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富贵嗳了一声，看着黄氏走远。
到屋里，窥了几次莫氏的表情，莫氏叹气，“他爹，妹妹是不是让你去镇上跟夏家三房学厨？”
“媳妇儿，你都知道了？”黄富贵惊讶的看莫氏。
莫氏瞪他一眼，“我不知道你还真去不成？也不用脑子想一想，她家三房真招学徒还用着她来找咱们？她与三房那是什么仇什么怨？元娘因为他们家二郎被卖，十一娘在鬼门关转了几圈侥幸才活下来！你觉得三房会愿意让你去学厨？还是学成后出来开店卖他们的东西？”
“那、那不能。”
莫氏叹了一口气，“你明白就好。”
“妹妹让我明日去镇门口等她，那、还去不……”黄富贵喃喃的问。
莫氏拎起笸箩里的鞋底子砸了过去，“你说去不去，你这个糊涂的！”
“不去不去！一定不去！媳妇儿你别生气。”黄富贵忙接住鞋底，讨好的凑过去，“媳妇儿，这是给我做的鞋吗？”
莫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又噗嗤笑道，“你上山砍柴太费鞋，我多做几双，你也能穿个囫囵鞋。”
黄富贵低头瞧着自己露出脚趾头的鞋，嘿嘿笑。
黄氏空等了一回，知道定是没出息的大哥被嫂子说服了，气恼的跺脚又咬牙，却不放弃的带着五郎去了夏家小店，在门口偷偷跟五郎说，“一会儿到了里面想吃啥就跟你三伯娘要，不给你就哭。听到了没？”
五郎转着眼珠子，“想吃啥都能要？”
“能。”
“那我要吃冰糖葫芦，鸡蛋，肉……”
“就是猴头燕子窝，你三伯娘那也应有尽有！”
五郎嘎嘎笑着挣脱了黄氏的手，小身子跑的飞快，到了店里就一声大喝，“三伯娘，我要吃肉。”
满大厅在吃午饭的客人都看了过来，两个少年中的一个名唤小冉的扭头去看柜台前的八娘，就见八娘脸色大变，眉毛几乎倒竖，“你咋又来了？！”
黄氏切了一声，“咋？我来逛街累了来你家吃顿饭也不成？快着点，吃了饭我们还要走回去呢？我们穷可没三房你们这么有钱，还开的起店？”
“哎，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上次带那么多人来老板不也没收你钱吗？又来蹭吃蹭喝，也不嫌丢人？”
“我吃你家的喝你家的了？管你屁事儿！”黄氏瞪了那开口的食客一眼，又回头扫了八娘一眼，眼神暧昧，“还是你觉得我家侄女儿……”
“呸！你这人连自己的亲侄女都编排……”食客气的脸都红了，筷子一拍，“对着这样的人我吃不下饭，太让人恶心了！八姑娘，这是饭钱，我先告辞了。”
“客官慢走。”八娘厌恶的瞪了黄氏一眼，走过去拿钱，不料，黄氏快一步抓了钱在手里，“我今日出门紧，身上没带钱，五郎又一直缠着吃冰糖葫芦，这钱就算是给你弟弟买冰糖葫芦的。”
说完，将钱踹进了怀里。
食客瞪大了眼，显然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又掏了钱给八娘，八娘笑着摆手，“今日没让客官吃好，晚些来，我让十一娘多做一道菜还给客官。这银子就不用了。”
食客叹了口气，转头嫌恶的扫了眼黄氏，抬脚离去。
五娘在大厅里跳来跳去，满口嚷嚷着要吃肉要吃肉，还动手去扯食客的衣服，八娘气的不行，就要把人轰出去，小冉随着十一娘出来了。
黄氏看到十一娘就有些发怵，扯了扯嘴角，别开头去。
五郎还在嗷嗷的叫，甚至爬了凳子要去抓食客桌上的菜，十一娘朝小冉和小起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去把五郎架了下来。
五郎踢腾着不愿意，吼的跟杀猪一样，“放我下来，我要吃肉！这是我三伯家的店，我想吃啥就吃啥！不给我就闹……”
十一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黄氏，对五郎道，“五郎想吃啥，十一姐姐给你做好不好？”
“真的！不过你不能闹，闹了就没得吃了。”
五郎歪着头想了想，“那我还要吃糖葫芦。”
“行。”
“要糖人儿。”
“好。”
“要小木剑。”
“没问题。”
“那我不闹。”
“真乖。走，跟姐姐去吃好吃的。”十一娘伸手牵着他的手往后院去，黄氏一怔，她是让儿子来闹腾的，被她带去后院算咋回事？
她上去就要拦，却先被小冉和小起拦住，急的大叫，“五郎！十一娘，你要把我家五郎带哪儿去？”
“四婶儿不是来逛街的吗？带着五郎多不方便，你自去逛，回去的时候来接五郎就行了，我带五郎去吃好吃的，五郎说好不好？”
“好。”五郎半分没迟疑，回过头冲黄氏摆手，“娘，我去吃好吃的了。”
黄氏急的朝儿子使眼色，五郎却嘟嘴，“你说的她们不给我吃的才叫我闹，现在她们给了我吃的，我可不闹了，万一她们不给我咋办？你走吧，一会儿来接我。”
八娘嗤笑，“合着是让五郎来闹我们场的，也难怪出门逛街不带钱了。”
大厅的吃客笑成一团。
十一娘漠然扫了黄氏一眼，眸底一抹冷意掠过，牵着五郎进了后院，不过几块肉，她还不至于吝啬至此，不过，她与五郎也有笔账要算。
“你说哪次？”五郎流着口水想去够十一娘手中盘子里的肉，却总不得，气恼道，“你不给我我就去闹。”
十一娘淡定坐在炕上，看了他一眼，“那你永远都别想吃了。”
五郎皱着小脸，“你说话不算话。”
十一娘笑，她可以不计较他年龄小被人利用，却不会纵容他三番四次欺负小十二，“不说就没得吃。”
五郎狠狠的瞪她，“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次？我欺负她那么多次！”
十一娘眸子一冷，“推她下水那次！”
五郎往后缩了缩身子，似被她的气势吓到，“那……那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个儿掉下去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让她死。”
孩子的眼睛最不会骗人，十一娘仔细瞧了，五郎说到‘不是故意，没想让她死’的时候眸子里带着几分委屈，看样子确实不是故意的。
十一娘将盘子推到他面前，“吃吧。”
五郎顿时亮了眼睛，抱过盘子抓起肉就往嘴里塞。不一会儿就弄的满身油腻，肉塞满了嘴，还冲十一娘笑，“你好，给我肉吃，我以后不欺负她。”
十一娘笑了笑，她也是够了，跟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计较些什么。
看着他吃完，送他出门，黄氏还在与小冉对峙，五郎嗷嗷叫着扑过去，一把抱住黄氏的腿，举着手里的铜钱，“娘，她给我铜钱买糖葫芦，我们去买！”
黄氏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衣裙瞬间染出几个手指印，戳着儿子的脑袋，“几块吃的就把你收买了，连娘都不要了。”
五郎撅嘴，“我哪有不要娘，我不是让你来接我吗……”
黄氏伸手去抓五郎手中的铜钱，五郎不给，绕过她往店外面跑，“这是给我的，不给你！你自己不是也有，抢我的干啥？”
周围一阵哄笑声。
黄氏青白着脸扑过去，“我是你娘，你的不就是我的，你给我……啊！”没看清脚下，黄氏噗通一声从大厅内摔了出去，滑出好远。
“啊！疼……疼！”
十一娘从店里出来，居高临下看着黄氏，眉眼间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四婶儿，不过几枚铜钱，你若是真想要，背过人去有多少要不得，至于……”
黄氏疼的脸都变了，挣扎着起身，一手撑起身子，另一只手却怎么也不停使唤了，吓的她一跃跳了起来，左手抓着右手，“啊！我的手！我的手……”
“不就是脱臼了，叫的跟被人那啥了似的。”一个妇人啧啧两声，“十一娘，不是说你家分出来单过了吗？咋还有人上门打秋风？”
十一娘笑，“总是我们的长辈，也不好……”
妇人理解的点头，“也是，你一个做晚辈的，做太过了难免坏名声，不过这人就有些太不要脸了，啧啧……”
八娘在旁边重重点头。
“十一娘，我的手断了，是你们家害的，你得赔我银子。”黄氏疼的脸都白了，想要点银子去看病。
十一娘挑眉，似笑非笑，“怪我咯？”
“不怪你怪谁，谁叫你家地不平……”
周围哄堂大笑，“真是有够不要脸的。大街上路平，你为啥不走，偏往人家店里钻！活该……”
五郎也一脸嫌弃的看黄氏，“多疼点，不就是胳膊断了，我小时候还断过呢，我舅就会治！”
黄氏想留下讨银子，可瞧着一圈人觉着肯定落不得好，胳膊又实在疼的难受，咬牙狠瞪了十一娘与八娘两眼，“这事儿咱没完！”
拉着五郎走了。
十一娘眸底笑意盈盈，她不过是想让黄氏摔个跟头，她却自己摔断了胳膊，算是老天爷看不过去给她的‘奖赏’吗？
只到城门她就疼的满头大汗，摸了摸兜里抓来的铜板，咬牙租了一辆车直接赶去她娘家，黄富贵见她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妹子，你这是咋了？”
“十一娘给我铜板买糖葫芦，娘非要，追我的时候把自己的胳膊给摔断了。”五郎一副我娘笨的模样。
“哥，先帮我把胳膊接上，疼死我了！”
黄富贵嗳着帮黄氏接胳膊，莫氏在一旁只听五郎一句话便明白了黄氏为何会这般，不由对这个自己养大的小姑满心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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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无赖
黄氏也委屈，她嫂子要是让她哥去学厨，她何至于做那没脸的恶人？她以后还想做官媒呢！
莫氏失望，脸上虽带着笑，眸底却有太多不赞同，黄氏来了性子，接了胳膊，活动两下没了事，拉着儿子扭头就走。
黄富贵在后面叫，“妹子，你不在家吃个饭？”
“不吃，省的有人看见我心里不舒服。”黄氏赌气。
黄富贵扭头去看自家媳妇儿，“谁看见她不舒服？妹子这是咋了？”
“还不饿吧。”莫氏冲自家的憨相公笑，“走吧，去地里看一看，我瞧着村里有人放水，估摸着快要插秧了。”
“嗳，我去拿家伙，能行咱们也插秧。”黄富贵兴冲冲跑回去，莫氏回头看着他，笑了笑。
见自家大哥与嫂子都没有追她回去，黄氏心里的气越发的堵，到了村子，也不管儿子，拔腿就往家冲。
老太太见她风风火火跑回来，一脸别人欠了她几百大钱的模样，撇了撇嘴，“老四家的，没事去喂喂猪，眼看着要插秧了，别没事总往外跑。”
“娘，我不在外面跑哪里来的银子孝敬你？”黄氏不咸不淡的回了句，扫了老太太一眼，开门进了屋。
屋内，夏承乐正在睡觉，黄氏气不打一处来，她这是嫁了个啥男人？整日就知道吃喝拉撒睡，一点男人事儿都不做！
“夏承乐！”黄氏一巴掌打在夏承乐身上，“你给我起来！除了睡觉你还能干啥？你媳妇在外面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你居然还能睡得着？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吵吵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夏承乐拧着眉，睁着睡的迷糊的眼看了黄氏一眼，在听到黄氏最后一句话时，猥琐的咧了嘴，冲黄氏笑，“我是不是男人你能不知道？”
说着，翻身就要把黄氏压下，被气笑的黄氏一个用力推到炕里，怒道，“我早知道你这样，打死也不嫁给你！”
夏承乐打了个哈欠，“行啊，不嫁你回你娘家去，别在我跟前拦我睡觉。”
“你……”黄氏红了眼，一屁股坐在炕上哭嚎起来，“我咋这么命苦啊！掏着心肝儿想要赚钱养家，偏还有人不领情……”
五郎推门进来，嫌弃的嘟了嘟嘴，“娘，你别嚎了，真难听！在院子里都听见了。”
黄氏一噎，瞪了儿子一眼，心里越发的委屈不甘。
一样嫁进夏家，一样当媳妇，她还有两个儿子呢！为啥自己要这么巴巴的上去讨人嫌还落不的好？
她这都是为了谁？为了谁？！
夏承乐转了转眼珠，拉过儿子，“儿子，咋回事儿？你娘受啥刺激了？”
“一个铜板。”五郎伸手。
夏承乐一耳挂呼过去，“够不够？不够再来几个！”
“你打儿子干啥？！”黄氏不愿意了，一把抓过儿子，瞪着夏承乐，夏承乐翻个白眼儿，朝缩在黄氏身后的五郎扫了一眼，五郎笑嘻嘻的探出头，“我娘带我去三伯娘的店里吃肉，给我钱买糖葫芦，娘非要跟我抢，结果自己把胳膊摔断了！娘，你都抓了那么一大把钱了，为啥还抢我的？！为啥？”
夏承乐眼睛一亮，扑过去在黄氏身上乱摸，“媳妇儿，你抓了一大把钱？哪呢哪呢？”
被夏承乐摸到敏感地方，黄氏气鼓鼓的一巴掌重重拍下去，夏承乐的手立时红了三分，他却半分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去黄氏怀里摸。
五郎在旁边唉了一声，“被我娘租车花了！”
“啥？租车？”夏承乐立时变了脸，皱眉看着黄氏，黄氏委屈道，“我胳膊摔断了，疼的跟啥似的，不租车要我走着去我大哥家吗？”
说着，从袖子里摸出剩下的几个铜板，朝夏承乐砸过去，“钱钱钱，你眼睛里就只看得到银子，儿子媳妇受了委屈，你全不管！”
夏承乐忙伸手去接，黄氏天女散花一样的扔，他居然一枚都没落下，全接在了手里。
五郎拍着手笑，“爹好厉害。”
夏承乐挑着眉毛笑，“儿子，跟你爹多学着点！我这一手功夫可是从小练到大的！”
“嗯嗯。”五郎重重点头。
黄氏拿了枕头去砸夏承乐，“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啥？”
“说就说话，咋就喜欢动手动脚的？”夏承乐抓过枕头，扔到一旁，“有事儿说事儿，断个胳膊至于吗？又不是死了爹娘……”
“夏承乐！”她爹娘都死了多少年了，他还敢说风凉话！
夏承乐举手，“好好好！我不说，你说，啥事儿？”
“你的好三哥开了家铺子，自己偷着赚银子，你就不眼馋？！”
“眼馋有啥用？我可舍不得把钱全扔进去，再说……”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溜达溜达，这样的日子悠闲的很，他也满意的很！
黄氏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凑近了他道，“我可瞧见了，那一桌就给了几百个大钱，你就不想自己收那钱？”
“你啥意思？”夏承乐转着眼珠，瞧黄氏。
黄氏嘴角勾了个笑，“肥水不流外人田，三房反正要请人，请别人不如请自家人！你去啊！反正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夏承乐盯着黄氏，脑中开始盘算得失，半响，贼兮兮道，“我去给三哥收钱？”
黄氏笑，“那不就是三房在给我们四房挣钱了？”
夫妻俩相视而笑，眼中满是银钱马上到手的喜悦。
……
“娘，四婶儿他们又来了！”八娘气的眼中冒着火，腾腾跑进来。
罗氏轻咳一声，八娘忙住口，瞧着坐下的一个面容清冷的高挑女子起身，朝十一娘与她们福了福身，“小姐的话芸苏已带到，劳烦十一姑娘暂候几日，启程之日，芸苏会再来告知。”
十一娘笑，回了一礼，“有劳芸苏姐姐。娘，八姐，将咱们今日做的三色水晶糕带些给莫三小姐尝尝鲜。”
罗氏看了女儿一眼，笑着将八娘拉出去。
十一娘才问芸苏，“可是莫三小姐病了？我方不方便去看看她？”
芸苏摇头，清冷的面上似勾出一抹笑，“小姐无事，是……京里来人了，要在清水镇住上一段日子，偏是小姐无法拒绝的人，所以……”
“原来如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