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给她最后的陪伴,已经是她最后的自私。
风呼呼的吹过,吹散了记忆,却带来了恍如隔世的声音,嫁娶十里红妆,许卿一世长安,那人曾是她的夫君,曾是她以为陪伴一生的人,她以为他是她的尘埃落定。
只是看如今,岁月成空,誓言成空,走过的那些岁月,她早已是满身伤痕,无数次,她只能告诉自己,再来一次的时候,绝不心软。
“画楼。”走在身侧的东忱忽然轻声的唤她,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
“嗯。”
“你说,人生究竟要如何才能修行到两全?”
画楼闻声,心中忽然酸涩难忍,却还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老四,你问错人了,曾经我在想,若是还不好,就是时机还没有到,一直怀着希望等,总会等来你想要的,可是后来,慢慢的我就再也不会等了。”
东忱的心思很简单,就是希望画楼借此机会离开,但是很明显,不可能。
陆翊就在府外等着,他最后会把画楼带回宫中,到底她是沈画楼还是被附身?东赫肯定会查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但是同样的,后门也有人等着她,是东华。
画楼走出梅林的时候,说道:“借你的屋子睡一觉,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的觉了。”
“去吧,好梦。”东忱驻足,目送着她回到进屋,转身就朝门口走去,陆翊知道东忱已经发现了他的,如此想来,也就不躲了,坦坦荡荡的看着东忱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禁军宫服,手脚都是冰冷。
东忱的脸色很难看,眸光中都是戾气。
“进来吧。”东忱说着的时候,他微微一滞,他以为,东忱不会和他说话的。
他微微一愣,只听东忱说道:“扭扭捏捏的干什么?让你进来,是没有听见还是什么?”
“多谢四王爷。”陆翊说着,但是脚步却没有动,东忱转身,准备关门,却见陆翊并没有跟着走上来,东忱微微皱眉,转身看到他还站在原地的时候,有些不顺气。
瞬间夺门而出,手中的长剑直指陆翊。
东忱的忽然出击,让陆翊大吃一惊,但紧紧的心中一愣,没有还手,却还是快速的退出去了很远,要是他不闪躲的话,恐怕就死在了东忱的剑下了。
“不是硬气吗?为什么还躲!”东忱的话语在黑夜中有些冷冽。
或许就是这样,陆翊的脸色终于有一丝的松动:“对不起!”
东忱收回了手中的剑,目光阴冷的看着陆翊,沉声说道:“一句对不起就像把我打发,我未免也太便宜了一些。”状尽序扛。
陆翊很不怕死的说道:“四爷忘记四小姐的名言了吗?”
东忱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起,良久没有说道,提到沈画楼,陆翊也是无心的,只是顺口就提到了,曾经东忱就说过这样的话语,一句对不起就把我打发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些。
沈画楼回道他的话语是这样说的:“老四,今天管家出去采购东西,回来很高兴的告诉我说,猪肉减价了,就多买了一些回来!晚上炖肉,你吃吗?”
东忱当时的脸色骤黑,只是一直不苟言笑的东赫都大笑出来,最有趣的不是这个了,当然是某些人很没出息的说:“吃!”
顿时,所有的人都捧腹大笑,在外人的眼中,每个人都各有不同,就像是要看到东忱这样笑,只能是在沈画楼在的时候。
当时的他们都还是那么的开心,画楼的意思就是说猪肉就指这个价格了!
画楼的嘴不饶人,心还是很好的。
至少他们几个经常在沈画楼那儿蹭吃蹭喝,不能说是经常,应该说是一个月的三十天都是。
她也从来没有提着扫帚撵出来,只是每个月的月俸还没有到手中就被沈画楼拿去了一半!
陆翊想着有些失笑,特别是东忱,经常是沈画楼打劫的对象。
想起那些时光,两人都有些沉默。
东忱冷声说道:“进屋聊吧。”
陆翊没有说话,跟随着东忱就进了屋子。
东忱端来了热茶说:“喝点暖暖身子,她睡着了,明天你带她回去就好了。”
“你带她回来,是不是就因为她像四小姐?”陆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问道。
东忱沉默了半天,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沉声说道:“画楼死的那一天,你知道吗?”
陆翊端着茶盏,紧紧的放了下去,东忱的心思下沉:“你肯定不知道,你知道的话一定会劝,会帮她一把的。”
“先皇去世的前一天,我还和四小姐说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她当时眼角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我也期待她和皇上一起登上九重宫,俯瞰天下,只是我那天回家之后,父亲说很高兴,想要和我喝一杯,我不但错过了皇上的登基,而且,我没有找到四小姐,不知所踪!”陆翊的话语,似乎是太浅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东赫登基之后,他们的关系就更是君臣了,就算是曾经患难与共,只要是他稍微的越过雷池,那肯定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是其他,或许他本无此意,但是一个帝王,他或许会觉得你恃宠而骄!你自持清高!总而言之,你无力辩驳,你所有的命运都在那个人的手中。
他承认,他私下里找过沈画楼,但是没有结果,还被父亲阻止了。
陆家百口余人,不可以因为他一个人带着全家都陪葬。
开始的时候他不解,为什么就在壹夜之间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但是后来陆柏还是告诉了他最残忍的话,是他一直知道,但是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阿翊,你是我们陆家唯一的男人,将来父亲老了,整个家族都要交到你的受伤,是你的重任,说实话,父亲很欣赏沈家老四,无数的男人都不如她,但是错就错在她不光是辅佐太子,而是太子妃,这就注定了她的命运只能如此,其实一直以来安王爷说的那句话是很有道理的,他死,沈画楼就死,他活,沈画楼就能活得长一些。”他的父亲当时说得很慢,话语中都是遗憾,遗憾的是沈画楼太年轻,看不清楚。
“为什么?”
“因为利用!”陆柏的一句话,直至的刺入他的心中,他愣在了那儿,想起那时屋内昏暗的烛光,他只觉得一片黑暗,似乎是一点儿光亮都不曾有。
“父亲,他们始终是结发夫妻啊!”
陆翊说完那句话,他的父亲望着他冷声说道:“皇家无情,你若是还想继续走下去,你就要认清局势,不要去看真假,别说夫妻情分,父子都不过如此!沈画楼如今是死是活大概已经明了了,你不要再查这件事情,等着有一天有的人会回来查。”
“谁?”
“四王爷!”那个时候的陆翊,始终不明白父亲说一半掩一半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东忱会回来查,是的,沈画楼死了,东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想到此处,陆翊的心中有些凌冽,父亲看清的东西,难道东赫看不清?所以,派他来监视东忱,是无所谓的吩咐?还是有心的安排?
陆翊沉沉的输了一口气,东忱端起一片的茶盏说道:“老爷子看得很清楚。”
“是,而我自己却是太没用。”陆翊说完,东忱微微敛眸,说道:“我也看得很清楚,若是没看清楚,我肯定不会离开这么多年。”
“那为何回来?”
“路过,感觉府中的梅花开了一季又一季了,想要回来过一个冬天。”东忱说完,陆翊的心思下沉。
她启唇说道:“她真的是被画楼附身了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东忱的回答模凌两可,他怕直接告诉陆翊,反而会害了他。
“当时我就在身后,你应该把她给我带回去,你带来了,恐怕他反而会多心。”
屋内的红烛燃烧着,发出了滋滋的声音,东忱沉默之余回道:“那是他的事情。”
“四爷,我们还是兄弟吗?”陆翊问道。
东忱挑眉:“你说呢?”
陆翊失笑,许久才说道:“先帝驾崩的时候,只给了皇上板块虎符,只能调动不到一半的兵马,这件事情皇上一直到现在都是心中的一根刺。”
“他以为那半块虎符在我这里?”
陆翊沉默不语,东忱也不语,今夜只是一个开端,所有的混乱似乎才刚刚开始,以后是鲜血灌溉荆棘之路,还是平安无恙?似乎是可以预见。
两人透着昏暗的光,就聊了起来,不再说那些沉重的话语,其实两人都到成家的年龄了,只是都没有看对眼的人。
东忱问道:“老爷子肯定也逼你成亲了,合适的话就成家吧。”
“以后再说。”陆翊回道。
东忱沉默了片刻,继而说道:“能不能平安走过这一个冬天都还是另一回事,所以不要让老人太过于担忧。”
“这不是都过来了吗?”
东忱放下茶盏,冷声说道:“不是过来了,是才刚刚开始。”
望着东忱的神情,陆翊问道:“她是不是你的人?”
这个她,当然是宫女千姬。
“不是。”东忱沉默了片刻说道:“今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追出来就是想要问清楚,但是她已经晕倒了,所以我才把她带回来了。”
“她的身份是个迷,三番两次的触动了他,但是都化险为夷。还有,她和周嫤似乎是有着某种关联。”陆翊说完,东忱也笑了起来。
“她不是和周嫤有某种关联,是周嫤也觉得她们像。我不是因为觉得她和画楼长得像而出手,是因为我觉得,她就是另一个沈画楼。”东忱说完,陆翊微微一滞,许久才说道:“可她始终不是,说话,办事都不是!”
“那是你觉得,时间总会证明一切的。”东忱的嘴角含着一抹笑意,让陆翊有些看不清楚。
陆翊有些不解,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保她,看她以后会做什么?”
“力所能及吧,也顺其自然,太刻意了对于她来说,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东忱的话在陆翊的脑中回荡,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若是千姬真的是东忱的人,那么他一定会直言出来,若是不是,那么他又为何说要力所能及保她?
似乎怎么都说不过去,既然他说,时间会证明一切,那他就等着看好了。
另一个沈画楼,上一个沈画楼是帮东赫的,那么这一个不会再是帮他的了吧。
他们很久未见了,自然要说的话也多,一聊就聊到了寅时。
沈画楼想睡觉,天亮之后,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解决,她还需要大量的精力,可是翻来覆去,她都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无数的画面重叠着从眼前飘过。
忽然出现在屋内的人,是她没有想到的。
“既然睡不着,为什么还要强求着去睡?”东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画楼一动不动的躺着,也没有回答他的话语。
今夜,她再一次见识到了,东华的狠戾和决绝。
她想要小皇子死,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小皇子就暴毙了,没有其他的原因,东华在皇宫中除了她,还有其他人。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她,也不相信她会狠心杀了小皇子。
有人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的可恨之处就是心太软,你要让她杀了沈青蔷和东赫,她肯定能够下手。
但是容娸和小皇子,始终太无辜,怨就怨容娸成为了东赫的妃子,小皇子投胎成为了东赫的孩子,而这一切的罪孽,都是因为东赫而起。
“不想说话吗?你怎么知道东赫曾经给画楼的孩子起名叫东宸?”听到这两个字,画楼的身子微微一颤,依旧沉默着,片刻之后,又听到东华说道:“别想着不说话就能够逃避过去,我本来很担心你对这个皇宫不熟悉,但是我仔细想了想,千姬,你对我影藏了太多的东西。”
画楼沉沉的输了一口气,缓缓的直起身子来,望着黑夜中站在床沿边的东华。
“我对你影藏了什么东西?只有利而无一害,我既然要冒充沈画楼,那我的前提是要保住我的小命,我是棋子,唯恐主人慌忙逃跑的时候丢弃,所以总要努力一点。”画楼的声音在黑夜中透出一丝阴冷和决绝。
东华浅笑:“所以,你就连养心殿的偏殿下面是冰库你都查清楚了?就连本王都不知道假山有机关,有条路是可以通向养心殿的,你欠我一个解释!”
“王爷若是不信我,那就另找别人,我对王爷最好的解释就是浪费了我两次救命的机会救了王爷一命!王爷记得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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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蹙眉,千姬越来越不像千姬,反而是越来越像是沈画楼。
“另找别人?你知道的太多,你以为我会放了你?”东华的声音中透着杀意。让画楼的心口微微一滞。
“安王爷狠辣决绝,杀人如麻,我不认为王爷会放过我!”
画楼说完,东华眉宇深锁,说道:“伶牙俐?,天要亮了,可是要回宫?”
“难道我可以不回去吗?”画楼抬眸望着东华,璀璨明亮的眸子中凝着一抹不解。
东华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现在回去,并没有多大的好处,趁机出来几天,回去你也好解释。明天你再去寺庙求个平安符什么的,本王觉得,你或许回去还好解释一点。你觉得呢?”状布长弟。
画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道:“哦,也是。”
说完,东华以为她会起身,结果她拉了拉被子,就缓缓的缩了进去了,躺在了床上,她的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东华沉默,她也沉默。两人就这样望着彼此。最终沈画楼开口说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东华气结:“你既然不回宫,你还躺在这里做什么?”
“睡觉。”
画楼说完,东华只差把她掐死算了。
“陆翊还在和东忱叙旧,本王知道了,你还是想要跟随着他回宫的。”东华说完就要转身离去,画楼心中咯噔一下,瞬间就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
宫中的事情现在确实很乱,她回去的结局就是被关起来,肯定的,都不用想。
所以,如今她跟随着东华离开,她确实要去寺庙一趟,不是求什么平安符,她又太多的疑问无解。所以想去找个大师看看。
看着东华离去,画楼急忙跟着他离去。
她那沉闷的心情,面对着东华的时候,终于可以松懈一点点,不用每时每刻都那么辛苦。
至少,在安王府一觉可以安心睡醒。
“等我。”画楼说着就跟随着东华翻窗而出,东忱的府邸上,因为他刚刚回来帝都不久,所以府上的守卫还不是那么特别人严。
翻窗上去之后,画楼才想起来,她住的是阁楼上面,跳下去还是很高的。
她蹲在窗户上面,东华站在下面望着她,那眼神分明就是说:“你跳啊!”
画楼蹙眉,从这儿跳下去,要是摔死了,她岂不是亏大了。
“麻烦王爷接一下我。”画楼蹲在上面说道。
东华皱眉,随即回道:“自己下来。”
说完转身,画楼一看他要走,匆忙就跳了出来,还好,准确无误的就跳到了东华的背上,瞬间就搂住了东华的脖颈,紧紧的抱着。
东华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
“千姬!”良久之后,惊魂未定的他恶狠狠的喊道。
画楼爬在他的背上,也不下来,只是诺诺的说道:“王爷,小声点,我在。”
东华一口老血都差点喷出来了:“对,你在,本王死了。”
“哦。”画楼回答之后,便不在说话,幸好东华没有直接把她扔下去,要是仍在地上的话,可凉了,肯定还很疼。
这样的千姬,似乎是越来越像是沈画楼,沈画楼耍无赖的时候,那也是一流的,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和一个小女子太多的计较,所以,每一次虽然吵得不可开交,可是要是在酒楼遇上了,沈画楼就会带着东忱他们大吃一顿,然后吃不完的还带走,最后下楼的时候和掌柜的说,隔壁的王爷会给钱的。
他这个人就是众人所说的贱皮子,虽然每一次都不想让着沈画楼,可是每一次他都让着她了。
东华背着她走过之后,路口停着一辆马车,站在马车前面,东华冷声说道:“还不下来。”
她微微皱眉,才缓缓的从东华的背上下来了,马车上的贺州看着眼前的两人,轻声说道:“爷,姑娘,外面冷,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