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行为情绪叫做‘为死而死’,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只会出现在他和他的族人身上,独一无二。
第29章葬斗
‘为死而死’的大荒人绝对不会惧怕死亡。
巴日作为大荒人的首领更加无所畏惧,甚至在临死时,他异常享受着‘生命’这种东西在身体中流逝消失的感觉。
这种享受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解脱意味着他终于可以不再行走在雪山之中,终于可以放下肩上沉重的担子,终于可以不再闻着自己口中的血腥味,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战死他乡。
只是临死前他仍然没相同张小刀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一切,但他也的确没能力再去问什么,留给他的答案只是,‘我眼神好’与‘杀猪刀’。
此时,躺在雪地中的巴日盔甲破碎,巨大的伤疤宛如天地间自然衍生出的鸿沟,翻卷的上口有血水涌出,却不红有些发黑。
张小刀仍旧保持着弓起身子紧贴地面姿势,他并不是不想站起来,而是他实在站不起来。
体内元气枯竭,杀猪刀虽然再次证明了它的无坚不摧,但想要撕裂那看似很平凡的灵甲仍需要使出吃奶的力气。
张小刀也的确是这么做的,所以他因为用力过猛,手腕骨骼尽断,向上对折的腕部皮肉中有骨刺支出表皮,鲜血淋漓。
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的看着巴日,内心中无比渴望的希望他闭上眼眸,证明他已经死去。
或许是心中尚存一丝留恋,巴日的眼皮似乎有无形的火柴棍撑着,他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没有再去追究答案,艰难的用盛唐语道了句:“真好。”
真好?
张小刀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是什么,是死了真好,还是巴日觉得临死前的世界真好。但他知道他现在真的很不好。
不远处的墙根下,手牵着手的胖子张安与李冬敏合上了双眼,临死前的眼神并没有透露出多么留恋这个世界,只是一味的满足。
张小刀顿时心如刀绞,神色却平静的看向了还有一口气的巴日道:“前些天有个婆婆问我想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当时我没有答案。”
巴日不知是听不懂,还是听懂了却没听明白,费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簇起了眉头来表达他临死前的疑惑。
张小刀继续道:“我现在仍然没有答案,但这一刻我知道,我以后一定要给大荒留下点什么!”
巴日听着张小刀的普通至极致的豪言壮语,在张小刀话语落到最后一个字时失去了所有意识。
然后,张小刀不再看他,支撑不住的身躯终于趴在了雪地上,却传出了来自他喉咙中被压得极低,却撕心裂肺的哽咽之声。
这种悲音进入人们的耳朵中后极富有穿透力的一路之下,仿佛刺破了人们的心脏,让人们感觉到了悲痛欲绝到底是何等感受!
李毅不知为何也有了相同的感受,但他没有去安慰,只是转身走进了小巷之中,只是握着刀柄的掌背青筋毕露。
…………
…………
漆黑的夜迎来了旭日东升后的第031章了更多的猎人与军爷,因为没有足够的木棺,却有很多逝世的人,所以他们必须制作更多。
周中息坐在山脚下的雪地中没有伸手帮忙,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他擅长的事情,就像他也没有参加灵隐县的战斗一般无二。
在他身边是李毅,两位地位身份差距极大的盛唐官员就这样沉默的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远眺已经可以看见送殡的队伍,周中息终于开口道:“将军,有件事情下官相求。”
李毅看了一夜泛白了双鬓的周中息,没有立刻应下。因为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周中息坚持不需要盛唐王朝的厚葬,极为执着的选择将灵隐县的勇士们即刻下葬在这座山脚下。
“先告诉我为什么?”
周中息沉默了片刻道:“厚葬需要太多时间,我不希望这些战死的百姓们躺在灵隐县中,这不是因为我嫌弃尸体,而是不想让生还的人们总是见到他们,避免悲秋伤春。”
“如果仅此一点,我无法赞同你的做法。”
周中息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将军有兴趣听?”
“愿闻其详。”
周中息轻声道:“边军有边军的规矩,猎户们自然也有猎户们的规矩。”
“灵隐县的猎户因为常年打猎,很可能会在深山野林里遭遇不测,如果无人知晓,他们的尸首很快就会被野兽们吞的连一根骨头都不剩。”
“所以,见到猎户的尸体立刻下葬,是这里的规矩。”
“而葬下的猎户,除了能在这危险的地域起到冥冥中保护人们的作用外,他们还希望在死后与野兽搏杀,这叫葬斗!”
“所以我选择北山,因为极北之地是大荒!”
李毅心中凛然,轻声道:“原来如此。”然后问道:“那你要求的是什么事儿?”
周中息站了起来,掸了掸破旧外裤上的雪道:“朝廷中的县官,隔三差五总是要调任的,我在这呆的年头也不少了,但我不想走。”
李毅严肃道:“这是朝廷的规矩。”
周中息笑了笑道:“我的政绩不错,这次灵隐县坚守住也是大功一件,高升对我来说并不远。”
面对周中息如此**裸的话语,李毅露出了惊愕的神色道:“你想?”
“没错,我可以永世不得寸进,只留在灵隐县!”
李毅看着眼前这位年龄不大的书生,第一次感觉自己以前格外赞同的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严肃的点了点头道:“尽力而为。”
周中息开心的笑了出来,走了四步有余,对着忙碌的人们喊道:“老王,你们快点,知道你们累,但这事儿必须得快点。”
叫做老王的人,高喝着:“好嘞,小县令,您放心!”
看着这一幕的李毅露出了笑容,摸了摸啃着粮食的毛驴大**:“看,和我一样的傻【逼】。”
不久后,送殡的队伍来到了北山脚下,开始了极为缓慢的下葬。
每做一口木棺便下葬一人,而每葬下一人,灵隐县内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老弱妇孺便会跪在坟包前嗑下三个响头。
当看似简单,但耗时极长的葬礼进入尾声时,已是夜色渐深。
这时,最后下葬的两人打破了这世界只有黑与白的色调,早已准备好的喜乐也在这瞬骤响。
张小刀背起身着真红对襟大袖衫的张安,王大牛背起凤冠霞帔的李冬敏。
在周中息的指引下,按照步骤将两人平放在加宽木棺之中。
最后,张小刀拿起一条大红色丝绸缠绕在两人手上,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眼角的泪花,轻声道:“下葬。”
一声令下后,尘土夹杂着白雪飞扬不止,渐渐覆盖了木棺,待灵位其上时,周中息第一个跪在了坟前道:“两人一棺,至死不渝。”然后用额头狠狠的砸向了地面。
张小刀立回响头有三,掷地有声。
远处,迎风而立的李毅看着张小刀一次次用头部凿击冰地,轻抚着大黑的坚硬的毛发,想起了张小刀的某句话,于是他自言自语却是用反问语气的问着:“你想给大荒留下点什么?”
第30章再见故乡
灵隐县的天空时隔数日后又飘起了大雪。
双手手腕夹着木板的张小刀坐在北山山脚下,举目望去新坟添雪,这景致谈不上如何震撼,却别有一股离愁味道。
王大牛蹲在张小刀的身边,双手不停的搓着,时不时拧开破旧酒壶喂张小刀一口酒,只是等了许久,没等到张小刀的诗兴大发,等来了一味沉默。
王大牛也不开口说话,似乎他并不懂得用语言来安慰人,但自从灵隐县大变之后,他便在张小刀身边寸步不离,用法义和尚的话讲,王大牛一定是那个做的比说的好的人。
两人就这样坐在坟前,呆呆的看起了雪。
这场雪虽大,但因无风显得格外柔和,鹅毛大小的雪花都聚在了一起,遮天蔽日的飘落,给人一种压迫感。
一片雪花贴在了张小刀的脸上迅速融化变为了零星的水渍,他一把抹掉,终于开口道:“大牛哥,我想哭。”
王大牛挠了挠头,不以为意的道:“老爷们哭什么哭,喝口酒吧。”
说着,王大牛将酒壶递到了张小刀的嘴边。
“咕嘟咕嘟!”张小刀尽量的多喝,直到王大牛拿开了酒壶。
酒是酒醅,极为劣质,但胜在劲儿大,入口后犹如一条火线般燃烧而起,让张小刀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色泛起了红润。
这就是王大牛安慰张小刀的方式,简单来说就是堵你的嘴……。
张小刀不知道王大牛是不是认为堵住自己的嘴,自己就可以不再悲伤,他此时的确想找个能说会儿话的人。
江秋很好的扮演了这个角色,不知为什么换上了碎花棉袄,显得有些乡土气息的她坐到了张小刀的旁边,拿起了卖相明显比王大牛手中的破烂高了数个档次的酒壶,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闻这味道张小刀就知道江秋手中的酒也是灵隐县的劣质酒醅,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也喝这个?”
明显辣得有些不行的江秋吐出了一口气箭,开口却有点惊世骇俗的道:“我想感同身受一下。”
“我值得你感同身受?”张小刀颇为无奈的道。
江秋仰起俏脸,无所顾忌的将双手放在了雪地中,眯着平时看起来毫无色彩的眸子道:“我问过你,你喜不喜欢我。”
王大牛这时仍下了酒壶,没有说话,很识趣的走开。
张小刀无奈着:“我以为你在开玩笑。”
江秋摇头道:“当时有些玩笑的意味,但现在没有,我很认真。”
张小刀更为无奈的道:“我应该知道我现在没有心情谈这个。”
江秋侧过了脸,看着张小刀莫名其妙的问道:“你知道男人在那一个瞬间最为打动女人吗?”
张小刀没有开口,但江秋显然并不打算让他开口,很直接得道:“我觉得是做一件事情很专注的时候。”
“我打动你了?”
“是啊。”
“什么时候?”
“在你明知道大荒首领的强大,仍然一往无前的拿出菜刀砍他的时候。”
张小刀并不知道在那一瞬间江秋流下了懂事以来的第三次眼泪,无比的为他心疼。他无聊道:“说的我跟小混混似的。”
“如果有人肯为我做这样一件事情,我觉得死也值了。”
张小刀看向了江秋,很严肃的说道:“我真的有媳妇。”
江秋簇起了眉头,似乎之前真的认为张小刀在开玩笑,然后又小抿了一口酒壶道:“真的?”
“真的。”张小刀很确定的回答道。
两人在这时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张小刀有些尴尬的道:“有点冷,我想喝口酒。”
江秋含笑看了看张小刀残废的双手,拿起了自己的酒壶递到了张小刀的嘴边。
张小刀更为尴尬,他知道这里不是现代,男女哥们之间共喝一瓶饮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江秋知道他的顾虑,却用极为肯定的语气道:“没关系。”
张小刀有些不明白,没关系这三个字是说自己有媳妇没关系,还是喝一口酒没关系。
江秋却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补充说道:“都没关系。”
最终,张小刀还是喝下了这口酒,壶嘴儿没有江秋残留的唇香,只有那劣质酒醅的辣味。
江秋收起了酒壶,别在了腰间道:“我走喽。”
“走吧。”
江秋站了起来,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看着漫天的大雪,步履轻盈的悄然离去。
张小刀笑着望着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他江秋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哀叹了一口气,明白江秋误会了他喝下这口酒的含义,却不忍点破。
然后又自嘲一笑,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想多了,两人的未来一定是南辕北辙,这一口酒可不是什么约定,即便是,时间也会抹平一切。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王洛菡,从她走后梦中便再无相见,可这并没有让张小刀觉得受不了,只是觉得思念之情越发积厚。
正胡思乱想之际,张小刀的耳边传来了厚重的声音。
“手怎么样了?”
张小刀抬眼看去,看到了长相平凡的中年男子李毅和那头叫做大黑的毛驴。
李毅这个名字张小刀很早就听说过,甚至有许多民间故事也都是在歌颂眼前这位平凡的中年男人。
后来婆婆扔下了四封信,其中有李毅一封,王洛菡也提议让小刀去找李毅,去边军。
但当这个中年男人坐在自己身边时,张小刀却没有因为之前的种种听闻而感到一种隔阂感。
而是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夜李毅一人杀光了灵隐县中的大荒人,他只是下意识的看了看木板固定的双手道:“没事,夹两个月就好了。”
李毅打了个指响,大黑屁颠屁颠的凑近了一些,他在大黑身上的口袋中拿出了一瓶看似很残破的药瓶道:“没事抹点。”
张小刀挺起了胸膛,李毅将药瓶塞进了他棉袄的暗兜中,直言不讳的道:“去边军?”
张小刀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道:“好啊。”
李毅笑了出来,本来从这小子的行事作风上觉得他一定是个很执拗的人,并不好说服,但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干脆利落。
他自然不知道张小刀早就想好了,夸了一句:“痛快。”
张小刀略一思量,决定还是不把婆婆的信拿出来了,第一现在没手拿,第二也没必要。
“王大牛去不去?”李毅问道,显然哪天夜里,王大牛也让这这位将军刮目相看。
“这你得问他,我估计很难。”
“为什么?”
“因为他家中还有老爹。”
“孝子。”李毅越来越觉得张小刀和王大牛格外顺眼,
张小刀点了点头,道:“给我来口酒呗。”
李毅拿出酒壶,道:“尝尝这个。”
张小刀喝下一口,顿时呛的鼻涕眼泪直流,道:“还有比灵隐县酒醅还劣质的酒?”
李毅哈哈笑道:“边军儿都爱这口,你要适应。”
红着脸蛋的张小刀感觉着体内的热气腾升,问道:“对了,将军,我小时候就听你的故事长大,不都是真的吧?”
李毅没想张小刀会对这些事儿感兴趣,无奈道:“我又不知道外面传我什么。”
“外面的故事中叫李一刀,曾经一刀斩杀大荒三百人头。”
“能杀一百是极限。”
“故事里,说你曾经吃荒人血肉,孤身一人在大荒军营三进三出?”
“吃的馒头,一进一出罢了。”
“故事里,说你愤怒时三头六臂。”
实在受不了这荒诞不羁的谣言,李毅笑道:“扯犊子。”
“他们说你小的时候,徒手生扯碎了牛犊子…………”
“扯蛋。”李毅有些无奈道。
“这很科学啊,你把牛犊子都扯碎了,自然顺便扯了牛犊子的蛋蛋。”
李毅扶了扶额头。道:“走吧,这儿冷,回去再扯。”
张小刀点了点头,忽然感觉到心情前所未有的爽朗,在这风雪中李毅将他托上了毛驴背部,他道:“大黑,你好。”
却不想,这话让大黑学着马叫了好几声,似乎很是欢迎。
待两人走进灵隐县时,驻扎在这里九阳军爷没有上前搭话,但都露出了笑脸,其中又有些尊重的味道。
这种尊重不止是对李毅,还对张小刀。
灵隐县的事情早在三天前就传遍了盛唐,震惊朝野。
当今皇帝陛下震怒,翼州浮鱼关的守关大将被押解到盛京斩首,但这还不算完,除了褒奖灵隐县上下之外,盛唐兵部据说已经忙翻了天,据说有意出兵以大荒人的头颅祭奠死去的百姓。
盛唐民间群情激奋,非常满意震怒的皇帝陛下如此作为。
而除了这些之外,周中息的名字也一夜之间也传遍了盛唐,被人戏称为一品县令。
愿以前途尽毁为代价只留灵隐县,不仅让年轻的皇帝陛下大为欣赏,据传**已有嫔妃的外戚恳请赐婚。
周中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举让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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