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临微微虚眼。默不作声。
严一凌心里使了不少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漏出任何痕迹。
“皇上,咱们也去瞧瞧吧。”
奉临微微点头。
“桦妃还没醒,卿儿。你留下来照顾着。”严一凌握了握严卿的手指。
严卿随即会意:“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桦妃。”
有时候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皇上身边有了姐姐,就足够了。
挨着床坐下,严卿的头贴在床架上,硌得有点疼。
“严妃真的就不在意么?”
床上的女子忽然开口,惊得严卿一抖。“桦妃,你醒了?”
桦蕊点了点头:“醒是醒了,其实早就醒了。”
“怎么?”严卿纳闷的看着她,一张苍白的小脸多有倦容。“醒了为何要装睡?”
“并不是装睡。”桦蕊叹了口气。“方才皇上与皇贵妃在此缠绵,我自然不好醒过来。倒不是觉得尴尬,只是不想坏了皇上的兴致。”
严卿被她略带委屈的口吻给恶心住了。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么!桦妃,你可是皇上的妃子。”
“严妃误会了。”桦蕊侧过脸,幽幽一笑:“很多时候,正因为咱们都是皇上的妃子,才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比你来说。这会儿栖心宫出了事。难道你不想为皇上分忧么?可这时候,皇上根本不想你去,你就只有留下来照顾我。不是你对我特别好,也不是你喜欢照顾人。而是你觉得,只有留下来才算是能为皇上分忧。”
“哼。”严卿抿唇:“你是想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么!”
“你太敏感也太敏锐。”桦蕊平和一笑:“本来我不该说这些话,只是方才……心里有些不自在。憋着容易憋坏了人,不如说出来舒服。”
不等严卿开口,她接着道:“当初皇贵妃被废冷宫,宫里盛传这一切都是您与万贵妃联手。但实际上,皇贵妃得以恢复身份,乃至晋封,也从来不曾冷待你。足可见你们姐妹之间的情分,不是谁随便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我又怎么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严卿沉了口气,笑看着桦妃。“那我就不懂了。你这么说到底是……”
“我不是说了么,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桦蕊笑得很温和:“俗称吃醋。”
桦妃这样坦然的说话,叫严卿有点无所适从。
“对宫里的女子来说。吃醋可是个忌讳。”
“是忌讳,也是真心。”桦蕊苦涩一笑:“所以当皇贵妃有难,我会毫不顾忌的扑上去。哪怕我嫉妒她的恩宠,我会因为皇上对她的好而吃醋,但这并不影响我做该做的事情。其实与其说嫉妒,倒不如说羡慕。咱们这些妃嫔,苦苦哈哈的盼着,盼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能多得皇上的垂注,不就是希望能拥有夫君的疼爱么!这些皇贵妃都有了。若说哪位妃嫔不嫉妒不羡慕不吃醋,我反而觉得她很虚伪。”
“你这是在骂我?”严卿冷色微微转冷:“皇贵妃是我亲姐姐,她好比我好,更叫我高兴。”
“那是因为,她好你也坏不到哪里去。”桦蕊苦涩一笑。“世家出身的千金,自然不会懂小门小户的憋屈。”
“憋屈?”严卿瞪眼:“怎么你现在贵妃妃主了,竟然还觉得憋屈。”
“这妃主的身份,显然是我占了良嫔姐姐的。”桦蕊偏过脸去,皱着眉头:“我情愿不要。只要皇上待我有真心,那我也就真的知足了。”
话不投机,两个人说不到一起去。
严卿索性噤声,不再理她。
桦蕊也不去讨人嫌,对方不开口,她也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尽管脑子里不断的浮现方才皇上与贵妃的热络,但她依旧表情平静。
比起这间房的静谧,栖心宫简直像是一口烧热了的油锅。
不断有侍卫鱼贯出入,将密室里可疑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抬出来。
就连素日里徐天心和遥光品茶的桌子都给搬了出来。
这阵仗和抄家没啥区别。
严一凌默默的看着,替徐天心捏了一把汗。
好一会儿,侍卫首领才来禀告,所有的物品都搬到了栖心宫的正院之内。
沈音苒点了下头,问皇上:“徐妃宫里藏有密道,这实在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皇上要不要下去瞧瞧?”斤叉匠扛。
奉临摇了摇头。
“都发现什么了?”
首领回话道:“皇上,密道一共有八间石室。其中一间里面,不满了血迹。还有一些麻绳、皮鞭、铁链之类的物品。相信是有人曾在其中动用私行。其余七间分别摆放着桌椅,床铺,案几等物品。看样子是可以品茗、休息,甚至作画的地方。”
“真是好雅兴啊!”万芊芊笑容阴冷,目光里噙满了凉意:“小皇子该不会就是在有床的石室里被发现的吧?”
“回万贵妃娘娘的话,的确如此。”首领恭敬的回答。
“徐妃有什么好解释的?”万芊芊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徐天心。
徐天心摇头:“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倒是硬气!”万芊芊很是反感。“小皇子危在旦夕,就因为被囚禁在你的石室里。侍卫方才说了,里面不是血迹,就是毒蛇,你的心怎么就这么歹毒。”
“敢问万贵妃,你哪知眼睛看见是我将小皇子带回宫中,又有哪知眼睛看见,那密室是我建造的?无凭无据的话,就不要乱说。以免别人怀疑你是存心栽赃嫁祸,居心不良。”
徐天心争锋相对,一点儿也不输气势。
“皇上,您看见吧,徐妃的态度,臣妾是没法问了。还是请皇贵妃受累。”万芊芊行了个礼,也不多在皇上面前和徐妃争辩。
毕竟她不想留下咄咄逼人的形象。
严一凌见万贵妃向自己抛了难题,饶是一笑。“徐妃宫里有密道,奉翊又被关进密道里。臣妾记得,搜宫不是这一回了,怎么从前从来没发现,倒是这一次竟然发现了。”
万芊芊解释道:“皇贵妃有所不知,再去搜查栖心宫的时候,小皇子正在哭。奴才们听见了哭声,才找到密室。所以,徐妃的阴谋才被揭穿。想想也真是挺可怕的,万一……要是小皇子没有哭,或者哭的声音太弱没能被咱们发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不堪设想的事情就不要说了。”严一凌凛眉:“吉人自有天相。”
“那也不代表咱们就不追究徐妃了。”万芊芊笑着抿唇:“臣妾记得,听奴才们说过。皇贵妃因为皇嗣的事情向皇上请求过恩典。说是宫里不管是谁,敢对皇嗣下毒手,动歪脑筋,一律严惩。而皇上也答应了您的恳求。是么?”
严一凌与皇帝对视一眼,用力的点了下头:“不错,确有此事。”
“皇贵妃娘娘一向协助皇后娘娘管制后宫。相信那把量度旁人的尺子,不会搁在自己人身上就缩回来对么!”万芊芊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委屈:“翊儿,那样可怜,总不能便宜了做下这样恶事的歹人。”
“万贵妃说的对。”严一凌朝皇帝苦笑了一下:“这件事情,臣妾斗胆还是请皇上皇后亲自过问吧。皇上也听见了,万贵妃口中,徐妃乃是臣妾的人。所以,臣妾若有态度不明朗的时候,便被当做是包庇。不是臣妾受不了这样的委屈,但实际上,无论臣妾怎么做,旁人也会如万贵妃一样,觉得是在徇私,遭人诟病就不好了。”
万芊芊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她万万想不到皇贵妃会当面向皇上告状。
“皇贵妃娘娘误会了,臣妾并没有说您徇私的意思。只是希望这件事情能赶紧解决,给可怜的翊儿讨个说法。”
奉临皱了皱眉:“万贵妃的心思朕明白,但言谈的确有不妥之处。”
“臣妾疏失了,请皇上责罚。”万芊芊起身行礼。
严一凌轻轻一笑:“皇上岂会责罚于你。不过是想提醒你不必操之过急。是不是徐妃做的,总要她自己承认才行。或者,万贵妃你有什么更好的证据,也可以拿出来。就算本宫有心维护徐妃,皇上与皇后一定会秉公办理,你不必有这份担忧!”
万芊芊的脸烧热了起来,低眉道:“皇贵妃说的是,臣妾冒失了。”
严一凌收回了目光:“还请皇上查问吧!”
卷二:浮华解尽,患难相持 第三百一十章:难以掩饰
不但没有讨到一点便宜,还叫皇上不悦了。万芊芊心里隐隐不痛快,索性垂下头不在多说什么。
奉临凝眸,淡淡的看着徐天心,只问了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天心欠身。道:“臣妾早起去了毓秀宫请安,随后让雪衣去了后湖采摘合适的荷叶,送去伊湄宫给皇贵妃做叫花鸡。途中遇到桦妃的婢女萱彩落水,桦妃为了救人也跳下水,最后还是被雪衣双双救起。跟着就来了伊湄宫跟楚月说话吃糕点。后来楚月被传召去了苍穹殿,臣妾就一直等着她回来。直到皇贵妃回宫,臣妾都不曾离开半步。”
稍微侧头,奉临与严一凌对视一眼。斤休阵弟。
“回皇上的话,臣妾从苍穹殿回来,的确是看见徐妃和楚月在一起。”严一凌认真的说。“想来臣妾宫里的宫人都可以作证。”
徐天心跟着道:“小皇子是什么时候丢的臣妾不知道,但臣妾不懂分身术,不可能又出现在伊湄宫。又去樱妃宫。”
“真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不需要亲自动手的。”万芊芊叹了口气:“徐妃身边的雪衣,据说武功了得。想来徐妃自己也不弱吧。都是身怀绝技的人,想做什么都很容易。”
“万贵妃说的跟自己看见了一样。”徐天心冷着一张脸,毫不留情的问:“那请问万贵妃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飞檐走壁,蹑手蹑脚的将小皇子偷了出来?有是哪只眼睛看见我私自挖掘密室密道,为的就是来日囚禁小皇子!”
万芊芊原本不想和她顶嘴,但是这个徐妃真是太讨厌了!“本宫是没看见,如果本宫看见了,也不必在和你废话了。问题是这么多宫殿,为什么旁人宫里就干干净净,你宫里却藏污纳垢的什么都有。那些毒蛇是怎么回事,皇上不是下过严旨,宫里不许养这样的毒物!”
“错!”徐天心冷傲的睨她一眼,锋利的目光如同猎鹰一样。“谁说蛇是毒物?殊不知这宫里有多少人的心,比蛇蝎更为狠毒。你们都不是毒物,蛇又怎么会是!”
“好了。”奉临轻咳了一声。
徐天心侧过头去,没有再说什么。
沈音苒饶是叹气:“皇上,即便小皇子不是徐妃抱走的,她宫里有毒蛇有密道……也甚是可疑。后宫里不断有讹传。闹得沸沸扬扬。都说徐妃其实就是……西凉国的颜瑜公主。臣妾已经去请了熟知西凉人密室构造的文官在宫外候着,以便皇上查证这密道的来由。”
不得不说,皇后的举动就显得得体多了。
她只是把利害摆明在皇上面前,没有指着徐妃的鼻子责骂她一定是西凉国的罪民。更没有非逼着皇上决断此事。而是把能想到的方法,摊开在皇上面前。
是问那些文官,还是不问,都由皇上自己决定。
这样一比较,严一凌就看出了层次。
万贵妃虽然聪明,但始终不是皇后的对手。
“皇上,意下如何?”严一凌问。
奉临瞟了一眼徐天心,又瞟了她一眼,对皇后道:“让他们去密道查看,得出结论再来禀告朕。”
“是。”沈音苒对侯奎点头示意。
殿门外,雪衣的脸惨白惨白的。殿内的情形,她不得而知。但一定是万分凶险。
倘若皇上要治罪于天心该怎么办?
来不及多想,樱妃宫的内侍便匆匆来报。说樱妃和小皇子的情况都不是很好。
樱妃发起疯来,在床上拼命的挣扎,手腕脚腕尽是血痕。
而小皇子冷的抽搐,气息越来越弱。
沈音苒不预备在这里浪费时间,实际上沈凉悦的死活她可以不管。但奉翊一定不能有事。否则这段时间的忍辱负重就都白费了。
这么想着,她一刻都做不下去了。“皇上,臣妾去看看凉悦和翊儿。”
奉临点头:“替朕好好照顾她们。”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严一凌这么一想,忙道:“皇上,不如让章嬷嬷陪着皇后一起去吧。章嬷嬷一直把奉举照顾的很好,对看顾小孩子有一套办法。皇后娘娘身边的近婢都姑娘家家的,难免生疏。”
“好。”奉临很痛快的答应了。
尽管沈音苒心里很不舒服,却还是点了头。“皇贵妃设想周到,事不宜迟。”
于是章嬷嬷就跟着皇后一起去了樱妃宫。
万芊芊沉了口气,似多有不耐烦。“皇上,臣妾今天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但归根结底,臣妾是对事不对人。您知道,臣妾入宫侍奉也足足九年了。可这么多年,臣妾都不争气,没能给皇上生下一儿半女。正因为如此,看到小皇子遭罪,臣妾才会急怒攻心。不管是什么人,对一个襁褓婴孩下这样的毒手,都是万分的不应该啊。”
奉临看她说的动容,脸上的红潮还没有褪尽,不免点头。“万贵妃说的不错。徐妃,朕可以相信你没有抱走小皇子,但朕绝不相信,你宫里的密道和你就没有半点关系。”
是啊,谁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挖出这样精妙的密室。还又是床,又是桌椅的。
严一凌也觉得这一点说不过去。
尤其是那密道的出口,还是在床上。
总不可能别人挖到那么明显的地方,身为一宫之主的徐妃竟然不知吧!
徐天心沉默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奉临拧着眉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朕,不如痛痛快快的说清楚好了。”
缤桃奉上热茶。并不敢在殿上久留,匆匆忙忙就退了下去。
雪衣看她进去又出来的,少不得凑上前,想问问里面的情形。
“你是想问我,皇上会怎么处置徐妃吧?”缤桃看她满脸的惶恐,笑吟吟的说:“实话告诉你,皇后娘娘已经让人去勘验那个密室了。是否是西凉人一贯的建造手法,很快就有结论。到时候徐妃就逃避不了了。并且,我记得徐妃自从入宫就先后让人送了好些土石就去,美其名曰是要建造花圃,打理花园,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她越是说的得意,雪衣的脸色就越是苍白。“皇上会相信么?”
“呵呵。”缤桃笑得轻佻:“小皇子在你们宫里搜出来,又查出这样的密道。徐妃难道还能和西凉罪民脱了干系?搞不好,皇上会直接把她碎尸万段,警惕那些还在流亡的西凉人。”
说到这里,缤桃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你……你!”
雪衣瞪眼看着她:“你胡说什么。”
“哼!”缤桃定了定神:“胡说?我才没胡说,徐妃要是西凉人,你也一样是西凉的罪民。”
“你……”
“哼!”缤桃急匆匆的就走开了。直到拐进了另一条庑廊,身后的人看不见,她才露出笑意。这可是万贵妃吩咐的,一定要让雪衣直到徐妃的危险处境。否则后头就没有好戏看了。
攥紧了拳头,雪衣定了定心,咬牙切?的推开了正殿门。
行动如风一样,她坚决的走进了殿。
“你进来做什么?”徐天心被她这样子吓着了,一脸的怒气:“出去。”
“不,娘娘。”雪衣摇头:“这件事情明摆着不是您做的,不能叫您受罪。”
“的确不是我做的,皇上自有论断。圣驾面前岂容你放肆!”徐天心最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这时候,没有什么比稳住雪衣要紧。“你出去!”
凭严一凌对徐天心的了解,她隐隐觉出了真相。“皇上,这件事情也许比想象中复杂,不如……”
“皇贵妃的意思是,就不往下查了么?”万芊芊低声问。
“本宫的意思是不可操之过急。”严一凌眸子里闪过一丝顾虑,转而看向皇帝的时候,忽然被他一种似是而非的表情迷惑了。
皇上对徐天心的宠爱,似乎并没有到包庇她亡国公主的身份这样深。
并且,她记得,在宫外的时候,皇上曾经亲口说过,徐天心不是颜瑜公主。
难道……
“朕想听你说,雪衣。”奉临开了腔,仅仅是这一句话,就把徐天心吓得身子一颤。
“皇上,雪衣并不知道这些事。”徐天心皱眉:“其实那个密室是臣妾一手建造的。目的就是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