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怕他将来不给你养老送终?……这事包在侄儿身上了!”
马汝龙对这侄儿一向是言听计从的,听了他这么一说,也不好再拒绝了,便说道:“那好吧,这事全由承林你操办吧!”
这头一说好,马承林来到珠宝店里,同小芳一说,把玉叶的年龄、相貌等都作了介绍,问道:“怎么样?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吧?”
李小芳心里说:俺是谍报人员,不能无组织、无纪律。结婚以后,要与她一块生活,会不会……想到此,便说道:“首先俺得感谢马大哥的美意,以及对俺的一片关切、信任之情。俺个人对这亲事没有意见。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不知道,可有些太草率了。能否请马大哥宽延几日,让俺给父母报个信,征求一下意见,免得二老说俺目无尊长,左邻右舍说三道四了。”
马承林听李小芳这么一说,再不好坚持,只得说道:“请老弟快些联系,俺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且说李小芳从店里派一人回赫图阿拉请示,努尔哈赤听何和理的报告,当即同意。因为这亲事一成,那情报联络站更好在辽阳开展工作了。
不久之后,这婚事由马承林当家给办了。
婚后,小两口就住在马汝龙家里。李小芳白天忙于店里事情,晚上才回去过夜。小两口恩爱异常,马汝龙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一天到晚,乐得合不拢嘴儿。
为了联络感情,便于开展情报工作,李小芳对浑河路上的大小店铺,热情地伸出友谊的臂膀。凡是有困难找到他的,或是他听到谁家店里有啥难处的,李小芳都全力支援,竭诚帮助。不到一年时间,浑河路上,人们交口称赞,都说:“珠宝店里的小老板,够朋友,是浑河路上的第一好人!”
且说玉叶的姐姐金枝,长得虽不如玉叶那么美丽,倒也清秀端庄,为人厚道,善良。丈夫高大宏,在府里承袭父荫,担任小小的书记官员。此人老实勤奋,由于父母早丧,养成内向的性格。平日寡言少语,对上级不会逢迎谄媚,也从不惹事生非。婚后也住在马汝龙家里。岳父母都认为他老实忠厚,也很喜欢他。
平日,李小芳回来见到姐夫高大宏,总是热情叙话,他知道高大宏喜欢饮酒,便常常带回来几瓶好酒,让玉叶送过去。
每次,小夫妻俩买衣料时,总是多买两份,有姐姐、姐夫的。
有时,高大宏见李小芳回家,也主动过来走走,问问珠宝店的生意情况。
逢年过节,给岳父母送礼物前,小芳就让王叶去跟姐姐协商好,买什么,然后由小芳派店里人员买齐送到家里。
小芳叮嘱玉叶说:
“姐夫的俸禄少,不像俺生意人,经济活泛钱来得也容易。尽量不要他们付钱,万一他们硬要你收的话,就少拿几个,有那么一点意思就行了。”
因此,姐姐金技每次送钱来,姊妹俩总是推推搡搡,客客气气,实在无法时,玉叶就随便收几个。姐姐总是说:“这哪行,不能老让你们破费!”
马汝龙见两个女婿、两个女儿都处得和和美美,心里也特别高兴。
一天,马汝龙对女儿、女婿说道:
“那杂货店,俺不想开了。人老了,记性也差了,俺想将店卖了。”
李小芳说道:
“不开也好,在家休息吧。每天去到外面逛逛,早上起来练练腿脚,活动活动筋骨,或是找老朋友下盘棋,听听戏什么的。不过,那店也别卖了,俺店里人手多,去一人帮你老人家管理一下,也就行了。”
大宏听了,高兴地说道:
“还是小芳兄弟考虑得周到,俺没意见。”
马汝龙听了两个女婿的话,也就同意了。
次日早上,小芳真的派一个人去杂货,老人将店里的有关事情交待一下,便走了。
从此,店里由那人每月算完帐,都到老人那里去交帐,收支、盈亏都算得清清楚楚。老人觉得都很满意,对这个女婿就更加喜欢了。
一天,小芳带了两瓶好酒回来,与大宏一起喝两杯。几盅酒喝过,小芳问道:“姐夫,这位新来的李巡抚为人怎样?”
“俺才不管他呢!平时,俺不逢迎,不诋毁,按部就班,安分守己。”
“听城里人传说:李巡抚是李贵妃的侄子;还说:这位大人手爪子长。”
“俺不管他是谁,俺只要克尽职守就行了。”
李小芳不好再讲了,于是给大宏斟满酒,二人喝着闷酒。不一会儿,大宏喝得有些醉了,听他嘴里嘟哝着说:“又要加派辽……辽饷了,老……老百姓怎么……怎么活啊!”
李小芳扶着大宏回去,心里说:
“此人外冷内热,是个有心计的人啊!”
次日早上,李小芳走到街上,听到街两边店里人一片声地喊着:“皇上又加派辽饷了!不让俺老百姓活了!”
“饷银都被官老爷贪污了!……”
中午,小芳正在店里坐着,听着隔壁吵嚷声渐起,遂走了出去。
原来是府丁来收饷银,隔壁布店老板正在与那当官的评理。只听老板说:“这个月初才收过,刚到月底又催要,还要俺活吗?……”“这是皇上加派的饷银,你敢不交?”
“上个月的饷银,也说是皇上加派的,俺能交得起么?”
“行!你交不起,就跟俺走一趟吧!”
那官模样的人,对身后的府丁说:
“快把他捆起来!”
李小芒急忙走过去,来到那当官的面前,连忙躬身施礼说:“请老爷息怒,王老板的饷银俺替他交,请不要抓他!”
“不行!你替他交了,也要抓他!”
这时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说:“交了还要抓人!还讲理吗?……”“这是什么世道!不讲理了!”
“俺都不交了!给俺都抓去吧!”
周围乱哄哄地嚷着,那当官的也有些慌乱起来,气急败坏地喊着:
“你们想造反啊!……”
这时候,李小芳高声说道:
“请大家不要嚷了,布店王老板有困难,他家里有两个病人,这饷银俺替他交!”
说完以后,他又挤到那当官的面前,对他说道:“请老爷息怒,还是听俺一句良言,把王老板的饷银拿去吧!”
那当官的只得见梯子下楼,也不再固执了,对李小芳说道:“还是李老板爽快,俺这就走!”
他一边说,一边从李小芳手里抓过两只元宝,分开围观的人群溜走了。
那布店的王老板,立即来到李小芳面前,噗陋跪下,正要磕头。李小芳赶忙将他扶起,说道:“快起来,王老板,都是自己人。谁能不遇困难呢!”
周围的人们看着,听着,有的说:
“还是李老板够朋友!
“真不愧是咱浑河路的第一好人!”
从这以后,李小芳在浑河路上的名声更大了。当天晚上,那个收饷银的官员来珠宝店找他,店里人对那人说:“李老板回家了,俺带你去见他。”
二人来到李小芳住处,那官员一见面就忙着说道:“白天的事,请李老板见谅!俺也是被逼无奈,不得已才那样做的。”
李小芳急忙请那人进屋,并派人摆上酒菜,边喝酒边谈话。
那官员向小芳毛遂自荐说:
“俺也姓李,名叫李丹,是府里的暑事游击。说句老实话,这饷银连续加派,不能怨俺呀!俺只不过是奉命办事啊!”
小芳听了,接着说道:
“请大人别谈这事了,咱们喝酒。”
说罢,他高举酒杯,向李丹说道:
“难得李大人看得起俺,不吝枉驾来临,真使俺蓬壁生辉!俺这杯酒算是欢迎李大人的。”
二人一碰杯,各人喝个满杯。
接着,又一连碰了几杯,李丹已有些醉意,李小芳看着李丹说:“今天中午的事情,俺当时不出来打圆场,你就为难了!围观的群众不让你抓王老板,又怎么办?真是闹出了事,你也要受处置。……”李丹听了,直点头,结结巴巴地说:“对呀!俺今晚不是来……来登门造……造访你么?……”“欢迎李大人以后常来,俺随时恭候!”
“俺觉得你……你也够义气的!俺才亲……亲自找……找到门上的。”
李小芳又说道:
“这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来,咱们是一家呀!”
李丹立即说道:
“对!对!咱是一家!你别喊俺‘李……李大人’了!就喊俺——……一声‘老大’吧!”
“好!俺就喊你‘老大’了!”
这时候,李小芳对店里的那个伙计说:
“你送李大人,不!你送俺老大回府吧!”
李丹走后,高大宏进来了,对小芳说道:“俺都知道了,你今天又干了一件好事!这李丹俺也认识,是个硬汉子。昨天因为未收到银子,回去被李巡抚狠训了一顿。今天若是再收不到,还要关他禁闭呢!”
李小芳听高大宏讲了这么一段话,心里说:“你今天才跟俺敞开心扉,说了真话。真是难得啊!”
于是,他又拉着高大宏坐下,说道:
“姐夫!咱们再喝两杯!”
又过了两天,李丹穿一身民服,来到珠宝店,小芳一见,忙喊道:“好!俺的老大来了!咱去喝两杯去!”
未容李丹说话,小芳拉着他就走,一口气回到家里。小芳说道:“俺嫌饭店里的酒菜不干净,又不合口味,平日很少去。”
说罢,酒菜摆上来了。二人遂人座喝起来,小芳从盘里夹一块又肥又大的熊掌,送到李丹面前的盘子里,说道:“这熊掌炖了三天三夜,非常烂,请老大品尝一下,看味道怎么样?”
李丹伸筷子夹起,一口咬去半截,大口嚼着说:“嗯,味道好,味道好极了!”
李丹的话还未落音,忽听门口有人说道:“听说游击大人光临,真是不胜荣幸啊!”
李丹举目一看,慌忙笑着说:
“啊呀,高书记官来了,真是太巧!”
“俺是不速之客!”
李小芳急忙请高大宏坐下,随即向李丹说:“他是俺姐夫。你们同在府里任事,不必客气了,坐下继续喝酒。”
“啊!你们是两连襟呀!太好了!”
高大宏坐下以后,极神秘地向二人说道:“有一个消息你们还不知道,咱明朝四路大军去进剿鞑子,在萨尔浒被努尔哈赤打败了三路,另一路自己逃回来了。你们看惨不惨?”
李丹听说以后,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气得咬牙切齿地说:“无能啊,真无能!依俺看,咱的军队不是被努尔哈赤打败的,而是被自己的人打败的!”
高大宏一听,不解地说道:
“你是说:咱明朝的军队,是被咱明朝的将领打败的。这话怎讲?”
“有杨镐的‘四不’政策,怎能打胜仗?”
“什么是杨镐的‘四不’政策?”
“作为这场战争的总指挥杨镐,他不察敌情,不听劝言,不谙地理,不临战阵,终于造成四路兵马,三路覆没,一路败北。这不是自己被自己打败么?”
“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高大宏这才明白李丹话里的意思。
李小芳却不以为然,他说道:
“俗话说:什么树开什么花,什么花结什么果。一旦树生了病,能结出甜果子么?”
李丹与高大宏一听,不禁一怔,小芳又接着说道:“当今朝廷如此腐败,官吏如此昏债,它的军队怎么能不打败仗?”
李丹将大腿一拍,激动地说道:
“这倒是一刀见血,挖出了病根呢!”
高大宏也随声附和了一句:
“嗯,说得有道理……”
李小芳见高大宏、李丹默不作声,随说道:“请二位兄长听俺讲个故事:当年,关公攻打樊城,中了曹仁一箭。神医华伦来给他医治,对他说:“你这臂中了毒箭,现在毒已直透入骨;若不及时治疗,这只右臂就没用了。”
关公说:“用什么药治疗?”
华伦说:“俺自有方法医治,就怕你嫌疼。”
关公说道:“俺连死都不怕,还怕疼吗?”
于是,华伦从袋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割开关公臂上的皮肉,一直挖到骨头。只见臂骨中毒,已经变黑了。华伦用小刀去刮骨上中毒地方,发出飒飒的声音。周围的人们都不忍再看了。关公却一边饮酒吃肉,一边说笑下棋,全无一点痛苦的表情。这关公不讳疾忌医,右臂虽然中毒入骨,经过刮骨疗毒,很快伸展自如,康复如故了。”
小芳说到这里,稍停一下,继续说道:
“还是这个神医华伦,为曹操治头疼病,就大不相同了。”那曹操头脑疼痛不可忍,华伦诊后对他说:“你这头疼病,吃汤药治不好,必须先喝麻沸汤,然后用利斧砍开脑袋,取出风涎,方可以根除。”
曹操听说以后,非常生气地说:“你是要杀俺吗?……”遂喊左右侍卫,将华伦关在狱中致死。
后来曹操的头疼病终于使他丧命。
这两个人治病的故事,很耐人寻味。同是神医华信,一个不怕刮骨疗毒,治好了病;一个讳疾忌医,死于非命。产生相反的后果。
如今,明朝失败得那么惨,固然从军事、政治到用人等,都是疑难病症,但最根本的病症是朝廷腐朽、政治黑暗、宦官当权、党争纷起。因此明朝的毛病,就是华信再世,也难以治好了。”
听了小芳这一段话,二人开始惊愕,后来沉思起来。过一会儿,李丹说道:“照你这么说,大明王朝的寿数已尽了?”
“历史上朝代的更替,就像俺身上的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叫吐故纳新。”
小芳这话一说完,高大宏就接着说:
“他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咱作为大明的臣民,思想上总难以接受。”
李丹也忧心忡忡地说道:
“俺也是这样,心里总不希望大明江山倒下去,幻想有朝一日,它还会强大起来的。”
“自古以来,王朝的兴起,都是有德者居之,无德者亡之。这是一股潮流,谁也阻挡不了。也不依谁的意志、想法为转移。咱们这些小小老百姓,只能顺潮流生活,一旦逆潮流而动,必然招来杀身之祸。”
李丹说道:
“若说明朝不行,那金国更不行!他们太野蛮,吃马肉、喝马血,见汉人就杀。听说抚顺、清河被他们攻破时,被杀死成百上千的汉人。这样杀人成性的人,能王天下么?……”李小芳听了,摇摇头说道:“你这么说,也有点太玄乎了。一个朝代兴起,对反抗它的人,必然要杀人。俺就不信,他们来了,俺不反抗,顺着他们,他能杀俺?”
“你可不能这么说。努尔哈赤来了,咱若是顺着他,可不是汉奸么?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闹不好,背个汉奸的罪名,怎么办?”
听了李丹的话,小芳又说道:
“什么汉奸的罪名,全是心理作用。俗话说:择主而事。比如洪水来了,谁不往高处躲?有几个人能一头扎进水里,让自己淹死?”
高大宏笑眯眯地看着李小芳说道:
“看你这样子,假如努尔哈赤打来了,你一定会去欢迎他们,乐意当一个金国的臣民喽!”
小芳听了,脸上不由得红了起来,心里也在怦怦地跳着,不禁说道:“那又怎么样?俺还是开珠宝店,做生意;做官的事,还得由你们去干!”
李丹、高大宏听了,一齐哈哈大笑起来,三人又唱了一会酒,夜已深了。送走李丹,二人回来,小芳对高大宏说道:“姐夫!俺求你一事,请你找一张辽阳城防图给俺。”
“要那干什么?”
“俺有用处,请姐夫一定帮忙,并且越快越好。将来俺一定厚报!”
且说高大宏回到屋里,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小芳要辽阳城防图干什么?那城防图是他参与绘制的,最后复制了三分,经略杨镐要去一分,还有两分由他保管着。
高大宏越想越睡不着,联想到今晚喝酒时,小芳讲的一些话,不由得激凛懔打个寒颤,难道他是后金国派来的……高大宏不敢再想下去。这事可不是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