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在了手术门上方绿色的三个字上。
也不知等了多久,上方一直亮着绿色的三个字终于变了色,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何泽旭连忙迎了上去,只顾抓着言简默的手死死不肯放:“子轩,默默她怎么样了?她没事了,是吧?她很快就会醒来了,对吧?”
杨子轩叹了口气,摘下白口罩,安慰地看着他:“我们已经尽力了,她还有一丝呼吸,有什么话你们尽快讲吧。”
何泽旭险些站不稳,完全不信地笑了下:“不可能,她,不会的。”
他抓她的手,越抓越紧,他怕他一松手,她就会离开他。可是抓得越紧,心中就越空,越是没有安全感,他第一次这么不讲道理,近乎野蛮地要求着自己的好朋友:“子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泽旭,你冷静些,你别这样。”杨子轩顿了顿,眼睛深谙地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既然这么爱她,又为什么要伤害她呢?看着你所做的一切,我曾一度以为你根本不爱她。”
“我…”何泽旭张开欲言又止的嘴唇只剩下颤抖,忍了好久没有落的眼泪,在这一刻,像决堤般地流出,可是,就是说不下去,他找不到一句能够为自己辩解的话,哪怕是一个字。
病房中,言简默恍恍惚惚中似乎摸到了一丝神智,她觉得自己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睁开了这双无比沉重的眼。这么沉重的眼皮,仿佛只要她稍稍松懈一下,便再也没有力气再把它睁开了。
他看见她睁眼了,欣喜若狂:“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就说你不会就这么离开的,你不会这么绝情的。”
她不想听见他的声音,更不想看到他的脸,头已经转不动,她转了转眼珠子,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天花板,看得越久,就越模糊,这白白的天花板仿佛要变成一片白芒把她吞没。她怕她来不及了,只剩下一点点的力气,仰着脖子,终于发出了点声音:“妈妈”她怕她来不及了,来不及见妈妈最后一面。
何泽旭把耳朵凑着她嘴边,终于听清了她的话,连忙哄着:“你妈妈没事。”后又想到什么,湿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连忙补充,仿佛晚了一秒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了,就可以去看伯母了。”
这一刻的她,忽然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气,她微微转头看了看他。
他一愣,心头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
她弯起嘴唇幸福地笑了一下,但全都淹没在了大大的呼吸罩里,他一眼都没有看到。
奶奶,是奶奶,她在他身后看到了三年前去世的奶奶,她还是那么慈祥那么爱干净。
“乖孙女,打这个负心汉一巴掌,打完了,就扯平了,奶奶带你去好玩的地方。”说完,奶奶微笑着向她伸手招了招,就像以前她喊她来吃糖果一样。
“嗯。奶奶。”言简默含泪在心底答应了,慢慢抬起一只手,缓缓地伸向他。
他一愣,静静地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这浑身忽然有的力气,在她手伸在半空中时,彻底地消失了,手没了力气,直接重重地落在了白色的床边,眼睛,更是,没有力气了。
何泽旭感觉呼吸有一刻没有赶上,这一切太快,仿佛全都发生在了短短的一秒里,眼泪沿着脸颊不停地落下,落在嘴边,苦苦的。她手落在在床边的声音,犹如一个大锤子,狠狠地敲打在了他的心头。他后知后觉,立刻将那只手握起,在自己脸上狠狠打了好几下才愿意停下,直直地看着她那不愿睁开双眼的脸:“你是要打我对不对?你终于肯打我了。”
“好了,默默,打都打好了,我们就不要玩装睡游戏了,好吗?”
宣告心跳停止的机器依旧不知疲倦地发着刺耳的声音,它不知道一直有人选择忽略它这辛苦发出的声音,但它知道,只要它持续不断的响着,该知道的人,总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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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烦的就像夏天的蚊子一样,言简默从混沌中慢慢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在医院里。而第一眼仍旧是那个人,她很无奈地皱了皱眉头。
见她终于醒来,欣喜中的何泽旭连忙关切地问着:“默默,哪里不舒服吗?”
她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头顶的天花板,唯一令她印象深刻的就是这白白的天花板,这次天花板的纹路清晰,不再是模模糊糊白茫茫的一片。她还没死啊,是因为她还没打成,奶奶不愿意带她走吗?
她往何泽旭身后看了看,却没有找到奶奶慈爱的身影。奶奶不会先走了吧,不理她这个连大巴掌都打不好的没出息孙女吧?
言简默努力伸出一只手,依旧没有多少力气,但是她的眼皮没有感觉那么沉了,刚刚的转头明显轻松了许多。她用尽了力气将手伸向何泽旭,正要好好挥他一巴掌,却在正准备挥的时候,力气完全提不上来,最后只成了轻轻滑过他脸颊的动作。
言简默沉默了片刻,这,应该也算打好了吧。她心安地缓缓闭上了眼睛:奶奶,带我走吧。
何泽旭被言简默忽然的动作愣了一刻。又看了看装睡的言简默,似是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重新将那落下的手温柔地握了起来,慢慢地贴在自己的脸颊。
言简默感觉手上贴着什么温暖光滑的东西,睁眼一看,看着何泽旭无比温柔地握着自己的手贴在脸庞的样子,着实吓得不轻。她想抽回去,奈何自己手中无力,而他又加深了点力道,更是抽不去。他在想什么?!
言简默脑回路正转不过来时,却见他笑得别有深意,字里句里都透着宠溺的味道:“害羞了?自己老公的脸随便摸。”
言简默被他握着的手指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他这样,太可怕了。她正惊悚着,关着的病房门突然被打开,清脆的高跟鞋声伴着稳重的皮鞋声渐渐靠近。
“默儿啊,你终于醒了,可吓坏爸爸了。”
“多亏了这宝贝女婿悉心照料,我女儿真是有福分。”
这么熟悉的声音,言简默怔了怔,脖子僵硬地转向声音传来的那处,是,爸爸妈妈!她鼻子一阵酸涩,泪水在自己还没有注意到时,就已经擅自从眼眶里流出。
清脆有节奏的高跟鞋声突然加快了节奏,陈曼诗连忙用手擦了擦女儿脸颊上的眼泪,顿了顿,才想起一旁有纸巾,急忙抽了好几张纸巾:“乖乖,不哭了。”随后转向何泽旭,脸上假装不高兴,“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何泽旭一脸不敢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将言简默的手缓缓放下。
“妈妈,你吓死我了,以后不许这么吃安眠药吓我了。”
陈曼诗帮女儿擦眼泪手顿了顿,随后笑着半带着哄着:“你说什么呢?是不是撞傻了,你妈什么时候吃安眠药了?瞎哭什么呢?”
言简默终于忍住了泪水,抬头泪眼盈盈地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一旁的爸爸,还有何泽旭。惊讶地发现爸爸居然在一旁和何泽旭小声地说着话!这,太不科学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以前的种种都是自己做的一个梦?言简默不可置信,仔细观察了这里的环境,感觉这场景莫名地熟悉,这场景,怎么这么像自己一年前出的一场车祸时的场景?
难道?!“现在是哪年?”虽不可置信,但话还是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陈曼诗有点猝不及防,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两眼奇怪地看着女儿:“傻瓜女儿,现在是2015年啊。”
何泽旭和言棋羽也因为言简默的幼稚问题,暂时放下了交谈,纷纷转头看向她。
“什么?!”2015年,不是2016年吗?言简默努力使自己冷静,大口吸了一口气。她不敢想,但周围三个人奇怪的眼神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皮肤不断多起的鸡皮疙瘩迫使她继续想了下去,难道,她,重生了?!
一年前自己也出过车祸,只是当时没什么大事,撞破了头而已。撞破了头?言简默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真那里包了一块纱布,心中的猜测又得到了进一步的确认。
但她还是不敢就此承认自己这么荒唐的猜测,她不断地摸着额头上的纱布,太不可思议了。她抬头看着爸爸妈妈,心头的惊讶慢慢变淡,欣喜的甜味却慢慢加深,这甜味使她终于愿意承认自己的猜测。
那她现在该怎么办?说出真相吗?可是有人会信吗?他们会不会因此让她和心理医生见见面?
很有可能。
“我刚撞破了头,脑子有点不清楚,现在是2015年。”言简默用微笑的脸回复这三个奇怪的眼神。
陈曼诗放心地舒了口气,又笑着握着她的手和她拉起家常来。言简默很多时候都不说话,只是格外认真地观察着妈妈的一举一动,妈妈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她都不想错过,偶尔她也撇过头偷偷看看爸爸,熟悉爽朗的笑声,熟悉的摸鼻小动作。
鼻子总是一阵阵地酸涩,眼泪总是想着法地躲过她的命令,擅自闯出眼眶,她偷偷做了无数次深呼吸,才勉勉强强控制住了这些不听话的眼泪。
爸爸妈妈和她谈天谈地,关切地问着她的身体状况,言简默都无比地享受着,只是最后的离别,她一点也享受不起来。病房里空荡荡的,又只剩下了她和何泽旭两个人。
一年前,她挥手与爸爸妈妈告别,心里却止不住地欣喜,爸爸妈妈真的是太了解女儿的心了,知道她想和泽旭单独相处,很早就离开了。而现在,她看了看刚刚关上的病房门。
真希望你们再多呆一会儿。
病房里,空气仿佛失去了流动,言简默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想扇他巴掌的那一刻,是她最恨他的一刻,因为他害死了她最爱的妈妈。现在妈妈安然无恙,她的恨意一下消了一大半。
现在想来,这一切,很大部分也怪她自己,为什么她从来都不会去怀疑他?他们之间连一场正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婚后他就对她宠爱入骨,她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什么。
她一直都不敢怀疑,她怕失去。原来,她什么都不去怀疑,也还是会失去。
她看了看何泽旭,感觉太阳穴处一阵钻心的痛,太疼了,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我累了,想睡了,你走吧。”
☆、第三章(修)
何泽旭微笑了笑,站起身,伸手轻轻为她捻了捻被子:“睡吧,我在这陪着。你以后还是少开车的为好。”
看着他又重新坐回她床旁边,言简默很无奈地皱了皱眉头,看着他为她盖的整齐的被子,她有种伸手将被子全都翻乱的冲动。
他细心地看到她紧皱的眉头,拇指小心地上前微抚了抚。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触摸,有些紧张的她,除了头没有动,整个身体从手到脚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的双手在被子下面紧紧攥着床单,他这么细心,连她皱眉头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发现。所以,他只是细心而已,她把他的细致当宠爱,爸妈也是,他们都因此信任他。
信任地差点丢失了性命,言简默的双手攥得更紧了,不行,她要阻止悲剧的发生。怎么阻止呢?离婚,对,离婚才是了结这一切,最好的办法。
她的手终于松开了被她攥得满是皱纹的床单,她微笑着伸出右手,借着缕额前头发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让何泽旭的拇指离开自己眉心。她侧身而卧,背对着他,不想再让他捕捉到她别的表情,眼皮终于在此刻安心地闭上,在闭上的那一刻,从眼睛直传入脑的沉重如千斤的疲倦感瞬间袭来,真的,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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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爸爸公司被夺一个星期以来,她睡得最熟,最安稳的觉,还做了一个好梦。她梦见自己成功地和何泽旭离婚,爸爸妈妈也都健康地生活在她身边,从此她的生活中再也没有了何泽旭的身影,这是最美好的结局。这真是个好梦,只是偶尔胸中闷闷的难受,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一个好梦,也会让她隐隐难受?
依旧是医院机器“滴滴”的声音,但这次她一点也不觉得烦,这只是很平常有规律的滴滴声,她从熟睡中慢慢清醒,伴随而来的是,得到休息后的身体,全身的轻松舒悦。
何泽旭见她醒了,笑得特别开心,连忙将放在床头桌旁的米粥端起,用勺子小心勺了勺,似是还怕烫,又用嘴仔细吹了吹,说话的语气轻柔低声,有点像在哄生病的小孩子:“我估计你这时候该醒了,买了碗米粥,有点烫,吃时小心点。从出事到现在你什么东西都还没有吃过,一定饿坏了。”
“你不用去上班吗?”她不顾肚子里真实传来的饥饿感,想方设法地想把他支走。
他摇了摇头,暂且停止了吹米粥,抬头看她,嘴唇微弯,望着她的漆黑的眼里,尽是细碎的温柔,犹如夜里,月光下泛着细碎月光的海面:“公司里没什么大事,我全权交给许棕天负责了。”
许棕天。这听到这熟悉的三个字,却仿佛是从天寒地冻的北极那里走来,传入言简默的耳朵里,她的耳朵冷得快要冻结了,心尖也为耳朵那里彻骨的寒意微微颤抖了一下。
妈妈安然无恙,她对何泽旭的恨意消了一大半,还残留下的恨意,就全部来自这个叫许棕天的人。
“你很重用许棕天?”耳边的寒意在肆意地往周身蔓延,肚子里的饥饿感也因此更加强烈,她强力忍着,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正常。
“嗯。”何泽旭天稍有点惊讶地看了看她,她以前从来不过问公司的事的。
言简默尴尬地笑了笑,心中一下明了,原来他现在就已经开始了。强烈的饥饿感,浑身彻骨的寒意,她忽然觉得这里不是病房,而是慎人的地狱,万分难熬。
她像是忽然被某样东西逼到了一个密封黑暗的空间里,她怎么也逃不出,只有一个办法,离婚。心中忽涌起强烈的想离婚的念头,那么的迫切,犹如想要逃离那个空间一样的迫切。此刻“滴滴”节奏永远不变冰冷的机械声,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帮助她在表面上恢复些冷静的东西,她艰苦难熬,但依旧小心翼翼:“如果我说,我想和你离婚,你会答应吗?”
他的双手不经意地抖了抖,调羹和陶瓷碗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索性把米粥先放回了床头桌上。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嘴角一边轻轻往上一扬,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慢慢覆在了她的额头上,碰到了她额头上被包的紧紧的白纱的一瞬,又迅速将手撤了回来。眉头虽微皱着,但嘴里却满是宠溺地笑意:“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无路可退,或许是太饥饿了,她口中又干又涩,她盯着他,故意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和你离婚。”
何泽旭这次听得太真切,嘴角收拢,再无半点笑意,原本微皱的眉头反而展开,就这么同样直直地看着她,只是没说出任何一个字。
看着他的反应,言简默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彻骨的寒冷和强烈的饥饿感瞬间消失殆尽,她感受到从心头那里传来的股股热流。
“咚咚”突然而来的敲门声,似是一把斧头,突然阻断了她贯流全身的热流。
何泽旭却似是得到了解放,低声的话语中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愉悦:“我去开门。”
因为在绝境中,建起的所有的高强壁垒,金盔铠甲,在此刻,彻底崩溃。她全身的意识忽然全都回到了现实中,转头看了看何泽旭走去开门的背影,言简默泄气般地小声嘀咕:这时候还能有谁?
抬眼一看,果然是高馨月,她最好的闺蜜。
高馨月见言简默还能向她做失望的表情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