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果然聪敏过人,确实如此。”玉恪再次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小脸,喝了一杯酒之后,神秘一笑,“不是莫耶人,而是打着莫耶的幌子的大周人,或者说是大周和莫耶的子孙。”
……
“玉恪,我要你……”
“娘娘,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这件事,会让我把命丢了,你另请高明。”没等秦璇说完,就被玉恪给抬手制止了。
“哦,既然你知道,为何不听听我的条件就拒绝?”她也不恼,只是抬手给他斟满酒,笑的格外的灿烂。
玉恪看着那杯酒,如同里面盛的是顶级的鹤顶红,脸色都彻底的黑了下来。
“你就不怕我谋逆?”他这句话是咬牙说完的,近乎于一字一顿,不是因为那泼天的金银,而是被这只臭狐狸气的。
景千曜则是微微挑眉,看着秦璇道:“大周的工部有着全国最厉害的造作间,难不成玉家的手艺更好不成?”
这个时候,玉恪倒是露出骄傲的神色。
“自然是好的,至于是不是比得上工部造作间的大匠,还犹未可知,不过……”他故作神秘的拉长声调,好一会才小声道:“玉家的粮食很多,皇上若是有事的话,就尽管开口,自然玉家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否则我玉麒麟才不会傻子似的在您皇上面前露底。”
“你这般说,倒还真的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这两个月数场江雪,北方好几座府城的百姓都受到天灾,若是玉公子此时出手,倒也是为百姓做了一番壮举。”
秦璇微微眯起美眸,似笑非笑的看着玉恪,他的表情好似踩到牛粪一般的精彩多变。
“若是你觉得只是客气一下,你这次算是失策了,不过用我的一个任务,加上五百旦粮草,朝廷就给你们两座铁矿,专门为朝廷打造兵器。小麒麟,这绝对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说句不客气的话,玉恪此时已经在心里骂娘了。
他早就知道,这个秦璇不是个好惹的,今儿他爷爷的就不应该一时头脑发热的出来撩尾巴,如今就这样被人给逮住了,而且想走还走不得。
当年他初当玉家大当家的位置,不过年方十五,西北有玉家两座玉矿,而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那边查看账目。
当时的玉家不只有他一个嫡子,而玉家的规矩是传嫡传贤能,没有规定必须是长房或者是长子,而他的父亲就是跳过了大伯坐上了家主的位子,后来父亲和族中的嫡庶长辈一直决定,由他担任玉家大当家的位置,当时也算是很惨烈,亲兄弟明争暗斗,明抢暗夺,好不热闹,说句比之夺储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第一次去查看家族的玉矿,路上就被亲人设计诛杀,而让这个秦璇钻了空子,成了他玉大爷的“恩人”。
想到这里,他就对自己此后十年的遭遇近乎是为之唾弃,遇事这个臭丫头就给他下套,不将他坑的爹娘都认不出来,她决不罢休。
而现在,居然敢让他往边关那种凶险之地去凑凑,他玉麒麟这辈子风光无限,穿金戴银,吃的是山珍海味,过的是比皇帝都要舒坦千百倍的日子,枕的也是顶尖的和田玉,却唯独不会武功。
最大的错就是认识了这个女人,有的时候他倒是希望在十年前就死了算了。
“娘娘,这件事咱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三。”秦璇好看的红唇蹦出一个数字。
“不是,娘娘,您看咱们十年的交情,而且我也不会武功,您这不是让我去送死?要知道玉家现在……”
“二。”再蹦出一个字。
“娘娘,我让你压榨十年了……”
“一……”
“我答应,答应,一千一万个答应。”真他妈的,又一次栽在这个臭丫头的手里。
话说这是多少次了?不行,他要回去看看自己记下来的小本子,这个丫头的罪状,又要多添一笔。
景千曜玩味的看着两人的互动,认识这一点他是肯定的,没想到两人居然认识了十年之久,而且听玉恪的话,这个家伙被自己的媳妇还一直都欺负着。
委实有趣,有趣的紧。
“玉小爷,若是有事你可以去找我的师傅,你去过他家几次,应该知道办法。而且你身边能人无数,去了那边定然是有办法的,别的事情都不需要你做,只要你监视起那些人就好,若是他们有什么举动……”秦璇看了一眼景千曜。
景千曜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这是他陷入沉思时的固定动作。
秦璇看到他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然后好看的薄唇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她心中了然。
“玉恪,扰我大周边境和百姓者,虽远必诛!”
“……好一个虽远必诛,既然皇上有凌云壮志,那咱们大周的百姓,自然马首是瞻,缴清逆贼。”说完,语气顿了顿,“只是皇上总不能让草民就这样大刀阔马的去石头城吧?总得给点什么压身的本事不是?否则就草民这小身板,别人一抡手臂,骨头都散了。”
景千曜也没有犹豫,把手上的玉扳指摘下来,“拿着吧,这是景氏帝王的信物,不过却不一定能保你平安,说不定还会让你更快的被人盯上。”
玉恪也不介意,潇洒的收进袖袋,口气极是肯定的道:“皇上请放心,就算是草民把命丢了,玉扳指也保证丝毫无损。”
秦璇噗呲笑出声,对景千曜解释道:“皇上别担心,玉麒麟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但是还有一个绰号,铁公鸡,一毛不拔,宁可丢命,绝不失钱,否则就这般精明如狐狸的人,如何被我压榨十年,奈何明知如此,却本性难改,可悲可叹。”
“娘娘言重了,别忘记你们许给玉某的两座铁矿。”
之后,公事放下,酒宴歌起。
临近黄昏,街头熙攘渐起,灯笼错落点亮,将这京都映辉成灯海,如同天上的银河,壮观且美轮美奂。
酒菜歇罢,两人坐上马车方才准备回宫。
“朝中文武百官,朕却无可用之人。”
“怎么没有,至少大哥就是这样的人。”她轻声宽慰。
“朕知道边关常年战乱,官员多是阳奉阴违,觉得天高皇帝远,但是贸然让玉恪去打探,皇后觉得他能胜任?”这是一步超出他预想的棋局,胜与败看似与京都无关,但是直觉告诉他,会牵扯到三足鼎立的局势。
或许是他想多了,但愿这只是随性而为,可以除之则罢。
“皇上放心吧,玉恪是一直狐狸,而且还是只千年狐狸,别人或许觉得他爱财如命,事实上他活到这个岁数,挚友不超过五指之数,而不好意思的是,本宫就是那最重要的一个,我救过他的命,他就会把命搭给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朕还以为他觊觎皇后的容貌。”这句话他是带着玩笑的成分。
秦璇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别以为天下的男子都爱女色,他和程雨菲可是恩爱非凡,否则的话也不会让她做正妻,毕竟温柔体贴的女子很多,而温柔体贴却又比程雨菲美上许多的女子更是很多,若不是真的放在心上,如何会让一个丫头做玉家的当家夫人。”
“说的有理。只是……”他勾唇笑的有些高深莫测,“咱们回宫,估计要听太后的训斥了。”
“本宫累了,要休息,想训斥就等到明日再说,若是她不安分,本宫会让她连同慧妃一起消失在宫里,还神不知鬼不觉,且不让人怀疑到本宫的头上。”
真烦躁,若不是那个臭婆娘的身份特殊,她早就如同白氏那般,打杀的毫无压力了。
所以现在也只能忍着,方才的话是气话,即使别人怀疑不到她的头上还是会怀疑的,这是人的劣性根,也是本性。
“朕知道你委屈,只是太后还动不得。”
“我懂!”若是太后正常死亡还好,非正常的话,受到争议最多的非景千曜莫属,这样的话就会给别人留下讨伐的口柄,她还没有那么傻。
该死的,这个身份还真他娘的麻烦。
回到宫里,果然就看到寿康宫的陈公公已经等在那里。
看到两人回来,他赶忙上前作揖,“奴才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景千曜看着他,疑惑的问道:“这么晚了,陈公公不在寿康宫伺候母后,怎么跑来这里?”
“皇上恕罪,太后娘娘听闻今日皇上和娘娘出宫,心中甚是担忧,让奴才在这边候着皇上和娘娘,说是回来之后向她报个平安。”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朕收拾一下就过去给母后请安。”
“是,奴才告退。”
回到栖凤宫,秦璇直接就躺在锦榻上,旁边淳姑姑已经上前帮着她捏腿捏肩膀。
“娘娘,您和皇上出去一天,可是让奴婢在这里提心吊胆,现在平安回来,可算是让奴婢的心放下了。”
“别的都没问题,就是觉得有些累。”她慵懒的说道。
淳姑姑笑的眯起眼,“娘娘,要沐浴吗?”
“嗯,泡泡澡解解乏,太后那边让皇上自己去吧。”说完,站起身,就往寝殿的偏殿去了。
走进去看到景千曜正在永福的伺候下更衣,而她丝毫没有觉得紧凑,就知道她这是不去了。
“皇上,太后哪里您自己去应付,我就去泡个澡歇会。”
“累吗?”他多此一举的问道。
秦璇背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累死了。”
能不累嘛,她就算是有武功也是个人,不是那种神仙,可以将全身的疲乏瞬间解除。
而且昨天晚上那么累,早上天不亮就被拎起来,昨晚实际上也就睡了两个时辰,能不累嘛?
走进偏殿,兀自宽衣解带,泡在浮满花瓣的池子里,静静的闭上眼。
她不知道景千曜是何时回来的,只是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而且她也是在床上醒来的。
不用说,今儿的请安,她又错过了。
不过却不会有任何的压力。
“娘娘,您要起身吗?”淳姑姑上前来,皇上说不得打扰娘娘,其实就算是想要娘娘早起,她们做奴才的也不敢。
平时娘娘也就是初一十五会和皇上去向太后以及太皇太后请安,其余的时间都是可以睡懒觉的,而就算是宫里其他娘娘来请安,娘娘依旧是我行我素,不会因为那些个面子或者名声去刻意的难为自己。
“起吧。”她慵懒的坐起身,这一觉睡得倒很是舒坦。
腊月二十九,昨夜似乎又下了一场小雪,此时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是在抄手游廊的两边不断的有水滴落下来,却很是稀疏,所以才说昨晚的雪并不大。
简单的用过早膳,就听到外面有声音传进来。
“见过皇嫂。”两个小皇子上前行礼。
秦璇有些诧异,“怎么还没有出宫?”
这眼瞅着明天就是除夕了,按理说在朝廷封笔他们就应该回宫去陪着自己的母妃,怎么今儿还进宫了。
景元昕眨眨眼,笑着回道:“皇嫂,府里有母妃他们,我和十九弟就相对的自由一些,再说这是在宫里,母妃也不会太过担心的。”
“皇嫂,今年没有宫宴,咱们要聚一聚吗?”景元峰可是很喜欢栖凤宫的点心和饭菜。
虽说也只是来吃过两回而已,好像是皇兄专门为皇嫂寻来的,厨艺很高。
如此,就觉得自己府中的出自就有些落了下乘。
“是啊,宫宴太过麻烦,你们就回去和母亲说一声,等明晚进宫就好。”
“不在皇嫂的宫中吗?”
“在栖凤宫!”秦璇勾唇笑的好不得意,“或者说你们这两个小家伙想要在寿康宫?”
两个小家伙顿时把头摇的飞快,如同拧开了开关的风扇一般。
“不不不,我们喜欢皇嫂的栖凤宫。”
“那自然是好的,今天就早点回去吧,准备一下,毕竟没封王,却也已经分了府邸,等你们年纪再大一些,还是要撑起门户的。”
“知道了,那皇嫂,我们就先走了,明天会很早过来的。”
“去吧。”
书房内,秦璇走进来的时候,看到景千曜正在看奏章,即使是过年他也是个大忙人。
“你今天起得可是很晚。”景千曜抬头笑望着她。
昨晚就不知道轻重的在池子里睡着了,若不是说他回去的早,说不得就溺死在池子里了,就算是这种可能很小,这在水里泡的时间太久也不好。
“这两天很累,接下来的几天是不是也会很累?”又累又无聊,这个皇后做的还真是无趣,真不知道他们为何争着抢着的,不喜双手沾满鲜血。
“……你都让朕把宫宴推了,如何还会觉得累?”这到底是有多懒?打理六宫她也是只偶尔的看看账目,余下的事情都是她的几个丫头和淳姑姑负责,至于剑心更是闲的很,手里攥着她的私库,在禁军那里玩的不亦可乎。
禁军里不少的人对她都很是喜欢,有的人足以当她的父亲,而有的则是把她当成妹妹,再加上武艺高强,真的是又疼又恨。
“推了有什么不好,每年都是君臣同乐?那样也吃不饱饭,玩的不尽兴。还不如咱们凑在一起,看看歌舞,听听戏曲,顺便再看看你那几个女人明里暗里的争风吃醋,岂不是和那群朝臣在一起有意思得多。”
“这么说,皇后还是很喜欢太后的。”
“……谁说的?她例外。”
景千曜摇摇头,然后递给她一份奏章。
她上前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笑了,“我这才进宫两个月,就用无所出来让皇上选秀,这个中书舍人倒是真的有意思。”
四品官,倒是管到皇上的后宫里来了。
“秦一。”
“小姐。”
“去让人查查这个中书舍人,越俎代庖倒是敢把奏章送到皇上面前,难道他不知道,这种事瞒不过本宫?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是!”
秦璇坐下后,看着手中的奏章,上面是很漂亮的蝇头小楷,字迹清晰工整,言语之间也是得体且振振有词,可见是个有学问的,只是可惜了脑子不好用。
若说是这个中书舍人自己决定写这份奏章,她还是不信的,这种后宫之事从来都和中书省没有任何的关系,定是被前朝的某个朝臣授意写下来的。
若是她就此不管不顾,以后这种事只会层出不穷,她宁肯无聊死,也绝对不能让这后宫里再添一个女子。
“即使你不让人去查明,朕也不会选秀的,何必去和他们计较。”
“我若是不计较,他们才会无休无止的和我计较,谁家的女儿是不是耐不住了,那样的话,本宫不介意给她指婚,敢抗旨,本宫有的是办法。”
永福在旁边默默念叨着:皇后娘娘这是真的生气了。
中书舍人是景康元年的殿试第八名,模样还不错,但是比之皇室和京城的那些个俊美公子可是差的很远。文采倒是让皇上颇为喜欢,奈何脑子是个不开窍的,说的好听是知法守礼,难听点就是死板,凡事都是就事论事,不懂得变通,却也是个知道规矩的。
这次居然敢上奏章请求皇上选秀,这根本就不是中书省的职责好不好,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皇后娘娘哪里是好惹的,莫说背景,就是她自己就足以说明。
自从进宫以来,宫里哪个宫妃敢主动明目张胆的找皇后娘娘的麻烦,就连太后想要惩罚她,还要拼命的找借口,却始终不得机会,永福可不信娘娘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皇上说十年之内不再选秀,这个永福心里明白,并不是因为这宫里的娘娘已经够了,而是皇上对皇后上了心,到时候十年期满,而皇后也诞下皇子或公主,再选秀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嫡子才是一朝之根本。
如今真不知道是哪个傻子来触霉头,活该他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