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肉乎乎的手背一阵的暖和。
他却觉得自己很委屈:“我给儿子捂捂手……又不会把他弄醒。”说着他端起绵爱的小手放去他的唇边吻,“孩子长得真快,才没多久,小手就大了一圈呢。”
不然呢?
她很是哭笑不得。
一眨眼绵爱都五岁了,难道他以为这些年的时光是白白流逝的?绵爱是个正常孩子,哪有正常的孩子吃饱了饭不长个子的?
红雪小心翼翼的抓下孩子的手,嗔道:“好了,真的要把他弄醒了,够你忙活一天——”
这孩子脾气很奇怪:睡不足时辰,一整天都会闹脾气。
段锦秀只顾“嗯嗯”两声。
他握着孩子的小手放回了被窝里。
这……不碰孩子的小手了,他的手指又不安份的爬上绵爱的小脸蛋,这里点一点,那里戳一戳。很想把这个小宝贝弄坏似的。
女人瞪他:“你真想把孩子弄醒啊?”
肉乎乎的孩子小手(2)
“我不过是想多看看绵爱。”
她冷嗤:“你腻着儿子三四年了——还不够?”
这一整天都是他抱着绵爱东家跑跑西家玩玩,尽给别人家添乱子,最后还要她来给他们父子俩收拾残局。
锦秀翻眼想着,很严肃的表情:“真的不够呢……这才一眨眼,绵爱就长那么大了——就要送去给九皇兄养着……舍不得。”
红雪皱眉,只觉得他说这话尚早。
“你不是说等绵爱六岁再送他回大理么?”现在绵爱才刚刚过五岁,他就这般舍不得了?她劝道,“你还能霸着绵爱一年的时间,只是……别太宠他了,到时候分别孩子会舍不得你的。”
那双墨蓝色的眼瞳盯着她瞧了半晌,突然他伸手过来扭爱妻的鼻子——
“红雪啊红雪,你还是不是绵爱的娘亲?听你这话,好似很舍得儿子跟着段东复走呢?”
她冷嗤拍开他的手,啐道:“我?我算什么啊?自从你回来之后,王爷大人您又当爹又当娘的,绵爱只和你呆在一起,哪里还记得有我这个娘?你当初还说我慈母多败儿,现在看看你自己,你宠绵爱的更多更多!”早就把他给宠坏了!
他轻轻“啊”了一声,放下手肘躺了下来,段锦秀后知后觉:“有吗?我可没宠溺他,我不过是和他一起玩儿。”
“有!明明就有!”
问题就出在他一个大人陪着一个稚齿的孩子玩!闯了祸自己还不自知!
锦秀揽手抱紧了绵爱的小肩头,仅是这么一个小小动作,换来殷红雪的瞪眼,看吧看吧,又来了——这就是典型的“过度溺爱”。
“锦秀——”
“嗯?”
“你能不能别和绵爱提锦王府?”
他起身,眨眼无声的问她“为什么”
——再者,她是怎么知道他给绵爱灌输这样的思想了?
女人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后院总和孩子提起王府里的珍宝,还让绵爱回去了就想办法把王府夺回来。”
肉乎乎的孩子小手(3)
“我说说而已……”
说说而已?
只是简单的说说而已,她就不追究了!
穿着亵衣的单薄身子亦是起身,转去看他——直把段锦秀看得“羞愧”。
美丽的男人抿唇,交待道:“好吧……我的确总在提醒绵爱关于锦王府的事情——”
“以后别说了,你这样会让绵爱觉得他肩上有负担。他小小年纪,还要帮着你抢回王府,你不觉得绵爱将来会活得很累么?”
他背抵着晨光,在诧异中掉下了嘴巴……也许,段锦秀真的没想到这么严重的后果!
红雪再道:“我明白你喜欢你的那座王府,那是你的心血。可绵爱毕竟不是你,他有他自己的人生,别逼着他非要夺回不属于他的东西!”
其实,她更想说……别把绵爱教坏了!
将来九王爷接手这个孩子,别给人家九王爷制造麻烦就好!
她的一席话,段锦秀听得茅塞顿开,他很肯定的点头:“知道了……我不再和绵爱提起就是了。”他凑过来,在女人脸颊上轻轻一吻,赞道,“还是红雪想到明白。”
他抚上她的脸颊,指尖怜爱的轻抚红雪浮肿的眼眶:“这么肿呢,快别说话了,再躺下睡睡。”说着就用力把殷红雪往下按,顺便帮她掖好被子。
“你呢?”
“你睡我也睡——”弄妥了,他自己也跟着躺下,顺便再握上绵爱肉乎乎的小手。
“再过一个时辰喊我起身。可别像上次那样到了午时才叫我!”
锦秀一笑,翩然点头。
她哀声一叹,算了……还是自己睡得惊醒一些吧,段锦秀这人靠不住啊,他总唠叨她起得太早,忙忙碌碌把他们父子俩照顾得很好,每天早上他总在想办法给她制造“懒觉”,害她总是误点少做很多家务。
×××××××××××××××××××××××××××××××××××
身处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个人,就剩下她一个人。
记忆中的欢爱(1)
她喊锦秀,四周没有任何声音,连她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
红雪焦急地四处找寻,没有任何人在她身边……往前走,她想寻找光源。
一幕一幕的画面扑朔而来:
——锦秀和绵爱的欢笑,父子俩一身的泥泞,男人笑着喊:红雪,衣服又脏了,快去劈柴,我来生火烧洗澡水。
——西城门,那个威武的男人骑上马匹,他说:以后,十四就由你照顾了。在他身边的男人问她:王妃,你来自苗疆?可曾听说苗疆蛊王?
——另一个孩子,还有黑夜里马背上高大的身影,他说:只有茂儿离开了你,属于你的才会回来。
——在大理,那座雍容华贵的王府,还有氤氲雾气中结合在一起的男女,纠缠……亲吻……
——一座空荡荡的院子,她的洞房里,只有她一人,没有新郎,没有红烛,有一个温柔又腼腆的少年问她“红雪,你还需要什么”;
——她跪在一双老夫妇面前,请求他们允许她代嫁给一个男人,她想要的,只是这一世“燕行云”和“殷红雪”在一起。
……
许多,许多许多的往事像海潮一样汹涌澎湃的涌上来,穿插进她的回忆,带出一片一片支离破碎的浪花,回忆是倒着来的,不是黑白的色彩,那些往事活生生的就在面前闪现!
重逢、生子、隐居、斩首、背弃——
小镇、山中小屋、客栈、九王府、扶桑、营帐、锦王府、天凌山庄、唐家堡——
还有……那些和她有过交集的男女:段东复、南宫策、雷香、唐苇、唐宁、白若兰、段锦秀、克伦、燕行云、唐宓……还有……那个在座上坐着的男人,英俊潇洒,一袭黑衣。
记忆一层一层的剥去,恨不得把她活生生从里面挖出来!
“不要——不要!停止!快停止!”
她在梦魇里大喊!
她快不行了——这一路而来的甜蜜和心酸正在褪去!
记忆中的欢爱(2)
有一双邪恶的手正在剥去她的保护层,想让她赤裸裸的暴露!就是有那么一股力道,强行把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全部从她的身体里抽离出去!
那些褪去的记忆,那些属于她和他们的美好都掉进了海浪里,它们在远离……只剩下她赤裸一人!
她害怕,想去追!
一堵黑色的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从无形到有形,一只白色的手冲破黑色的薄膜,从里面探了出来!
冷冰冰的十指胡乱晃着,“她”掐上了她的脖子!
“你是谁?”
一个清冷的女声,是她面前的“人”质问的!
“你是谁——说——你到底是谁?”
一个女人的声音,凄厉、委屈……又充满愤恨!
“我……”红雪想开口,偏偏什么也说不出!
那团不干净的东西愈发狰狞,“她”凶狠道:“说!说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在我的身体里——为什么你霸占了我的身子!是你——是你把我锁在黑暗,是你害我不能解脱——你占了我的身,还给我……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凄厉的咆哮、凄惨的哭喊,黑暗中的手似要把她撕裂!
心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她透不过气!
情急之下,她听到了她的声音,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急切的反驳道:“不是——我没有占你的身子!不是!不是!”
这不是“占有”,她不过是穿越……这具身体明明没有了别的魂魄,她才“活过来”的!
红雪越是躲,那灰色的东西越是逼近!
“你是谁?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女人的声音凄厉的像女鬼!孓然一身的女鬼,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想占有,犀利又霸道!
她起身冲着那双病态的十指大叫!
“我是殷红雪!我是殷红雪!走开!不要过来!”
“不……你不是,我才是殷红雪!你是假的——你是假的——连你的这张脸也是假的!”
记忆中的欢爱(3)
那白茫茫的鬼手伸来,指尖的指甲瞬间变成了血红色,上面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女鬼哭诉道:“这不是我的脸!我的脸比这个好看多了——你占了我的身,你毁了我的脸——还来——还来,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
“不是——不是!”她悲愤的哭了起来!
她没有强占她的身子——
这个身子里的魂,不是已经死了么?
为什么她又追出来索要属于她的“身子”?!
又一波的海潮袭来,一大片漫上她的膝盖!
她垂眸看……这是一副可怕的景象!
大海成了黑色的屏幕,一波一波白花花的涟漪正在荡漾唐染的容貌!
那么帅气的一个男人,他坐在苗寨里,手捧着香茶,慢慢抿着……男人对上她的脸,似有厌恶之色!他的神色在告诉她:他不喜欢她——
偏偏,她的心里一阵阵的温暖,暖得快烧起来了!
“唐染?”她不可思议的喊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她不曾见过这样的他啊……这是在苗寨?是他第一次见“殷红雪”?
黑色汪洋里,只有他一人,那幅画面被定格了!
白色的双手从后面搭上了她的肩头,似有若无的揉着她,有什么很重的东西压在红雪的肩头,那个声音幽邃极了。
鬼魅一样的东西喃喃道:“他真好看呐……我从见他第一眼就好喜欢他……”灰白色的东西绕在她的身上,一手按上了她的胸口!
红雪欲动,身上的东西缠的她很紧。
脚下的海水突然闪出了赤身露体的一幕——
红雪震惊到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交缠在一起的男女,那是她的脸,可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是唐染!男人凌驾一切的占有着她,她看到了海水中的映像,那个自己因为初次的鱼水之欢痛叫着,她看到自己慢慢习惯唐染的律动,和他一起翻云覆雨纠缠在一起!
所谓的巫山云雨(1)
“好好看啊……”身后的女鬼是这么说的,她的口吻藏了太多太多的羡慕,甚至……她忘乎所以的幻想,说着不堪入耳的话,“我喜欢他在我的身子里,我喜欢他喊我红雪,我喜欢他的吻,喜欢他的人,喜欢他霸道的索取……”
“不要——不要再说了!”
红雪大叫!她只觉得羞愧!
她和唐染,没有爱情,那是最初自己错误的误嫁,唐染和自己都已经解开了心结——她的第一次给了唐染,她的最初给了唐染,她不能回避,也回避不了,的确是唐染教会了她床第的缠绵!
可是……现在呢……
“我爱的是段锦秀——不是唐染!不是他!”
她悲愤的大叫!
越想甩去这段不堪的回忆!
海面上自己的倒影愈发放荡、不耻——那张脸,是她的脸,面色潮红,她在挑逗唐染,她的身子在渴望那个强壮的男人带她共赴巫山云雨!
一次又一次,停不下来的记忆!
红雪的喘息愈发的急促……
身后那一团神神秘秘的东西突然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嗤!
“她”的利爪刺进红雪的身子,给她带来痛苦的折磨!
“她”在责怪她:“你这个不要脸的荡妇——我喜欢他,从我第一眼见他……我就喜欢上他了!你为何不继续跟着他?只有他才能给你男欢女爱的快乐。你看看你——那个段锦秀有什么好的,他多久没有碰过你了,这样的男人还是男人吗?”
“不要说了!我不许你说锦秀的坏话!”
不许说“锦秀不是男人”——他是中了毒!
他解不了噬魂的毒,不是他的错!
他不想害她染上噬魂的毒……他在压抑他的欲望,他爱她……胜过男女欢爱的欲望!这有什么错?
古怪的亡灵尖细的声音发出“呵呵”的哑笑!
“她”在撩拨她的身体,紧紧捏住红雪的下颚逼着她看面前黑海中男女欢爱的胶着热辣!
所谓的巫山云雨(2)
“她”讽刺着:“你撒谎……你的身体不是这么说的。虚伪的女人……你明明就很想要,你为何把你所有的记忆都抛开了独独剩下和唐染的欢爱?你喜欢他……你这身子对他还有感觉,你想要的是强壮的男人,一个可以给你正常女人需要的男人。什么爱段锦秀?你爱他什么呢?一个男人什么都做不了,他还是不是男人呢?守着这样的男人……你真的想过一辈子么?”
亡灵的话,肮脏不堪,直刺她心里最脆弱的那一面——
或者,她真的银荡不堪,她真的还对唐染存在幻想,或者……她爱的根本就不是他们!
她愤怒的咬唇,理智逼着她清醒。
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红雪——别听她的,她是魔鬼……她在挑拨你爱段锦秀的心!
远海,在男欢女爱的欲望大海里,她看到一叶孤舟在漂泊!
船上有人,那个男人急切的喊着:
红雪——红雪!快醒醒——快醒醒——快从梦魇里出来!
对……
这不过是一个梦!
不过是一个梦……她承认,她爱过燕行云,爱过唐染……
在错误之后,她认清了此生唯一是段锦秀!
此生誓言是真的!她不曾背叛段锦秀——她不要所谓的巫山云雨,就算锦秀不能和她行夫妻之礼,她爱的还是段锦秀!
这一次不是“她”问她!
而是红雪坚定的反驳:“你是谁?你挑拨我……你不是这身体的魂魄!殷红雪已经死了!我才是这个身子的主人!我是殷红雪——你是来历不明的亡魂!滚出去!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厉声的咆哮起了作用……
带血的白色利爪从她的肩头退去,一瞬间,压身的重力减轻了大半!
灰色的东西在往黑暗里逃走……
“不知好歹的女人——我这是在救你,帮你夺回你要的快感!你和那个男人一样都是废物,你连女人都不是了——”
所谓的巫山云雨(3)
临走前,“她”很嚣张:“既然你不珍惜这个身体,我会收回来的!我要过回正常的床第,到时候,你就是孤魂野鬼——我要唐染——我不要段锦秀那个废物……”
废物……废物……废物……
这一路的回音,在她脑海里飘荡,最后……剩下亡灵得意的哈哈大笑!
×××××××××××××××××××××××××××××××××××
寅时红雪才醒过,等她再入睡便睡得很沉……他不忍心打扰她的好梦,只想纵容她多睡一阵。没多久天色透亮,绵爱醒了,他抱着儿子穿衣洗漱。
可爱的绵爱还问起呢:“阿爹不喊娘亲起床么?”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