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白玉成功了,英姑娘不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她加快步子往北城门赶去,说不定白玉已经出城来了正找不到她。然而,当英姑娘抵达时,发现北城门已经有了重兵把守,她赶紧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而她也没有发现白玉的踪影。
城门处突然多了这么多重兵严格把守,英姑娘料定白玉还没来得及从里面出来。她不由又想起上次在益州城的时候,白玉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情景,心里实在没底,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大活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英姑娘越想越害怕,随即她又自己安慰自己,自言自语道:“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他说他会轻功,又会拿武器杀人,是他自己要逞能丢下我……既然他这么有自信,就一定能够安全回来的……”
可是她蹲在草丛里,等了许久,也不见白玉出来。城门那里不断涌出几支南瑱的士兵队伍,似乎在远近巡逻,以确保益州城内外的安全。
等着等着,英姑娘心里就更加慌张了,着急得双肩直颤嗦。她下巴抵着自己的膝盖,脚边躺着一只死乌鸦,双眼紧紧地盯着地面,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了下来,啪嗒一下落在自己的后背上。她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后才发现自己是哭了,便伸手去揩眼泪,可是不管她怎么抹,眼泪就像是开闸的水,越涌还越多,怎么都止不住。后来她索性不伸手去擦了,任由自己哭泣,闷闷道:“白玉,你倒是快回来呀……你不是很厉害的么,一定不要有事……”
☆、第206章:险中求胜
等到后来,人没回来,心却渐渐开始凉了。四周巡逻的南瑱士兵越来越多,而她只要稍稍有所动作,就极有可能被发现。入城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而不得不有人冒着生命危险进去;她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是否有两个时辰,但是现在回想起白玉的话英姑娘才渐渐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他是故意说话气自己的,就是不想带上她一起去冒险。
英姑娘心里懊悔万分,不应该跟白玉置气的,她更不应该被白玉的故意激将所蒙蔽。她有些痛恨自己,什么都明白得太迟。
“你们几个,去那边搜!不要给敌人任何的可趁之机!”
南瑱士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照这样下去,要找到英姑娘那是迟早的事。英姑娘本该在他们搜过来之前就赶紧撤退,只是她不愿意一个人回去,如今已经错过了最佳逃跑机会,稍有响动就会被发现。
最终一番权衡之后英姑娘心中已有了决定。她握紧了怀揣的随身携带的毒,一手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捡起地上的死乌鸦倏地站起来,转身就跑。白玉生死未卜,她不能被抓住,她需要把这只乌鸦带回去,尽快研制出解药,不然的话北夏那些仅剩的将士们,包括她的叶姐姐和苏哥哥就都会有危险。
然她将将一站起来,就被人发现了。敌兵大声叫道:“那里有一个人!”
于是英姑娘来不及回头看,只有拼了命地往前跑。脚下是湿滑的泥泞路,很不好走,泥浆打湿了她的鞋,也溅湿了她的裙角。她如此磕磕碰碰地跑,那里是敌方那些男人汉子的对手,没多久就被追上了。
英姑娘情急之下,没有注意脚下,反倒一脚被自己给绊倒,重重地摔进了泥地里,泥水打湿了她的脸,她火红的裙子显得狼狈不堪。英姑娘摔得麻木,僵硬地试图爬起来,可这时后面的敌兵已经纷纷追了上来,把她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她稍稍抬了抬下巴,横在她面前的便是一柄柄无情的长枪。
她虽然脏,可敌兵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她是个女人,便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对身后不急不忙过来的领队报告:“将军,这是个娘们儿!”
敌兵分开一点间隙,南瑱的领队将军便出现在了英姑娘面前。高高大大,轮廓深邃,正半垂眼帘睥睨着她。随后他命周围的敌兵都退开一步,自己亲自上前,一手抓住了英姑娘的手把她毫不怜惜地拽了起来。
英姑娘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往这领队的脸上撒一把毒粉,有了上次同样被一个领队抓住的经历,这次她选择随机应变。结果那领队凑近她,笑了一下,道:“果然是个娘们儿!”随之脸色一变,严厉喝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躲在这个地方!”
英姑娘顺口拈来:“我听说我丈夫在这里当差,就找了过来。”
“那你丈夫姓甚名谁,在哪个将军手下当差!”领队地又问道。结果一时间英姑娘回答不上来,周围敌兵看她的眼神就好似在说:你看吧,露馅儿了吧。领队的又沉沉笑了,道,“想不起来没有关系,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你的丈夫!”他看了看四周的敌兵,下令道,“全部在这儿排队守着,待我完事儿了你们一个个来!”
众敌兵兴奋昂扬地应道:“是,将军!”
随后领队的就把英姑娘强行拖入了不远处的树叶斑驳稀少的树林子里。英姑娘挣扎了几下,也就配合地跟着去了,心想这样反倒是好,待只有他一人的时候,再把他毒死,那样自己就可以顺利逃跑了。
进了树林伸出,敌兵几乎看不清他们在里面干什么。领队的松开英姑娘,英姑娘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了两步,回头便蹬着领队,唇边溢出冷冷的笑容,手指微动,道:“我会让你明白,你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便是拉我进这树林!”
怎知,还不待她动手,对方突然倾身过来,握住了她的双手,动作十分熟稔。
英姑娘给人下毒不仅仅是只有用手才能完成,她自己就是浑身是毒的最大一个毒物。只是这时,领队的突然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是我,英子,你也想要杀了我吗?”
一句话,彻底让英姑娘震惊,瞪大着双眸,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男人抬手揭开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他穿着南瑱将军的衣服,露出一张属于白玉的脸。一时间,英姑娘患得患失,泪如泉涌。
白玉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手指将她脸上的泥浆全部揩干净,说道:“不是叫你过了两个时辰就走,不要等我的么,你怎还傻傻地在那里等。”
新鲜清澈的眼泪淌下,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明晰的痕迹。她不说话,只顾着看着眼前的白玉。
白玉便又道:“幸好来的人是我,若是叫其他人发现了去,你可怎么办?”
英姑娘咬紧了嘴唇,她可以面对危险的时候变得坚强,因为那种时候除了自己就没有别人可以再帮自己了,可是当那个真的可以帮助自己的人站在眼前时,她又变回原来那个小姑娘,脆弱得一塌糊涂。呜呜的哭声不断从英姑娘的嘴角溢出,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不住地用自己的脸去蹭白玉的手掌心。
她已经忘了,这样亲昵的动作意义何在。她只是单纯地觉得,白玉安全地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白玉看了看她,突然身后把她揽入怀。英姑娘没有拒绝,脸蹭着他的肩膀,尽管他肩膀上的盔甲又冰冷又刮人,她脑子一片放空,下一刻就好想大声哭出来。
白玉一边抱着她一边出声道:“嘘——英子别哭,别哭。当心被他们听见了。”
英姑娘猛然回神,又把嘴巴紧紧闭上。白玉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能让你为了掉眼泪,这去一趟也值了。”
英姑娘忙从白玉怀中挣脱出来,抓着他的手前后检查,吸着鼻子道:“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她再抬头看时,才发现白玉的脸色很苍白。
先前他戴了人皮面具,一直没有显现出来。而他的若无其事也是伪装出来的。
白玉对英姑娘扯了扯嘴角,道:“我没事,我们快离开这里。”
怎知,话音儿将将一落,白玉便冷不防捂着自己的心口,胸腔里一阵绞痛难忍,随即张口就喷出一口鲜血。
英姑娘吓得一哆嗦,忙问:“白玉你怎么了!”不等白玉回答,她猛抓起白玉的手腕,细细地摸他的脉,随后脸色陡然一僵,回不过神来。
白玉玩笑道:“英子,你不会是吓傻了吧,我真的没事。”
英姑娘愣愣地看着他,道:“你中毒了。”不等白玉反应,她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解毒丸给白玉服下,强自镇定,“只不过还好这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就只是寻常的花粉毒。我的解毒丸刚好能够解的。”
白玉看她脸色不太对,也没有多问什么,当即跟英姑娘相互搀扶着,避开敌兵的耳目,离开了这片树林。走出树林以后,后面没有追兵,两人才彻底地松懈了下来,逃脱危险。白玉看了看英姑娘的脸色,说道:“我的毒,没有那么简单吧。你老实说,是不是什么不解的毒?”
英姑娘道:“怎么会,这毒一点也不难解,比毒雨的毒轻松多了。”
白玉轻松道:“那你怎会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我还以为我没救了。”
“你是不是在益州城里遇到了一个女人?”英姑娘问。
白玉回想道:“的确是有一个南瑱女人,我去烧院子的时候正好碰到她,侥幸逃脱。”
英姑娘沉默许久,道:“这一天终于要来了。我的炼毒术一大半是那个女人传授给我的,而她对你下的花粉毒,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种,解毒丸便是在那基础上炼制而成的。她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你。”
或许她只是想借此,来跟许久不见的英姑娘打个招呼。
白玉抿唇,没再说话。他想他已经大概猜出那个女人是谁了。
“毒雨定也是她做的。”英姑娘沉沉道,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有些阴戾起来,“但是,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白玉和英姑娘回去时,苏静和叶宋已经带着余众撤退回了柳州,因而他们在柳州成功会和。柳州在他们去之前,几乎是座冰冷的空城,刚刚经过了战乱的洗礼,百姓们都不敢回到那里。而且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仿佛是一座死亡之城。
他们在柳州草草安顿。身上被毒雨淋过的伤口未能愈合,反而往周身各处蔓延,相继有人死去。
英姑娘一刻不停地研制解药,将带回来的乌鸦仔细钻研,还拿将死的中毒者尝试多次,再加上她一向了解施毒者炼毒的手法,总算炼制出了解药,给每人都服下。毒性这才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并且将士们身上的伤也都开始痊愈。
☆、第207章:一败涂地
柳州城尚未很好地安顿下来,北夏的将士们也没来得及好好喘口气,当天夜里,南瑱军从益州行进,大举进攻柳州。
那一夜,北夏惨败。
数千人,怎敌得南瑱数万敌众。于是柳州城门被破,兄弟战士们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如溃蚁一样被四处击散。一场春雨将将消停,硝烟再度弥漫,火光冲破天际照亮了黑暗。
本是柳絮疯长的季节,却入眼之处即是尸骸,惨不忍睹。
柳州的城门破败不堪,它曾坚不可摧,抵挡了敌军不知多少次的攻击,如今却也气数将尽,被敌军用数人环手相抱般粗壮的木桩用力冲撞,没几下便壮烈牺牲。
而面对这样的场景,北夏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到最后竟无能为力。
叶宋一直记着苏静告诉她的话,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因为只要他们活着,后方无数的北夏百姓才会有希望。可是,看着同伴们一个在身边倒下,她无不愤恨,手中长鞭挥舞,机弩里的箭已用完,被她弃之一旁,她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成为身先士卒的第一人。
脚下,是敌人的鲜血和尸体,在她脚边堆起一座小山丘。
苏静下令撤退,已经没有人能够听得见。
她杀人杀得手软,失去了一切感官。所有人的叫喊她似乎都听不倒。周遭只剩下不断有鞭子扫在敌人身上的声音已经敌人应声倒下的声音,能让她感到无比愉悦。
后来,她赤红的视线里,马蹄踏伐,火光之下,南习容骑着高头骏马,以胜利者的姿态缓缓走进城门。隔着重重人影,他对叶宋露出一抹惯有的自负而挑衅的笑容。
他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身边南枢,轻声细语说道:“本宫不得不承认,这叶宋的变化的确是大。当年她宁王妃的风华顾盼生姿叫本宫至今难忘,而今这铁血女将军的名头也非浪得虚名同样叫本宫大开眼界。上天怎么可以造出这样的女人,不仅拥有了女人天生所具有的东西,同样也不逊色于男人。”
这是他对叶宋最中肯的评价。尽管叶宋是敌国女将,而他身为南瑱太子,双方势不两立,但他言语之间还是不乏赞赏之意。
“若是这样的女人,生在我南瑱,该多好。”南枢眸色一动,听南习容紧接着又如是说道。他的声音温柔而深沉,让人猜不透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不懂他的人还以为他这是情人之间的低喃。随之,他便取过边上副将手里的一把弯弓,张势霸气如半弦月,修长的手指拈过一支白羽箭,素手搭在那弓弦上,缓缓拉开。
而箭锋稍移,却是对准了厮杀的叶宋。
她侧脸溅上敌人温热的血迹,绯艳绝伦,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叶宋抬起眼帘与南习容对视,眼神黝黑如墨,沉寂得可怕。那威武霸气的玄铁鞭将围着她的敌兵纷纷扫落,末梢卷过旁边的火把,火星四溅,在地上燃起一场大火。而她则是烈火翩跹中的一抹幻影。
壮阔得似一场以繁华收场的梦。
身后,英姑娘被白玉带着,包子被刘刖带着,依照苏静的命令从后方杀出血路准备撤退。而苏静则被另一拨敌人所纠缠着,正努力朝叶宋靠近。
英姑娘跟包子回头,看见叶宋被包围,并被南习容利箭所指,吓得三魂掉了六魄,那一刻脑中嗡嗡嗡地响,心里也突突突地跳,来不及多想什么,扯开喉咙就冲叶宋大喊,让她快躲开。
而叶宋根本听不见。她直视着南习容,双眸渐渐淬上了火光的冷金色,更显得冰冷斐然。当南习容手指一松,那支箭冲她破空飞射而来时,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阿宋!”
砰地一声。
四周的火,被利箭擦起来的风撩得往后晃动。而那支箭,直逼叶宋的头,最终分毫不差得插入她的发髻中,断了她挽发的发带。顷刻间,黑发如流水,飞散而下。
正如当初她一箭射散了南习容的发髻一样。
这是南习容正以羞辱的方式还给她。
只是她不为所动。既没有丝毫被羞辱的难堪,也没有丝毫的怯懦。
南习容愣了愣,紧接着像对待自己的猎物一样随手搭上了第二支箭,方才的第一支箭算是给叶宋一个下马威,而这一次,箭锋赫然对准了叶宋的心口。
南习容挑起唇角,唇齿间溢出一声极低的话语:“本宫就不信,你不会害怕。”
但是叶宋岂会再给他一次机会,让自己成为他的活靶。她回过神来,坐以待毙根本不是她的作风,她要让南习容后悔没有一箭射死她,要让南习容为他今天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天生的自负付出惨重的代价。既然第一箭留下了她一命,她反应不及,而这第二箭便是应该由她来反击。
还不等南习容松手射箭,叶宋突然如恶虎猛豹一样冲出去,所至之处,鞭子卷起敌人往四处砸去,火光飞溅。而她,直直冲向南习容。
南习容身边的骑马的副将们见此情形,立刻策马出列试图拦住叶宋。结果被叶宋用鞭子卷住了马蹄,一马倒下,身后的马匹则乱成了一团。再加上这时,苏静成功突出重围,往叶宋身边赶来,手中剑气袭人,大开杀戒。
南习容眼睛一眯,十分狠厉。他倒要看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