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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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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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影闻言斟酌起来。他想起沈予临行前一再交代的话,只得隐瞒沈予来过烟岚城的事实,道:“姜地突然起了叛乱,天授帝让诚王举荐出兵人选,诚王便举荐了……沈将军。” 

  竹影原本想说“姑爷”二字,然话到口边又换了称呼。 

  听闻这番话,出岫秀眉蹙得更深,再问:“天授帝和诚王麾下名将众多,为何偏偏派他去?” 

  “是沈将军自请前往的,他求诚王举荐他挂帅平乱。” 

  自请前往?出岫垂眸不语。好端端的,刚从曲州剿灭福王旧部,怎么就闲不住呢?姜地又是擅毒之地,即便沈予医术高明,也未必能保住自己周全。 

  出岫越想越觉得担忧,又对竹影问道:“如今战况如何?” 

  “听说叛乱是平息了。” 

  “听说?听谁说的?”出岫连连再问:“你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竟像你事先都打听好了一样。” 

  竹影顿觉无言,不想出岫忽然问得如此犀利,他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唯有道:“您卧榻期间,诚王前来探过病,时不时地提起过这事。” 

  出岫似是信了,沉默片刻回道:“我知道了。” 

  竹影见状正要告退,又听出岫道:“慢着。” 

  “夫人您说。”竹影重新站定,等待示下。 

  出岫想了半晌,才缓缓道:“你让暗卫去探一探,沈予这一仗是输是赢,若是赢了,何时回来?是直接班师回朝?还是先回烟岚城向诚王复命?务必打听清楚。” 

  竹影得命,再次告退。待他沉着脸色出来之后,恰好遇上淡心,后者觉出他的不对劲儿,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夫人给你好果子吃了?” 

  竹影无奈地摇头,没有多说。 

  “喂!娶了媳妇儿,我这个妹子不认了?”淡心气鼓鼓地睁大双眸,双手掐腰故作生气状:“如今见了我,说话都敷衍。我都还没恼你,你倒爱理不理。” 

  竹影想起从前淡心喜欢自己,如今又看她坦坦荡荡,才释然一笑:“是我的错,得罪妹子了。” 

  “那你该对我讲讲,你方才从夫人屋子里出来,为何脸色不豫?”淡心显见不想放过他,依旧不依不饶。 

  “不是不豫,”竹影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是我觉得,夫人病好之后,变了许多。” 

  “哪里变了?”淡心想了想,又道:“若真说变了,也是变得越来越温和了,如今都没见她对谁红过脸。” 

  竹影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夫人看起来好似比从前更和顺,但其实是更厉害了,也更……坦然。” 

  “你这话前后矛盾,我没明白什么意思。”淡心不解地追问。 

  竹影回首看了出岫的屋子一眼,低声将今日出岫对聂沛潇的婉拒复述一遍,末了还不忘评价道:“这等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的招数,难道不是更胜从前?” 

  淡心闻言没多做评价,只叹了口气:“也不知夫人面对小侯爷时,能不能如此狠心。” 

  “恐怕不能。”竹影脱口笑回。 

  “为何?你今日总是卖关子,一句话不说个痛快。”淡心嗔怪。 

  竹影严肃蹙眉,嘱咐道:“乱说什么?多想想你自己,年纪不小也该嫁出去了,没得光操心别人的事。”言毕,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快步而去。 





  第169章:千种风情何人说(二) 

  三月末的傍晚不冷不热,太阳落山后最适宜闲庭信步,尤其如出岫这般大病初愈之人。吟香醉月园里,月朗星疏光华点缀,清风自翠竹之间淡淡穿绕,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世子云承自出岫病后便开始接手云府庶务,为谢太夫人打下手。近日里遇到不懂的账目问题,此刻正逐一向出岫讨教。淡心及浅韵侍立一侧,瞧着这名义上的母子二人言语往来,都是心生感慨。 

  云承长得太像主子云辞了,在这天色黯淡的夜晚,竟令她们生出一种错觉,好似眼前站着的还是从前那一双璧人。只可惜事实惨痛,离信侯云辞已逝世五年有余了。 

  若主子还在,云氏怎会历经这些年的艰难,要让孀居的婆媳两人苦苦支撑。每想到此处,浅韵和淡心也不禁黯然。幸而夕阳已落,灯影惆怅,出岫与云承说得起劲,并未发现这两个丫鬟有何异样。 

  云承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出岫也答得仔细,最后竟不知时辰已晚。 

  “母亲可会精神不济?那我明日再向您请教罢。”云承担心出岫太过疲倦,遂道。 

  出岫也怕一口气说得太多,云承记不住,于是笑回:“也好,今日我说的这些地方,你回去下下功夫,好生思索一番。” 

  云承点头,俊朗的面容上映着月华,酷似故人:“那我陪您回知言轩。” 

  云承此话一出,好似提点了出岫一件事,她想了想,忽而问道:“承儿,你今年该十四了罢?” 

  “正是。” 

  “都是我的疏忽,当年你进府才不到十岁,自然是跟着我住在知言轩,如今你大了,也是时候该搬出去。近日你留意留意,这府里若相中哪处园子,只管开口。”出岫停顿片刻,又道:“长风轩便算了,那是你三叔的园子,他迟早还要回来。” 

  云承闻言迟疑一瞬,才道:“但凭母亲做主。” 

  “按惯例你十三岁便该开园单住了,不过去年事情太多,我几次想起来,又给忘记了。”出岫笑道。 

  云承面上略有不舍之色,正欲开口再说两句,管家云逢却在此时禀报入内,瞧见园子里人多,又站着不说话。 

  云承见云逢欲言又止,知他是有话单独与出岫商谈,便知趣地带着浅韵离开。淡心见状也笑道:“我去给云管家奉杯茶。”说着转进园子里的小隔间。 

  云逢看了一眼那消失的鹅黄色背影,才对出岫道:“前几日明家兄妹登门拜访一事,我已按您交代的话转达了,但他们兄妹二人执意要来拜访您,只说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出岫目光潋滟泻出一丝笑意:“除了欠债一事,我云氏与明氏没什么瓜葛。” 

  云逢亦是叹道:“他们很执着,初开始只派了个得脸的下人过来;前几日换了管家来送拜帖;今日是明璋本人亲自过来,又送上一张帖子……说是无论如何也要见到您。” 

  “还真挺执着的。”出岫再笑:“那你如何将他打发走的?” 

  云逢斟酌一瞬,如实回道:“我说夫人您大病初愈,前来问候的世家太多,如今还不得空。” 

出岫轻笑,又满意地点头:“这主意甚好,你去回他,若是真想登门,可没法子夹队,让他们先排着罢。” 

  她说得随意淡然,不带一丝感情起伏,云逢亦猜不到出岫心中所想。他只知道,凭他对云辞和叔叔云忠的了解,云氏必定是与明氏有仇怨,而且还是深仇大怨,才会设下一个精心布置了六年的局,花费这天大的黄金数额去算计明璋。 

  明氏倒台的时间太巧合了,加之那些闲言碎语,云逢不得不如此想。他见出岫对此事浑不在意,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只怕这其中有诈,也忍不住劝道:“夫人,明氏兄妹既然如此执着,许是真有什么要事呢?要不……您松口见见?” 

  闻言,出岫眸光落在云逢身上,好像对他为明氏兄妹说话而感到意外。又见云逢面上一副坦荡之色,这才收回眸光,低眉沉吟起来。 

  云逢见出岫一直不开口,以为自己惹恼了她,正打算告罪,耳边忽然轻飘飘掠过来两个字:“也好。”出岫顿了顿,又问:“今儿是什么日子?” 

  “三月二十八。” 

 “如今我暂时不主持中馈,也无人月中月底来找我结算银钱和账本,这日子都要过糊涂了。”出岫自嘲地笑笑,又道:“你告诉明氏兄妹,我日子紧,教他们四月十八再过来罢。” 

  “为何是四月十八?”云逢不解。 

  “随口说的。”出岫笑回:“总得晾他们二十天才行。” 

  “那我明日就去告诉他们。”云逢受命。 

  出岫“嗯”了一声,未再多言。 

  气氛忽而静谧下来,令夜晚的吟香醉月园有些诡异。也许出岫自己并不觉得什么,可云逢却觉得尴尬。当初两番痴心求娶,都吃了闭门羹,第二次更是遇上云辞之死,也令他看出了这女子对云辞的一片深情。至此,不敢继续奢想。 

 可心却似管不住一般,每每总忆起关于出岫的音容笑貌,于是只得借着自己身为云锦庄当家人的身份,在每年她生辰之际送几件精心织造的华美裙裾。这几年来,云逢最渴盼的便是每年三月底,各地各行业的管事前来报账,那是他一年之内能光明正大看见她的唯一时候,而且,还能光明正大地与她说话。 

  一年一年,他也见证了她从一个小小哑婢变成出岫夫人的传奇过程。旁人也许不知道,他究竟花了多少心思留意出岫的事情,但这些年来出岫一步步杀伐决断、名动天下,他了解内情之详细,几乎便如亲眼所见。 

  每每向叔叔云忠打探时,叔叔总是会警告他死心,可是……身份差距已云泥之别,难道还不许他相思一场吗?难道听听她的消息也不能吗?当初匆匆娶的一房妻子终于发现他心有所属,怀孕三月时伤心滑胎,最后郁郁而终。 

  不是不愧疚,但自从他误闯知言轩小院的那一刻起,那惊鸿一瞥已注定了此生他要心系于她。纵是得不到,若能天天看着,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好在皇天有眼,叔叔临终之前举荐他来接替管家之职,出岫也同意了。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来到云府,有这同住屋檐下日日相见的机会。 

  能有今时今日,能天天见着她,又做了云府的总管,也算无憾了。 

  想着想着,不禁就想得远了。云逢在心底默默叹气,也不知算是满足的叹息,还是贪婪的叹息。他垂着双目,只用余光去看出岫,虽然并不能清楚看到她的表情,但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她也在看自己。 

  果然,但听出岫徐徐问道:“云管事丧妻多久了?” 

  云逢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还是如实回道:“整整两年。”想起亡妻,他心中也是一番内疚:“是我对不住她。” 

  “两年……都这么久了,云管家没想过续弦?”出岫再问。 

  听到这话之后,云逢的第一反应是想问问出岫:侯爷都死了五六年,你怎没想过改嫁?但他知道这话他不能问,于是也只得继续沉默,不予做答。 

  出岫想起老管家云忠临死前说的话,此刻又见他这副不言不语的模样,也信了七八分。这事若放在从前,只要对方不戳破,她定然会假装不知,亦或者故作轻松自然;可大病一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也深知该坦然面对。 

  就如同能坦然面对聂沛潇的示爱,能有勇气接见明氏兄妹一般,对于云逢的痴心错付,明知会无疾而终,又为何要故作不知再耽误着他?不若挑明了罢。 

  想到此处,出岫又是笑问云逢:“咱们府里别的不多,一是钱多,二是女孩子多。你若都看不上,也放眼去外头挑挑,以你如今的身份,年轻有为,想必能挑到可心之人。” 

  听了这话,云逢只是笑得苦涩:“大约缘分还没到,我也不强求。” 

  “我不是催你,只是瞧你每日为府里忙进忙出,屋子里没个贴心之人。”出岫淡淡解释。 

  云逢还能再说什么?只得回上一句:“多谢夫人挂心。” 

  出岫未再多言,静默片刻命道:“去将淡心叫出来罢,该回知言轩了。” 

  “是。”云逢领命,往小隔间里而去。方才淡心借口煮茶回避,如今是该叫她出来了。云逢边走边想,觉得淡心也是个不错的女子,知情识趣,而且与她相处并不觉得烦闷枯燥。 

  只是这霎起的一个念头,云逢忽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出岫,头脑一热脱口而出:“夫人,我想求娶淡心姑娘。” 

  既然很难再喜欢上谁,那何不娶一个自己欣赏的女子?更何况,淡心是出岫身边的大丫鬟,颇受重用,自己若娶了淡心,这是不是也能变相与出岫更亲密一些? 

  娶不了心上人,那便娶一个离她最亲近的女子罢。倘若真能娶到淡心做续弦,云逢相信自己第二次做人夫君,会比第一次做得好,至少不会让淡心重蹈亡妻的覆辙。 

  此时此刻,出岫也很错愕,她没想到云逢竟然会开口求娶淡心……然而更错愕的是,她顺着月光朝云逢看去,恰好瞧见淡心站在小隔间门前,就在他身后几步之遥。 

  鹅黄色衣衫在月色下泛着柔和清顺的美,淡心呆立当场。



 第170章:千种风情何人说(三) 

  十五日后。 

  自从上次云逢求娶淡心,被淡心当场听到之后,这二人便如冤家一般,互相避着不见面。尤其淡心,每次只要听到“云逢”二字,便刻意找借口离开;而云逢从前总喜欢亲自前来知言轩与出岫说话,如今也多是找人代为禀报。 

  “你一直避着也不是办法,那日云管家说的事儿,你心里究竟如何想的?”出岫看着这两人互相回避,终是忍不住了,逮着个机会抓住淡心问道。 

  一转眼,认识淡心近七年了,这个活泼娇俏的女子也一路见证了自己和云辞的点滴历程。出岫其实很舍不得淡心,可也知道她身为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云逢虽说丧妻,但人品能力各方面都高人一筹,倘若淡心嫁过去,倒不会吃亏。 

  只是,出岫忧虑,淡心会对云逢曾求娶过自己的事耿耿于怀。因而她也不敢多劝,更知道姻缘之事勉强不得。 

  其实出岫觉得这事有戏,因为以淡心的性格,倘若她嫌弃云逢,应会当场对其冷嘲热讽一顿,或者早早私下表态抗拒……可这事情都过去半个月了,淡心只采用“避”字诀,口中也没个准信儿,这反倒令出岫生疑。 

  淡心仿佛也是遇到了为难之事,略出了会儿神,才缓缓叹道:“夫人,您说我是不是老姑娘了?如今只能挑个鳏夫?” 

  “怎么这么说话!”出岫笑着斥责:“你若介意……拒了他便是。咱们再寻个好婆家。” 

  淡心闻言,幽幽再叹:“其实我很舍不得云府,从小就盼着能嫁给府里哪个俊才,这样也可以一辈子留在主子身边伺候,往后年龄大了,我还能继续伺候主子的儿女……正因如此,我才会不知不觉喜欢上竹影……” 

  淡心话到此处,又是重重一叹,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出岫听明白了,淡心的志向是一辈子留在云府当差,也正是为了这个原因,她才会想要嫁给竹影……这理由看似荒唐,但对于淡心这等忠婢而言,也应该是真心话。 

  “你若真这么想,其实云逢倒算个良配。”出岫笑道:“云逢是管家,比竹影的地位要高,你若做了管家夫人,以后可就更上一层楼了。而且,也会一辈子留在府里。” 

  出岫这句是实话,淡心是知言轩的大丫鬟,本就高人一等,若是再做了管家夫人,从此之后别说在这座离信侯府,只怕是旁支的族人见了淡心,也得客气三分。 

  岂料淡心却是摇了摇头:“从前我以为自己是舍不得云府,如今才知道,其实我是舍不得主子。主子走了之后,我也想开了,留不留下都无所谓。做奴婢的,其实看的不是地方,而是跟着什么人。倘若有一日您要离开云府,我必定是跟着您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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