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步惊艳无聊的翘起二郎腿,神色满是讥诮,“既然很美,那小师叔又为何要四处奔波?恐怕那地方就跟小师叔一样,表面上光鲜,内里已经成渣了。”
沈拓不理她,继续说道:“这个季节,杏花漫天,那种意境更是叫人飘飘欲飞。”
步惊艳也就继续挖苦他,“飘飘欲飞就成神仙了,到目前为止,小师叔好像还是个凡人,心里整日还在谋划着如何算计人的龌龊俗事。所以我认为你描述的不仅不实,一派胡言。”
沈拓抿紧唇,静静地看着她,金色的阳光跳跃在他细密的睫毛上,一时分不出究竟是睫毛在颤抖,还是阳光在闪动。
他终于说道:“你非要说那些煞风景的话吗?”
步惊艳扭开头,“小师叔本来就坐的煞风景的事。”
沈拓隔着空气问:“我哪件事做的煞风景?”
步惊艳听不得他无辜的语气,“把我困在这里很好玩吗?每天跟在我后面想把我抓回去当圣女很有意思吗?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愿?”
沈拓笑了,忽然转身走开,过了一会,他居然挟着一把琴走了过来,他把琴放在石桌上,然后坐正,对她说道:“你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困住你,只是外面凶险,你一个人飘来飘去,我总要看顾一下。”
他分明是在狡辩,步惊艳冷笑,“你好像说的很有道理一样。好,那你为什么想把我抓回去当圣女,我对那个没兴趣。”
沈拓果然很无辜起来,徐徐开口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你抓回去当圣女?”
步惊艳语塞,他确实没有这样说过,一直都是韩雅暄在向她传递着这个讯息。
沈拓笑吟吟的看着她不自然的脸,“你认为你当圣女够格吗?吃喝玩乐,七情六欲,你哪一样断得了?如果像你这样的人都可以当圣女,那还不如到街上去抓一把还来得快。”
他观看她由白转红的面色,心情忽然之间就变得好了,“等过了明天,我和人的赌约就算胜了,到时候,你愿意到哪里去都没关系。如果你害怕,我可以派人跟在你后面,如果仍是害怕,我也可以当你的免费保镖,不过前提是,在外人面前,别再叫我小师叔。”
说完,便不再看她,抬起修长的指尖,试了下音,垂下头,一曲凤求凰就如一池春水般缠绕过来。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
他退怯了。花一般的女子就在他面前,指手可得,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了一件不被理智所允许的事,美人如玉,玉如美人,大好时光,不容蹉跎,缘分一过,终生难再。
他修长光洁的手指,细细撩拨琴弦,好像爱fu情人的肌肤般,又轻,又柔,不动声色的诱惑。
拨出的琴音缠绵,柔靡万端的游荡在耳际心田,没有人能抵挡得了那编制细密的网,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必将被网罗住。
阳光忽暗,风卷着大团的乌云,从四面八方吞没上来,一切都暗了,所有的光芒不再,唯剩那袅袅的琴声在盘旋。
入夜后,消失了两天的韩雅暄回来了,她似乎有什么兴奋的事,眉梢眼角全是喜色,想掩也掩不住。她和两人一起用饭,由于心神全在自己的事上,居然没察觉到对面男女的神色有些难以琢磨的古怪。
用过饭,她故意撇下步惊艳,说接到天临国那边传来的新消息要和沈拓商量一下,便与沈拓消失在了夜色中,也不知到哪里谈话去了。
步惊艳撇撇嘴,她才不屑于听他们的秘密,神神叨叨的,以为她很稀罕吗?
百无聊赖,有忍不住绕着几幢房子转悠起来。
其实步玉不是也懂阵法吗?已经过去几天了,如果他能找到这里来,一定能把这阵法给破了,何用看沈拓的脸色,揣摩他的心思?
真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沈拓会对她弹出那样的曲子,他一直都是像一个得道的老道士般仙风道骨,一本正经,从不释放出任何不当的信息,为何突然把琴音弹得那么缠绵?
确实,开始的时候对他有些幻想,可是时过境迁,那些小心思早已不复存在。
其实她现在浑浑噩噩的,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纯粹是在没心没肺的混日子。
如果沈拓想真的困住她的话,她也有办法离开。之前故意转圈圈,就是想迷惑他们,让他们以为她没有办法可想。不过沈拓能亲自带她是最好不过,免得伤了和气,毕竟他不是个好对付的小虾米。
才走到第一幢屋外,忽听遥远的地方突然响起一缕柔音,纤细婉转,像柔软连绵的丝线,团团缠了上来。步惊艳忙竖起耳朵细听,居然是《冬天里的一把火》,不是吧,这时代的人还会吹这玩意,除非又来了一个穿越者。这个曲调本应铿锵有力,却被另类的弄得绵软无力,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像是杂乱无章,又像是乱中有序。
听了一会,她忽然明白了,是有人通过时近时远的音调告诉她,要用火攻,只要在东南方位属火的地方放一把火,这个阵就可以破了。
天上的星星闪烁,依着北斗星,辩了一下方位,轻手轻脚的朝那个方向的屋子走去。
“不行,虽然我已经找到了她,但她总是不肯说出南图的下落,很麻烦。现下雪域王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们不嫁圣女不交南图,他马上就会兵临城下,现在整个天临国各部的王都在指责我们故意拖沓。其实只要把步惊艳的所有事情告之雪域王,由他亲自向步惊艳逼问南图的下落不是更好?”
黑暗中,四野虫鸣,韩雅暄激动的在说话,声音略微有些高。
只听沈拓淡淡道:“圣女本来就是你,你又何必搞出那么多事?”
“我只不过是代职,真正的圣女摆在那里,虽然我们的圣女曾经嫁过一次人,她可是冰清玉洁的很,手臂上的守宫砂原封不动,凤九根本没动她。既然这样,祭司大人还有什么顾虑,又有什么理由要把我嫁给一个魔鬼?再说如果不嫁步惊艳,就没有办法找到南图,没有南图,雪域王要我这个圣女做什么?莫非大人想我们天临国变成尸横遍野之地?”
沈拓道:“步惊艳嫁过去就一定能找到南图?若是没有,以雪域王的本性,定会杀了她。”
韩雅暄冷笑:“怎么,祭司大人舍不得了?既然如此,那你去劝雪域王啊,上次有个狂书生叫你去解了步惊艳的封印,说不定这个狂书生很喜欢她,他似乎知道我们很多事,应该也是个很有办法的人,祭司大人何不找到那书生,一起想办法对付那个魔鬼呢?”
沈拓沉默以对。
韩雅暄一叹,“大人是我们整个天临国的顶梁柱,如果大人不作为,天临国就要毁了。再说,你应该相信雪域王的手段,步惊艳一个女子,有再大的能耐,一定也会被逼得说出南图的下落。再不行,还有知道南图下落的人,说不定一心疼她,便把南图交了出来,我们天临国也就安全了。”
听闻此言沈拓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好吧,一切都依你所言,把她当圣女嫁给雪域王的事,我不再表示任何异议。”
“祭司大人果然是明理之人。。。。。。”韩雅暄一喜,声音便低了下去,接下来的话便听不到了。
站在不远处的步惊艳冷笑,好个沈拓,白天情意绵绵,到了晚上,就变成个空心菜,把她嫁雪域王,让雪域王来对付她?
很好啊,沈拓,我骗你,你骗我,原来这就是人心。幸好她的心冷硬,没有被他诱惑,现在就一把火烧这里再逃出去,又能奈她何?
她向前摸去,才走没多远,忽然就见前面火光冲天,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屋顶有人说道:“丫头快顺着这条着火的廊子走,再穿过两间屋子,石梅和司徒方就在前面等你。”
是步玉。
他果然来救她了。步玉的身影犹如闪电一般,倏地一下就窜到了庭中,微微停了一下,就直扑要拦阻步惊艳的韩雅暄。步惊艳也不多作停留,咬了咬牙,沿着火起的地方,一路向前冲,果然还没跑出多远,就见到石梅和吟风先生站在一座大门口焦急的张望。
见了她,两人也不多说,司徒方带路,不走正门,带着她跃出围墙,外面有几匹骏马,正要飞身坐上去,不料听到弓弩拉弦声,瞬间如蝗的箭矢急射而来,几匹马儿立即嘶叫着翻滚在地,步惊艳在地上连滚,险险躲过一排劲箭。
还没喘过气来,第二排箭矢又急射而来,她傍着墙角飞奔,无数道黑影在后面追击。
石梅这时也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
“石梅,你从哪里引来这一窝土匪,简直是不要命的要追死我们。”步惊艳在黑暗中忍不住埋怨。
“小姐,我也不知道,二公子只说要我们等在门口,没说要防住有人在外面偷袭。”
“真是倒霉,出来就被人追杀,这日子有没有尽头?”步惊艳边说边跑,忽然灵机一动,低声道:“后面的人守在围墙外面,肯定对安平王修建的驿馆有所顾忌,我们先翻进去再说。”
说到做到,稍一叠脚,就上去了一个,然后上去的人把下面的人拉上去,不等箭矢射到,两人已经跳到了另一边,除了外面奔跑的脚步声,一切安全。
两人靠在一起长呼了口气,石梅呼道:“小姐,你在王府的时候是不是得罪了北叔?”
“怎么这样说?”
“我刚才避开箭雨的时候,明明听到是北叔在指挥。我开始还不敢相信,还故意扔了一个火折子过去,光虽不大,但我看得清清楚楚,没错,真的是北叔。”
步惊艳靠着她的背,仰望着天空,良久,才慢慢说道:“我没有得罪北叔,他只是听命于人而已。”
“他杀我们是听命于人?他不是一直都只听小王爷的话吗?难道。。。。。。”
“不错,没有了夫妻情,就只有利益所在,他要杀我,我也不觉意外。”
石梅一愣,“小姐,你和小王爷不是一直都很要好么?现在怎么成了这样?上次看你不开心,都没问,你和小王爷究竟怎么样了?他后来一直没回王府,真的如传言一般是死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步惊艳忍不住冷笑,“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
在背后贬低她还不够,还要派北叔来杀她。她没死,是不是就让他与韩雅暄的某些事情不能顺利发展?韩雅暄之所以不愿意嫁雪域王,说不定就因为凤九勾引了她。这对狗男女,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有亏欠他们一点点么?为什么要如此对她?
是不是她没有死,所有人都不会罢休?
她闭了闭眼,只觉身心疲惫,是从未有过的疲惫,觉得自己的双肩再也承受不起任何重量,恨不得就那么死去。
亲情,友情,爱情,全是假的,当面甜言蜜语,背后抽冷箭。弥天大谎撇了一个又一个,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辨别。还好,那位假二哥总还不错的,石梅也真心待她,使她没有对人性真正的绝望。
如果能过的了眼前难关,下一次,她一定要把这些恩恩怨怨找回来,什么避世,清心自在,果然是没有的,就如当初那人傻笑着说:“世间哪有安乐窝,我看你才是傻子,比我还傻。”
她心头默念,她不是傻,只是反应得迟了而已,她会证明给他看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男婚女嫁3
转眼已是三月二十五,第二天便是各国聚会之日。
宴会地点设在中州城内安平王的一座行宫。安平王也是一个极为谨慎之人,像这种涉及各国利益的盛会如若设在他的王宫里,自然怕万一出现什么麻烦不好收场。他虽然为这些人提供了场地和尽可能的排除安全隐患,为众人起到一个监督作用,但他不是神,只是个人而已,自然怕是不能面面俱到的地方。若因此惹来祸患殃及内宫,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竹林小院内,昨晚一夜春雨,将天空洗得碧蓝,屋外所有的竹子洗刷得更为郁郁葱葱,空气份外清新。石梅从厨房里出来,看着盘坐在石头上的少年呆呆地抱膝望着远处,不由得撇了下嘴,叫道:“凤陵歌,你们大家伙住在这里,都别只光吃不做。快点过来,帮我在灶堂里塞柴火,都快忙死了。”
凤陵歌一动不动,石梅不耐烦的又叫了一声,他才放下腿,呆滞的转过头来,冷冷道:“干什么?”
石梅眉毛都快烧起火来,叫了半天,他居然什么都没听到?这拽拽的家伙站起来逼她还高,凭什么要她伺候他?还以为他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也不瞧瞧他现在落魄的模样,比街上要饭的好不了多少。
她怒气冲冲地从厨房里拿起一个锅铲就朝凤陵歌头上拍去,“叫你做事,就给我装聋作哑,看我不把你个死木鱼脑壳敲成个活得。”
凤陵歌头上被敲得砰地一声响,他却似毫无知觉般,看了活蹦乱跳的石梅一眼,便直直的往厨房里走去了。
石梅被他没有温度的眼神扫得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就要打寒颤了,转面又跺脚暗骂道:呸!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少在她面前装爷!
说他落难,当真是非常落难,她这一世还没看到过比他更倒霉的太子。
就在那天晚上从驿馆里将步惊艳救出来回竹林小院的路上,月黑风高,刚掠过高高的城墙,就见到三个身影在前面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还不时在低声商量着什么。和步玉几人刚经过一场搏命的拼杀,此时就如惊弓之鸟,稍有异常,自然会猛然袭击上去。
只是等司徒方捏着对方脖子的时候,才听到个人哭了起来,一旁的步惊艳当即叫停,燃了火折子一看,才知道三人居然都是熟人——卢太妃,赵湘兰和跟个叫花子一样地凤陵歌。
把他们带进竹林小院,听赵湘兰一说,才知道,大夏国内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皇上和晋王两夫妇带人上路没两日,京都的禁卫军统领就被人杀死在家中,皇上走后,皇太后更是极力霸权,先不去追究是谁杀了人,居然当即就着手将柳家的人提拔上来,说是为了安定,叫熟悉禁卫军的柳氏子弟担任,更能协调好内部矛盾。
此后,京都中更是变得风声鹤唳,四处都蔓延着令人紧张的无形硝烟。皇宫妃嫔莫名死去,中正的官员们亦是称病不上朝,垂帘听政的皇后根本就拿他们无法。就在三月初五的早上,所有官员忽然到齐,以祖上训示,手里没有北图的皇子不能继续皇位为由,蓦然就对皇宫里的孤儿寡母进行逼宫。当时场面一片混乱,皇后幸得皇上离去前面授机宜,首先就让赵湘兰带着凤陵歌进了密道,后来叫众多心腹带着他们直往赵国方向奔去。
可是很不幸,尽管他们亡命般奔逃,一路上还是遇上无数次追杀,一次比一次凶险,在出京都还只有两百多里路地时候,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带着重伤赶马车的车夫。
也算他们两人福大命大,就在车夫也倒下去之际,卢太妃带着一众人神奇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卢太妃救下他们后,并不一味的主张往赵国,眼里恨意燃烧,说必须要赶在大会之时见到她的儿子凤远兮!
等到了中州城外,他们就只剩下三人,一些护卫自然全部被追兵所杀,最后的一段路程,还是凤陵歌充当车夫,奋力将马车赶到了城外。但三人几乎已经山穷水尽,又饥又累,站都站不稳,就差昏倒过去,毕竟都是养尊处优的人,何曾受过如此折腾?
“药有没有熬好?”
步惊艳从西厢房出来,打断了石梅的思绪。石梅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