别人起码管得了自己,不会加害二弟妹和炤宁。您知不知道为什么?”

    太夫人看着眼前那张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没来由的觉得诡异。她忽然生出一个疑问:自己真的了解过这个儿子么?“为什么?”她对即将听到的答案莫名的恐惧,却不得不问。

    “为官数年,我自认尽职尽责,没犯过大过失。活到现在,有那么几件让我心虚的事,不见得是错,但我情愿您和儿女一辈子都不要知道。二弟都知道。他只有炤宁这一点骨血了,您为何要对她下毒手?”大老爷的目光慢慢变得阴冷,语气慢慢加重,“若是哪日我忽遇不测,您是不是就要这样对待我的儿女?——不按照您选定的门第嫁娶,就要被逐出家门;逼不得已去戳您的软肋,您是不是就要吩咐三弟找人给我的儿女灌一碗肠穿肚烂的药!?”

    太夫人做的这个此生最残酷的决定,狠狠地踩到了大老爷的底线。

    忍了太夫人这些年,忽然走至无从忍受的地步。

    “你……”太夫人的手指慢慢地指向他,“你竟敢跟我说这种话?不孝,你也是个不孝的东西……”换做平日,定是声色俱厉,而在此刻,却如微弱的呻|吟一般。

    “我和三弟经常做的一个噩梦,就是您给我们或是哪个孩子扣上不孝的大罪,这些年一直在您面前唯唯诺诺、阳奉阴违。我是想,有些事二弟和炤宁都能绝口不提,我又何必戳穿?谁不是一样,很多时候得过且过。”大老爷往前走了两步,“我有多少年没喊过您一声娘了?您都没发觉这一点吧?您真正疼爱过我们兄弟三个么?您想和外祖母一样,身为女子,却要代替男子做一家之主么?荒唐!”

    “你到底要说什么?”太夫人到这时候还心存一丝侥幸,“我要你做的事,你做不做?不做就给我滚!再继续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明日我就上表陈情……”

    “炤宁今日是不是跟您提起过薛泓?”

    这句话如一盆冷水,浇到了太夫人头上。

    “这些年,您房里一直都有我的眼线。没法子,您做什么决定之前,我总要提前知情,对的照办,荒唐的要想法子避过去。薛泓的事,是一名丫鬟告诉我的。我替父亲不值,对您满心怨恨,却不知道怎么做才妥当。后来我见二弟命人带走薛泓,担心他不知原委只是赶走薛泓,便实言相告,让他务必将人灭口。”大老爷说完自己也曾介入那件事的原委,“您就是为了当初做的蠢事,为了那个人渣杀掉亲孙女?”

    太夫人眼前一黑,身形倒了下去。

 第008章 回忆

    008

    大老爷看了晕倒的太夫人片刻,才唤来丫鬟照看。

    丫鬟忙着给太夫人掐人中顺气的时候,他坐在一旁,任由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在心海重现。

    他和二弟三弟的感情一直以来都特别好,儿时父亲待他们三个向来慈爱,美中不足的是母亲严厉,让他畏惧得很,相见时总担心自己出错被罚。

    父亲是十六岁去青海随军剿匪,后又镇守边关,二十三岁调职回京,这才成家,娶了出自蒋府的母亲。伤病缠身,需得长期服药,书房里常年有着淡淡的药草味道,到底是英年离世。

    他承袭侯爵,成为新一代的当家人,只觉肩头的担子太重,时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时候,母亲对他态度好了许多,代他处理各项事宜。一度,他对此是感激的。

    从那时起,大周平宁了几十年的边境开始动荡不安,他和二弟都想投身沙场杀敌报国,这是每一个热血儿郎的抱负。可是母亲频频摇头,“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出了闪失怎么办?难道要我再承受丧子之痛?再说了,江家的根基深厚,走哪条路都能锦上添花。军功是那么好挣的?打了败仗怎么办?得不偿失的事,不准做。”

    他不认可,却不敢出言反驳,被反复软硬兼施地敲打之后,动摇了。

    二弟不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随军离京前夕,对他笑道:“你的职责是沿袭江家荣华,我要选的路是杀敌报国。若埋骨沙场,无怨无悔;若有幸立下军功,绝不是为着抢你的地位。”

    他听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紧紧地握住二弟的手,满心感激、钦佩。

    同年,母亲和蒋府反复斟酌之后,安排他迎娶原配进门。原配出自蒋家旁支,新婚燕尔时他都不能由衷地喜欢,这就是没缘吧,但并不妨碍他给她足够的尊重,想要的不过是她多生几个孩子,打理好分内事。

    至于二弟,那是真正的军事奇才,在沙场上的骁悍睿智,不容任何人忽视。将帅惜才,数度提拔二弟,直至前锋职。回到京城,皇帝单独召见,由衷的赏识,询问二弟想要何赏赐。二弟请皇帝赐婚,惟愿娶陈氏为妻。皇帝哈哈地笑,问明两人是青梅竹马,即刻应允,又命二弟到五军都督府行走。

    皇帝赐婚这件事气坏了母亲,劈头盖脸地训斥二弟:“陈氏娘家充其量是个¤╭⌒╮ ╭⌒╮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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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 权 归 原 作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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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只有姐妹没有兄弟,娶她能落到什么好?”

    二弟沉默以对。横竖都不能出尔反尔违抗圣命的事,母亲就算再生气,也不可扭转局面。

    他这旁观者,由衷地为二弟高兴。

    之后数年,二弟几次告别亲人,四处征战,立下赫赫战功,成为无人可望其项背的绝世名将。

    这期间,他逐步对母亲生出反抗之心,对原配生出厌恶之情,只是不敢流露这情绪罢了。

    那婆媳两个,竟是相仿的性情,他每日必做的两件事,是要听母亲对他发号施令,听原配规劝他不遗余力地助蒋家声势更盛。

    因着前朝出过两位威风八面的女将军,他从不会轻视女人,若是言行在理,都会照办。问题是家里这两个女人并非惊才绝艳,很多时候不能看清局势、衡量轻重,要的只是多一些再多一些的荣华、更高更被人欣羡的位置,永不知足。江家的地位要更高,她们娘家的地位也要更显赫。她们若是不能如愿,便请蒋家给他使绊子。这不是作死么?就不怕烈火烹油被烧死?二弟要他维持家族荣华,他就这么个维持的法子?

    受够了,受不了了。于公于私,都快逼得他发疯。二弟再度凯旋归来时,他直言要求对方与自己齐心协力,把蒋氏一族逐出京城。若只凭他自己,要耗时太久,他等不得。

    二弟斟酌了一阵子,对他承诺:“这件事交给我,你不需插手。”

    “那怎么行?”他怎么能让二弟一人承受母亲的怨恨。

    二弟只是轻轻一笑,“娘怨恨我一个就够了。”

    几次过招之后,蒋家为官之人一再被贬,离京远赴地方州县为官。两个女人没了依仗,便受到诸多限制。母亲恨毒了二弟,原配竟因此气得缠绵病榻,撒手人寰。

    二弟心里住着一头凶悍的狼,他心里则住着一条毒蛇。

    在家事上歹毒的人,是他。可他做了很多很多年的老好人,他不敢也不想像二弟一样淋漓尽致地活。

    薛泓的事情从他知情到结束,时日不长,却让他受尽煎熬。

    他觉着母亲一定是疯了。她难道不知道这种事只要稍稍外露,便能成为整个家族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亏她提及何事都要将家族利益挂在嘴边,真是难为她了!她将父亲置于何处了?难道想活了半辈子之后落个游街示众浸猪笼的下场?

    母亲疯了,他也快被气疯了。

    幸好有二弟。二弟做事总是干脆利落,听他急切地诉说完所知一切,颔首说道:“我已知情,会妥善处置薛泓,那些下人交给你发落。这件事,你不用生气怨恨,算是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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