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嘱咐道:“你再去唐宁的屋子守着病人,唐苇那人靠不住,他会偷懒睡觉,麻烦你过去守着,直到我过去和你换班。”
如果让我知道唐染无缘无故把我叫回来又不安什么好心的话,我拽上唐染,让他带我回唐宁那里!也让他知道冬天这该死的风刀子刮在脸上有多疼!
这时候,我又觉得唐闪太太太可怜了:被他的主子呼来唤去,现在又来了一个做事犀利的“主母”,吩咐他做这做那的。
临走前,我问他:“现在什么时辰?”
“回主母,过二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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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门进去,屋里很安静——烛火搁在寝屋里,男人正坐在床头。
我倚在屏风处,警惕着没走近他。
“叫我回来干什么?你不知道我在医唐宁吗?”
“本座的解药呢?”
我的目光往他腹部的锦被上瞟:“干嘛?谁又把你的欲火给惹出来了?你叫错人了吧?我再让唐闪给你去外头找个解火的妓……”最后一个字没出口——带着红丝线的银针定在了我脸颊旁边的屏风里!
入木七分,扎得屏风木框“咔嚓”一下裂出声响。
唐染深邃的眸子睇来,深夜里他的眼色带着一股猛兽一样的戾气,附加上他的表情,好似在警告我:你再敢说“多余又恶心”的话试试?
同屋不同床的夫妻(3)
“切——不说就不会……没幽默感的男人……”我叨叨着,往软塌那边去。
“给本座回来!”
“你烦不烦啊?你不是要你的解药嘛!!”真奇怪,帮你去拿了,还吼我回去,天底下最难伺候的就是你!
唐染中了“霓虹蛊毒”,那解药是我额外配制的,一大罐子分别撞进了二十多个小瓷瓶里,专杀他血液里还活着的小虫子。
“喏,拿去吧。”
就为了一小瓶解药还把我叫回来?兴师动众!
给了他解药,我自己顺道去了桌边端起了被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还有些温热,给自己润润唇暖暖身,刚才嘴里的药的苦味还有残留,我突然想起后面那个正在服药的,我这人吧……脑子就会在不适时的时候变成那个什么浆糊。
出于一点点的好心,我顺手又倒了一杯水,走回屏风那里,这杯茶水递到了唐染的面前。
男人用一种很奇特的目光盯着我。
我没察觉出异样:“看什么看?药苦,给你润润口不好吗?”
男人依旧抬眼看着我,刚才诧异的眼神里,不知不觉流露出一抹笑意——
唐染问我:“就这一杯?”
“难道你还要两杯子?”
“本座是问:就是这杯子?”
“有什么……不对……”糟糕!我这才想起——这是我刚刚自己喝过的,“我去给你……换……”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呢,唐染伸手一拽把我拉去了他跟前,顺手就接过了,慢慢抿上我刚刚喝水的湿润边缘……
喝白开水就像在品咖啡那样仔细……就因为他这么轻柔又安静的举止,这一刻的暧昧又像一点点小火苗烧了起来。
深色的黑瞳紧紧盯着我瞧,仿佛他对我的认识又进入了另一个他所不知的领域,这样的目光……很危险、会出火。我浑身都不自在,只能一转身,想走。
“夜深了,还去哪里?”他冷冷地喊住了我。
同屋不同床的夫妻(4)
我说:“回去守着唐宁——”
“回来安寝!”这是唐染的命令,下一刻,他的臂弯一卷又把我带上了他的床榻!
“喂……你……”
这男人是长臂猴子啊,为什么我躲得他再远他都能抓我回到他的身边。
“你睡床,本座睡软塌。”男人冷漠的目光瞅了瞅我的脸颊,这一回,他竟然愿意妥协。可我不稀罕,我说,“唐宁那里万一出什么事情呢?”
“你不是让唐闪去守着了么?他比唐苇可靠。”对于他的随从,唐染很有信心这么说,他仅是一手就压住了我想挣扎的身子,他说,“夜不宿,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若是他半个月不醒,你也半个月不睡吗?”
我躺在他的枕上看他……因为烛火的关系,被黑影遮着的男人看起来特别与众不同。
我笑着问他:“你就是为了逼我回来睡觉,才让唐闪把我叫回来的?”
“本座只要解药。”
我更觉得好笑:“那你也看到了,你的解药我都放在那边的箱子里,明晚你自己拿,别再把我喊回来了。今晚我就不客气地睡你的床——唐宁若有什么状况,你记得叫醒我啊——”我趴在他的床上踢了鞋子,顺带踹他的腿,“好了,临时夫君,去睡你的软塌吧!”
唐染的拳头捏得咯咯响,这人就爱和我唱反调:“你先睡,本座再坐一会儿。”
“你坐你的,记住你的君子协定。”我毫不客气,卷了他的被子和衣睡下……
真是莫名其妙的发展……
如果我和唐染早点定一份互不侵犯的君子约定,我也不至于要闹出走,更不会害唐宁伤重。
我卷着他的被子,听着唐染的呼吸,他还坐在床边,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你还在想什么?怕本座侵犯你吗?”
我说:“唐染……再补一条约定吧,在外人面前……我和你装得恩爱,我不想唐宁再存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幻象,你给我盖个章,就说是你的专属。”
爱得不伦不类(1)
唐染冷哼一声,他离开了床边,去了我之前睡觉的软塌上。
他冷言道:“快睡你的,天亮就去守着唐宁。”
这……算不算他答应了?
我却浑然不知:这件事上,我永远做不到鱼和熊掌可以兼得的完美——原本,我可以救一个唐宁脱离单恋的苦海,偏偏忘了唐染这一边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陷了进来,顾了一个却顾不了另一个。
陷进了爱的漩涡,想拔腿跑,哪会那么简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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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染这人还算讲信用,清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他推醒了——
“殷红雪,唐苇让你过去。”
“什么?”我揉着眼睛,揉着发……好困啊。
“唐宁那里有事。”
他说得平淡无奇,可我却被惊醒了——三两下翻身下了床,拖着鞋子就往外头跑。男人霸道地叮嘱了一句:“记得入夜回来。”
“回来?”我整着衣服领子,瞪他一眼,“你不会想让唐苇也熬成第二个唐宙吧?”
他这么做长辈未免太过分了,一个唐宁出了事,还想让唐苇也跟着病倒呢?
“今夜让唐审去守着。”他说完了,自己身子一落,坐回了他的大床上。
我耸耸肩,随便吧,反正你是唐家堡的老大,你说了算。
唐宁那里,不过是虚惊一场:唐宁的烧退了,毒也很快就清了,剩下的只是他手臂上的伤,到了隔天下午,人才睁开了他的眼睛,身子很虚,看到我坐在床边,唐宁苍白的唇动了动。
他想说话,被我拦下了。
“好好躺着做你的少爷,别说话——也别动。”
唐宁躺着,无力地眨眼看我……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别说对不起了,以后有事直接说,不许再做这样的傻事。”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算是答应了。
我坐在床边和他聊,说起昨日唐苇为了他有多么多么地着急,和平日里的唐苇简直是判若两人。
爱得不伦不类(2)
我很感慨:“看来你平时恭恭敬敬喊他十一叔也没被他占什么便宜,他很关心你呢,比你那位做堂主的哥哥有人情味。他现在回屋睡了,昨夜在你这里陪了一整夜,也真难为他。”
说到这里,唐宁转眸,仿佛在用他的眼神问我:我昨夜是不是也守了他一夜?
我老实交代:“我——被唐染抓回去睡觉了。他不许我在你这里守夜,他说今晚让唐审来陪你。”
“嗯……”
他虚弱的一声应,也不知道应的是哪一件事情。
才一天的功夫,我把唐宁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三嫂赵夫人来看过她的小孙子,心痛地哭了一会儿,叮嘱唐宁下次出门要小心,这次也亏得我在才能捡回一条命。
说完了哭完了,赵夫人又来谢我。
我心里更内疚了:唐宁的伤……主观原因和客观原因都是因为我,现在我这个罪魁祸首又变成了观世音菩萨受他们膜拜,哪里有什么资格接受她的谢礼。
屋里就剩下我和唐宁,他躺着,也不知在胡思乱想什么,他的一句话害我心里的疙瘩又大了一圈。
唐宁说:“其实……这样也挺好。”
他的意思我明白,想到此,我不禁一颤。
多么变态的愿望:唐宁想要这样和我独处,希望我不属于任何人地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哪怕……他把他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这样的错误,我不希望他一错再错,原本想说得直白点,却又怕他不配合康复治疗,回头真的把他的手折腾废了——唐宁这辈子也就完蛋了。
所以到了夜里,我把陪夜的工作让给唐家其他的男人们,自己就准点回到唐染的屋子,熄灯“睡觉”,在唐家堡其他人眼里,我上了唐染的床,早就是他的人——之前某人用“强”是他不对,现在做主母的做得心甘情愿,又回他屋里足以证明这对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实质还是相当“恩爱”的。
臭男人,笑什么笑(1)
唐家的人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或许,唐染在他们思维里就是那么一个认定了就不会松口的人,他总有他的固执,现在是……多少年之后,亦是如此。
唐家堡很多人私底下都对我说起过:唐染很中意我,不仅是我的容貌,还有我用毒的手段,更别提我太有个性的性子。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配得上他们门主当家的女人。
最后,大家都给我盖了章:红雪,你就安心做主母吧。
想想唐染前面娶的几个女人都摆在别院——只有我现在天天回他的院里、回他的屋里、回他的床上……这样的定局,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不用多费唇舌去追究。
并且——唐家堡的人不认为他们门主有“那方面不能”的说法,一个女人到了一个男人的床上,黑灯瞎火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再说唐染作为掌门人,年纪也不小了,他那一辈里,只有他还没有一儿半女的,唐家的人还指着我的肚子给某人开枝散叶。
事实上呢,哪个不怕死的敢趴在唐染屋外偷听一晚上,第二天唐家堡的人都会知道,我们夜里什么也没干,自己睡自己的,就连吵架拌嘴都没有。
我住唐染那屋的事情,也不知是谁无意中说起了,唐宁在养病期间听到了这些话,如非必要,他开始刻意地避开我,就连目光都不敢往我身上放。
唐宁的心里一定很苦:他所做的这一切,是在为他自己留下最珍贵的初恋,赌上他自己性命换来了他心爱的人,却不想,他喜欢的人不属于他,他恶毒牺牲只能是伤了自己,又拱手把这个女人送上了别的男人的床——这辈子,他可以和任何人争女人,唯独不能和他的七叔公争。
唐宁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他渐渐和我疏远,几乎不再和我说话。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腾,唐染睡了又醒了,隐约听到我叹息。他冷哼一声问起:“怎么了?唐宁的伤已无大碍,还剩下五个月,你在想怎么逃离唐家堡吗?”
臭男人,笑什么笑(2)
是啊……
一晃眼,一个月——唐宁的伤好了大半,唐染的伤已经痊愈,可是唐宁在这段时间和我说的话,还没有以前一天说得多。
“唐染……你说我是不是祸水?”
那一头,没有声音,过了很久——男人突然失了他原本的冷漠风度,放声笑了出来!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笑!笑什么笑!”
案头的烛火已经燃尽,黑暗里,男人的笑声放肆地没有停歇,我抓起身后的枕头,狠狠砸了过去,唐染长臂一伸,把我投去的枕头抓在了手里,一用力又投了回来,力道很大,枕头砸中了我的身子,把我弹倒在了床上——
唐染说:“睡你的!”
“我问的那句话很可笑吗?”
唐染只说:“你只要记得你现在还是本座的女人就行——想做祸水,等出了唐家堡再说!”
“……”
王八蛋的,你也不想想,我原本多么亲密的一个朋友就这么化成气泡了……害我每次走在路上看到唐宁,他都刻意躲着我,好似我身上有倒霉蛋一样。
唐宁的意外和他的单恋,我慢慢也在其中清醒:难道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吗?为何非要把自己陷得很深,这又是何必,就好比我对燕行云——我也可以试着从里面拔身出来,他有他的白若兰,我可以有我的如意郎君,没必要非在一棵树上吊死了自己还留着尸骨挂在树上晒干尸!
没有燕行云……我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去唐染那里……
唐染说:“快睡,明日去刑堂,堡中的一些事情唐审都会交代给你。好好做你的‘管家’。”
我抱着枕头趴在床沿,问他:“唐染,你不怕我做第二个唐燕出卖唐家吗?”
“你图唐家堡什么?”
“嗯……我觉得好玩。”
“你可知唐家堡无论是本家还是外戚都在江湖上追捕唐燕?!”
“这个……”倒是不知道,我问起他,“抓到了那位谋反的大叔,你们会怎么处置?”
他是毒君,你是毒妇(1)
“交给刑堂,严刑逼供——再处以极刑。”
唐染的口吻:就是说出卖唐家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这个家族有太多变态的规矩,这就是其中之一。
我又好奇地问他:“那么……如果是唐门里自己人犯错,会怎么样?”
“轻则进刑堂大牢,重则——杀。”
“有必要吗?那些都是自己的亲人,唐审能下手吗?”
“所以……身为刑堂堂主必须六亲不认。”唐染说这话,连他自己也包括进去了。
他身为唐家堡的主人,更应该毫不留情,好让所有人都畏惧他。
这一夜的笑,他可以很肯定的告诉我,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放纵地在我面前大笑。
祸水,在他看来,把我放出去才会危害人间,锁在唐门这一块小地方,他绝对有信心把我拽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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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位名份上的主母担起了唐家“管家”的职位。
张罗着什么东西缺了该买,什么东西闲置的该送去什么地方,家里谁少了什么衣物需要添置了……
这期间,唐染还逼着我学中原的文字,他嫌我总写那些绕来绕去的苗文没人看得懂,偶尔我要写药方,还要抓唐芯那几个孩子代笔——这样的主母太“文盲”。
这位“教书先生”没有仁慈之心,我错了就骂,再错不是打,而是用他最赤裸裸的目光盯着我瞧——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最多的就是男人赤裸裸的情欲。
等唐染自己都觉得烦了,索性让唐苇跟着我,每天帮我料理唐门的大小事务。
每天天一亮就拉我一道起床,他精神抖擞地去前院开始他一天的繁忙,而我呢,吹着鼻子泡泡打瞌睡,趴在桌台上先补一下睡眠,非要口水覆流桌面上,这才抹抹唇角浑浑噩噩地醒来。
我简直就成了唐染背后的“黄脸婆”,帮着他把持家务,诺大的一个唐家堡,需要我来精打细算。
他是毒君,你是毒妇(2)
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