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沈音苒想问的,她很高兴万贵妃替她问了出来。
看着皇帝有些不自然,心里那股怒火又窜了起来。他要宠幸樱妃,大可以光明正大,用得着使这种伎俩么?
还有严贵妃。口口声声说感沐君恩。竟然帮着沈家的女儿跟她作对,把樱妃送到皇帝怀里去了!
“奴婢不知道。”珠光哭的可怜:“奴婢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娘娘。”
“难道……”万芊芊悬着一颗心,声音低沉的说:“难道樱妃真的推了王嫔落水,一时害怕自己躲了起来?”
又是一幕贼喊抓贼。
王嫔落水,不出意外就是万贵妃策划的。
她还好意思在这里冤枉别人。
严一凌轻咳了一声,不以为然的吐出两个字:“未必。”
“严姐姐有什么不同的看法么?”万芊芊眸子里只有疑惑。
“樱妃没有害王嫔的理由。”严一凌徐徐的说:“并且她自从吃了有毒的樱桃,神智就像个孩子。冯太医替她驱了毒,本宫猜想她也在逐步的恢复之中。以她这时候的心智,根本就不会做出这么凶狠的事情。”
“也是有理。”万芊芊不多加辩驳:“臣妾也希望不是樱妃,但眼下最要紧的,是不是先找到樱妃呢?”
严一凌飞快的与皇帝对视了一眼,又迅速垂下头去。
这个问题,她可不想多嘴。还是让皇上亲自告诉她们比较好。
“不必追查樱妃的事。”奉临笃定的说:“王嫔之死和她没有关系。”
“皇上怎么知道?”徐天心故意问。
奉临有些不悦,轻描淡写的说:“朕昨晚一直和樱妃在一起。”
“什么?”徐天心做出了相当惊讶的表情,又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
“你有什么可惊讶的?”严一凌瞪她一眼。毕竟她昨晚是和徐天心在一起,所以她应该知道陪伴皇上的另有其人。
“自然是要惊讶的。”徐天心抿着薄唇微微一笑:“严贵妃昨晚同臣妾在一起秉烛长谈。还以为皇上会去陪皇后娘娘,没想到……”
这句话,让帝后同时黑了脸。
奉临蹙眉瞪着她:“别多嘴。”
沈音苒则随即恢复了平静,脸色温和的说:“原来凉悦是和皇上在一起,也就是说她没有功夫推王嫔下水了。”
“那就再查查。”奉临揉了揉眉心:“这里的事情交给皇后你来安排。朕先回宫。”
“是。”沈音苒没达到让严贵妃难堪的目的,却叫皇上心生反感,隐隐的有些愁容。
万芊芊是这些人里面,最迟知道皇帝宠幸了樱妃的。
以至于旁人都已经行了礼,恭送皇上离开,她却还愣愣的站在原地。
裴以琳推了推她:“姐姐,皇上走了。”
“呃?”万芊芊这才屈膝,发现人影都看不见了。
“樱妃现在在哪里?”沈音苒问无双。
无双摇头,却道:“奴婢只知道皇上是从严贵妃娘娘的房里过来。”
这是皇后事先吩咐她一定要说的话。否则无双也不想让严贵妃难堪。
毕竟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的恨早就填满,她要报仇!
“皇上从严贵妃房里过来?”万芊芊重复了这句话。“徐妃说整晚与严姐姐秉烛长谈,那……也就是说,樱妃在严姐姐房里陪伴皇上!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牵扯到感情,严一凌总觉得万芊芊会比平时笨许多。
今天她的一言一行,都是在替皇后点炮仗。
上前一步,严一凌笑笑着说:“本宫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不久。至于樱妃怎么会出现在本宫房里,想来只能问两个人。一是皇上,二是樱妃。”
万芊芊脸上挂不住,偏过头去才道:“皇上已经走了。何况皇上的事,岂是咱们能随便过问的。”
“那不就得了。”徐天心冷蔑一笑:“万贵妃要是还好奇,就只好现在去严贵妃厢房,把樱妃叫起来好好问问。”
“本宫倒是想,就怕也问不出什么。”万芊芊失了兴致,对皇后道:“娘娘,不如让没有关联的妃嫔们先回宫。不相干的人留在行宫也是无益。”
这话是冲着徐天心去的。
在万贵妃眼里,她就是个不相干的人。
“也好。”沈音苒点头:“严贵妃、万贵妃你们留下。其余人由奴才统一打点,护送回宫。”
徐天心揉了揉眉心,心想我才懒得和你们搅和呢。随后她轻摇慢晃的顶着众人的目光款款而去。
严一凌同皇后万贵妃来到自己的厢房。
彼时,仍然没见到素惜的踪影。
徐天心已经告诉她,未免连累素惜,她用了点药。而此时此刻,素惜也在隔壁的房间里睡的很沉呢。
门被推开,沈音苒第一个走进来。
绕过屏风,地上是沈凉悦凌乱的衣裳。
帷帐轻轻垂下,半遮掩着床上的娇容。一阵风过,似乎还能嗅到缱绻的意味。
“凉悦。”沈音苒轻轻的唤了一声。
床上的人并没有动,哼都没哼。
“凉悦?”沈音苒又喊她一声,这一次音调略有些重。
“嗯嗯嗯。”沈凉悦拐着音调哼了起来:“别吵嘛,我还要睡。”
果然是她的声音,沈音苒心跳骤然加速,一把掀开了帷帐。
之间被子竟然是反着盖在她身上的,简直太气人了。
严一凌迅速的走过来,捕捉到了皇后的愤怒。再看床上的人,她差点笑出声来。
这昨晚上是有多激烈啊,被子都盖反了还浑然不觉。
当然,作为别人眼中的宠妃,她得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才行。不能让皇后有证据指控她和樱妃串谋。更不能叫万芊芊看出破绽。
“樱妃,你为什么睡在本宫床上?”严一凌不假思索的说:“难不成你房里没有被子盖?”
越是这样急促的发问,越能显示她的焦虑与不满。
果然万芊芊抿着唇笑了笑。
当初她这样抢皇后的恩宠,如今被樱妃抢了她的。这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你怎么知道?”沈凉悦揉了揉眼睛:“我房里的被子是臭的,不如你这个好。”
沈音苒听她这样说话就生气,装疯就罢了,还装天真无邪。低下头再仔细一看,她惊讶的发现床上的枕头不在头顶,而是在……在她腰下。
“凉悦你……”这样羞于启?的话,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怎么啦表姐?”沈凉悦奇怪的看着她:“你干嘛盯着凉悦看?”
说话的同时,沈凉悦把身子底下的枕头抽了出来枕好。心里暗爽,气不死你这个贱人!
“樱妃,你干嘛把枕头放在腰下?”严一凌故意问。
“羞羞。”沈凉悦捂着脸从指缝里看她:“娘说这样容易生娃娃。”
万芊芊的脸瞬间就黑了。
连疯疯癫癫的樱妃都知道孩子的重要性,更何况是她这个贵妃。“还真是有办法。”
“万贵妃也试试,可管用呢。”沈凉悦听她嘀咕,不好意思的说。
沈音苒背过身去,唤了一声珠光:“赶紧伺候樱妃梳洗,本宫有话问她。”
说完,她便自行走到一边的软榻上坐着。
严一凌看着樱妃笑了笑,随后也走到一边坐下。
珠光战战兢兢的服侍樱妃穿好了衣裳,又慌慌张张替她梳好了头。
心想这回小姐可是闯祸了,虽然皇后没有表现的太明显,但一定是生了气的。
“表姐,我弄好了。”沈凉悦欢快的走出来,停在三人面前:“你们怎么都来看我?”
“本宫还要问你呢,你是怎么跑到本宫房里来的?”严一凌率先开口。
“不知道啊。”沈凉悦一脸无辜。“表哥也问我了,我也说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沈音苒的语调有些严厉:“你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睡在这儿的?”
“嗯!”沈凉悦肯定的点头:“反正我醒了就在表哥怀里。好暖好暖的。”
万芊芊一言不发,这么问下去能问出什么?只怕樱妃半疯半傻的什么话都赶往外冒。
问得再多也只可能是自取其辱。
“你本来不是在自己房里么?”沈音苒就是想看看她的狐狸尾巴能藏的多好。“怎么会醒了就在这里?中途你没去过别的地方?”
沈凉悦摇头:“表姐,我醒了就在表哥怀里,还能去哪儿?”
“那你的玉佩呢?”沈音苒问。
“玉佩?”沈凉悦忽然觉得身上是少了什么。于是胡乱的在身上摸起来。“什么玉佩?哪个玉佩啊?”
“就是皇上送你的樱桃玉佩。”沈音苒被她磨得没有脾气。
找了半天,沈凉悦摇头:“可能是丢了吧,我也不知道。”
“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也弄丢了?”沈音苒有点生气:“平日里你不是一直当成宝贝么?丢在哪儿你知道么?”
“不知道。”沈凉悦嘻嘻一笑:“表姐,要是我知道丢在哪儿了,不就丢不了了。”
“噗嗤!”严一凌笑的喷出来了。“樱妃真是太聪明了。”
“可不是么!”沈凉悦一本正经的说:“都知道丢在哪儿了还能不去捡起来,还能让它丢在那里就不管了?”
万芊芊沉了口气,道:“可能是樱妃不小心掉了自己不知道,被王嫔捡到了也说不定。之前樱妃掉下水的时候,不是王嫔也在么!”
沈音苒点了头,但是脸色还是不痛快。
“哎呦,表姐,你别不高兴嘛!”沈凉悦不怕死的说:“是我的玉掉了又不是你的。再说,我掉了多少块表哥都会送我的。谁叫我有了他的孩子呢!你要是喜欢,顶多我叫表给也给你一个。”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音苒起身就走:“珠光,看好你家小姐,赶紧送回宫去。”
卷一:噩梦醒转,人世两夕 第一百六十五章:冷漠是这样炼成的
无双有点不高兴,低着头弱弱的说:“皇后娘娘,您怎么让严贵妃去苍穹殿禀明皇上?这不是多给她一次面见圣驾的机会?”
沈音苒合着衣裳坐下,幽幽一笑:“王嫔失足落水,若是本宫说。皇上未必会信。严贵妃就不同了。”
“娘娘是怀疑,王嫔并非失足?”无双记得,前前后后三位仵作验过尸首,都没发现有外伤。
“绝不是。”沈音苒的脸上疑惑之色一闪而过:“王嫔不是头一次去行宫,怎么会不知道中心池的水温有多高。即便是一时兴起,趁夜色游园,也绝连命都不要。”
自然皇后的话很有道理。无双点头,脸色还是不好看:“可是娘娘,樱妃她……”
“哼。”沈音苒嗤鼻随即又是温然的笑容。“本宫小看她了!”
她是真的低估了这个骄纵无脑的表妹。
从前以为她只会仗着太后和自己的威势,横行霸道,招人嫌。
没想到如今的她,不光会装疯卖傻。还懂得审时度势。在不知不觉中就和严贵妃结了盟。
“奴婢已经很小心拿了樱妃的玉,没想到还是……”
玉是皇后让无双翻进后窗偷出来的。这不是重点,谁都能猜到。
重点是,无双发现后窗的窗框上有几枚足迹。猜想樱妃一定是翻窗出去的。
所以,她就做了一件好事。把痕迹抹的干干净净。
“娘娘。忧能伤人,您就别多想了。”无双把才熬好的莲子羹送到皇后手里。“奴婢只是没想到,这回行宫之行没能如愿,却阴错阳差揭露樱妃的真面目了。
“是啊。”沈音苒也想不到,严贵妃的命可真好。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无双,你细细想想,在皇上面前得脸的那些妃嫔,是否不是严贵妃的人,就是万贵妃的人?”
无双低声道:“娘娘所言不错。徐妃、杨贵嫔、严妃都是向着严贵妃的,现在只怕还多了个樱妃。至于良妃、桦嫔似乎又与万贵妃走得比较近。对了,还有那个万贵妃带进宫的裴氏。来日只怕也会成为皇上的宫嫔。”
沈音苒陷入了沉默。
从前做什么事情,都有太后当挡箭牌。可是太后就这么没了,樱妃又留不得。
遥光下落不明,程俊被皇上关在天牢。
身边的侍卫也逐个更换。
她忽然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被严碧那个贱人架空了。
再这样下去。身边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何其可怕。
无双的唇角,浮现了一丝冰冷的笑意。要是皇后知道,她也是怀仇而来,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
当然,这笑容很快就消失不见,在皇后还不曾注意到之前。
“无双,宫里还有谁能用?”沈音苒揉了揉肿胀的脑仁,心情郁闷:“你帮我想想。”
“这……”无双低着头道:“这些事情,一直都是遥光姑娘注意着的。”
这话没错,遥光在的时候,专门有替皇后盯着宫里的动向,以及每位妃嫔。
而无双最要的任务则是联络外头的人,随时帮皇后送消息或者灭口。
她不知道那些女人的心思也不为过。
“行吧,马上就要行皇贵妃的册封礼了。按照宫规,所有的宫嫔都要觐见。行礼参拜以示祈庆贺。到时候,你帮本宫留意一下。”
沈音苒低低皱眉:“记着,本宫喜欢美貌而有些小聪明的。”
“奴婢明白。”无双知道皇后担心驾驭不住她们。所以有点小聪明即可,是不必聪明的能取代皇后,才安全。
严一凌来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正聚精会神的写着什么。
小侯子领着她进去,无声的站在门边,看了有一会儿,他才发现。
“你来了。”奉临搁下笔,示意她进来。
严一凌走到桌案前:“皇上还有折子没批完?”
“不是,朕在写悼词。”奉临将写好的东西递给她。
这倒是让严一凌有些意外,王嫔出事,只怕她连看也没看过一眼,倒是有功夫在这里写这样的东西。
只不过,她细细的品读,字里行间的确有很浓的温情与不舍。
怕只怕王嫔到死,也没能知道,原来她在皇帝心中并非没有位置。
可是这有什么用?
“朕苛待了她。”奉临轻柔的语调,听着叫人心疼。
“王嫔不会怪皇上的。”严一凌说的也是实话。
这时候的女子,若是一心一意的爱上一个男人,那表示没有什么她不能忍耐,没有什么她不能承受。怨只会化作悲伤与等待,渴望被所爱的人垂注。
可惜,这样卑微的事,严一凌不会去做。
“皇后查出死因了么?”奉临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王嫔并无明显的外伤,推测是失足落池。”严一凌垂下眼眸,淡淡的说。
“知道了。”奉临闭上眼睛,仿佛是在和这样离去的王嫔告别。
严一凌放下悼文,体贴的绕到他身后,按压他的太阳穴。“皇上节哀。”
“这么多年,朕都习惯了。”奉临说的有些无奈。
“习惯了?”严一凌愣了愣。
“是啊。”奉临叹了口气:“妃嫔们一个一个的殁了,朕的孩子也一个个的夭折。从刻骨铭心的痛,到麻木,朕的心肠一寸一寸的硬起来。好像没有这个,也会有那个。好像这时候没有了,下一刻也许就有了。”
她没有了力气,手停在半空。“难道在皇上心里,生命的消逝就这么平常么?”
“是啊。”奉临的语调听起来有些奇怪:“你是不是觉得朕很无情?就连朕也觉得自己刻薄。记得朕的第一个孩子没有的时候,朕就躲在自己的寝宫里,一夜垂泪。想着怎么好好的一个孩子,说没有了就……
可怕是,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到现在朕已经不记得自己有过多少个孩子。有些已经会叫父皇了,有些还没出生就离开了。”奉临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好像朕当皇上的福气,是用他们的命换来的。”
严一凌显然没有想到,他的冷漠竟然是这么练起来的。
“可是皇上,你知不知道,对你来说的麻木,对妃嫔对失去孩子的母亲来说,却是唯一,是最痛?”
“朕起初不知道。”奉临如实的说。“可是那天在假山看见你抱着奉仪,朕一下子又想起了那种滋味。”
“是么!”严一凌缩回了自己的手:“皇上就没为奉仪写点什么?”斤农叼亡。
他起身,来到书架上打开一个锁着的鐍匣:“这里面都是朕写给他们的话……”
严一凌不想看,也不敢看。即便他写的都是心底最柔软的痛,她也不会原谅他的这种冷漠。或许这种冷漠是有原因的,但对她而言,失去的是唯一。
“皇上,册封礼是否要延期?”
“不必。”奉临见她没有过来,便将盒盖扣上。“后宫里不能再是一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