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水服的布料增加了这个拥抱的难度，少年的手却一直很稳。听到怀里人声音里毫不掩饰的愉悦和释然，黎恨尧嗯了一声，然后想了想说：“我经常会想到你。”
——你有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感觉，直接说出来就好。人是一种经常需要依赖于言语沟通的生物，很多时候只有你说出来了，我才能最明确的感受到你的感受。
这是许多年前，苏了了告诉黎恨尧的话。而这些年来，她站在离这个人最近的地方，看着自己幼时种下的种子抽出幼嫩的芽，长出一些令她都惊讶的植株。
它们或许还很弱小，或许永远都不会长成正常的模样。
但对于她来说，这已经足够好。
于是听到了这句话的苏了了，笑的眼睛弯了起来，胳膊环住对方的脖子，一个全然依赖甚至于撒娇的姿态。黎恨尧姿态轻松的抱着她，一边往交通点的位置走，一遍听怀里的少女念叨着久别重逢后的琐事。
三年前，达到十二岁年龄线的黎恨尧，成功进入了联盟七大学院之一的天枢，开始他未来八年的义务教育学习。作为一所出色的半军校，身为alpha的黎恨尧理所当然选择了军战系，从此开始名为寄宿实际上基本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干什么的实践课业。
比起隔壁以脑力为主、全omega的学院摇光，这种并不稳定的修学方式，让天枢大部分学员的假期异常波动。比如如今处于三年级末尾、即将升上四年级的黎恨尧，理论上七月初到九月初的假期，到八月二十号才回到学校。
如今还剩下的假期，也就短短十几天而已。
而这个时候，刚满十二岁的苏了了，已经被未来要上的学校录取了。
“你选了摇光？”
整整半年没法通讯更别提见面，黎恨尧对这个消息还是表现出了那么一点意外的。当然，那点微妙的表情基本上也只有苏了了能辨认出来，随便换个人过来看，都只会觉得他从头到尾一直在面瘫。
“我已经被摇光录取啦，通知书是前天来的。”苏了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尤其是她将这个消息与自己最重要的人分享，快乐的情绪仿佛被扩张到两倍，“以后我们的学院两边只隔着一道墙——你没有外出的时候，我们有时间一起吃饭好不好？”
黎恨尧想了想，赞同的点头并开始举例：“天枢门外100米有两家评价五星级以上的饭点，一家以复古为主题，里面的鱼香肉丝和松鼠鱼做的最像你做出来的味道；另一家以营养搭配为卖点，……”
苏了了默默地听对方像是在这周围浸淫十年的老餮一样，把天枢摇光方圆五百米内所有不错的店铺都点评了一番，瞬间觉得作为一个吃货自己还差的太远。
“嗯，到时候我们都去吃一遍。”
等到黎恨尧说完的时候，交通点的小型双人空轨也已经到位。黎恨尧将苏了了放进去，然后自己跟着坐进来，防水装在空轨关闭的同时自动解离，空气中很快被淡淡的信息素气息所充斥。
十二岁是这个世界开始二次发育的普遍年龄，abo三种性别的差异将从此时渐渐凸显。而信息素这种最直观的外现方式，也会随着身体的发育而越来越明显，直到十八岁左右达到顶峰。
根据科学调查，每个个体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而对他人信息素的感受，都是独一无二的。
从差不多十岁之后，苏了了就渐渐发现——
她闻到的每个人的信息素，都是各种各样的食物味道= =。
这是吃货的本能吗= =。
唯一的例外，就是黎恨尧。
他身上的味道很凉，凉到近乎于冷冽。那没法让苏了了想到什么吃的，更像是纯粹的北极冰海，或者南极的雪原。
总是夏天闻起来很舒服，冬天却让她条件反射打喷嚏= =。
“对了，阿尧。”想到体质问题，苏了了转头看着旁边的少年，“你们这学期是不是有过一次全面体检？”
这也是听福利院其他天枢的学长学姐提过的，第三年学校会进行一次全面体检，预防隐藏的疾病或者发育异常，为将来的发育完全做好的铺垫什么的。
即使面对苏了了，黎恨尧也不是那种会主动聊“家长里短”内容的人。不过只要她问了，只要不是保密项目的问题，他都会告诉她。
这次也是一样，黎恨尧点了点头，看着少女隐隐担忧的表情，从个人终端里翻出一张电子报表，然后投影到两人之间的空间里。
看起来就像是实体一样的投影，终端虽然也有投影的能力，但绝对没有这么纤毫毕现的仿真感。毫无疑问，这是黎恨尧的精神力作用。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苏了了已经完全确认了，黎恨尧的精神力倾向。
他的能力，是操控“空间”。
空间，物与物的位置差异度量，线性的三维集合结构。这个普通人看不见摸不着的度量值，对于黎恨尧来说，就像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她见过他几秒内从福利院移动到超市再移回来，见过他在新年的时候用空间爆炸翻出三倍的烟花给她看，也想象过遇到危险时他如何制造精神空间或屏障自我保护。她十岁生日的时候，礼物甚至是一个小小的空间球体，不过因为能量守恒外加黎恨尧精神力有限，几个小时后就消散了。
无论如何，这是苏了了闻所未闻的精神力，强大到足以成为被恶龙垂涎的宝藏。
如今的科技是无法检验出精神力的具体内容的，只能根据能量阈值推断大致方向。因此黎恨尧能隐瞒自己的特殊直到现在，伪装成与屏蔽相关的能力。
但苏了了还是担心，这种全面的检测是否会暴露出一些问题。但同时她又希望能通过检测的数据，来了解对方的身体是否存在隐患。
矛盾的感觉啊……少女叹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报表上。
无论哪辈子，她都不是医学相关专业的人，对表格上的很多数据都是不明觉厉。最后索性取出个人终端，对着表格上面的内容查了半天关键词，然后得出结论：
没啥大问题，或者说健康的可以内裤外穿，除了信息素的“发育增生异常迟缓”和“不稳定”。
“信息素？”
对于abo尤其是ao两种性别来说，这玩意儿和那啥的能力和那啥的水平几乎是息息相关。举个例子，大街上如果走过一个已经成年的omega，让你觉得TA的信息素诱人且绵长丰满，基本等于苏了了上辈子的时候，街上走过一个胸大腰细□□的大美女。
而且一般来说，该美女不仅是看着诱人，那啥方面也会比较诱人，保证基因匹配度良好，非常能生。
就是这样简单粗暴的判断方式，虽然不能说所有人都是如此，但大多**不离十。
很多人都相信，一对互相闻着想流口水的ao，基因匹配度往往非常高，圈圈叉叉时也会很和谐。闻味儿找对象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已经是一种被科学认证的、行之有效的相亲方式了。
而“信息素发育迟缓、不稳定”这种形容，约等于发育不良不够alpha。
换成一千年前的说法，叫做不够男人。
“……”
苏了了瞅了瞅黎恨尧宽肩窄腰长腿的标准倒三角身材，想了想他平时吃饭时精确到粒的比例守恒，再闻闻空气里冰一样的、让她这个未成年omega从纯生理角度没法有半毛想法的信息素，默默地关掉了个人终端。
这种alpha的不能再alpha的体型和精神力，和报表上简单粗暴的信息素结论比起来……她该说是反差萌吗？
不过阿尧才15岁，一般来说离成年还有几年，这个以后应该会变的吧……又或者是因为他精神力的影响，所以那些数据本身就不靠谱？
毕竟他也是她从小到大，遇到的唯一一个各种意义上的例外。
一连串杂七杂八的念头从脑中呼啦啦而过，苏了了纠结的发现，即使这些年来一直在努力装嫩，到了忽然意识到某人快要成年的现在，某种类似于家长的心情，依然在她沧桑的内心里冉冉升起。
这一刻她忽然有点理解了，上辈子爹娘在她高考结束后就张罗着打听有没有对象的心情。
唔，未来的弟媳（？）可能是什么样的姑娘、或者小伙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加上昨天开始日更一周，2w1的榜单我要考虑熬夜了……
明天要去拍汉服，如果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码完就更，码不完的话后天双更＋_＋
ps：下章想不出零食了，尼们喜欢吃啥_（：з」∠）_
☆、第53章 菲力牛排
联邦中心研究所，E区，有人拿着一份报表，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其中的一间科室。
研究所的重要负责人之一，外表看起来已经人到中年的的alpha男人，听到声音后转过身：“阿夜？”
被叫做阿夜的年轻女beta，双手将报表递过去。负责人神情显出几分惊讶，在这个大部分资料信息都转为虚拟程序的时代，只有极具史料价值与贡献的数据，才会被专门整理成实体。
于是他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接过报表飞快的浏览了一遍，然后又放慢速度仔细阅读了一次，才抬头看向面前的女性：“确认无误了？”
这句问话只是习惯，事实上这份资料能出现在他手上，本身已经证明了来源的可靠性。
阿夜点了点头，饶是负责人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显出几分异样的兴奋。他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几乎要发抖的手，目光再度在报表上扫过，盯着其中的一段话：
“‘他’的亲属情况呢？如果说是初代alpha，必然不存在血缘上的父母亲属。但既然已经在这个社会存活了十五年，不可能一点人际来往都没有——何况是天枢的学生。”
“这方面我们正在汇总，不过因为消息太过突然，目前只整理了最要紧的部分。”阿夜想了想，“以我们目前确定的资料，和他关系最为密切的，似乎是一名刚刚被录入摇光的omega。”
“omega？”负责人的眉心一皱，随机因为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散开了，“算了，根据目前得到的资料，初代最初的目的无关繁衍，所以是没有我们现在的腺体与发情能力的——这么考虑的话，对方是个omega还是alpha都无所谓，初代不会因此与她成结，也不会有伴侣方面的保护本能。”
“是。”
“不过也不能放着不管……”负责人沉思了片刻，“萧琰呢？去把这事告诉他。”
阿夜露出了迟疑地表情，仿佛有些难以启齿：“这个消息是‘那边’先查明的，因为他们知道属下是少爷的生活助理，也说过希望少爷能配合接触这位疑似初代对象。但少爷当时说……‘那家伙我不熟，也没有贴冷屁股的习惯’，已经拒绝了。”
“……这个逆子！”负责人咬牙，依照他对自个儿这个并不亲近的儿子的了解，也能想到对方绝对不止说了这么一句——看阿夜现在的表情，八成是很难听的话。
“这份档案是谁先拿到的？所里其他人的态度呢？比如路易那家伙？”
“东西就是从路易那边传过来的……而且，”阿夜偷偷瞄了对方一眼，垂首说，“艾维斯家已经给路易选定了alpha，根据传出来的消息，是天枢综院安家的辛西娅。”
“……我X！”
辛西娅是天枢综院的医务长兼副院长，也是天枢相当低调却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辛西娅本人就是很强大的alpha，加上她身后的家族力量更是如虎添翼。
艾维斯家在“初代alpha”被发现的这个时候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毫无疑问既是为了获取更多天枢的信息，也是完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想到联邦七大学校对内部资源的严防死守，即使是研究所也很难插嚳进空子。何况他只是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他们内部几个分支多年不和，私下小动作不断互相倾轧从没消停过。这一次在天枢的体检报告中发现了疑似“初代alpha”的人，可这样重要的消息，研究所第一个拿到资料的偏偏不是他。
而自己拥有天时地利条件接触初a的儿子萧琰，又是个不从父命肆意妄为的逆子！
负责人气的险些触发祖传的旧病，忍了很久才将额角的青筋压下去。然后他忽然想到一个人，转头看着阿夜：
“洛拉他，还没报名吧？”
阿夜愣了愣：“嗯，但他的能力已经内定了天枢，墨菲斯家如果能出一个进入天枢的omega，显然对他们家的声望……”
“不，派人联系墨菲斯家的家主，让他将洛拉报去摇光，和一个叫苏了了的女生成为室友。”负责人越想越觉得合适，声音也坚定了起来，“告诉他们，这是我们目前能够站到的，离那个初代alpha最近的位置了——在他从小一起长大、最亲密的、也几乎是唯一的朋友身边。”
***
苏了了和黎恨尧回到福利院里，那个属于他们的房间时，里面只能用一个乱字形容。
看着黎恨尧难得露出不明显的意外的表情，苏了了忍着笑咳嗽了一声：“我这两天在收拾行李，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就这样了，还翻出好多以前一直以为丢了的东西。”她指了指角落里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件，“阿尧你可以再去翻翻，如果有什么比较重要的就挑出来。”
她已经挑过一遍了，但有些东西的外形已经变得她完全不知道那是啥。所以在扔掉之前以防万一，还是都看看吧。
黎恨尧嗯了一声，但表情还有点怔怔的。就像是此刻才反应过来，“苏了了要去摇光上学”，意味着什么。
——这里很快就要被彻底清理完毕，然后住进两个新的孩子。
依照联邦的福利制度，十二岁以上入学的、无法定抚养人的未成年人，学校有负责他们食宿的义务。三年前黎恨尧去天枢上学的时候，按理来说苏了了应该被安排进来新的室友。但这几年福利院的床位并不紧张，加上考虑到两人同住一屋近十年、幼年时的传闻与如今黎恨尧在校内显而易见的优异表现，在收取了少量“借宿费”（黎某人的部分奖学金）之后，福利院将安排他人入住的事放缓了三年。
等苏了了也搬出去之后，这里就要成为彻底的“回忆”了。
就算下次他们心血来潮，再次跑回来看以前的住所，十有**也已经有了新的主人，成了另一番模样。
想到这些，苏了了心里难免生出几分惆怅。在最初的几年里，即使一直没有想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她还是经常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穿越回去。后来，那些最初浓郁到几乎将她吞噬的情绪，在日复一日的日出日落之后，终究被名为“时间”的、最为永恒的强大存在所消磨至湮没。
或许它还存在在那里，她却已然失去了当初的那份执着。
之前几天苏了了已经把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今天加上黎恨尧这个神助攻，几乎是超前完成了计划。外面的雨这时已经停了，时间却还没到闭校的时候。
嗯，这里指摇光面向报名新生的闭校。
“阿尧，要不我们今天就去摇光看看？晚饭可以在你说的店里吃。”
苏了了本来打算是明天再去的，毕竟一开始没有想到今天会这么效率。对于这个世界的学校、尤其是排名靠前的那些，由于abo三种性别的问题，对自身及学生**的保护行为做得非常到位。虽然有黎恨尧给她看过合乎规则的部分投影，但至今没有亲身踏足过。
黎恨尧很少会拒绝苏了了，尤其是后者基本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将打包的行李提前申请托运之后，两人原路“返回”。
作为帮苏了了提东西的哥哥兼苦力，还未满十八岁的黎恨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