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炤宁卖了个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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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从云独自用过晚膳,早早歇下了。
太子过来的时候,她没下地去迎。没那个心情,更没那个力气。
太子不以为忤,歇下之后,半倚着床头看书,一句话都不想说的意思。
何从云本来就睡不着,这会儿只觉得室内气氛太沉闷,出言打破了静寂:“江夏王世子就快来京城了吧?”
“嗯。”太子语气闲散,“世子与江夏王不同,来了也没用。”
“这话怎么说?”何从云不明白,“不都说世子精明睿智,胜过其父很多么?”
“就是因为他精明睿智,反倒不能指望。”
“那……殿下又何必听从妾身与家父的建议,去信给江夏王呢?”
太子牵了牵唇,心里对她这句话有些反感,“我所能用到的人,江炤宁一清二楚,早就明白地告诉过我。”
“……”何从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这言语不论有心无心,都表明了一个态度:在他眼里,她比不上江炤宁。
“她既然一清二楚,想必已经做足了功夫。我明知如此,还争取那几个人的鼎力扶持,等同于自找难堪。”太子语气平静地道,“这样的事,只是做做样子给她看而已,不要指望别的。”他跟她解释清楚,是要她转告娘家的人,别闹出笑话才是。
何从云不免紧张起来,“可是这样一来,殿下不就是真的人单势孤了么?”
太子瞥了她一眼,“怎么,开始担心自己会成为废太子的侧妃了?”
“自然不是。”何从云连忙道,“妾身真的只是担心殿下。”
是该担心,他失势,她和何家都会遭殃。太子心里失笑,面上不现端倪,“我斟酌了这么久,发现一件事:我其实只需要一个人的相助。别的都是小事。”
何从云很好奇,委婉地问道:“家父能帮上忙么?”
“帮不上,只能是我亲力亲为。”太子吩咐道,“你就别管这些了,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起先我还指望着你能迅速在东宫站稳脚跟,帮我防患于未然,眼下看来,恐怕很难。”他想终止后院起火的情形,可她一点儿门道都没摸着,实在是叫他失望——要是这样,让她进门不是多此一举么?
“……”连续两日的吃亏吃瘪,让何从云窝火不已,此刻却是有苦难言。
“你先睡吧。”太子翻了一页书,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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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中,吉祥窝在师庭逸膝上睡觉,炤宁倚着他的身形打瞌睡——两个都一样,吃饱了就犯困。
“到家再睡。”师庭逸拍拍炤宁的脸,“夜间风凉,睡得晕晕乎乎,下车时会着凉。”
“嗯。”炤宁坐直身形,故意道,“你不想让我挨你那么近而已。”
“你这个没良心的。”师庭逸笑着将她揽回臂弯。
炤宁笑嘻嘻地握住他的手,“你跟越霖哥、予莫相处得这么好,我真高兴。”
“现在我跟大伯父、三叔的情分也不错。”师庭逸继续给她意外,“明日午后我去找三叔下棋,晚间跟他们兄弟两个去状元楼用饭——再过几日,那儿就要关门修缮,可是他们吃惯了那儿的饭菜,我得多请他们去几次。”
“让他们不用担心,到秋日便又开张了。”
“嗯,我是真娶了个小财主。”他笑,“前两日跟徐叔合完了账,这才知道你有多少产业,合着你们在外的日子,主要就忙着赚钱了。”
“手里银子越多,心里越踏实。”炤宁道,“徐叔是赚银子的好手。”
“往后让徐叔把王府的营生也都接过去,你看行不行?”
“他不会同意。”炤宁叹了口气,“他是闲云野鹤的性子,何时真对我放心了,就会离开京城。”
师庭逸侧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可真命苦,娘家三个最亲的人,一个闲云野鹤,一个不定哪日就遁世,只有予莫让人心宽。”
炤宁被他说得笑起来,“还真是。不过,不管怎样的日子,他们舒心就好。”随后,她开始琢磨着在王府的这些人,第一个自然就是他,他其实也有不足之处——小事惯于拖拖拉拉,她抱怨道,“你说要送我画,到现在我连个影子都没看到,这都多久了?说吧,要我等到哪年哪月?”
师庭逸不由尴尬地笑了,“前两日就找齐了,不知怎么忘了。明日一定让你看到。”
“这还差不多。”她喜欢他送给自己的东西,更喜欢看他的工笔画——即便是现在不少人都交口称赞她的工笔画几乎胜过水墨画,在她眼里,画得最好的还是他。各人有各人的喜好。
回到府中,有来客在书房等他。
炤宁便自己带着吉祥回了房,自顾自歇下。
第二日一早醒来,才知师庭逸竟与那客人说了整夜的话,天明时径自更衣去上大早朝。
“是什么客人?”炤宁不免好奇。
红蓠答道:“听说是隐士、名儒这一类的人——常洛也没见过那个人,不能确定。”
师庭逸与来人说的到底是怎么样的话题呢?该不会是……等他今日回来的时候,她一定要好好儿问问。
上午,常洛带人将诸多画作送到了炤宁面前。师庭逸倒是没忘记这件事。炤宁守着这么多画,很有一种比发了横财还高兴的感觉。
炤宁耐不住性子,将画一幅一幅展开来看。
看得出,有些是他几年前画的,画中的情形,有些她记得,有些她却是没有印象。
看到几年前的自己在画中活灵活现的,炤宁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碍于等会儿就要出门,她没时间将画看完,打心底也并不急于一下子看完。她将画亲自安置起来,留着来日慢慢赏看。
炤宁回了江府,看望大夫人和三夫人。大夫人已是大腹便便,炤宁带了不少安胎用得着的滋补之物送过去。
回江府这种事,她自然要带上吉祥。
到了江府,她才知道江佩仪也回来了。
论情分,江佩仪对大夫人的情分更深,毕竟,大夫人嫁到江府之后,便一直是尽心照顾着她,之前在亲事上也处处以江佩仪的心思为重,将事情做到这地步,江佩仪没道理不感激。
大夫人正在听江佩仪说周静珊的事,见了炤宁,笑道:“快坐下来一起听听。”
炤宁问明原由,落座时笑道:“不是刚成亲就闹别扭了吧?”
江佩仪苦笑,“可不就是么。静珊嫁过去没几日,就得知顾鸿飞每年进项中的七成都要拿去给以前跟过他的女子,她听了不高兴,两人为此事争执过几次。”
“……”大夫人与炤宁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换个角度来看,顾鸿飞是应当这样做的——到底,如今和离是常事,再嫁又嫁得如意的女子却是极少数,是以,很多女子离了原来的男子之后,根本就不动再嫁的心思。
顾鸿飞应该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对经历中那些女子长久照看着。
这,也算是他一个好处吧?虽然是建立在缺点之上。
江佩仪苦恼地蹙了蹙眉,“静珊与我说起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声音转低,尴尬地笑了一下,“那时我看着她,心里甚至在想,这也是好事吧?哪日万一与你和离,也会这样待你的。”
“其实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大夫人问道,“那静珊呢?她现在原谅了顾鸿飞没有?”
“怎么会原谅。”江佩仪道,“她觉得长年累月如此的话,家底迟早会被顾鸿飞败空,要叫娘家的人敲打他呢。”顿了顿,她问大夫人,“这种事,叫周家的人出面,合适么?”
“情理上自然是不合适。”大夫人笑道,“男子在外面的产业,女子其实是不便过问的。静珊也是,看好自己的嫁妆,不让自己吃亏就行。眼下一味张罗这件事,总归是有伤情分。依我看,周家不会管这种事。”
“本就不该嫁的人,偏要嫁,嫁了之后还想顺心?”江佩仪说着便已觉得累,“随她去吧,我们只当个聆听牢骚的人便好了。”
说话间,三夫人过来了。因着日子越来越舒心,她面容少了几分端肃,多了几分柔和,给人一种容光焕发的感觉。
炤宁笑道:“三婶可是越来越年轻了呢。”
“对啊,我也是这种感觉。”江佩仪出嫁之后,反倒逐日活泼起来,“三婶,快跟我们说说,吃了怎样的灵丹妙药?”
“这两个孩子。”三夫人满脸笑容地道,“一早就吃了蜜不成?嘴巴这么甜。这是特地赶回来哄我和大嫂开心的?”
大夫人笑着将话接了过去:“特地回来陪着咱们是真,你越来越年轻也是真。”
四个人热热闹闹地说笑一阵子,中午一起用过午膳,炤宁和江佩仪都有午睡的习惯,便各自回了嫁前住的院子小憩——大夫人和三夫人一直命人精心照看着,二人的闺房和出嫁前一模一样,干干净净的。
盘桓到申时左右,炤宁与江佩仪辞了大夫人、三夫人,各自回府。
路上,炤宁想起了何盼云。
那个女孩,她有空就该见一见才好。
由此,炤宁吩咐车夫改道去了何家。她命人传话之后,在二门外的花厅等着。
嫁给师庭逸之后的好处之一,便是只要她愿意,能由着性子去见一些人,这种小节上方便许多。要是还是江四小姐,她可做不出这种不请自来的事情。当然,如果不是何盼云做了何从云的帮凶在先,她也不会这般行事。
何盼云心绪复杂地走进花厅,恭敬行礼。
炤宁凝视着她,发现何盼云之于她,一如小时候很多府里的下人——只要一见到,她就能看到对方要发生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她看到情形叫她心惊:何盼云在熊熊火焰中挣扎着。
天……
炤宁扶额。这女孩子是打定主意随时拼命么?因何而起?
何盼云嗫嚅地道:“殿下唤妾身前来,有何吩咐?”
“没什么事。”炤宁和声道,“昨日见你从高处摔下来,今日还记挂着,便过来看看你。没事了吧?”
何盼云语带感激:“多谢殿□□恤,妾身受了些惊吓,已经服过安神静心的药,没有大碍的。”
“那就好。”炤宁似笑非笑地道,“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吧。”
何盼云称是落座,慢慢地恢复了平日从容大方的做派。
“昨日那件事,我瞧着很是蹊跷。”炤宁意味深长地看着何盼云,“例如忽然发疯的丫鬟,能够轻易被你这羸弱女子撞断的栏杆——换了我,少不得请人仔细查证原因。”
“您说的是。”何盼云道,“家父、家兄也都是这看法,已经命人严查,惩戒了相关之人。”
“昨日我五弟也在场,偏巧出了点儿意外,若非如此,他少不得及时出手相助。”炤宁凝视着对方的面容,“可我后来想想,幸好出了那个意外,不然的话,叫他瞧见你衣衫不整,未免过于尴尬。”
“殿下说的是。”何盼云抿唇微笑,眼神清澈地看着炤宁,“妾身之前倒是没想到这一节。”
反应还挺快的。炤宁岔开话题,“你姐姐在东宫一切可好?今日可有前去看望她?”
“今日没去。”何盼云一笑,“早间还没什么精气神,实在起不得身。”
炤宁道:“太子妃与我提过你,说你与何侧妃一般的性情样貌,也已及笄,闲来想做一次牵线月老呢,说佟家旁支中有几个与你和般配的人。”
何盼云低下头去,很是不自在的样子,并没说话。这种事,她不说话才是情理之中。
炤宁继续道:“可我倒是觉得,别家也不错,例如林侧妃的娘家——”
何盼云忍不住抬眼看向炤宁,眼神显得有些慌乱,但是她很快镇定下来,又低下头去。她是想,自己是刑部尚书之女,没道理嫁给一个总兵的儿子,太子妃要做月老,也得选对人家,不然不可能成事。
炤宁笑了,“得了,我不逗你了,把话说白了吧。昨日的事,我知道因何而起,瞧着你竟为这等事拼上性命,不知是该发笑还是该同情。不论你们兄妹三人是怎样的打算,都是难以如愿,我五弟不可能对你侧目。”
“妾身……”何盼云立刻站起身来,“不明白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从没有过糊涂心思,还请殿下不要多思多虑。”
“不知道更好。”炤宁笑微微起身,“知道的越少,要经历的风险越少。不耽搁你将养了,告辞。保重。”
等炤宁走了,何盼云才敢放任惊惶的心绪袭上心头,脸色慢慢变得苍白。
炤宁此行虽然有收获,却是没能够看出何盼云的心思,不知道那女孩有没有意中人,或是意中人为何人。
这情形也正常,高门大户里的女子,江素馨那样将七情六欲摆在脸上的终究是少数。
但是,她看到的那场火是在何处?她吩咐红蓠:“知会徐叔,盯住何峰、何从云、何盼云。”想了想,又补充道,“还要对江家三爷、四爷、六爷上心,别让他们不慎着了别人的道。”
“是!”
至于予莫,经过昨日一番谈心,炤宁倒是放心了。
这一晚,师庭逸先是在状元楼盘桓到很晚,回来时,一个仙风道骨之人相随——是昨夜的客人。两个人又在书房烹茶饮酒,畅谈至后半夜。师庭逸不想回房吵醒炤宁,便又在书房睡了。
之后数日都如此。炤宁知道,有些有缘人、投缘的至交,一生仅能见上三两次,因此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只吩咐常洛给两个人备好丰足的菜肴、酒水。
转过天来,佟家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起因是荣国公上了一道折子,说身体虽然见好,但是太医说还是需要将养个一年半载,最好是去四季如春之地。恰好荣国公在南方有诸多友人,变相南下投靠友人,歇息一半年再回京。
皇帝在早朝上提及了此事,他并没多想,考虑的只是荣国公若是不能在朝堂行走,便该找个人补上他的缺,免得误事。
谁承想,话一说完,左都御史立刻出列,弹劾荣国公品行不端、始乱终弃,这种人,放他离京之前,起码要查清一些丑事的原委。随后,十余名言官纷纷附和。左都御史只是当堂质疑,附和之人却有人带着折子,交由崔鑫转呈到龙书案上。
这样的阵仗,已经不算小了。皇帝这才想到以前见过类似的折子,那时不当回事,今日看来,竟像是荣国公引发了众怒。
官员品行不端这种事,自是不能交由刑部处置,皇帝想了想,吩咐韩越霖去查。打心底,只是想敷衍了事,表面上给言官们一个交代而已。
何寅下了朝,转去见太子,问他是怎么样的打算。
太子沉思片刻,叹一口气,“注定是保不住佟家了。随他们去吧,不必理会。”
何寅恭声称是,心里却兴奋起来。如果佟家倒台,太子妃与佟侧妃的地位必然不保,那么,日后太子妃那个位置……坐上去最合适的,只有从云。
出了太子的书房,何寅遇到了何从云派来传话的人,转身去与女儿说话。
太子听说之后,蹙了蹙眉。晚膳时,林千惠亲自送来了几样精致的小菜,他想了想,索性命人带上饭菜,去了林千惠房里,与她一同享用。当晚,自是歇在了她房里。之后几日亦如此。
何从云已经惹得他厌烦了。他连给她体面的心思都没了。几日后,何寅又做了一件大事,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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