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簿。请大人挑选。”
不一会儿,师爷便抱来几本帐簿。李绮筠取了最上面一本,细细查看,里面多是田园耕地的地产,并没看到宅院。便问道:“师爷,你指几处大的宅院的给我看看。”
师爷忙走到跟前,熟练的翻起帐簿,指出了不少查封罚没的豪宅,连翻了十几家,李绮筠仍是摇头。终于,听师爷说道:“沈之翰,正房二十二间,厢房四十八间……”
终于等到了,李绮筠耐心的听师爷念完,这才说道:“这沈家的房子,好象不错。师爷可见过?”
“是,这家是书香门第,祖有基业,宅院精巧,楼阁亭台,别有墨香。”师爷说的摇头晃脑。
李绮筠却不想再跟他罗嗦,说道:“那就它吧。舍妹喜爱文墨,她一定满意。不知这沈家的事可都清了?”
师爷一听,忙擦了擦汗,低声道:“禀大人,前日沈之翰一家刚被处斩,还未办妥后事。”
李绮筠冷哼一声,吓地那师爷急忙跪倒,哆嗦道:“大人息怒,小的这就叫人去处理。”
“你要怎么处理?”
“按理,无人认领的罪犯尸首,应抛尸野外。”
“算了。”李绮筠脸色一缓,说道:“别那么不吉利,我看他家还有祖坟田产,积业不小,咱们凡事不要做绝,就将他们入棺安葬吧。”
“大人真是仁德恩慈,小的这就去办。”师爷站起身来,便要出去办事。被李绮筠叫了回来:“这是五百两,房契和办丧事的费用,你看够不够?”
“够了够了,这宅院不值这么多,丧事就更不用了……”师爷见数目太大,一时不敢接过。
“拿着!剩下的归你了。以后许还用得着你。”李绮筠大方的将银票塞给了师爷。其实心里很后悔,早知道不值这么多,就该少拿点出来,都怪自己没事先弄清地产市价,倒便宜了这个势力小人。
师爷一听,顿时美得合不上嘴,忙不迭的先把地契房契献上,又躬身说道:“大人容禀,我刚看了皇历,今日不宜办丧,待小的选好棺木,明日一早便出殡。您看如何?”
“嗯,就这么办吧。”李绮筠收好契据,起身便要出门,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又问师爷:“你刚才说看了皇历,那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大人,今日十五。”
“啊?!”李绮筠一楞,随即恢复常态,背手迈步而出。
出了府衙,师爷千恩万谢的送了又送,直到李绮筠渐露不耐,这才讪讪的回去。
姐弟俩忙牵着枣红马奔了过来,苏麟着急的问道:“公子,可有我家老爷夫人的消息?”
李绮筠拉过来马,边走边低声道:“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先随我回府,再细说。”说完,笑着问苏悦:“悦儿,你可想回家?”
“家?我已经没有家了。”苏悦满眼泪光。
“怎么会?我已经把你的家赎回来了。”李绮筠开心的把房契递给她看。
苏悦一惊,不敢接过,忙拉着弟弟就要跪倒谢恩,却被李绮筠拦住。
“别动不动就磕头。”李绮筠皱了皱眉,在清朝待了这几个月,她仍不习惯封建社会显明的尊卑之分。
三人说说唠唠,一会儿便走到一座宅院前,果然是朱门绣户,气度不凡。李绮筠上前撕开封条,拧开门闩,这才踏步进去。
庭院已许久无人打扫,杂草从生,一派凄凉。苏悦一进门,便找了块抹布,擦拭桌椅,让李绮筠坐下。
李绮筠摆了摆手,拉过苏悦和苏麟,坦诚说道:“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主人。”
苏麟一楞,没明白这话的意思,苏悦比他稍大,懂的也多,一听这话,脸色一惊,又要跪下,见李绮筠一拧眉,这才没跪,颤声道:“公子,奴婢从来只是个下人,绝不敢妄称主人。”
“唉。”李绮筠一叹气,心想,一时半会转变不了他们的思想,还是别勉强,反正日后我也会离开京城,到时再转赠给他们即可。于是改口道:“好吧,那我就聘你们两位给我当管家,好不好?”说完,拿出些银票,也没看数目,塞到苏悦手里,嘱咐道:“我还有事要办,这里就先交给你们打理,请人打扫庭院,洗衣做饭,还有添置家具等等事宜。你们有得忙了。还有,沈老爷和夫人的丧事,你们不用操心,过了明日,你俩可以直接去沈家祖坟拜祭。”
说完这些,李绮筠起身便走。姐弟俩听了心中感激,正要拜谢,却见她已经出了厅门,苏悦忙冲出去问道:“公子,你,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看着苏悦期盼的眼神,李绮筠心有不忍,他们两个还是孩子,总要有大人照顾,便含笑道:“放心,我会回来。对了。那门口的‘沈府’二字,需得改成‘李府’了”。
姐弟俩一听这话,这才愁眉舒展,苏麟乐呵呵的牵了马,姐弟俩依依不舍的将李绮筠直送出门口。
第四卷 第三十一章 纸鸢
一路策马狂奔,终于远远的望见了那个熟悉的山坡,李绮筠勒马缓步上山。虽是初秋时节,山林的绿色依旧,清风徐徐,处处洋溢着大自然独有的气息。
那个师爷说,今日是十五,我可不能再失约。那次在街上打架时,杜陵说“每月十五,槐树下。”可是自己是个对阴历纪年毫无概念的人,因为那月十五恰是和杜陵相遇的第二天,所以她才准时赴约。而现在距离那日的相聚已经过去了两月。如果今天再错过,只怕还得再等一月。
难道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李绮筠抿嘴一笑,那种纯真的感动又涌上心头。想起那日她来到这里,远远的就见天上飞着两个漂亮的蝴蝶纸鸢,杜陵说他家乡的人都擅长做纸鸢,而他的技术还只是小时侯看过父亲手艺,而记住的。李绮筠知道他小时侯经过战乱,父母双亡,是他师傅一直抚养教育他,那时定让他想起了儿时的不快,心里很是不安。便忙岔开话题,说起了自己在宫里如何帮着康熙擒到鳌拜的趣事,杜陵果然很有兴趣,听的津津有味。之后,他又教了自己一套剑法,俩人拆招过手,甚是开心。
想到此,李绮筠心有所盼,一打马鞭,枣红马前蹄一跃,后蹄紧跟,一会儿就上了山坡。十几只各色纸鸢正挂在那棵槐树枝上,随风摇摆,远望去仿佛是绿树新花在绽放,又似美丽的蝴蝶在萦树环飞。杜陵坐在树下,正在聚精会神的手扎纸鸢,听见马蹄声响,这才放下手里未做完的纸鸢,站身来。只见他身穿一件湖绿缎子的长衫,腰间系一条碧玉色的汗巾,更显英俊洒脱。
李绮筠下了马,抱拳笑道:“你又等我很久了吧?抱歉抱歉!上月我没来赴约,你千万见晾!”
杜陵淡淡一笑,眼神里难掩一丝忧郁,说道:“不会,上月我也没能来,正要和你道歉。”
“呵呵,既然这样,那咱们就都别道歉了。”李绮筠笑着走了过去,拣起那只未做完的纸鸢,惊叹道:“你做的真好,可不可以教我?”
“好!”杜陵见李绮筠毫无异色,便含笑和她一起坐了下来,手把手的教她如何扎制纸鸢。
看着自己亲手做的风筝飞上了天,李绮筠兴奋的拉着线满山坡跑,杜陵双手抱胸微笑的站在一旁看,一边指点她不要太用力拽线。正说着,却听“啪”的一声,线断了,纸鸢随风而扬,扶摇上天。
“啊?怎么飞走了?”李绮筠失望的看向杜陵。
“因为你拽得太用力了。要做到张弛有度才行,和练武是一个道理。”杜陵笑笑,从树枝上又取了一个纸鸢,交给她。
“你总有道理。”李绮筠无奈一笑,接过纸鸢,并没有放飞它,而是和杜陵一起走到树荫下歇息。
杜陵从一旁的马鞍上取下两个双层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有酒有菜。李绮筠拍手笑道:“太棒了!野餐耶!”杜陵笑而不语,两人席地而坐,边吃边聊。
“为什么在树上挂这么多纸鸢?”这个问题早想问了。
杜陵轻叹一声,并不答话,仰头喝了口酒,才低声道:“送你的,我要走了。希望我不在的时候,这些纸鸢陪着你。”
“什么?你要走?”李绮筠听了一惊,忙问道:“你不是说有事要办的吗?你的事都做完了?你要去哪里?”
杜陵见她满怀关切,心中感动,并没答话,而是怔怔的望着她出神。
“我在问你呢!怎么不说话!”李绮筠急得一拍他的肩。
杜陵也不闪身,右手一抬,轻巧的将她伸来的手握住,充满柔情的说道:“绮筠,你可愿跟我一起走?天马行空,你我畅游四海,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放弃一切。”
李绮筠一怔,想不到他会如此大胆的表白,不错,自己是很喜欢他,也喜欢他说的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她却不能跟他走!她只是个时空的过客啊!李绮筠的眼神里闪动着无数惊喜和犹豫,而最终她还是选择抽出了手,摇头叹息。
杜陵神色一黯,凄然笑道:“是我唐突了,我配不上你。”
“不是,因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李绮筠凝眉望他,准备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他。面对一个真心对你的人,还有理由对他隐瞒吗?
“不错。我们是不同的人。”杜陵点了点头,转身取了地上的宝剑,站了起来,缓缓说道:“我走了,希望从此不要再见,因为再见恐怕就是敌人。”
他紧握着剑柄的身形,好熟悉,难道真是他……李绮筠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等等。我问你,昨晚上是不是你杀了鳌拜?御花园那人是不是你?”
杜陵也不否认,点头道:“是我,从昨晚我们就已经是敌人了。”
“我从来都没想过与你为敌。”李绮筠苍白的解释着。心想,原来那人真的是他,自己只是有些怀疑,一个武功高强,又坚定反清复明信念的人,怎么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就轻易的放过那样一个杀康熙的好机会呢,现在一切迷团都迎刃而解。而他,却要走了。
“绮筠,伴君如伴虎,万事小心!”杜陵一抱拳,忍住湿润的眼眶,翻身上马。
“我也会走的。但不是现在。”李绮筠不忍见他伤心遗憾的离去,继续解释道:“我有我的责任,李煦的事你知道的。”
杜陵听此话,忙一勒马头,转过身来问道:“这我知道,既然你说你会离开这儿,那要多久?将来又要到哪儿去?”
“也许三年,五年。到时候,自然是从来哪儿来,回哪儿去。”李绮筠一时彷徨,眼里掉下泪来。
“别哭。”杜陵心中一软,探身勒马,伸手将她抱上马背拥在身前,在她耳边哄道:“我不走了,咱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好吗?”
李绮筠听罢,一抹眼泪,回身给了他一拳,这才破涕为笑。
“对了。你不是喜欢寻古探幽吗?那边有座山,叫凤凰山,听说很多古人在那里坐化成仙,要不要一探究竟?”
“好啊!还不快走!”李绮筠一打马背,那马长嘶一声,顿时冲了出去。两人身影渐渐远去,渐渐重叠。
第四卷 第三十二章 婚事
李绮筠怀抱着十几个纸鸢,迈步进了院。小太监德忠见了忙伸手过去接,却见她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你帮我找个箱子来,能放下这些纸鸢的。”
德忠只得应了,转身去寻合适的箱子。李绮筠进了屋,将纸鸢轻轻放在桌上。自己坐在椅子上,盯着这些五颜六色的纸鸢发呆。
今天虽然没有和杜陵闹僵分手,而且彼此过的还算开心,但是两人心里都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再没有初时的单纯和感动了。虽然他们都尽量避免谈起,但是横在他们之间的裂痕已经产生,无法弥补,而且只会越来越大。“该怎么办呢?我从没想过与你为敌,可是大家立场不同,总有一天还是要面对。怎么办?”李绮筠越想越头疼。
“咚咚!”几声敲门,随即曹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秋茗,在吗?”
“哦。”李绮筠随口应道:“进来吧。”
一推门,曹寅手拿着一张烫金红帖走了进来。见她一脸呆滞,毫无生气,微楞了下,便笑道:“怎么?莫非有人胆敢惹女侠生气?难道是顺天府尹?他没这么大胆子吧?”
“去你的!”李绮筠想起顺天府那个师爷,便有些作呕。曹寅倒提醒了自己,刚才只想着和杜陵的事情,一路回了宫,忘了去沈府看看那俩姐弟,还将纸鸢带了回来,早想起来,放到沈府,岂不更好,也免得曹寅起疑。果然,她抬头看向曹寅,发现他正疑惑的看着桌上的纸鸢。若让他知道杜陵就是那刺客,一场冲突就在所难免,自己也会即可陷入两难的境地。
曹寅拿起桌上一只纸鸢,凝目观赏,含笑道:“做工不错,这上面的彩色着墨,很有意境,与众不同……”
“这是我买的啦!”李绮筠担心他刨根问底,忙打断他的话,将纸鸢抢过来放回桌上,转移话题问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哦,给你送喜帖。”曹寅说着将手中的喜帖递了过去,又解释道:“容若亲自送来的,不过你没在,就让我转交了。”
李绮筠听了心中一震,虽然知道这件事迟早会发生,但是眼前这烫金的喜字,仍然让她觉得有些头晕目旋,心情仿佛一下跌入深海,漆黑冰冷。
“你就说没见着我。”李绮筠将喜帖塞还给曹寅,站起身到圆桌旁,倒了杯水。
曹寅有些为难,跟在她身后说道:“你不想去没关系,不过大家同殿为臣,这喜帖还是应该收下的。”
李绮筠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暗想,他说的是,自己怎么如此小气?真是莫名其妙!便转过身来,接了喜帖,在手中一扬,嘴角处挤出一丝微笑道:“逗你玩呢。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
曹寅神色一黯,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屋。
这一日,康熙下了早朝,众大臣在御书房又议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时事,这才一一请辞离去。因今年秋收丰裕,喜报连连,康熙的心情爽乐,将奏章暂搁一边,兴趣盎然的研究起西方的数学几何,在纸上又算又画。
算到难解之处,这才抬起头凝眉思索,一眼看见李绮筠正百无聊赖的呆呆站在一旁,便招手唤她:“秋茗,你过来。”
李绮筠正想着今日纳兰容若的喜事,心中惆怅。一时又觉得应该替他高兴,毕竟他与卢雨蝉才是意趣相投,一个清秀俊雅,一个娇弱脱俗,简直就是天生一对!而自己,除了偶尔闹些笑话,博君子一笑外,实在没什么资本与之相媲。罢了,只要纳兰开心就好,就这样默默的祝福他吧。
“秋茗!”李绮筠突然觉得耳朵一疼,不知什么时候,康熙竟走了过来,居然揪着她的耳朵说话。好痛!
“在呢,在呢!”
康熙见她回了神,这才放开她的耳朵,假意嗔道:“怎么每次叫你都爱搭不理的?是不是怨朕不让你去纳兰府凑热闹了?”
“不是。”李绮筠见他微怒,忙迷着眼睛谄媚的笑笑,“秋茗感激你还不及呢。”
“哦?真的吗?说来听听。”康熙笑笑,示意她随自己到一旁坐下说话。
确实是很感激康熙的传昭,不然一早就得和曹寅一起去纳兰府参加婚宴。虽然自从知道婚期后,自己一直试图安慰自己要宽心,要大方。可是,不知怎得,就是不想去,幸亏康熙传自己侍驾,正好落个眼不见,心为净。不过这话可不能说给康熙,随便编一个糊弄过去吧。想到这儿,李绮筠笑嘻嘻的说道:“您知道我这个人喝酒没品,纳兰公子的大婚,去的都是王公大臣,我担心自己去了会不小心喝多了出丑。所以,呵呵。”
“是吗?”康熙半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