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菱闭了闭眼,轻声说道:“派几个人暗中保护薛蓝儿,我总觉得靖元帝这次偷偷来苗疆是要有大的动作。”
几人闻言心中都是一颤。他们殁生门早被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玄昀那个阴险的皇帝巴不得把他们一锅端了。如今听莫菱这样一说,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留下老三在此处照顾莫菱,剩下的都出去奔走相告,制定新的对敌计划了。
这天,似乎要变了。
莫菱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有点阴沉的天色,脑中不禁回想起薛蓝儿粲然若花的笑靥。心头登时如被数万只虫蚁嗜咬似得疼痛,发作起来居然比以往的症状更加严重。这翻涌的血气混着噬心刻骨的痛竟引得他浑身抽搐,无法自持。
一直候在一旁的老三率先发现了他的异状,他不可思议的望着莫菱苍白的皮肤下隐隐透出的黑气,一双大大的瞳孔急剧收缩。
他看到了什么!!
那些隐在皮肤下的黑气为什么像是有生命似得不停涌动着?!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以往就算直面生死亦不改脸色的老三此刻完全六神无主了。他直觉莫菱体内浮出的那些黑气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那攒攒涌动的样子很像是一堆虫蚁聚集在一起不断的拥挤着。
光是想想,头皮都是一麻。
莫菱此时抵挡不住疼痛已经昏了过去。老三不敢耽搁,立刻窜出屋子去请先前过来诊脉的那名大夫。
几经折腾,莫菱总算是安稳的睡下了。外间请来的老医者却是缕着胡须冥思苦想半晌,手中的方子不知撕毁了多少,看得周围一群人心急如焚却又帮不上忙。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老大夫缓缓放下手中的笔,摇头叹道:“枉我从医数十载啊,到头来却是一叶障目,竟连病因都寻不着。”
众人听他说得严重,都硬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莫菱不仅是殁生门的门主,更是他们这些亡命之徒的主心骨,若是他倒下了……所有人都冷冷的一颤,刹住念头不敢往下细想。
“大夫,你看这病……还有得治吗?”老三胆战心惊的套话。
老者瞥他一眼,“病?这是蛊毒!”
老三一听,目光亮了亮,薛蓝儿当初也说莫菱中了蛊,如今这老头既然能诊出是蛊毒来应该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思及此,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到老者手中,诚恳的道:“这点心意您先笑纳。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吩咐,只要能把人治好就行。”
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又都聚到了老医者的脸上。那老者看了一眼老三递给他的银票,摇摇头,推了回去,叹气道:“我并无那么大的神通。刚刚老朽想了许久却写不出一张适用的方子。倒是你们以前用的那张方子颇有些神效,虽然无法拔除蛊毒却可以抑制病发。如今,想要治好这人,需得去拜月教求安如长老,或许可保他一命吧。”
老者说完,径自收拾了东西摇头离开了。
“得,给钱都不要,门主这病难道就这么难治不成?”老三憋了一肚子的气,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饮下,恨恨的说道。
“求拜月教的人,这蛊毒就是那祭司下的,他们会好心的过来医治?”一名壮汉也忍不住发起牢骚,“偏偏此时薛神医又不再。”
“前几日不是听说那叶紫菀要来苗疆吗?不若通过她……”
所有人眼中一亮,对啊,怎么把那人给忘了。以她与门主之间的交情再加上如今拜月教祭司妻主的身份,解一个蛊毒应该不算什么吧!
既已有了方向,众人都开始有动力了,“我马上着人去探查她的行踪。保不准此时她已经到了苗疆。”
“恩~最好能将她请来见门主一面。毕竟那月宫守卫森严,除了门主,咱们几个能活着进去的希望不大。”
众人闻言,甚觉有理的点点头。
话分两头,却说那日紫菀遇袭之后,险险逃出性命的几名白衣女子互相扶持着,回到了凤仪。
皇宫内院,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凤臻晰终于见到了自个儿派出去的人。
“你们……你们这是……”
可惜,几名女子狼狈的模样还是让凤臻晰吃了一惊。
“回王爷的话,奴婢几人有负使命,特来求一死。”娘子军们纷纷跪下,神情哀婉绝望。
凤臻晰初时的惊讶过去,忍不住好奇的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这次可是派了军中身手最好的一支队伍,没道理会惨败如此吧?那叶紫菀到底得有多大的神通?
凤臻晰实在不愿意相信叶紫菀的身手会这么好。
“奴婢们一行blablabla。。。”几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凤臻晰的眼睛随之慢慢眯了起来。
“这么说,拜月教的大祭司与叶紫菀在一起喽?”
“是的”
“你们没认错?”语气还是有些怀疑。
“奴婢几人从没见过什么祭司,但是旁边那群黑衣人都如此嚷嚷,想必应该是不会错的。”
凤臻晰闻言眉头轻蹙,拜月教历来都是保持中立的,此番缘何会为叶紫菀出头?她并不知晓,在她看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祭司苍渊其实早已化名为傅靖轩与她们打过照面了。
内殿中人一时无话。突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凤臻晰猛的一回身,见到来人后松了口气。
“哥——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凤臻晰的嫡亲哥哥——康宁帝卿。
康宁先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人,才将目光移到凤臻晰身上,“我听说你用了凤凰令?”
“哥哥是听谁说的?”凤臻晰心中升起一丝怀疑。
康宁回身缓缓的走到椅子前,优雅的坐下,目光炯炯的望着她:“自然是听虎师里的人说的。”
凤臻晰大惊。虎师,那是她费尽心思从母皇那里求来的一支军队队。是直接隶属于皇帝的三支亲卫队中的一支。
“你在虎师里安插了人?”凤臻晰沙哑的问,声音里全是不可思议。
康宁无可无不可的点了下头,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几名女子淡淡的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哥——你什么时候……而且……怎么可能?”凤臻晰直觉匪夷所思。虎师到她手里的时间不长,以前又一直作为心腹部队被皇帝攥在手里,严密的监视着,康宁他究竟是怎么在母皇眼皮子底下安插进人的?若是连皇帝的亲卫队都有他的人,那其他地方呢?
凤臻晰第一次觉得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哥哥深不可测的吓人。
康宁等到内殿除了他们兄妹俩个再无旁人时,才将目光转向静等他解释的妹妹身上,“你刚才太急切了!即使是你手下的人也不能这样毫无防备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凤臻晰像是第一次认识康宁一般仔细的打量起这个嫡亲的哥哥,在她的印象中,她这个哥哥性格温和,生活更是平淡的如同一汪清水。平时在宫里也是深入简出。若不是她和父君的庇护,估计宫里的人都不太会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然而此刻,凤臻晰觉得自己完全低估了他。皇宫里生活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的简单人呢?!她曾经善良温润的父君,不是也变了?
康宁完全不在意自己被凤臻晰用着犀利的目光打量,他轻轻捋了捋衣袖,风轻云淡的道:“这些年我确实在宫里埋了不少人脉。”
“哦?”凤臻晰的眸光大亮。如今她要起事缺的就是人手。若得了康宁这股势力简直是如虎添翼。
康宁看着她陡然露出的贪婪目光,有些恍惚。当初他收买人手为的是护着自己和柳芸。他从出生以来,其实并不得文帝的宠爱。也许是当初文帝对柳芸肚中的孩子抱有太多的希望,所以当康宁出生后,文帝的失落感有多大,其实不难想象。满满一腔的希望落空,即使是她与柳芸的第一个孩子,文帝也生不出多少宠爱之心来。
康宁从小备受冷落。没有宫里最有权势之人的疼宠,而生父的身份和专宠又被人鄙视和眼热,作为小孩子的他过早的尝到了人心冷暖的苦痛。而柳芸那时候满腹的柔情和精力全部给了文帝,对这个孩子也是多有疏忽。
因此小小的康宁在一次又一次的陷害中已然明白要想在宫里安身立命,没有自己的势力,是怎么都不成的。
相比他来说,从出生开始就备受疼宠的凤臻晰就真的是幸福了不知多少倍。
凤臻晰有些奇怪的看着突然陷入沉思的康宁,半晌,发现他没有一点要回神儿的样子才忍不住提醒道:“哥?”
康宁目光一敛,挥飞思绪,肃容道:“臻晰,听说你派人刺杀叶紫菀后,我很担心。叶紫菀她,不是你能动的。”
“为什么?”凤臻晰没料到他开口就是驳斥自己的主意,脸上迅速戴上不满。
“她是凤仪命定的继承人。臻晰,有些东西是你的谁都抢不走,但若不是你的,强求只会让自己付出代价。凤仪的百姓都知道碧瞳是上天赐福,生活安逸的她们怎会允许你篡夺王位,破坏安乐?少了百姓的拥护,你就是出师无名,到时本就得民心的叶紫菀要对付你,简直易如反掌。”
康宁眼见凤臻晰仍旧一脸倔强,忍不住叹气:“臻晰,你听哥一句劝,尽早放手,不要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只要咱们不与她对着干,等到有朝一日叶紫菀上位后,她也得顾着名声放咱们一马。”
“哥,你好胆小!”凤臻晰实在忍不住了,瞥了康宁一眼,语气不佳的说:“成大事者怎可这般畏首畏尾?改朝换代肯定需要一些牺牲。凤仪的百姓?哼,一旦我大事得成,她们还不是乖乖听话!若都如哥哥所言,那些改朝换代的枭雄、霸主又都从哪儿来的?!再者说,你焉知在叶紫菀心里,我们就不是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一直让我和父君容忍退让,结果,我的命差点就断送在了她的手里,你还想让我们怎么退怎么让?”
康宁被她噎的无话可说。凤臻晰前段日子确实是吃了叶紫菀的苦头,躺在床上持续发热了三天。
这对兄妹并不知道,那一晚紫烟阁事件出手的是苍渊,所以这顶黑锅紫菀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背上了。
“总之,你,小心些吧!莫要轻易相信他人。”康宁知道自己劝说无果,有些沮丧的丢下话便离开了。
凤臻晰看着他的背影,平淡的目光慢慢凝结成冰,“莫要轻易相信他人?哼,最不该相信的应该是你吧!”想到这里,凤臻晰突然低喝了一声:
“来人!”
“属下在!”
“派人盯住帝卿那边。一有动静马上过来汇报!还有……着人去查一下那些袭击叶紫菀的黑衣人的底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是!”
凤臻晰已经决定一条路走到黑了!
Chapter67 心结难解 。。。
“太女殿下,好久不见啊~”星儿推门而入,一脸戏谑的看着叶紫菀说道。
此时,紫菀刚刚沐浴过,正端坐在梳妆台前认认真真的打理她一头及腰的长发。听到声音,回转身,对着未请擅入的星儿沉下脸,道:“收起你那不和谐的狐狸笑吧!你那张酷脸不适合笑!太影响美感了。”
星儿正举杯喝茶,听到她的话被噎个正着,“咳咳……咳咳咳…。。你…。咳咳……说得太过分了。”
对着咳成紫脸的星儿,紫菀没有丝毫愧疚感,丢开手中的梳子,她起身坐到星儿旁边,问:“你怎么过来了?安长老呢?”
深深吸了口气,星儿压下嗓子里的瘙痒感,粗喘着说道:“长老她被祭司大人给叫走了!我来还不是为了见见你这个故人!”
叶紫菀默默点了点头。以自己与星儿的交情,过来看看慰问一下也是应该的。
“对了,我还想问问你知不知道祭司大人为何召见长老,”星儿先是一脸的贼兮兮而后马上变成惋惜的模样,“谁知,你竟什么都不知道。”
叶紫菀立刻惭愧的垂下头,“我是什么人啊,能探听到你们拜月教内部的消息?”
“……你跟我这儿装什么装啊~”星儿受不了的捅了她一下,“就你和祭司大人之间的那、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说完,还摆出一副‘你俩之间的女干情早就大白天下你还想要来瞒我’的姿态看着她。
紫菀的脸立刻抽搐了。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生命不息,八卦不止!
星儿突然想起上次紫菀智力倒退的事情,不免有些关切的问:“你身子还好吧?”
“恩~都痊愈了!”
“看来还是祭司大人高明啊。我跟你说,你上次那症状长老都束手无策,直说是命啊的。谁知你前头刚走,没几日就收到消息说你竟都好了!可见,你确实是个有福之人啊。”说着,星儿砸吧砸吧嘴,看着她啧啧称奇。
紫菀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知道星儿其实并不知内情。不过如今被她挑起这个话头,紫菀不禁开始担忧,沉眠在自己体内的那个幼小的灵魂,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
“祭司大人,安长老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侍女终于逮到了苍渊抬头的一刹那,忙趁机禀告道。月宫之人都知晓,在苍渊看书的时间,谁都不准用烦事来打扰,否则后果就要自负了。
“让她进来。”苍渊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书案上的简帛。
“是!”
安如被请进书房时,还有些莫名其妙。祭司一回来就派人召见她,她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慌慌张张的跟着侍从就过来了。谁知等她到了竟然被告知要在门外候着,而这一等就是一盏茶的时间。
祭司到底在搞什么?!
应该说自从他和叶紫菀那个女人搅在一起后,苍渊原本就让人难以琢磨的心思变得更加的莫测了。
“大人,安长老来了。”侍女小声的提醒着苍渊。
“恩,你们先下去吧。”
“是。”
“安如,坐吧。”苍渊抬起头,衣袖轻挥,一张红木椅子凭空出现在了安如的面前。
“大人召我来是……?”安如坐下后,忍不住开口询问。
“有些事情需要问问你。”苍渊思及要问的问题,突然有点难以启齿了。
“不知大人要问的是何事?”安如敏锐的察觉到苍渊的不自在,不由得暗自回忆着最近教中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你熟知古籍。我想知道历代教中祭司,可曾有过成亲孕子之例?”盘算了良久,苍渊还是决定开口问一问。
安如的眸子陡然睁大。成亲……孕子……?
“大人,难道你……。”安如哑然,目光不受控制的直往苍渊小腹处瞄。
苍渊着恼的皱起眉头,冷厉的眸光瞬间横扫向安如,直到迫的她回避视线垂下脑袋,才缓缓收了气势。
“你退下吧。”苍渊一时被冷了情绪,不愿再与安如多说一句,以前想要讨教安如的想法也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是。”安如忙站起身,悄然的出去了。刚刚一刹那,她仿佛又看到数十年前,一怒斩杀清涟教主和石长老的苍渊了。
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安如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来是最近过的太安逸了,自己居然忘了这个祭司是个冷情冷血嗜好杀人的主儿了!
不过他居然会询问孕子这种事?想起苍渊那张总是绷的紧紧的脸,安如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八成又与叶紫菀那个外邦女子有关吧……
得,还是回去查查典籍,帮着找一找吧。如斯想着,安如利落的拂袖而去。
想要询问的事情没甚着落反而还被耻笑了,苍渊心中的恼怒有多盛,就可想而知了。
“来人!”
一道黑影应声出现。“属下在。”
“严密监视安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