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是我先来的!”赵六活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石聆对某个聒噪的源头不予理会,向孙璞玉问道:“是千金符的事吗?”
“正是。”
“不顺利?”
“你怎么知道?”孙璞玉意外。
“还用问,你脸上都写着呐。”赵六得意地道。
“白知府说白云观没有问题,我觉得他在撒谎。”
“那不是废话,那老头油得很,肯定不会跟你说实话的。”赵六一脸“兄弟你太甜了”的表情。
孙璞玉皱眉:“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官官相护嘛,这都不懂。”赵六苦口婆心,“肯定是白云观后头有人,这个人他又不敢得罪,只好敷衍你了。”
孙璞玉一怔,面向赵六:“我居然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哎,这种事我见多了,没什么稀奇。”
“那你觉得白云观的背后会是什么人?”
“你算问对了!这个人必然大有来头……”
突然,石聆转身离去。
“琮秀?”
“秀秀你去哪儿?”
石聆转身,无甚情绪地道:“二位既然如此投缘,大可继续,石聆另有要事,就不打扰了。”
什么叫一见如故?就是如此吧!
书房内,气氛有些诡异。三人分席而坐,石聆埋首处理账本,只偶尔抬头,确定另外两人还未离开。
孙璞玉与赵六对视一眼,齐齐又开口。
“琮秀。”
“秀秀。”
孙璞玉看向非要跟来添乱的赵六,拱手道:“在下泰和商行孙棋,是琮秀的好友,适才忘了问,这位仁兄是……”
赵六有样学样,漾起笑颜:“在下永乐布庄赵幼贤,是秀秀未过门的徒弟。”
啪。
石聆手下一个用力,狼毫笔力透纸背,墨迹晕染,这页儿算白写了。
孙璞玉嘴角也是一抽,还真从没听过这么有个性的自我介绍,尤其这人一口一个“秀秀”,如此亲昵,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得亏了石聆居然没把人打出去。
“琮秀,千金符一事,便是如此,你看此事可还有挽回的余地?”孙璞玉总算还记得正事。
石聆终于抬眼。她将笔放下,坐直了身子,郑重地道:“没有。”
对于孙璞玉带回来的消息,石聆并不意外。白云观敢在晋阳做这么大的局,要说背后没有个幕后推手,那都不符合剧情逻辑。这世间的公平正义,大多是需要权力去支撑的,可惜当人真正掌握了权力,却又显少会去支持所谓的公平正义。
很明显,千金符一事就是一出典型的官商勾结戏码。官有势,商有财,财能固官,官能助财,古往今来大多是这么一回事。因此当孙璞玉再三征求她的看法,她只能回以四个字:无能为力。
她无权,斗不过官;也无财,斗不过商;无背景,斗不过人。
庞氏骗局的根本就是掌握了人的投机心里,这是人心的漏洞,没那么容易填补。
石聆这话并非第一次说,孙璞玉心想果然如此。只是泰和商行面对的麻烦却不止如此,他今日得知,已经有不少商行元老被千金符套牢,一旦事发,势必会动摇这些人的根基,那么行会的供应链就会出事。
泰和商会规模庞大,行会运营环环相扣,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会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
见孙璞玉面色凝重,石聆略微思忖,道:“千金符的事我虽无法,但是若有同类商品出现,兴许可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缓解千金符带来的困境。”
“同类?”孙璞玉苦笑道,“这种经营模式之前闻所未闻,哪有同类?即便有,岂非又一是场骗局?”
“那倒未必。我们可以自创一个噱头,不过这需要大量资金,我没有钱。”石聆坦言。
锦绣坊不是她的,她只拿自己的工钱,她赚了钱都是王家的,所以她并没有说谎。
孙璞玉似在考虑她提议的可行性,只是如今明知未来有难,行会的资金他也不敢随意挪用。
突然,一个声音□□来:“我有钱啊。”
只见赵六笑吟吟地道:“看样子,二位是有生意要做。不才刚好有些闲钱,想入个股,二位觉得可好?”
孙璞玉皱眉:“你——”
“你有多少?”石聆问。
“你要多少?”赵六答。
石聆唇角微扬,似乎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钓到了rmb玩家组队,石姑娘表示计划通。
☆、琮礼
唐明镇,松石书院。
秋闱已过,松石书院内书声朗朗,气氛紧张。今年松石书院二十八名参加乡试的学子中,七人中举,其中一位还高中第二名,与解元只有一步之遥。夫子对其寄予厚望,对其余六人也多有督促,只希望这几位才子能在过了年的春闱中一展抱负,为松石书院争光。
唐明镇紧邻晋阳,晋阳富庶繁华,但也太过浮华,唐明镇古朴幽静,最适合修身养性,读书上进。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唐明镇曾出过一位民间大儒,那便是松石书院创始人石松人,“松石书院”四字更是□□皇帝御赐。□□年间,明珠朝学者曾在此汇聚一堂,成立“松石学会”,探讨学问,论道古今,成为□□年间的佳话。
到了这一代,松石书院已经由石松人重孙石秉荣继承。石秉荣自幼聪敏好学,三岁能文,七岁赋诗,十八岁时便已是举人之身,只是石家到他这一代一脉单传,石秉荣又是至孝之人,最终放弃仕途,从父亲遗愿继承家业,继续留在书院,为莘莘学子传道授业解惑。
石秉荣而今年逾五十,膝下有二子二女,长子长女皆由商户之女杨氏所出,次女和幼子则为礼部尚书旁支族女韩氏所出。杨氏体弱,六年前病逝,杨氏去世第二年,韩氏被扶正。韩氏出身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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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知书达理,不久又为年过不惑的石秉荣添了幼子,自然深得石秉荣喜爱。这位续弦夫人对书院也十分上心,夏日送自己亲手做的冰汤给学子解暑,冬日里又时常来巡查书院,看窗纸糊得可严实,炭火可够暖……宛如一位慈母,无微不至地关照着松石书院的考生,学子都亲切地称其一声“韩师娘”。
眼看着要入冬了,趁着中午的工夫,韩氏又亲自来给几位家境贫寒的学子送了几件崭新的棉衣,那几位学子都是中举之人,此刻不见丝毫骄躁之气,面对师娘馈赠,个个感激不尽。其他夫子见此情景,也叹石老爷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一片其乐融融之中,却也有些不和谐的分子参与其中。在众学子围着讨好师娘的时候,有一人仍端坐于自己案前,仿佛周遭喧哗不过幻象,一心醉于圣贤之书。
可惜有人不放过他。同窗用胳膊杵他一下,小声道:“哎,琮礼,你娘来了。”
“她不是我娘。”石琮礼眼也不抬,冷冷地道。
同窗白了他一眼:“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后娘怎么了?我倒也想有这样的后娘呢。”
石琮礼看他:“你居然诅咒自己亲娘?”
同窗慌忙掩口:“可别瞎说啊!被我老娘知道还不得扒了我的皮?我就不明白了,师娘哪点不好,全书院的人都喜欢她,偏你老是冷着脸。”
石琮礼不予理会,再度将头埋回书本。
不过他没能安静多久,因为韩氏端着一个食盒朝他走来,柔声道:“琮礼,你看你最近都不回家,用功读书是好事,但也要当心身体,我准备了些汤食,趁热喝了吧。”
韩氏一靠近,一股浓郁的鱼腥味儿便随着食盒飘过来,石琮礼一阵反胃,下意识地挥手。
“走开!别靠近我!”
“呀!”
石琮礼只是胡乱一挥,并不觉自己碰到什么,却听韩氏一声尖叫,那食盒内的汤水居然全扣在了韩氏裙摆上。石琮礼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愤怒地看向韩氏。
“你故意……”
指责的话才到嘴边便被打断:“石琮礼!你太过分了!”
说话的正是方才得韩氏赠衣的卢中游。卢中游乃是今年乡试的第二名,被石秉荣寄予厚望,石琮礼虽然也中了举人,却不过是第二百六十八名,对于其他几位百名内的学子而言,不过是个添头罢了。况且石琮礼乃是石家长子,被书院的夫子寄予厚望,谁想到头来只拿了这么一个成绩,这让出身寒门的卢中游很是瞧不上。
韩氏对寒门学子常施以小恩小惠,多有美名,此事便是谁看了,也都会道一声石琮礼的不是。
石琮礼正要分辨,却听韩氏柔柔弱弱地道:“大家误会了,不是琮礼的错,是我没能拿稳……”
“师娘,你对他实在太纵容了!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石琮礼对嫡母不敬,有违读书人之本。”
石琮礼本就恼怒,此时听闻“嫡母”二字,心火一起,愤然道:“我没有这样的嫡母,我母亲早就被这毒妇害死了!”
“放肆!”
一声怒斥传来,学堂里顿时鸦雀无声。石琮礼也是浑身一震,他回头,见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两人,其中之一正是父亲石秉荣。
“逆子!逆子!你给我回家去思过!想不明白,就不必来读书了!丢人现眼!”石秉荣厉色道。
此语一出,其余夫子也不由吸了一口气。
春闱在即,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便是石琮礼再有错,也是举人之身。书院里是静心学习的地方,典藏齐全,又有众夫子解惑,石琮礼向来学问不错,即便这次乡试失利,会试也未必就不能高中,可如果这时被遣回家去,却是对他大大的不利。
石秉荣难道真要放弃这个儿子了?
众学子窃窃私语,面对僵持的场景,竟谁也不敢出声。有夫子惜才者,忍不住道:“石公,大公子是无心之语,当下春闱在即,大公子身负众望,还望石公网开一面。”
“身负众望?哼!身负众望的是中游,与他有什么关系?”石秉荣想到石琮礼这次的名气,便觉得老脸无光,越发气愤:“本以为你只是读书不行,如今竟连人品也堕落至此,你刚才对你母亲说的什么话?没有良心的狼崽子,亏你母亲还时时替你说好话。还不快道歉!”
夫子松了口气,心知这是石秉荣留了活口,忙回首道:“大公子,快与你母亲陪个不是,我们读书人最讲究孝道,日后万不可对嫡母不敬。”
石琮礼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对着韩氏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看吧,没有娘的孩子就是这样,谁都能踩一脚。那汤明明就是韩氏自己故意洒在身上的,他不信在场所有人都是瞎子。可是看见又如何,即便知道韩氏此人表里不一,但是有父亲为其撑腰,书院学子不敢多言,寒门子弟受其恩惠,不愿多言,夫子畏父亲权势,不肯多言。
到头来,他到要给这恶妇认错。
是他没用,当初救不了母亲,如今也保不了妹妹。
见石琮礼迟迟不开口,石秉荣火气又有蹿升的迹象,韩氏看了自家老爷一眼,一咬牙在自己胳膊内拧了一把,顿时双目通红,一脸泫然欲泣。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你不要为难孩子。自从姐姐去后,琮礼就对妾身多有误解,定是妾身做得还不够好。”韩氏泪眼婆娑,窈窕身影左右晃了两晃,竟似伤心至极,又强忍坚强,叫人好不怜惜。
见石琮礼不说话,韩氏还催促道:“琮礼,快给你爹认个错,不要再置气了。都是为娘没有端好汤碗,是为娘错了。”
“够了!”石秉荣见韩氏如此委曲求全,更是火冒三丈:“逆子!你给我跪下!”
石琮礼见韩氏还在作态,好容易压下去的气性再绷不住了,奈何他嘴拙,又是这等情景,他便是说什么错什么,不说更错,除了认错竟是没有其他路可走。
罢了,罢了。
这样的书院,这样的家,还有什么好割舍不下的!
石琮礼深吸一口气,随即身子一矮,撩膝跪地,只是却不是对着韩氏,而是对着石秉荣。
“父亲,儿子自知愚钝,不能为石家争光,愿回家潜心思过,还望父亲准许。”
石琮礼此语一出,那为他说情的夫子顿时脸色一黑。
这孩子……哎!这孩子!
石秉荣见儿子宁可退学也不认错,顿时脸色漆黑。
“好……很好!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不得再来书院!”
就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石琮礼不卑不亢地一叩首,朗声道:“谢父亲成全!”说完,他起身,坦然地收拾案上的东西,竟是真的准备回去了。
当走过韩氏身边的时候,他没忽视韩氏眼底那抹计谋得逞的得意,石琮礼双拳紧握,似是下定什么决心。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见到与父亲同来的韩氏兄长韩成,这韩成是远近出了名的纨绔,此刻出现,肯定没什么好事,指不定又要和他那妹子狼狈为奸算计什么。石琮礼想到冤死的母亲,和那没得不明不白的妹妹,真是看他们一眼都觉得恶心,冷哼一声,就此离开。
看着石琮礼挺直的背影,显然是不服他这个父亲的教化,石秉荣觉得面上无光,又思及儿子如此不争气,更是心头烦躁,拂袖背过身去。
韩氏与门口的兄长对视一眼,对自家老爷巧笑道:“老爷,孩子说的都是气话,您别往心里去,他心里还是敬重您的。”
瞧瞧,再怎么倔脾气,他爹让跪,不还是跪了?
可恨这死孩子,怎么都不愿意承认她这个嫡母的地位,当真难缠。如今逼得他退了学,也算在他仕途上拦了一脚,看他以后还怎么趾高气扬。
韩氏如今被扶正已三年有余,杨氏在时,占着正妻的位子,她没少受人冷眼。她堂堂三品尚书家韩氏族女,虽只是个旁支,倒也是个正经大族出来的姑娘,那杨氏不过一商户,仗着为书院出过几个臭钱,就压在她上头,凭什么?
如今杨氏好容易死了,偏她儿子还占着个嫡长的位子,真叫人心烦。石家如今不过是一个书院的营生,早已不是石家老祖宗那时的盛景,除了捧着个□□御赐的牌坊,别的就是个空壳子。若是这也叫石琮礼那个小狼崽子捞了去,她的一双儿女可如何是好?
当娘的,总要为自己的儿女打算。
计谋得逞,韩氏心情舒适,好言安抚了石秉荣,又在书院众夫子学子面前惺惺作态了一番,韩氏愉悦地与自己兄长上了马车。
韩成见妹妹心情不错,谄媚道:“妹妹好计策,连我带石秉荣来的时辰都掐准了,这出戏演得实在漂亮,愚兄佩服!这下,那臭小子怕是难以在春闱翻身了。”
韩氏听得舒心:“这算什么?这才是开始。我就是要让杨氏和她那一双儿女知道,石家的一切合该是我韩莹莹的。她一个商户之女,跟我争,她有什么啊?她就是生了长子长女又如何,一个不成器,一个和她一样是短命鬼,连她的嫁妆最后都归了我,哼,不量力。”
“妹妹说得是!”韩成笑道,“妹妹向来足智多谋,小小石家还不尽在妹妹掌心。”
韩氏便是正在兴头儿上,这会儿也听出韩成是在讨好她了,对于这个哥哥,她可太了解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是个废物,如果不是手头实在没人,她也不会用上他。此刻,韩氏不由也警惕起来。
“兄长今日可真是客气,妹妹都有些不习惯了。”韩氏冷哼,“有什么事,兄长但说无妨。”
韩成一脸被看穿的心虚:“实不相瞒,这次来,是想跟妹妹借些俗物。”
韩氏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