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强忍着眼泪,尽量口清晰的说:“娘娘说宫里闷热,外头凉风惬意,便叫奴婢和乳母带着两位小公主一起去吹吹风。小公主们喜欢看星星,娘娘说吊月楼离星空最近。可是乳母粗心,抱着小公主在途中掉了只绣花鞋。便又折回去找。哪知道半天也没找到,乳母就抱着掉了鞋的公主现回宫换了一双。”
说到这里,小娟摸了摸小公主的头。“于是另一位乳母就抱着小公主在吊月楼下等。因为姐姐没有回来,妹妹便不肯先上去。杨妃娘娘却觉得楼顶风凉,一个人走了上去。奴婢也想跟着,可娘娘不放心小公主,叫奴婢在底下陪着乳娘就好。”
严一凌听到这里,不由得问:“到了那会儿,你可有觉得杨妃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么?比如说神情、语调什么的?或者杨妃有什么心事么?这几日,宫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尽管已经问的很详细了,可严一凌还是不放心。“小娟,你是杨妃的近婢,她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你的。你仔细想想,杨妃都去过什么平时不会去的地方,有没有见过什么不多见的人。又或者有谁登门拜访过杨妃。事无巨细,你仔细的想清楚,一样一样的告诉我。”
小娟连连点头,仔细的回忆了这几天飞絮宫里的一切。
“奴婢想起来了。日前,杨妃娘娘的母家有亲戚送了些东西和一封信入宫。杨妃娘娘起初挺高兴的,可是看了信之后,整个人就变得郁郁寡欢。那一晚,甚至没有用晚膳就歇下了。连小公主的睡房都没有去过。不过第二天,娘娘便没有再不高兴了。奴婢时候问起这件事,娘娘不过是说家里有些不懂事的亲戚,只想着攀龙附凤。她是不愿意也不屑答应的。便再没有别的话说了。出了这件事,娘娘真的没有什么不同。平时不是去毓秀宫请安,就是在宫里教两位小公主说话。便是真的没有不同。也没有人来过飞絮宫与娘娘多说什么。”
沈音苒皱眉问道:“给杨妃的信在何处?”
小娟忙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杨妃娘娘看过之后,只觉得心里不舒坦,便把信烧了。”
“那是什么人给杨妃送的信,知道是杨妃的什么亲戚么?”严一凌问。
小旭子听见动静忙进来行了礼,道:“皇贵妃娘娘,奴才见过送信的人,也知道他在皇城的落脚点。”
“那好,你去把人宣进宫来。本宫要亲自查问。”严一凌想了想:“先别说杨妃出事的事,只管叫人入宫,便说是杨妃要见。”
“奴才明白。”小旭子连忙退了下去。
“本宫方才问了,杨妃今晚是否有异常?”严一凌心里着急,语气有些不好。
小娟连忙告罪:“奴婢该死,回话没回清楚。晚上的时候,杨妃娘娘心情似是不错,并没有看出什么不愉快。且奴婢在吊月楼之下等候的时候,也见娘娘和墨妃有说有笑。但就是在奴婢晃眼的一瞬间,娘娘就从楼上摔了下来。”
“啊——”
听见“摔下来”三个字,小公主之一忽然尖叫一声捂住了脸。
“这孩子真可怜,八成是吓坏了。”楚月心疼的说。“还是叫乳母先抱下去吧。”以丰央圾。
“也好!”严一凌叹气:“这件事情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小娟,那莫妃是什么时候上的吊月楼?你们去的时候她便在还是怎样?”
卷五:联手覆雨、肃清宫闱 第六百五十章:丑陋
小娟摇了摇头:“奴婢记得,是杨妃娘娘先上的吊月楼。当时并没有见到莫妃的身影。后来奴婢顾着和乳母一起哄小公主,萃馨便过来搭手。也是那个时候,奴婢发现莫妃也在吊月楼上了。但是奴婢并不知道莫妃娘娘来了多久。奴婢看见萃馨之后,发觉莫妃娘娘和杨妃娘娘都在那吊月楼上说话。”
“那你呢?”沈音苒问抱着小公主的乳母:“你可曾看见了?”
乳母丫头:“回皇后娘娘,当时小公主不见了姐姐。着急的厉害,哭个不止。奴婢和小娟一直在哄,也是萃馨来了之后,我们才发觉莫妃娘娘在楼上和杨妃娘娘说话。”
两个人连莫妃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有看到,也并没看见莫妃推杨妃。
严一凌总觉得是哪里怪怪的,还没想出什么,就听见皇后在一旁端然的说话。
“时候也不早了,再折腾一会儿天都要亮了。”沈音苒叹了口气:“皇贵妃,你有孕在身,不如先回伊湄宫歇着。杨妃身边的宫人,本宫一定会查问清楚。”
想了想,着急耗在这里也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严一凌唯有点头:“那就辛苦皇后娘娘了。”
“无妨。”沈音苒平和的说:“你自己也要注意身子。”
“是。”没再多说什么,严一凌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杨絮,暗下决心,这件事情她一定要查清楚。
出了飞絮宫的宫门。严一凌便上了车辇:“汪泉,咱们去吊月楼。”
“什么?”楚月不由得一愣:“虽说天要亮了,可毕竟还是夜里。光线又不好,咱们现在去吊月楼做什么?你自己的身子都不爱惜吗?”
遥光表示赞同:“我也觉得你不要去比较好,你不累,肚子里的娃娃也是累着呢。”
严一凌摇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今晚发生的。夜里,本来就该能看见一些事,也看不见一些事。现在过去,或许还有没抹掉的证据。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查清楚才安心。否则即便是回宫了,我也会辗转反侧,难以安心。与其让这件事情一直困扰我,倒不如好好的解决了。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妹。一定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正因为我们是你的好姐妹,才怕你会吃不消。”楚月有些心疼她。
“皇上离得太远,他的忙我未必能帮。可是杨絮就在我身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了事,还要被冤枉自戕。你们也知道,妃嫔自戕对母家会有多么深远的影响。所以我必须要帮她。你们也会陪着我的哦?”严一凌朝她们笑了笑,三个人一起上了车辇。
“汪泉,听你主子的,去吊月楼吧!”遥光拿她没有办法。
不多时,三个人就匆匆的来到了吊月楼。
因为这里方才出了事,门口掌了灯。却并没见与奴才在这里看守。
楚月将拆下一个灯笼,提在手里前面带路。“皇贵妃,你当心些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找什么证据,但是留神脚下。”
“好。你们放心我会谨慎的。”严一凌想了想,叫住了楚月:“二楼等下再去。我倒是想先看看这一楼。”
“一楼?”遥光有些奇怪:“杨妃不是从二楼摔下来的么?为何要先看一楼?”
严一凌没有回答她。毕竟是心里的疑影,没得到证实之前,她也不想无事生非。
一楼的摆设很是简单,若是白天,几乎一目了然。这里素日便是给走累了的妃嫔歇脚,乘凉喝茶谈天的地方。所以桌椅摆设都有井然有序。
只是在一楼最里面的角落,严一凌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痕迹。“楚月,那边,咱们过去看看。”
楚月提着灯,按照她说的方向走过去。“这是怎么回事。桌椅都是相隔而放。这两张桌子怎么并在了一起?”
再走近一看,地上竟然有一团纱。遥光狐疑的不行:“那是什么?谁把丝绸扔在这里?”
“这是帷帐。”严一凌让楚月把灯举起来,果然见到一边的帷帐和地上那一团一模一样。
“好好的,谁把帷帐扯下来了?”楚月不解:“这是原本就弄坏了,还是今晚有人不小心弄下来的。这和杨妃从楼上跌下来有关?”
“真闹不明白。”遥光也表示这些事情很吃力去想。
可是严一凌的脑海里,渐渐的浮现了一幅画卷。这画卷既香艳又猥琐。极为可怕。
“你怎么不说话?”楚月看她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呕!”严一凌捂着嘴呕了起来。
“你看你,我都说了让你回去歇着,这可怎么办?这里连碗水都没有。”楚月很是心疼她。
遥光轻轻的抚摸她的背脊为她顺气。“没事的,这是正常的反应。别担心。”
“我不是因为有孕不舒服,我是因为人心叵测而觉得恶心。”严一凌缓了口气迫不及待地说。“我敢断定,这件事情一定和莫妃有关。现在,咱们只差找出证据。”
楚月还是不懂:“你怎么断定事情和莫妃有关,你要找什么证据?”
“找到了就知道了。”严一凌抢过了楚月手里的灯笼,走到那团帷帐边,硬着头皮捡了起来:“你们快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什么痕迹?”以丸夹技。
遥光正要看,忽然听见身后“嗖”的一声。
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什么东西直接击灭了皇贵妃手里的灯笼。
“啊!”严一凌惊叫了一声:“快来人,抓住他,别叫他跑了。”
汪泉听见里面有动静,赶紧领着戍卫进来围堵。可惜这吊月楼既然是赏景的地方,窗棂不少,正值夏日,又都敞开着。只听见“啪啦”的响动,以及窗扇的摆动,便是没看见那人的模样,人就已经逃走了。
“果然有问题。”楚月没有去,是因为怕皇贵妃有事。
“照这么看,今晚的事情当真不简单。”遥光的心跳也不由得加速了。“还真是有些内容。”
严一凌火了:“这胆子是真的不小,还敢大张旗的回来。汪泉点灯,把这楼里里外外给本宫搜个遍,不可遗漏任何痕迹。方才的人,叫戍卫满宫去找。这么晚,各宫宫门都已经锁闭,看他能往哪儿去躲。”
“奴才遵旨。”汪泉听得出皇贵妃是动了肝火,赶紧就叫人去办。
楚月和遥光则拉着皇贵妃在一张桌子边坐下,像是保护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的左右呵护。
遥光说:“皇贵妃,你可千万别动气,这件事情咱们一定能查清楚的。”
“是啊,皇贵妃,跟这样的人生气犯不上的。别为了这点小事情,闹得自己心情不畅快了,不值得。”
严一凌半晌没有说话。
然而这么大的动静,还是惊动了皇后。
不多时,沈音苒就赶了过来。“到底出什么事情了?皇贵妃,你不回伊湄宫去歇着,还叫人满宫搜查……难不成有人行刺?”
严一凌起身,走到皇后身边:“娘娘过来看看。”
碍于奴才们能干,数十盏宫灯将这吊月楼照的亮如白天。
沈音苒一眼就看见窗棂上的脚印。“这是……”
“方才臣妾不放心,想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哪知道还真有人藏匿此处。看样子也是怕自己遗漏什么,又或者遗失了什么回来找。”严一凌拧着眉头:“臣妾可以确定的就是,这脚印一定是男子留下的。”
仔细一看,脚印果然不小:“不错,这鞋底的暗纹,看样子也是男子平日里会用的款式。”
“那本宫就好奇了,什么样的男子会三更半夜的来吊月楼?他又能在这里遗失什么东西。何以杨妃来看个月色,就会平白无故的从楼上掉了下来。”严一凌怒气冲冲的说:“皇后娘娘,臣妾还找到一样比较污秽的罪证,不知道您能不能忍住恶心,一观?”
“什么罪证?”沈音苒已经觉得心里不大舒服了。
“那一团帷帐。”严一凌指了指。
沈音苒奇怪的走过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
帷帐本来是在地上,遥光和楚月好奇,就捡起来扑在桌子上研究了半天。
当然,严一凌没有说明白到底是怎么个污秽。
“这……和窗上的没有什么不同啊。”沈音苒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上面有些水印。”严一凌冷着脸:“确切的说是新鲜的遗留物。再准确的说,是男子遗留下来的。”
一瞬间,沈音苒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再铺上柔软的帷帐,皇后娘娘觉得适合做什么?”严一凌气冲冲的说。
“你是说……”沈音苒有些不信:“这怎么可能。杨妃不至如此,难道你连她也不信了?”
“皇后娘娘说什么呢!”严一凌有些生气:“杨妃自然不至如此。臣妾的意思是说,杨妃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一幕,才会被人从楼上推下来灭口。这事情原本就是这么污浊,而这个人……更是不配活在宫里!”
“这怎么会,她……”沈音苒想说的是,她有孕在身,难道还会做下这样不要脸的事情么?
“皇后娘娘不信么?”严一凌冷了脸:“人就在宫里,只要查就一定能查到。只看皇后娘娘是想要保住皇上的名誉,无声无息的解决这件事。还是一查到底,决不能姑息养奸。”
楚月一头雾水,弱弱的问:“等等,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帷帐和桌子到底做什么用?”
遥光似懂非懂的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皇贵妃,不由得皱眉:“听起来挺高深莫测的。”
“事情没有查清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沈音苒道:“毕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倒不如看看能不能先抓到那逃出窗去的!”
卷五:联手覆雨、肃清宫闱 第六百五十一章:坚持己见
这一查,便是天亮之前竟然都没有查到那人的下落。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
一楼那两张拼在一起的桌腿边,掉下了一块平安扣的玉佩。
这玉佩缺了个口,像是从绳子上磕碎掉下来的。
严一凌看了半天,没觉得这是什么好玉,想来拥有这块玉佩的人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
能在宫里自由出入。还能与妃嫔苟且……
一定不是个戍卫,就是宫里的太医、御厨。
只是碍于外头乱,皇上临走之前,宫里的戍卫足足添了三倍。且有一千是秘密掉进宫的。那些人的底细书写的记档册是要保密的。并不是她想拿来看就能拿来看的。这才是最让她头疼的地方。
不过此事说简单也简单,只要从莫妃身上入手就好了。
“皇后,天亮了。”严一凌走到窗边,见皇后一直看向窗外,不免好奇:“这里是西窗,娘娘若是想看日出的美景,只怕很难。”
沈音苒淡然道:“本宫看不看见日出,这天都是要亮的。”
这话似乎别有深意,严一凌品了品。“也是,这日出看不看,天都是要亮的。许多事情,不以我们的主观臆断为准。事实原本就摆在那里。”
“本宫是说。其实有时候,真相未必就一定要被揭出来。就好像,不是每一次日出都值得一观。”沈音苒不想在这个时候把事情闹大。其实皇贵妃不想见到莫妃,有很多种办法能让这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实在没有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现在皇上那里不知道情况如何,如果宫里再有什么是非,本宫只怕内外皆乱,难以顾全。”
沈音苒想了想道:“这件事情,便由本宫来担待吧。皇贵妃你还是好好养胎。”
其实如果事情不是发生在杨絮身上,严一凌应该会很听皇后的话吧。可杨絮伤的那么重还受了委屈。却只落得个自戕的罪名……这怕是不太好吧。
“皇后娘娘,本来多事之秋,臣妾不该再生事。可是非曲直,总不能因为咱们有所忌惮。就要掩盖起来吧。漫说杨妃现在昏迷不醒,即便是杨妃真的苏醒了,她也不能白白就遭这样的罪。再说,万一杨妃有什么不测,那就不是息事宁人的事情了。”
沈音苒看着她,只是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从来就劝不住你。你要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是皇贵妃,本宫这回还是想要问你一句。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为杨絮讨回公道?那对莫妃呢?你打算怎么处置她?砍了她?打掉她的孩子?还是和那赵氏一样,送进冷宫里便不再去理会,叫她自生自灭?”
皇后的话问的很尖锐。严一凌想了半天,才道:“我只是要知道真相,替杨妃讨回公道。至于莫妃,她自己做什么孽。她就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和折磨。”
“那好。本宫再问你。”沈音苒的声音并不大,却透着一股尖锐:“亵渎皇恩,与旁人有染,甚至还珠胎暗结是什么罪名?当如何处置?”
“自然是个死字。”严一凌对律法不是特别熟悉。是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又或者还有这样那样的各种酷刑,她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真的是莫妃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