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努尔哈赤与弟弟舒尔哈齐在教场练了半天兵,回府路上兄弟俩边走边谈,迎面碰上黄副将一队人马,押着扈尔汉往府里走。扈尔汉先看到了努尔哈赤,大声喊道:“大哥,快来救俺!”
努尔哈赤一愣,心里说:“扈尔汉不是找骆驼去了吗?怎么被——”
黄副将看扈尔汉站着不走,就举起马鞭抽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住口。
舒尔哈齐抢前一步,一伸手抓住马鞭,往下一拽,那黄副将随着马鞭一起栽下马来。努尔哈赤急忙上前,扶起黄副将,连说道歉话儿。可是黄副将哪里愿意,用手指着舒尔哈齐骂道:“小王八羔子!你想造反!”嘴里骂着,又转身对卫队兵士喊道:“也给俺捆起来!”
努尔哈赤一边拦着兵士,一边向黄副将说道:“黄副将,实在对不住你!晚上俺请客为你赔罪。”
这黄副将平日就是一个有名的泼皮,遇到事情无理还要闹,何况他今天整理儿,又怎愿意饶人?他朝努尔哈赤一瞪眼:“你算什么东西!快给老子滚开,不然——”
这一下努尔哈赤也恼怒起来,他对着黄副将的瘦脸盘一巴掌打去,只听“哎呀”一声,黄副将一个筋头翻过去,好半天才爬起来,左边的板牙掉下两颗,顺着嘴角往下流血,恶狠狠地盯着努尔哈赤喊道:“你等着,俺报告李总兵去!”说罢连马也不要了,气急败坏地往总兵府跑去。
那些兵士看黄副将跑了,也丢下扈尔汉,一溜烟跑了。
努尔哈赤用力吐了口唾沫,生气地说:“狗仗人势!”
舒尔哈齐忙去给扈尔汉解开绑绳,扈尔汉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一遍,舒尔哈齐说:“不知道那家伙回去怎么跟李总兵说咱们坏话呢!”
努尔哈赤平静地说:“无事不可胆大,有事不可胆小,没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咱们回佟家庄园去!”转而又一想,为了减少麻烦,他忙对扈尔汉和舒尔哈齐说:“你们先到哈布里那儿去,抓紧把煤块和铁运回去!”说罢,径直往总兵府走去。
再说总兵李成梁,见到努尔哈赤送来的练兵计划报告以后,心里非常高兴,认为此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把五千新兵交给努尔哈赤以后,万事大吉了,整日里泡在几个姨太太的怀里,过着逍遥复逍遥的日子。
今天正在与六姨太逗着玩儿,忽然侍卫前来报告:“六姨太的弟弟在集上被人打死了!”李成梁还未来得及说话,六姨太便大哭大闹起来,她抱住总兵大人的腿,要求缉拿凶手,一定要凶手偿命!
不一会儿,又一传卫前来报告:“打死六姨太弟弟的凶手已被黄副将抓住了,正往总兵府送来。”
六姨太一听,更来劲了,一头扑到总兵大人的怀里,哭着说:“要给俺作主!一定要让那人偿命!”
正喊着,闹着,又来一侍卫报告:“大事不好!黄副将被努尔哈赤打了!”
李成梁被接二连三的消息弄懵了,还未清醒过来时,只见黄副将手捂着腮帮子,顺着嘴角往下流血水,一瘸一拐地来到李成梁面前,噗通跪下,将他如何抢救六姨太弟弟,如何抓住凶手扈尔汉,又如何被舒尔哈齐、努尔哈赤兄弟俩毒打的经过,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最后请求大人替他伸张正义,说这话时,眼睛不时向六姨太那边溜去,意思是说:俺这都是为了抢救你弟弟啊!也都是为了你,俺才挨这顿打呀!你可得帮俺说句话!
李成梁正准备说话,只见六姨太的弟弟被人搀着,手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走来。开始李成梁不觉一惊,心里想:这难道是冤魂显灵?不是吧。又一想:可能是甦醒过来了,这些人怎么都说打死了呢?胡闹,大胡闹!
正当李总兵又急又气恼,准备发作的时候,努尔哈赤若无其事地来到他跟前,并将这两天练兵的情况作了汇报,临走前指着六姨太的弟弟和黄副将向李成梁说:“这两个人常在外面胡作非为,败坏大人的好名声。请大人明察。”说完之后,一转身走了。
等李成梁再想喊他回来时,努尔哈赤早已走远了。
“胡闹,简直胡闹!”李成梁看着黄副将他们三个人,气不打一处来,悻悻地拂袖而去。
且说黄副将和六姨太弟弟被打之后,李成梁虽然未找努尔哈赤,但是努尔哈赤明显地感觉到李成梁心里不高兴,对他有些看法。只是未找到适当的机会,不便于下手治他。他也需要谨慎从事,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啊!这几天努尔哈赤的脑海里,时刻萦绕着这些话。
一天练兵以后,他到哈布里那里去闲串门,想借以排遣头脑之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们正坐着说话,忽听院子里有人说:海达万汗王台要攻打古评城,还要偷袭建州卫哩。努尔哈赤不觉大惊失色,连忙向哈布里告辞,说有要事向李总兵回报,便速回总兵府,找到弟弟舒尔哈齐,二人一商量,决定马上回佟家庄园。临走之前,他们在桌上留下一张字条,说庄园有急事亟待回去解决,来不及禀报,请总兵大人海涵云云。
二人准备停当,连夜骑上快马,向佟家庄园奔驰而去。
第二章建州五部尽归旗下
十三副父、祖们遗下的盔甲,一面惨白的复仇大旗,三百名同仇敌代的女真健儿,就凭了这些,努尔哈赤吹响了进军号角。五年的浴血奋战,终于给他带来了丰厚的回报:建州女真五部全都唯努尔哈赤的马首是瞻了……
一、复仇的白旗
努尔哈赤与弟弟舒尔哈齐一夜马不停蹄,人不下鞍,于第二天午后回到佟庄园。
额亦都、安费扬古、扈尔汉、费英东、洛寒、帖木儿克等齐集前厅,努尔哈赤把在抚顺关听到的消息转告大家,又说:“俺们在路上喝茶时,又听人说王台联络了李成梁、尼堪外兰一起攻打土埒城,然后再攻打建州卫”。
说完之后,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努尔哈赤珠泪涔涔,诉说了自己的身世:“俺是建州卫现都督塔克世的儿子,俺的祖父便是觉昌安老都督,俺弟兄三人,受继母虐待逃将出来。”说罢呜呜哭了起来,舒尔哈齐也流泪不止。
努尔哈赤又接着说道:“若不去建州卫报告,又担心士埒城的姐姐、姐夫受害,更害怕建州卫吃亏。”
这时候,佟氏春秀突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努尔哈赤吃惊不小,忙着给她让坐,佟氏说:“在座的弟兄们不是外人,俺有话就直说了罢。建州卫既是俺的家,俺就有义务去保卫它;土埒城有俺的亲戚,俺也应该去帮助。这是人之常情吧!俺想你也别作难,众弟兄都是有武功的人,射箭比赛得奖的那些朋友也该快来了,你再招呼一下,他们会帮忙的。还有,那吴大爷父子已开炉好多天了,打造好不少兵器了吧!俺从小看书上说:兵来将挡,俺有将,又有枪、刀,你愁个啥哩!”
佟氏这一席话说得在情在理。众弟兄连连点头赞成,努尔哈赤也不顾众弟兄在座,赶忙过去给佟氏施礼,佟氏又说:“一家人何必如此。”
额亦都说:“俺的意见是先去建州卫看看情况,俺们在家抓紧打造兵器,训练兵马,准备军粮、军衣,这叫作双管齐下。”努尔哈赤听了非常满意,决定自己先去建州卫。一夜无话,第二天努尔哈赤辞别众弟兄,直奔建州卫而来。
在路上听到祖父和父亲已带领大军前去援助,心中稍微安定一些。不要几天,努尔哈赤来到了建州卫,进了都督府,放眼四顾,百感交集。
当年被赶出家门时,才十三岁,如今已二十五岁,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听说努尔哈赤回来了,全家老小,一齐迎了出来。纳喇氏看他在外十多年,混得不错,也深感内疚。
又去拜见了伯父、叔父、伯母等。那大伯母最疼爱他,当年,去南山学艺时,路费、干粮全是大伯母帮他准备的,这是努尔哈赤终生不会忘记的事情。
大伯母留他在家里住了三天。他想到古坷城去一趟,全家都表示赞成。正准备来日早晨动身,忽然接到祖父和父亲、姐夫、姐姐的死耗,他不觉大喊一声,晕倒在地。一时间,妇女们哭成一片。
首先便是觉昌安的正妃,哭得满脸的泪痕鼻涕;塔克世的福晋纳喇氏和几位庶妃,还有礼敦巴图鲁的福晋,都是满眼抹泪,痛哭失声;还有那德世库福晋,刘闸福晋,以及许多姑娘侍女,也哭得婉转悲切。那觉昌安的大儿子、二儿子都已去世,还有老三、老五两个儿子也都哭得泪人一般。
努尔哈赤哭得晕倒在地,众人连忙救醒,方才止住悲哀。他招呼全家人一起商议复仇之事,并到教场检点军马,仅有七百人。他向全家告辞,又连夜赶回佟家庄园,见了佟氏和众位弟兄,痛哭流涕。
佟氏见丈夫去建州几天便回,猜想其中必有变故,便询问努尔哈赤为什么如此伤心痛哭,他就把土埒城已被攻陷,祖父、父亲、姐夫、姐姐全都遇难的情形说了一遍,大家又忍不住哭泣一番。
佟氏说道:“俺嫁了你,就是你的人;俺家内的钱财,也是你的钱财。你需要怎么办,尽管自己作主罢了!”努尔哈赤又忙着给佟氏道谢。
当天晚上,佟氏赶紧又凑了好几万两白银,全部交予努尔哈赤。
一连几天,额亦都与安费扬古等忙于招兵买马,也招集了三百多人,努尔哈赤心想,这三百多人,连同建州卫的七百多人,共有一千多人马,也还说得过去。兵书上说:兵贵精,不贵多。和弟兄们一商量,就与佟氏告辞说:“俺成败在此一举。如能成功,俺同你共享荣华富贵;一旦失败,俺就不回来见你了。”说罢,与众位弟兄一道,率领军马沿建州大路匆匆而去。
生活教育人们,突然降临的灾难,会刺激有大志者,奋扬精神,积聚力量,去争取胜利。努尔哈赤就是这样一位有大志的人。他带领三百多人马,星夜兼程地来到自己的诞生地——建州卫都督府,与建州卫的七百人马合在一块,经过连续几天的训练,已成为一支不可轻视的复仇队伍。
聪明的努尔哈赤深知,军队需要有士气,有斗志,才能打胜仗。而军队的士气、斗志,又全靠指挥员去激励,去因势利导。他同几位弟兄一商量,便召开声讨尼堪外兰的誓师大会。
在会上,努尔哈赤声泪俱下,历数尼堪外兰出卖建州卫的叛逆罪行,让兵士知道:尼堪外兰原是一个普通百姓,是他的祖父——老都督党昌安让尼堪外兰当上图伦城主。尼堪外兰不思报恩,却恩将仇报,勾结海达万汗王台、抚顺关总兵李成梁里应外合,用欺骗手段,诱杀了他的祖父觉昌安、父亲塔克世、和姐夫、姐姐全家;又将他祖父觉昌安为人如何忠厚善良等大加颂扬,让一千多士兵们听得群情激愤,热血沸腾。
额亦都、安费扬古等众人又不停地带头呼起口号,教场里洋溢着报仇雪恨的气氛。接着努尔哈赤拿出祖父觉昌安老都督、父亲塔克世现都督遗留下的十三副盔甲,分发给额亦都、安费扬古、扈尔汉、费英东等众将领穿上,拜过天地,立下誓言,一声炮响,一千多兵马浩浩荡荡,直奔图伦城而去。
再说那图伦城本是尼堪外兰的老窝,不久前尼堪外兰带兵去攻打土埒城时,将兵马带走了,城内只留二、三百兵士守城。努尔哈赤兵马来到图伦城下,打听到城内空虚,便令额亦都带兵攻城。
那额亦都是一名猛将,发动的攻势相当凌厉,未等努尔哈赤来到城下,图伦城已经被攻陷。
努尔哈赤先进了尼堪外兰的府第,把他眷属的脑袋砍下来,祭了祖父和父亲、姐夫和姐姐。事情办完之后,又传令兵马向古塔城进发。走了十几里路,便撞见尼堪外兰的回军。
这尼堪外兰听到快马报说图伦城已被努尔哈赤攻占,忙传令兵马后退,他自己跃马向前。
努尔哈赤见敌军纷纷后退,忙向前追去。忽然敌军内跑出一骑,打着“尼堪外兰”的旗帜。努尔哈赤认得此人就是尼堪外兰。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努尔哈赤恨得咬牙切齿,举枪迎面搠来。
尼堪外兰笑盈盈地说道:“你的祖父、父亲都被俺略施小计,败在俺的手下死了;你的姐姐、姐夫也死了;你的建州卫、宁古塔,也快要投降俺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俺还放在眼里吗?你为何要打下俺的城池?快快下马投降,俺饶你不死。你若糊涂顽固,就别怪俺绝你建州卫的根株了。”
努尔哈赤听了尼堪外兰的恫吓,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里生烟,咬紧牙关骂道:“你这负心贼!你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俺祖父待你那么宽厚,你却恩将仇报,对他暗下毒手!俺要挖你的心,吃你的肉,替俺祖父报仇!俺奉劝你不要得意,回去看看你的图伦城,看看你的父母、妻子。”说着就是一枪刺过去。
尼堪外兰听到家内眷属性命不保,也大怒起来。他仗着自己有数千兵马,忙令兵士上前迎敌。其实,尼堪外兰虽有六、七千人,却有五千人是建州卫的降兵。仗一打起来,他们见到努尔哈赤英勇无比,都倒戈过来。眨眼之间,尼堪外兰的队伍里不战自乱,溃不成军。
尼堪外兰一见,败局已定,慌忙掉转马头,落荒逃生。图伦城兵士也被杀得死的死,降的降,那些金银美女也被努尔哈赤收了回来。可怜尼堪外兰空废了一场心血,只落得孤家寡人,亡命在外。
且说努尔哈赤这头一仗,获得全胜。他又复进图伦城,下安民告示,命令城内外军民降者免死。一时之间,军民人等听到这一号令都来投降。努尔哈赤也息兵一天,犒赏将士,又派人调查尼堪外兰下落,终无消息。
后来听说尼堪外兰已逃往浑河部的嘉班城。努尔哈赤便带兵回建州卫,一面派额亦都等人训练兵马,一面亲自到明朝的辽东都司处洁问:“俺祖父和父亲对明朝一直忠顺,为什么被杀?”明朝自知理亏,一面免去抚顺关总兵李成梁的职务,怪他多事,惹出麻烦;一面派人赶紧找出党昌安和塔克世的遗体,送往建州卫。
不久,辽东都司通知努尔哈赤,让他承袭都指挥使的职衔,并赏给他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建州卫都督策书一函,龙虎将军印一颗。
第二天,建州卫都督府门前都扎起白布,上下人员,都穿了白袍,挂了重孝。
努尔哈赤穿了麻衣,到码头去迎接祖父和他亲的灵柩。一见两口棺木,努尔哈赤抢步上前,趴在地下号啕大哭。在哀乐声中,两口棺木抬进了都督府。努尔哈赤领着全家人员哭拜已过,心中稍微得到一点安慰。但是大仇未报,他心中总是不高兴,于是同额亦都、安费扬古等众弟兄整日招兵买马,大修武备。由此可见,父祖被杀这件事,在努尔哈赤的生活道路上,是一个转折点。他从一个身处深山老林的传家庄园的主人,一跃而成为建州卫的都指挥使,这为他未来的事业,创造了有利的条件。而且由于这一事件,他被推人同大明王朝进行对抗的境地。
努尔哈赤在建州安定下来,便派人到佟家庄园去迎接佟氏。他认真担负起管辖本部落的担子。在建州众多部落中间,他深感势单力薄,便团聚宗族,共同对敌。他的祖父觉昌安兄弟六人,共有子二十二人。他父亲塔克世兄弟五人。他的父祖、伯叔、兄弟、宗侄多至数十人。人一多,难免有矛盾,对事情看法有分歧。努尔哈赤采取宽宏态度,往往是嘉善斥恶,目的是团结本族,发展实力。他面临的第一件大事是报父祖之仇,又前往明辽东都司,向当地官员要求说:“杀俺父祖的原因,是尼堪外兰的唆使。你们把他捉拿给俺,俺就甘心了。”
明朝官员很不满地说:“前因误杀了你的祖父和父亲,所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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