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何从云的主意吧?她这算是什么?从自己的经历中总结了经验精益求精了?
炤宁讽刺地一笑。
到了花厅,她与一众贵妇、闺秀正寒暄着,听得何从云回了娘家,也过来了。
炤宁愈发确定自己的预感没出错。
何从云回来,是要亲眼目睹那一场景,享受获胜的喜悦。
可惜了。炤宁心道,虽说今日较量她算得胜之不武,可总比予莫平白叫人算计要好。
何从云说的期限是五日内,却要在今日就给她一个意外。难为她之前满心以为何从云要害自己,却不想,她要害的是予莫。
倒是也对。何从云以为韩越霖最在意的是她,而予莫是她最在意的人之一,算计了予莫,比算计她还让她难受。
不过,何从云倒是挺有耐心的,看得也很长远——她们姐妹如愿的话,何家与江家便要结亲,能常年累月地让她和韩越霖膈应,在大局上,对何家、太子都有莫大的益处。
炤宁瞧着妆容精致衣饰华丽的何从云款步走进花厅,缓缓地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面上的笑容却愈发明丽。
何从云先来给炤宁行礼,“着实没想到,偶然回一次娘家,竟遇到了燕王妃殿下。”
“我也很意外。”炤宁审视着她的脸颊,不知是用了见效奇快的药膏,还是脂粉遮掩了淤痕,脸上掌掴的痕迹已经看不出。
何从云意态显得愈发恭敬,“等会儿妾身再来陪您说话,先去跟别人见个礼。”
“嗯。”炤宁笑微微地低声问道,“脸还疼么?”
何从云深深地凝了她一眼,眼神中竟有无法克制、掩饰的恼火。
炤宁瞬间看出端倪,推测出昨晚太子大抵是大事化小了。不然,对方何须恼火?
“怎么,太子殿下没给你做主?”炤宁并不介意挖苦面前人,“难道你没有委委屈屈地找他诉苦求他做主么?难道他没给你撑腰?”昨日何从云说过的话,她此刻加了分量奉还。
“……”何从云垂了眼睑,恭敬行礼,转身去了别处。
炤宁与人闲话多时,红蓠才转回来,微声禀道:“一早,何峰去了江府,请教五爷一些事。五爷与他说了一阵子话,随后,何峰说家里有宴请,好说歹说地把五爷拉来了。”
“原来如此。”
“这会儿,五爷在垂花门外等您呢。”
炤宁颔首,笑着知会何夫人,“我娘家的人也来了,有几句话要跟我说。”
“那就快去吧。”何夫人不知就里,当即笑着起身,送炤宁出了花厅。
炤宁见到江予莫之后,把预知的事情告诉了他。
江予莫一时有点儿懵,“真的假的?我都没见过那个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炤宁总不能说自己就是有那个本事,便只是道:“那些你就别管了,我自然有我的眼线,知道并不稀奇。你赶紧回家去,来这儿做什么?别人一请你就来?”
江予莫想了想,却道:“我这就回去算是怎么回事?他们要算计我,我就只会跑?依我看,就让他们唱那出戏,我不管不就得了?”
“你不管……”炤宁抿了抿唇。
江予莫道:“我去后园的话,一定会拉着何峰在身边。你还不知道吧?他是自幼习武之人,功夫很不错。我不出手的话,他自然要去救他的妹妹。”
炤宁仍是踌躇不定,“可是,万一他出手不及时,何盼云被摔死了怎么办?”
“你这话就不对了。”江予莫奇怪地看着她,“他们可是要算计你弟弟的一辈子,咎由自取还能怪我们么?再说了,这种事岂是儿戏?他们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安排。”
“不是……”炤宁摆摆手,“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她耐心地解释着,“谁都知道,你从小习武,且是天赋异禀的好苗子,有名师传授,燕王、越霖哥亦是时不时地指点你——今日他们又没到场,在场众人之中,你是身手最好的,该出手的时候不出手,别人会怎么看你?”
“……好像有点儿道理。”江予莫想了想,忽然促狭一笑,“我到时候离何盼云远远地不就得了?便是当时离得近,我弄出点儿意外抽身走人不就得了?哦对了,你知不知道出事的地方是哪儿?”
“现在还不知道,要到后花园看过才清楚。”炤宁摆一摆手,“这样做的话,我到底是觉得不是上策。万一何盼云是被她姐姐拿捏住了什么把柄,不得不如此呢?真出了什么事,或是被个不堪的人得手……总归是不好。”
“你这个人就是这点不好,只要是与你没有深仇大恨的女子,你就凡事偏向着。”江予莫摇了摇头,很是不以为然,“这可不好。是非场里,哪有良善之辈?得了,别说了,就按我说的办,我才不会临阵脱逃。谁因为想算计我死了也是她活该。”
炤宁听了琢磨一会儿,笑起来,“好,我是偏向女孩子,这一点不得不承认。你既然是心意已决,那就这么办吧。”
江予莫一笑,“到了后花园,你让红蓠示意我出事的地方会在哪儿,或是随时告知那个人身在何处,我事先安排下去。”
炤宁回到何家内宅没多久,花厅摆了筵席,众女眷按身份尊卑入座。
饭后,人们各寻去处,年长些的听戏或是打牌,年轻人去了后花园。
炤宁四处游走一番,找到了那个小楼,是藏春阁。她命红蓠找人传话给江予莫。
余下的时间,便只需用来等待好戏登场了。
炤宁找了个离藏春阁不近不远的地方,闲闲观望着。只希望别让她等太久,吉祥还在家等她呢。
过了未时,何峰引着江予莫以及几个少年人,在藏春阁楼下的草坪上设了桌案座椅,放上赌具,开始无伤大雅地下注。
之后,便陆陆续续地有人凑过去观看。
江予莫瞥了一眼藏春阁,抿唇微笑。看起来,炤宁说的并不假。他转头看向自己一名下属。
下属微不可见地颔首,踱开步子,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对遥遥可见的红蓠打手势示意一下。
过了一阵子,江予莫听得藏春阁二楼隐隐有惊呼声。
习武之人耳力都特别好,何峰也听见了,不由笑了笑。
可就在同时,一个人冲到江予莫身侧,二话不说,抢了他腰间佩戴的玉佩就跑。
“混账东西!”江予莫立时起身追了上去,“不就是欠你点儿赌债么?”
两个人一先一后,很快跑远。
何峰脸色已经变了。他急急站起身来。
这时候,何盼云已经冲到二楼廊间,撞断了栏杆,身形落向楼下。
何峰算是早有准备,竭尽全力飞身过去,堪堪地将人接住。
何盼云一见是他,惊愕之后,不由苦笑。
白忙了。
方才在楼上,按照事先的安排,一名丫鬟忽然发疯,以被许配给一名面貌丑陋的小厮心生怨恨,冲到何盼云面前撕扯她的衣服,更要用剪刀刺死她。
这样一来,她慌不择路摔下楼便是情理之中。
楼下的男子之中,江予莫的身手最佳,这种人都是反应奇快,一定会英雄救美。
谁承想……
事情到底是巧合,还是人家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兄妹两个一头雾水。
看完了这场戏,炤宁便起身道辞。
在垂花门外,上马车之前,炤宁瞥见何从云也出来了,不由微笑。
何从云面色实在是不好看。
炤宁站在原地,欣赏着这一幕。
何从云走到近前,匪夷所思地看着炤宁,之后走到她近前,“我实在是不明白……”
炤宁悠然问道:“不明白何事?”
何从云不明白计划怎么会生变,直觉告诉她,是炤宁与江予莫事先知情才从容避免了一场风波。可是,没道理啊。这委实叫她匪夷所思,但她又怎么问得出口呢?
第071章 风雨
第071章
炤宁不难揣度出何从云的情绪,当初一语点破大夫人有喜的事,要不是有着几分喜悦,大夫人定会吓得不轻。她笑了笑,“令妹方才饱受惊吓,你该好生陪伴安抚,怎么这就急着要走?”说着话转身,“恕不奉陪,先行一步。”
路上,江予莫追上来,上了马车。
炤宁叮嘱道:“你往后离何家的人远一些。我跟你交个底吧,何从云对我和越霖哥恨之入骨,她不能把越霖哥怎样,便要对我下手。你要是出点儿什么岔子,真不如我自己出事。”
江予莫撇撇嘴,“就许你明目张胆地跟对手来往,不准我四处走动?这京城里的陷阱可多了,我要是为这个不见人,不是太丢脸了?”
“是脸面重要还是前程重要?”炤宁没好气地戳着他的脸,“知不知道,今日你要是来一出英雄救美,会引发很多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江予莫剑眉微扬,“就算是他何家用个女孩子做文章,为了报答我出手救人的恩情,让何盼云以身相许作为报答,我就会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么?”
“你不答应又能怎么办?”炤宁瞪了他一眼,“你没见何盼云那个衣衫不整的样子么?要是把人就下,该不该看的地方都被你看到了,她再趁机弄出点儿什么暧昧的举动,你可怎么脱身?”她眼见,瞧见那时何盼云现出了肩头一片雪白的肌肤,领口也被扯破了。
“咦,你怎么把我当傻子呢?”江予莫不满地回瞪她一眼,“就算当时不明就里,事后我还能想不通那是个圈套么?既然知道是圈套,我怎么可能不跳出来?”
“你怎么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就得了?”江予莫神色变得轻松,仿佛那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怎么给我设局,我就怎么收拾何从云,再叫她出点儿比今日更严重的事不就得了?到那时,她要么自尽要么出家,嫁人便不要想了——总不能把自己一分为二嫁两个人吧?”
“……”炤宁这才发现,她似乎一直都小瞧了这个弟弟。准确的说,是以前没发现他骨子里的冷酷。
“你啊,”江予莫拍拍她的额头,“把自己当大人没错,但你也别忘记,我只比你小几个月而已,也不再是你离京之前那样的性情。”
“嗯,看出来了。”炤宁笑起来,“好事,你这混小子算是跟我同流合污了。”有句话怎么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江予莫笑出声来。
炤宁道:“你平日得了空,便去张叔父家瞧瞧。他家眷还没到京城,我们是晚辈,得空就去陪他说说话。”
“过两日我跟姐夫一同去,早就说好了。”
炤宁又意外了,“嗳,你们俩现在倒是亲热。”
“还行。他那种人,越品越觉得出色。”江予莫挠了挠额头,又顺带解释一句,“私底下他让我叫他姐夫,叫别的他不搭理我。”他现在的日子挺顺心的,两个姐夫便是良师益友。
炤宁笑得眉目弯弯。
姐弟两个一同到了燕王府,带着吉祥去花园里玩儿。近黄昏,江予莫晚间要应邀前去夏泊涛府中用饭,便辞了炤宁离开。
炤宁回到房里,坐在罗汉床上给吉祥梳毛,琢磨着晚间吃什么的时候,师庭逸携韩越霖回来了。
吉祥跑出去迎他们,与两人一同进门之后,又跳到炤宁身旁。
师庭逸指一指里间,对韩越霖道:“我去里间换身衣服,你训她吧,我不敢。”
韩越霖失笑。
炤宁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韩越霖落座后,喝了两口茶才道:“谁准你去何家的?”
“原来是为这件事。”炤宁无辜地看着他,“你也没说不准我去啊。”
韩越霖无奈,“我要你防着那只毒蝎子,你倒是好,干脆跑到蝎子窝里去了。好日子过腻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炤宁继续给吉祥梳毛,“她等于是给我下战书了,我难道要怯场躲着——你想都不要想。”
韩越霖蹙眉,“那你也得知会我或是燕王一声才对,只带着红蓠等人怎么行?”
“你别甩脸色。”炤宁笑盈盈的,“当心我们家吉祥咬你。”
“……”韩越霖瞧着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吉祥,忍不住笑了。
“我还有徐叔呢。”炤宁这才接他的话茬,“他叫人暗中保护我,真要是出什么岔子,红蓠放信号就行了。”
“徐岩什么都要管,你也真是好意思。”
“不叫他管他才会生气。”
她是怎么都有话说。韩越霖服气了,转而说起别的事:“一直在你们府上的沈大夫,你们现在用不着吧?”
“用不着。他想在京城开个药堂,这一阵在选地方呢。”炤宁立刻变得紧张兮兮的,反复打量着韩越霖的脸色,“你生病还是受伤了?”
“乌鸦嘴。”韩越霖笑着睨她一眼,“不是我。我不是带回来一个傻子么?她病重,叫沈大夫给她瞧瞧,死马当活马医吧。”
“……”炤宁很同情那个女孩,“你说话要总是这个样子,最好是少见人家。没病都能给你气出病,何况本来就病着。”随后对红蓠一颔首,“去知会沈大夫一声,他应该回来了。”
“是。”红蓠笑嘻嘻地出门。
师庭逸更衣之后转回厅堂,落座后问道:“予莫呢?”
“去夏家用饭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师庭逸隐约听常洛提了一嘴,知道炤宁和予莫无事,当时正忙着,便没细问。
炤宁就把下午的事情说了。
两个男人都奇怪一点,师庭逸先一步问出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何盼云那件事的?”
炤宁狡黠一笑,“我当然有我的眼线,知道又有什么稀奇。你们啊,总是小瞧我。”
两个男人失笑。
炤宁又道:“这次是机缘巧合而已,往后不少事还是得你们帮衬着。”这类事到底是少数,说句大话过过瘾就得了。
“应付过去就行。”师庭逸瞧着她,“我跟越霖等会儿去醉仙楼用饭,要给你送回几道菜么?”
他们要去外面用饭,要把她扔在家里——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关系也这么好了?炤宁当然不干,“你这话说的,我不能去么?我还是那儿的老板呢,你当心开罪了我,我叫他们不给你们上菜。”
师庭逸和韩越霖同时笑起来,前者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去加件衣服,把吉祥也带上。”
原来是在逗她。炤宁抽了抽鼻子,“真是闲的你们。”想到吉祥,她又高兴起来,“吉祥喜欢吃醉仙楼做的清蒸排骨,到时记得给它点出来。”
“啰嗦。”韩越霖看看外面的天色,“抓紧准备出门,我们忙了大半日,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师庭逸笑道:“快点儿。”
炤宁不由想着,日后自己被两个人合伙敲打的情形怕是少不了。但是,她不能为此失落,反倒满心愉悦。
三个人在醉仙楼用饭期间,韩越霖说起一事:“江夏王的折子到了京城,说自己半死不活的,时常梦见伍太妃,要让他儿子替他来京城看望伍太妃。皇上答应了。”
“他也不怕儿子走到半路,自己一命呜呼。”师庭逸语气淡淡的。
炤宁则是悠然一笑,“江夏王世子来了也无妨,不会帮太子。”
师庭逸和韩越霖异口同声:“怎么说?”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炤宁卖了个关子。
**
何从云独自用过晚膳,早早歇下了。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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