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平静地观察着对方的行动。纳申的部下当时不明白努尔哈赤掩护士兵的真意,便高声喊道:“人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撤走?难道你要吃纳申的肉吗?”
努尔哈赤听了,心中实在好笑,也顺水推舟地回答他们说:“纳申是俺的仇敌,他的肉也可以吃。”
努尔哈赤见追兵不敢来了,遂率领随从七人,退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故意露出帽子上的缨子,让盔甲也亮出来。纳申的部下深知努尔哈赤一向用兵多诈,就真的认为前边有伏兵,哪里还敢轻举妄动!一直等到努尔哈赤退得无影无踪,方敢前去将纳申的尸体运回去。
在回兵途中,他们碰到完颜部的孙扎秦光表,他向努尔哈赤借兵攻翁鄂洛城。努尔哈赤心想:既然已带兵到此,不如乘此机会去平定一方。何况人家向俺借兵,是对俺的信任,不能让人家失望呀。于是他答应了孙扎秦光袞的要求,命令部队连夜急行军,向翁鄂洛城进兵。
谁知孙扎秦光袞的侄儿不同意他向努尔哈赤借兵。孙扎秦光袞说:翁鄂洛人屡次欺辱俺们,他们霸占俺们的庄园,抢走寨民的牛马,害得俺们无处安身,俺又没有力量打败他们,不借兵如何能报仇。努尔哈赤为人正派,俺信任他。
可是孙扎秦光袞的侄儿,一得到努尔哈赤进兵的消息,急忙跑到翁鄂洛城,报告了消息。翁鄂洛城主得知大军将至,立即整顿军马,登上城头,当努尔哈赤兵临城下的时候,城上早已严阵以待了。努尔哈赤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俺的为人信条。现在只有以死相拼了。
于是努尔哈赤急忙挥军攻城。刹时燃起大火,城楼与城周围房屋,倾刻之间变成一片火海。借着浓烟掩护,努尔哈赤纵身一跃,登上一处房顶,跨着屋脊,率先进战,居高临下,连续射击,一连射倒城内好几个人。
城内有一个神箭手名叫鄂尔果尼的,窥见努尔哈赤,向他暗发一箭,箭中努尔哈赤。那箭簇已穿透甲胄,伤肉一指深,顿时鲜血直流。
在这万分危急之时,努尔哈赤毫不迟疑,一手将箭拔出,强忍着伤痛,抬头看见城内有一个人奔到烟囱背后,便迅速用拔出来的那支箭,搭弓便射,恰巧正中那人的腿部,立即从烟囱上掉下来,倒地而死。
努尔哈赤因为箭伤流血不止,血染衫襟,直滴到脚上,但他仍然不停地弯弓射击。
两军混战正酣,烟尘滚滚,烈焰奔腾。城中另一名善射者,名叫洛科的,冷不防,又向他暗发一箭,正中他的脖颈,因颈下有锁子甲围领,以致箭簇卷如钩状。
努尔哈赤一咬牙,使劲一拔,带出两块血肉,血流如注。
将士们遥见努尔哈赤负伤了,大家想登上屋顶前去救护,努尔哈赤连忙摆手,唯恐城里敌人知道他负伤,气焰会更加嚣张,遂拒绝将士们前来救护,镇静地说:“你们都不要上来,以免被他们发觉,俺可以自己慢慢下去。”说罢他一手拄弓,一手捂住伤口,自己走下房来。由于流血太多,还未站稳,已忽地昏倒在地,大家慌忙替他包扎。那一夜,他连续昏迷过去四次。众将只好放弃了攻城,吹螺收兵。
努尔哈赤由于伤势较重,昏迷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才苏醒过来,转危为安。
又过了一阵子,努尔哈赤养好了伤,又率领大军去攻打翁鄂洛城。为了尽快取得胜利,努尔哈赤派额亦都带一支人马从后面攻城,他自己首先从正面打响。士兵们在震天战鼓声中,奋勇争先。城内前次已领教了努尔哈赤的厉害,心里十分畏惧,一见又来攻城,赶忙集中全城兵力,来正面防守。额亦都见后面空虚,便急忙带领士兵破城而人,首先放起一把大火,喊杀进去,前面将士听说敌军从后面攻人,吓得不知所措,城上守兵混乱不堪,很快便溃逃了。城破以后,那两个神箭手鄂尔果尼、洛科双双被俘。众将士见了他们,都气愤难奈,一致主张:杀了报仇,以解心中之恨。
努尔哈赤一听,连忙摇头,然后微微一笑,劝阻众位将领说:“这两个人射俺致伤,是两军交锋,各为其主啊!何况锋镐之下,谁不想夺魁?前次争战,他们是为自己的首领尽忠,理应如此,他们没有什么错。今天,俺不但不杀他们,还要重用!改日,两军相战,他们必然成为俺们战将,难道不替俺杀敌吗?对于这样有才能的人,如果死在战场上,都犹为可惜;今天俺若杀了他们,不是更为可惜!”努尔哈赤说完之后,当即作出决定:任命鄂尔果尼和洛科为牛录额真(建州官名)。努尔哈赤豁达大度,颇有统帅和政治家风度。他十分爱惜人才。见到有才能的人,不记旧仇,总要想方设法招至门下,赏钱赐爵,毫不吝惜。因此被他俘获的人员,多能心说诚服,为他效力。这使他的部属也深为感动。一时传为佳话。
努尔哈赤自出兵以来,在内部相当掣肘的不利条件下,他总是本着少树敌,宽厚待人,多揽人才,壮大自己,逐渐由弱变强,势力日趋强大起来。
一天午夜时分,努尔哈赤听到窗外有轻微的脚步声,知是刺客来了。便赶忙站起身来,佩刀执弓,将子女藏在僻静处,让妻子佟氏装作上厕所的样子,自己紧随在后面,用妻子佟氏的身体荫蔽着自己,悄悄地潜伏在烟囱的侧后。借着月光,放眼看去,只见一个握短剑的男子,躲在墙脚下。
努尔哈赤一个箭步窜过去,用刀背向那人肩部狠力一砸,那男子便倒在地上,想挣扎起来。努尔哈赤赶到跟前,让侍卫把他捆起来,问他为什么要来行刺时,那男子说:“俺名义苏,被扎晃城主所逼,要俺来行刺将军,实在该死。”
努尔哈赤的部下都要把义苏杀死,他竭力劝阻,说道:“眼前正是青黄不接的缺粮季节,这么多的军队没有粮食,怎么能打仗?俺若杀了义苏,扎晃城主必然去联络其他部落,说俺杀了他的人,共同兴兵来攻俺。不如放了他罢。”但义苏不愿回去,请求留在努尔哈赤帐下效命。他后来对别人说:“都说努尔哈赤为人善良厚道,果真如此!俺将永远记住他对俺的不杀之恩。”
四、请来一位诸葛亮
明万历十二年九月,努尔哈赤派兵去攻打董鄂部。这董鄂部位置在董鄂河流域,与苏克素护部为邻。
这年九月,努尔哈赤得知董鄂部发生内乱,便立即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征服董鄂部的问题。大部分将领认为这是攻打董鄂部的天赐良机。努尔哈赤说道:“现在秋高气爽,人壮马肥,再加上董鄂部内乱未平,俺不先去讨伐它,等它内部统一之后,必然会来讨伐俺,到那时不是晚了吗?”于是,他亲自率领五千精兵,携带蟒血毒箭,直抵董鄂部部主阿海巴颜的驻地永吉达城下。
再说这阿海巴颜,此人五十多岁,年轻时候长得英俊潇洒,骑马射箭、使枪弄棒都有些功夫。他父亲老阿海做董鄂部首领时,为永吉达城的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比如地租税收得很轻,马牛羊的头税要得更少,他自己过日子也很朴素。妻子郎拉为人贤慧,好周济穷困百姓。她为老阿海生了两个儿子,长子阿海英夫、次子阿海巴颜。前年老阿海去世了,按传统规矩,阿海英夫承袭部落首领,作了永吉达城的城主。这阿海英夫跟他父亲长得一模一样,为人做事也像他父亲那样忠厚。老百姓说:“小阿海比他父亲更厚道!”所以永吉达城这两年平安无事,加上风调雨顺,老百姓家里牛羊成群,马棚里的马都多得拴不下了。真是家家富裕,人人安康。
再说阿海英夫的弟弟阿海巴颜,这人跟他哥哥大不相同。虽是同一父亲,一娘同胞,阿海巴颜却刁钻顽劣,为人刻薄,整日花天酒地,无恶不作。据他们家的管家出来说:“府里二十多个女佣人,凡有些姿色的,他都占了。”永吉达城里的年轻女子,一听说阿海巴颜的名字,无不心惊肉跳,谁个还敢见他!俗话说:狼有狼群,狗有狗党。阿海巴颜也有一帮哥们打手,整日跟在阿海巴颜后面,串街溜巷。饿了到饭店里一坐,么五喝六,大嚼大咽,闹得乌烟瘴气,临走时一文不名;一旦招待不周,还要被砸得乱七八糟,然后扬长而去。要是哪家的大闺女、小媳妇被他瞧上了,定要被打手们弄去,让他玩够了,然后放回去拉倒。
老阿海活着时候,也曾听说阿海巴颜的一些劣迹,也知道他在府里与那些女佣人一起鬼混,多次教训他,甚至也打骂过不止一次。
老阿海去世了,他哥哥当了城主,他心里想:为什么俺不能当城主?不就是因为你比俺早生两年!为此事他曾去跟他老娘吵了一架。他竟然当着老娘的面质问:“为什么不让俺早生出来?”他老娘气得当时就昏倒了。
阿海英夫跟弟弟一块长大,从小就事事让着他,从未跟他计较过。当了城主以后,他起早贪黑地为全城老百姓操劳,哪有闲功夫管他!于是阿海巴颜越玩越劣、越闹越凶了。
一天晚上,阿海英夫找他弟弟阿海巴颜去了。哥哥说:“大家都反映你不正干,老百姓都——”
未等哥哥说完,阿海巴颜把脸一变:“谁说俺不正干?都说你正干,是吧?俺要当城主,俺也正干!”
“你凭什么当城主?”
“你凭什么当城主?”兄弟二人争吵起来。
那阿海巴颜早有夺权的野心,这会儿又在气头上,他一个冷不防,从腰间拔出短剑,照着哥哥的肋下就是一下。
阿海英夫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亲弟弟会对自己下毒手!由于剑刺得重,刺得深,血流如注。“你……你……”阿海英夫未说完,便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阿海巴颜赶忙喊来他那班哥们死党,将他哥哥的尸体擦洗干净,连夜替他穿好衣服,填在棺材里面。然后派人把部落里几个管事的头头喊来,向他们宣布:“阿海英夫得了伤寒症,不治而死。因为怕传染开去,只能连夜埋葬。”
那些人看看阿海巴颜的身边,那班哥们狗党个个凶神恶煞似地,虽然明知阿海英夫死得不明不白,也不敢蹦半个“不”字,只得唯唯诺诺,听从阿海巴颜的摆布。
再说阿海巴颜刺死他哥哥阿海英夫以后,由于阿海英夫结婚不到一年,妻子未能有孕,当然无后继承永吉达城主,而阿海巴颜就非他莫属了。
这阿海巴颜刚当上城主不到三天,就有人来报告:“建州卫的都指挥使努尔哈赤带领大军五千,前来攻城,快到城下了。”
那阿海巴颜一听,吓得六神无主,战战兢兢地派人将那几个头人喊来说:“一定要把城守住,不然,俺就要杀你们!”在头人中,有个叫哈麦龙的,能骑善射,武功非凡,他站起来说:“把教场里的四千兵,全带到城上去。分段把守,派专人负责。再多运些擂木、滚石,加强警戒,昼夜轮班守城。量他努尔哈赤也很难打进来。”
听了哈麦龙的一席话,阿海巴颜高兴起来,马上宣布道:“哈麦龙是守城的总指挥,全城人都得听从他的调遣。”又转脸对哈麦龙说道:“谁若不听,就把他砍了。若是打败努尔哈赤,俺一定重重的赏你!”
自此永吉达城的守卫由哈麦龙全权负责,阿海巴颜仍然过着骄奢逍遥的快活日子。
再说洛寒去接老河口的张一化夫妇,因为努尔哈赤先告诉他沿途路线,身上又带着银两,没有耽误时间,很快就找到张家。洛寒刚到栅栏门外,就见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在院里扫地呢。
洛寒心里说:那是张一化大爷无疑了。就敲一下栅栏门,那老头耳朵挺灵,一抬头见是一个年轻人,忙来开门。未等洛寒发问,老头就说话了:“是努尔哈赤派你来的吧?”
“正是。大爷怎么知道?”
“十三年前,他在俺家里临走时跟咱约定的呀!这一阵子俺天天盼,日日等,终算盼来了!”老人说着,拉住洛寒的手,就往屋里走去。
“大妈呢?”
“她走了。再也见不到她了!”老人说着,眼圈有些红起来。
洛寒忙把话引开去,问道:“大爷,咱啥时动身呀?”
老人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昂起头来,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巍巍长白山脉,果断地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哪里黄土不埋人!这里俺还恋啥?走!今晚做点干粮带着,明早就动身!”
洛寒一听说明早动身,赶忙问:“大爷,你老坐车,还是骑马?俺好去准备。”
张一化笑着说:“你就别操心了。俺已准备了一个脚力,你只安心休息吧!”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他们起来吃过早饭,老人先去门外山坡上给老伴的坟头又添了几锹土,低下头去一字一句地说:“你就安心歇着罢!有朝一日,俺还会来看你的!”说完,毅然转过身,回到院里,从屋子后面牵出一头浑身乌黑发亮的毛驴。洛寒赶忙走上去,拿床被子,搭到驴背上,权作鞍子,然后扶老人骑上,自己也翻身上马,顺着往建州去的大道,二人忽快忽慢,一前一后地走着。
不知不觉,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就到了。在府里,听说努尔哈赤带兵到董鄂部,去攻打永吉达城去了。
那张一化老人不听犹可,一听此话,马上动身往永吉达城而来。
再说努尔哈赤统帅五千兵马,来到永吉达城下,见到城门紧闭,城上守兵忙着搬运镭石滚木,防守甚严。他心里有些纳闷,前日听探马回来报告:阿海巴颜刺杀了他哥哥阿海英夫,自己做了永吉达城主,城里乱糟糟的,守城的事无人过问。现在看城头的防守情况,似有能人在指点,还不能掉以轻心哩。
便在营帐里召集众将领开会,讨论攻打永吉达城的问题。
忽然侍卫进来报告:“洛寒回来了!”努尔哈赤一听,赶忙站起身,忙着问道:“洛寒在哪里?张大爷接来了吗?”
话音未落,只听:“俺老朽来了!”一位精神奕奕的白胡子老人站到努尔哈赤面前,他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张一化老人。
努尔哈赤大喜,一步上前,搂住老人,施了拥抱礼,急着问候:“大爷可好!可想死俺了!”
“俺也想你呀!”张一化诙谐地说道,“你现在今非昔比,真是乌枪换炮了!”
努尔哈赤一听,笑着说:“还早哩!大爷,别人不知道,你还不了解俺的想法?”
张一化听了,笑着点了点头,二人相视着又一笑。努尔哈赤赶忙招呼人准备酒饭,要替张大爷接风洗尘。
张一化忙摆着手说:“别急,俺不饿,俺想先听听那永吉达城的情况。”
努尔哈赤知道老人的脾性,就将永吉达城近几天来在防守上的变化介绍一遍。
张一化听了,稍一沉思,站起来拉着努尔哈赤往外就走,边走边说:“俺先去看看!”努尔哈赤用另一只手向额亦都、安费扬古等一招手,他们也赶忙跟在后面。
这永吉达城建筑在董鄂河的河湾里,三面临水,一面平川地是城内出入的通道。若是站在董鄂河的上游,往永吉达城看去,正是居高临下。
努尔哈赤与张一化等人来到城西北的紫霞山上。这紫霞山属长白山的余脉,是周围最高的一座山,那滚滚东流去的董鄂河,便发源于紫霞山的峡谷里。他们站在山头向下一望,那永吉达城宛如一个婴儿的摇篮,躺在董鄂河的怀抱里。
正当他们俯瞰着永吉达城,突然乌云密布,一阵风吹过,下起了小雨。努尔哈赤忙说:“回去吧!你老人家路上辛苦,不要再淋病了。”
张一化忙说:“没关系,这些年在风里雨里打鱼惯了,俺这副老骨头硬着哩。”他们往回走时,雨越下越大了。
张一化抬头看看天空,又扭头看一眼永吉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