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一套衣裳,外面裹着一件披风,带着侍女,顺着抄手游廊,往正殿去了。
走进来的的时候,几位王爷正在低声的说着话,或许是声音不低,而是被外面暴雨的声音遮掩下去很多。
“见过皇后娘娘。”
“免了,都坐吧。”
“谢娘娘。”
坐下后,十九看着秦璇,问道:“皇嫂,皇兄真的醒了吗?”
“是啊,醒了有小半个时辰了,不过也因为太过虚弱,现在睡下了,这几日身子需要精心的调养,想要临朝,还是要等小半个月的。”
她一说完,很明显这些人都松了一口气。
“皇上若是再这样,本王这边可是就受不住了。”景千曜含笑说道,修长的手指摸着手边的茶碗,好似抚摸着一个美人儿一般。
“自皇上病重以来的这些日子,本宫也知道王爷的辛苦,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除了皇上,能撑起整个大周朝堂的,也就只有你了。”
“娘娘过誉了。”成亲王拱手笑了笑。
“不过,现在皇上醒了,那些不经查证就枉议本宫要连同秦家谋夺大周江山的长舌之人,本宫也该收拾收拾了,本宫不想查那背后到底是谁率先放出这则消息的,不过,既然他敢放,本宫就干杀,他若是真的有能耐,就让全天下的人都这般非议本宫,那本宫就不在乎杀光天下人,本宫倒是要看看,是他的嘴皮子快,还是本宫的剑快。”
谦王爷的眉峰微微的皱起,外面的传言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很清楚,但是皇后娘娘这带着血腥的话语,让他也多少的不舒服。
“娘娘,毕竟是些无知之人,皇上病倒的突然,有些人说这样的话,也是因为有前车之鉴,娘娘还请慎重。”
“本宫知道谦王的意思,只是他们不该当本宫是个软柿子,无知之人?既然无知,就没有资格踏足朝堂。谦王可曾想过,若是这件事真的被采纳,其后果的严重性?”
谦王爷平时的爱好不多,但是对于朝堂却并不是很想涉足,不过这也并不能说,他就什么都不懂。
若是真的不懂,如何能在那种夺储之争存活下来,这种事并不是你不参与,别人就能看着你独身事外。
“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好在现在并没有发生,而且皇上也是大病初愈,何必要在动干戈。”
秦璇并没有生气,而是多少了解这位谦王爷的性子,她明白,对方并不是心中有鬼,而是真的心存一些善念。
只是她的性子,有些不好,锱铢必较,瑕疵必报。
“谦王可保证,本宫绕过了他们这一次,就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不敢。”
“那谦王又可知晓,若是真的饶了他们,那隐在暗处的人就不会再次采取行动?”
“不知。”
“谦王很少涉足朝堂,性情淡泊,对于这一点本宫是很钦佩的,但是这一次,他们确实绕不得,只因为本宫现在没出事,就要饶了他们?若是本宫和秦家真的出事了,秦家军势必会被冠上谋朝篡位的泼天大罪,其结果会导致东曷举兵来犯,边关不保,届时东曷大军会直捣京师,届时大周就会成为地狱,人言可畏,说说东家的鸡被西家偷了或许还是小事,但身为朝廷重臣,再没有查明事情的状态下,公然诬陷当朝皇后,这可不是小打小闹。”
说完,她看向旁边正唇角含笑,似乎正在看热闹的成亲王,道:“王爷想必心中有数。”
“自然,娘娘可是要名单?”成亲王看着她,眼底有一抹心疼。
“一个不漏全部都交给本宫,入宫多年,本宫自认做得还是很恪尽职守的,从来没有染指过朝堂,如今不过是皇上病重,居然心怀叵测,意图颠覆我大周的江山,绝对轻饶不得。”
最后四个字被秦璇说的有些阴厉,让在场的成亲王以及淳王之外的众人,全部都变的凝重起来。
“既然没事,诸位王爷就先回府吧,皇上这几日静养,不便面见,五日后你们再来,到时候就会没事的。”
“是。”
等他们都离开,永禄上前搀扶着秦璇站起身,扶着她往后殿去了。
“娘娘,夜深了,您今儿还没有用过半点膳食,小厨房里蹲着汤和几样小菜,多少用一些吧。”
秦璇点点头,“那就让他们去准备吧,你们这些日子也跟着吃了不少的苦,今晚也回去早些休息,看来今年的封红要给你们装的厚一些。”
“哎哟,那奴才就现在这里谢过娘娘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璇去寝宫看望了景千曜,见他的起色日渐好转,这才等他睡下往福寿宫去了。
来到福寿宫,景明扬已经去上书房读书了,只有太皇太后坐在宽敞的美人榻上,正在和谈嬷嬷说话,旁边还有一个正在呼呼大睡的景明珠。
听到外面有人通报说是皇后娘娘驾到,太皇太后悬着多日的心这才放下了。
“璇儿给皇祖母请安。”
“起来吧,今儿还下着雨,你就等雨停再过来也不晚,孩子在哀家这里,你一切放心。”
秦璇笑着上前,在她旁边坐下,看到女儿过着小被子,抱着小拳头睡得正香,丝毫没有想到如今的宫里正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
“璇儿怎么会不放心,只是再放心,这该想念的时候还是要想念的,皇祖母想必心中也有数,皇上已经脱离危险,这些日子倒是让皇祖母跟着担心了,现在一切都好了,这才过来看看您。”
“挺过去就好,明珠还好,明扬那孩子可是想的很多,这些日子也是板着小脸闷闷不乐的。”
秦璇笑着点头,然后对谈嬷嬷道:“嬷嬷带着公主去休息吧,本宫有事要和皇祖母说说。”
“是,老奴告退。”谈嬷嬷上前,小心翼翼的抱着景明珠,然后往后殿去了。
她给太皇太后倒了一杯茶,然后低声道:“前朝的事情想必皇祖母心中有数,在这种时候敢趁机作乱的人,必定都是怀有异心的,我想趁着这次机会,将那些人全部拔掉,皇祖母意下如何?”
太皇太后想了想,然后看着她道:“前朝的是,哀家早就不插手了,这次事情太过凶险,若不是辰儿在那边撑得住,恐怕你和秦家这次难逃一劫,这件事你和皇上商量着办,哀家是不会有异议的。”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皇祖母您真好。”
“支持你就是好?”太皇太后娇宠的点了点她的眉心,“是你这个孩子让哀家喜欢,从进宫这些年,任何事都不会瞒着哀家,当年先帝和已故的陈氏都从来没有像你这般事事要皇祖母给你个定心丸,虽说哀家常年礼佛,他们却也真的能不来看哀家,若是有心,哀家还能把他们赶出去不成,说到底也是哀家的亲骨肉。”
曾经的先帝嘴上孝顺,三五不时的都要来请安,哪怕是她不见,他也要仔细的叮嘱福寿宫的人好生的伺候着。
其实她要的本就不多,无非就是真心的孝顺,而不是将她这般高高的供起来,她还没死,就似乎已经把她看成一副牌位了。
祖孙两人就在这里说着闲话,大多数都是有关朝堂和景千曜以及太子和公主的。
一直到午时初,景明扬回来了。
当看到正坐在殿内的秦璇是,他顿时露出一抹可爱的笑容,飞奔着冲到她身边。
“母后,您来了。”终于看到母后了,只是这才多久没见,母后居然瘦得厉害,“母后,您是不是没有照顾好自己,都瘦得厉害,早知道儿臣就在栖凤宫看着母后了。”
秦璇将他拉到自己和太皇太后中间坐下,“虽说是瘦了些许,也不过就是累的,过两个月就会补回来的,倒是你,在老祖宗这里可听话?”
“自然是听话的,儿臣都已经是兄长了,要给妹妹做表率,不信您问老祖宗。”
太皇太后笑的合不拢嘴,把景明扬搂在怀里,连声道:“是是是,咱们的明扬是最听话的孩子,老祖宗可是疼爱的紧呢。”
景明扬冲着母后扬了扬小下巴,然后赶忙问道:“母后,父皇身子可好了?”
“已经没事了,再修养数日就可以上朝了。”
“那就好,那午后的时候,儿臣就回宫看看父皇。”
“好,不过你父皇现在身子弱,不可和他说太久。”
“母后放心吧,儿子省的。”
陪着太皇太后以及儿子用了一顿午膳,再都弄了一下女儿,她才领着儿子回了栖凤宫。
谈嬷嬷在旁边抱着景明珠,看到那裹在衣衫下有些空洞的身子,不由得叹口气,“皇后娘娘这些日子也着实瘦得厉害,这要多久才能补回来。”
“璇儿身体底子很好,想必会很快的,只是累倒是真的,那脸色都不好看了,看到他们二人这边的情深,即使哀家不在了,这也就放心了。”
“老太后可千万别这么说,您定能长命百岁的。”
“也就你说话,哀家喜欢听,百岁总比千岁有盼头,能活到百岁,哀家也值得自豪了。是不是啊,老祖宗的小宝贝。”太皇太后笑眯眯的逗弄着正瞪着大眼不知道看什么的景明珠。
皇上清醒,不日就将临朝,这一消息一传开,群臣动荡。
有高兴的,有失望,自然也有惊恐不安的。
而尤其是当皇后娘娘在栖凤宫的那番话不经意的传开,更是让整个京都都陷入了惊恐之中,不少的朝廷官员都不断的东窜西跳,想要求到某些大人物的面上,让他们帮着向帝后美言几句。
几位王爷以及国师府是接连的被烦的直接闭门谢客。
现在知道着急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有些事,既然你犯下了,就别想着当做没有发生过。
景康十年的十月初八,天色还透着昏暗,但是前朝大殿此时却已经灯火通明,珠粒可见。
大周皇后秦璇端坐在凤榻之上,虽消瘦却美艳清贵的脸庞淡漠如冰,凌厉的凤眸正静静的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
虽说没有皇后主政的先例,但是在皇上重病,太子年幼,再加上成亲王协理朝政的情况下,皇后出现在早朝上,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否则何必要在朝堂设立凤椅。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着这震颤朝壁的声音,秦璇也只是在心内冷哼,然后淡淡的挥了挥衣袖,“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群臣站起身,分立文武朝臣两侧,低头敛眉,谁也不敢先抬头看一眼。
但是那种压抑的氛围,还是让不少的人心中忐忑,静等着皇后娘娘的示下。
秦璇看着众人,清透的声音带着如坚冰一般的质感,在大殿内响彻而起。
“皇上大病也有二十日,前日方才清醒,而就在这段期间,不论是京都大街小巷,各大府邸,还是朝堂之上,都不太平,这一点不用本宫细说,想必诸位大人都心中了然。”
“对于皇上被下毒一事,所有人都各执一词,有说是被东曷奸细所害,有说是被大周贼子所害,更有甚者,居然说是本宫连同秦家要谋夺景家的天下而为,甚至一度联名上表要求废后,这一桩桩一件件,当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不论是哪一种,本宫都要在这里问一句,证据呢?”
最后这三个字,她说的很轻,但是落在某些人的心上,却险险将他们尽数压垮。
她勾唇轻声笑了,“皇上在位十年,这十年本宫陪侍六年,本宫和皇上的关系如何,那是后宫之事,某些大人若是对前朝之事不上心,非要干涉后宫之事,那本宫还真的就奇怪了,古来圣贤书哪一本教导过诸位大人,你们为官的本分是要用所谓的联名上书,逼迫皇上废后的?啊?”
“臣等惶恐。”众人跪地,皇后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若是还有胆子继续站着,那才是真的无知了。
“别给本宫来这套,若是真的惶恐,那这些废后的奏章,难不成是你们做梦写下来的?”秦璇最恨的就是这种动不动就“息怒”,“惶恐”,“有罪”等一系列的词汇,完全就是不痛不痒。
衣袖挥舞,内力带动着御案上的奏章,全部都飞到殿下面,纷纷落地。
“礼部,兵部,吏部,数家侯府,国公府,伯府,以及十几位四品以上的大院,总共三十多本奏章,联名具表废后,当真是敢随意的口诛笔伐,将一朝皇后玩弄于权谋之中,说废就废?你们当皇后是摆设,是你们各大府邸的妾室说打就打,说卖就卖不成?哪条律法,教给你们这样肆意抨击一朝皇后的?惶恐?你们是应该惶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们就是这样拿着朝廷的俸禄,专做不利于朝廷的事情,你们不惶恐,本宫都替你们脸红,替天下的百姓悲哀,朝廷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做这等下作之事?”
成亲王坐在下首的蛟龙锦榻上,单手撑着额头,右手拨弄着拇指上的血玉指环,唇角的笑容愈见加深,这丫头当真是口齿伶俐,一番话说得让人无法反驳。
只一个“证据”一次,就能让所有人全部都闭上了嘴。
而垂眸站在一旁的清骁,好似那旁观者一般,长身玉立,静默不语。
秦乾章本来还是很担心的,但是跪在武官一列,听着皇后娘娘的连番指责,心中是既惊且喜,却也觉得有些淡淡的怅惘。
“秦家是曾经和先祖打天下的开国功勋,这些年只守着将军府的门面,为大周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大哥更是未及冠就远赴边关,镇守边境十年之久,戍边大将无召不得进京,本宫的母亲更是这十几年只和儿子在一起呆了半年,本宫现在要问问了,你们谁有秦家的功勋卓著?谁有秦家的吃苦耐劳?身在繁华的京都,享尽天下的富贵,每日不过是上朝下朝,时不时的还有各府宴请,山珍海味,饕餮美食,全部都入了你们的那张嘴,你们在京城能够如此的享受,若不是边关将士抛头颅洒热血的守护,你们以为焉能如此逍遥?现在居然在京城散布谣言,秦家谋逆?这般心性,当真是让人齿冷,大周朝廷有你们这等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的官员,才是要真真的走到了尽头。身为天下父母官,不知道为百姓谋福祉,反而为了自己的私欲,结党营私,盘剥百姓,这天下要你们有何用?别忘了,皇上今日能让你们在这里风光无限,明日就能让你们人头落地,当真就以为,这天下还就是你们暗自独大,无人能治得了你们不成?”
“臣等有罪,请皇后娘娘息怒。”右相杜博然被这番话说的是有些激动,太慷慨激昂了,差点就让他老血上涌。
“杜相确实有罪,叶相也难辞其咎。”秦璇看着前面两位风骨颇佳的丞相淡淡说道。
朝臣心中一颤,皇后娘娘这是要开始问罪了。
跪在后面的人,有的干脆就瘫坐在大殿之中,心中死灰一片。
“左右两相分管文武朝臣,如今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两位丞相也无法摆脱干系,但是你们的为人本宫还是很清楚的,退朝之后回去写上罪己诏,等皇上临朝时再做定夺。”
“臣遵旨,谢娘娘开恩。”
不过是一份罪己诏,这已经是很轻了,比起前些日子朝堂的混乱,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两位丞相心思也是通透的,看着一副老神在在,闲淡舒适的成亲王,他们心里明白,王爷这是让娘娘今儿出气来的,否则的话,那些流言何至于能蔓延至此。
“本宫手里有一份名单,全部都是皇上病重期间,在京城格外活跃的人家,肆意的宣扬秦家谋逆,以及要联名废后的,别的本宫就不多言语了,只能告诉你们,你们这个官身是到了尽头了。”
说完,看向大殿外面,朗声道:“蔡恒。”
“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