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殇的医术得江湖神医真传,确实有傲的资本。
不过半月,他就找到了解毒的法子,在芳嫔进一步恶化之前,救了她的命。
太医院的人又开始天天上门讨教,莫殇不厌其烦,直接将人拒之门外,以寻清静为由知会了顺平帝,又换了一处安静的宅子。
五皇子寻上门来道谢,莫殇头也不回,径直坐在河边钓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要谢去谢他们吧。”
阿狸噔噔跑过来,去翻莫殇的鱼篓,嘟着嘴道,“少爷,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钓,我那边都没有鱼。”
看到五皇子,眨了眨乌黑圆溜的大眼睛,张口就要说话,身子却蓦然一软,往地上倒去。
“阿狸姑娘……”五皇子忙伸手去扶,却被一道冷冽的声音定住,“走开!”
竟是莫殇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他,搂住了阿狸。
又不待五皇子反应过来,脱了身上衣衫裹住阿狸就往不远处的宅子飞,速度奇快!
五皇子的亲卫忙扶住五皇子,“殿下,这人……”
五皇子摆了摆手,“不碍……”
话没说完,就瞧见被莫殇包裹在衣裳内抱着的女子垂下了一头金色的长发,五皇子双眸掠过惊奇。
身边的亲卫惊呼一声,“殿下,你看,那女子的头发是金色……”
嗖!
一枚小巧的袖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射过来,五皇子神色一凛,一把推开身边的亲卫,躲过袖箭的攻击,却不想下一刻,身影一闪,那莫殇竟去而复返,一张清朗的如玉容颜突变成鬼魅罗刹,一身杀气,出手毫不留情,纵是对他,也没留半分余地!
五皇子心知他们定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是以莫殇才会要取他们的性命。忙高声道,“莫大夫快停手!我等无意窥探阿狸姑娘的秘密,我以项上人头保证,绝不会将今日之事说与外人听!”
五皇子的亲卫已吃了莫殇一掌,整个人狂吐一口鲜血,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跌落在河中。
五皇子又忙补了一句,“我发誓!”
莫殇停下手,冷冷看着五皇子,“你发誓!”
五皇子举起三根手指,郑重立誓,“我楚乔并我一众随从绝不将今日所见所闻说与旁人听,否则,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殿下!”身边的随从齐声惊呼。
五皇子扫了众人一眼,众人不忿的瞪向莫殇。
莫殇神色稍稍缓和,看了众人一眼,朝五皇子抱拳,“得罪了。”
“是我们不该窥视。”五皇子低眸。
莫殇点了点头示意,转身大踏步的回了宅子。
“殿下,您何必发此毒誓,他还真敢杀了咱们不成?”一亲卫不服气道。
另外两人一溜烟去捞掉进河里的人,那人却已是近气多出气少了,众人惊恐道,“他居然真的动了杀手!”
“快把人送去附近的医馆。”五皇子略一沉吟,朝几人摆了手。
众人心知刚得罪了人,莫殇定是不会帮他们看病的,忙告了罪,抬着那人急匆匆而去。
五皇子则拿了鱼竿,坐了莫殇先前的位置,带了斗笠,钓起鱼来。
一个时辰后,莫殇出来,看到五皇子还在,微微蹙了蹙眉,缓步走来,“五殿下怎么还没回去?”
“阿狸姑娘没事了?”五皇子不问反答。
莫殇防备的看他,见他眼中光明磊落,一片坦然,顿了顿,点头,“无碍。”
五皇子有心问一句阿狸姑娘是不是也中了毒,看了莫殇的脸色,笑了笑,只道,“那就好,我出来许久也该回去了。”
“不送。”莫殇淡道。
五皇子淡淡一笑,点了头,走出十余步,突然回头,看着莫殇道,“我幼年曾有一个玩伴,从不嫌弃我是宫女所生的皇子,教我读书习字,教我武功胆识,谁知天降横祸,他父亲战死,弟弟横死,他与他母亲一夜失踪。莫大夫,你,可认识他?”
莫殇眸底闪过什么,避开他的双眸,淡声道,“不认识。”
五皇子展颜一笑,温润如玉的面上浮现一抹怀念,叹声道,“不认识吗?不知为何,看到你却总让我想起他,也罢,往日之事不可追,是我贪心了。”
他抬眸,笑,“告辞。”
话落,转身就走。
莫殇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一句话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回到宫中,宛如道,“娘娘寻殿下多时了。”
“可是母妃身子有恙?”五皇子加快了脚步往殿内走。
宛如笑着摇头,“娘娘身子还很虚弱,精神却比前几日好了很多,寻殿下是有事与殿下说。”
五皇子稍松一口气,继续道,“可知是什么事?”
“娘娘并未提起,奴婢不知。”宛如摇头。
到殿门前,有宫女太监行礼开门,“五殿下,宛如姑姑。”
五皇子摆了摆手,快步进了殿内。
宛如吩咐几人,“五殿下刚从宫外来,想来还没用晚饭,去吩咐准备一些五皇子爱吃的饭菜。”
“是,宛如姑姑。”有宫女太监应了,结伴而去。
宛如也悄悄进去,泡了茶端进芳嫔的房间。
“母妃,您小心点儿。”五皇子扶了芳嫔背靠枕垫坐好,才坐了宛如端过来的锦杌,握着芳嫔的手,笑道,“娘,听姑姑说您寻我了,可是有事?”
芳嫔一笑,抬手摸上儿子的脸,入手略有些粗粝的感觉是源于他这几年都在外征战,心疼的先叹了一口气,温和道,“先前的事母妃都听说了,你……可恨你父皇?”
宛如聪明的寻了借口退了出去,一并带走屋里伺候的人,留母子两人独处。
面对母亲,五皇子没有在顺平帝之前的冷然,而是眼圈一红,眸底漾开一抹绝望,将脸埋入芳嫔的掌心,“娘,嫣儿死了,嫣儿死了……”
芳嫔只觉掌心一片温热,却是儿子的泪水,不由心疼的拍抚上儿子的背。
五皇子如受伤的小兽缩在芳嫔的怀中,哭腔道,“娘,我那么努力,那么努力,以为终于争取到忠勤候的同意,却被他当颗棋子算计!怪儿子蠢,竟欢喜的去寻父皇赐婚,直接害死了嫣儿!娘,都是儿子的错!都是儿子的错……”
“身在帝王家,向来是身不由己的。”芳嫔抚摸着儿子的头,缓缓道,“娘也心疼嫣儿这孩子,她也是娘自小看着长大的,性子温婉,难得的是有才情又温柔善良,你二人更是青梅竹马的感情,若能成也是美谈一桩,只可惜……”
五皇子悲恸不已,“嫣儿……嫣儿……都是我害了她!”
芳嫔深深的叹气,“忘了吧,如今,活命才是要紧的!娘是宫女出身,不能为你提供太多助力,你去寻一门对你有助益的岳家,好好在这吃人的皇宫活下去!”
“娘……”五皇子抬头,看着芳嫔。
芳嫔一笑,漂亮的五官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几近透明。
五皇子将头埋入芳嫔怀中,淡声道,“娘,我不想找,除了嫣儿,我谁也不娶!”
芳嫔笑,“傻孩子,嫣儿已然去了,你不娶妻如何生子?难不成要学你父皇一样,弄一堆庶皇子出来,再引纷争?”
“娘!”五皇子骇然抬头,“你、你都知道了?”
芳嫔缓缓点头,“你父皇把什么都对娘讲了,娘这一辈子本以为二十五岁时能放出宫去,寻一个普通人嫁了就这么过一辈子。却不想有了你……你是娘这辈子最好的礼物!娘没能耐,不能像三皇子的娘一样给你找助手,不能像六皇子那样给你一个有力的外家,你想去争就必须有与他们能抗衡的力量,你就得去寻一门强有力的岳家做后盾!”
五皇子张口欲言,芳嫔长长的叹了一声,“可这京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早已站好了队,你想寻个后盾都难!”
“娘,您不用担心,儿子有重华,有元大人,还有很多……”五皇子笑着想宽慰母亲,却被芳嫔摇头拦住,“元大人上了年纪且门下之人多数被三皇子收揽,其余几个也是无关轻重的官职,重华虽有将军职位在身,却只是个连大殿都进不得的四品官,哪里能行?!若你能有一个咱们邻国公主做妻子呢?”
五皇子的脸色瞬间大变,“母妃!”
芳嫔朝他一笑,“你父皇与我说了,要为你迎娶南诏国最小的公主阿依秋。”
五皇子霍然起身,“嫣儿的尸骨未寒,我怎能另娶她人?!”
“孩子。”芳嫔伸手拉了儿子重新坐下,“娘知道你心里挂念嫣儿,可嫣儿毕竟已死,再纠结也无济于事,如今重要的不是你娶谁,而是谁能让你活下来!皇上这几年身子不好你是知道的,虽有神医在旁,但你要知,自古大夫医病不医人,天要人死,神医也无能为力!你父皇的身体……”
芳嫔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一连说了这么多话,难免有些吃力,叹罢气就止不住的咳嗽起来,直咳的一张脸蜡白蜡白的,嘴里还吐出一口血,五皇子看的心惊,“娘!”
芳嫔淡淡一笑,“不碍事,终究是中了毒,能活着嘱咐你这些事,已是老天厚待了!”
“娘,莫大夫是神医,他能治好你的病,儿子这就让你找他进宫……”五皇子抬脚要走,被芳嫔紧紧拉住,“乔儿!莫大夫已经帮娘解了毒,是娘自己个儿的身体弱,一动心思就难受……”
“那娘别动……”话没说完,就顿住。
芳嫔安抚的拍他的手,“娘这点剩余的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看着你成家生子,好好活下来。”
“娘!”五皇子眸色痛苦,双眼赤红,“您不要逼儿子。”
芳嫔轻笑,长叹一声,将五皇子搂入怀中,“娘的傻儿子,你可知那阿依秋公主是谁?你可知你身边都有些什么朋友?”
“娘……”五皇子不解其意,莫名的看着芳嫔。
芳嫔就笑,苍白的清丽容颜满是慈爱,她凑近儿子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看着儿子一脸震惊不敢置信,浑身都僵硬成一团,不能动弹!
芳嫔轻轻笑出声,松了儿子的手,去唤宛如,“给我端碗粥来。”
五皇子低吼一声抱住了芳嫔,眼中满是狂喜之色,“娘,是真的?您说的都是真的?”
芳嫔点头,朝儿子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此事你知我知,再不许向第三人提起。”
“娘娘,御膳房做了几道五殿下爱吃的饭菜,奴婢让人一起端进来了。”宛如笑着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端托盘的宫女太监。
五皇子满心的疑问,却不得不压下去,掩去眸中的狂喜之色,重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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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故人
五皇子去向顺平帝谢恩,两人关在上书房说了一个半时辰的话,五皇子应下南诏国的亲事,顺平帝向南诏发出邀请,却绝口不提联姻的事儿。
三皇子、六皇子等人猜测不透顺平帝想干什么,拘着家中养的谋士,商量到后半夜。
房谋士言,“看来皇上是真的属意五皇子了。”
三皇子恼羞成怒,“一个宫女生的小杂种,不过仗着一点军功……父皇还不是看在他好拿捏……”
房谋士却再不劝三皇子息怒,而是垂首沉思顺平帝究竟想干什么!
若想拿捏五皇子,夙家的二小姐无疑是最好的筹码,皇上既已下令毒杀了她,就等于站在了五皇子的对立面……
可,芳嫔娘娘宫里的那碗粥,顺剧情看皇上既已不待见五皇子,又为何会大力彻查?
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南诏发出邀请?
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三皇子见房谋士沉思不语,慢慢平息了火气,“房先生,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房谋士抬眸,肃声道,“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最起码,在动之前要明白皇上在搞什么鬼!
三皇子沉吟半响,点头,“好,就依先生所言,除了调查和暗中监视,什么动作都不要有,以免节外生枝。”
房谋士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恢复沉思的模样。
三皇子也拧紧了眉头,看着桌子上汇报宫中消息的书信。
六皇子那边的谋士们则直接展开了讨论,就皇上是不是属意了五皇子争论过后,达成有的一致后,又就皇上对芳嫔宫中彻查一事的议论,再后又纠结皇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邀请南诏国的人来大安,却是不得结果。
夙思嫣因是赐死,又是尚未成亲在娘家死去的姑娘,照祖宗规矩是不能入祖坟的,夙扶雨却觉得愧疚女儿,与忠勤候夫人商量后,不顾其他族人的反对,执意将夙思嫣的坟挖在了他与忠勤候夫人的旁边,好让别人祭他们的时候女儿也能沾点香火气。
十一娘听闻,只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夙重华默然一笑,什么话也没有说,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个贪字,他能害死同胞亲兄一家几口,能害死亲儿,能把女儿推出去当筹码,对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人,他真的……不想置评。
十一娘握了握夙重华的手,两人相视,夙重华朝她一笑,十一娘回了一笑。
两人默契出声,“去看看二姐/二小姐……”
这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特异功能,让十一娘不觉笑弯了眉眼,眸中闪烁的是异样的炙热光芒,夙重华瞧着,就觉着心里有某个地方被充斥的满满的,暖暖的,让他不觉也抛开心底的沉重,漾开真心的笑。
漆黑如墨,如深潭幽暗,深邃不见底,仿若能把人吞噬进去。
十一娘笑的更欢,眨了眨眼,喟叹一般投入夙重华的怀抱。
投怀送抱的戏码,夙重华最是喜欢,娇柔的躯体入怀,淡淡的清香传来,他只觉心口有什么东西仿佛要炸开一样,情不自禁的低头在十一娘发顶印下一吻,双臂收紧将怀中的可人儿更拥入怀。
因是赐死,许多人都不知道夙思嫣的死,即使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一部分不想装不知道想看戏的却又不敢公然挑衅顺平帝,以至于夙思嫣的棺木与夙重荣的棺木并排摆了只一日,当晚就下了葬!
五皇子只来得及看夙思嫣最后一眼,就被叫进了宫。
当晚,一拨人悄悄潜入了夙家祖坟……
没几日,江淮来信,莫守谆言江淮已然安定,京城局势复杂,让十一娘找个时间送一家人到江淮去,最起码不用守在一个小院子里数日子过。
十一娘深以为然。
特别是对爹娘与李叔李婶五叔五婶这样的人,他们惯常了劳作,让他们太过清闲说不得会闲出病来。
可她的信还没送去给顾子洲,就得了顾子洲的信,说罗氏与罗家二奶奶病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浑身不舒服,懒洋洋的没气力,啥都吃不下,难受的紧。
十一娘哭笑不得,这症状可不就是日日闲出来的。
她只得把日子提前,定了十月中旬的日子送他们去江淮,让海东青去送了信,她带着研夏上街,预备买一些他们路上能用得着的东西,到时一并送上船。
“姑娘,纱花要不要买一些,你看这花多精致,十二姑娘一准儿喜欢,还有大姑娘、莫家小姐,对了,囡囡小姐也能戴花了……”研夏指着外面的手工纱花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十一娘笑着将她说的一脑全买了,又去各种行货店,把吃穿用的东西都搜刮了一遍,让人送去忠勤候府,便带着研夏去了闲云阁。
闲云阁的二掌柜,几年不见,身子略显发福,一双眼睛也是逢人便笑,笑便眯成了一条缝,比之几年前的精明,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一尊弥勒佛,很是招人喜欢。
研夏笑嘻嘻的打了招呼,自顾寻了地方喝茶。
十一娘与二掌柜上了二楼,在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