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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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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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此一言,鸾夙默默地垂首拭泪,哽咽一瞬才换上笑容:“听了夫人的劝解,我心里舒坦很多。不知为何,我只觉与夫人十分亲近。” 

  “娘娘不知为何,妾身却知晓。”出岫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看着鸾夙略显迷惑的憔悴容颜,只柔声道:“娘娘未出小月子,不宜操劳多虑,若想知晓什么,大可去问慕王殿下。” 

  她们自然是亲近的。“南晗初,北鸾夙”,都曾沦落风尘,都曾艳绝天下;也都在芳华正茂时觅得良人,历经传奇;而如今,都与相爱之人相隔天涯…… 

  出岫并未对鸾夙道破自己曾经的身份,其实她私心里,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她是名妓晗初。她不愿为云氏的名望抹黑,更不想为云辞的身后英名抹黑。但出岫知道,如果鸾夙向慕王问起这其中内情,后者必会如实相告。 

  眼见劝慰得差不多了,出岫望了望窗外天色,起身道:“云府琐事繁多,妾身先行告辞,得空再来与娘娘说话。” 

  鸾夙只点头,没有多做挽留,但执意将出岫送到了院落外。 
   
  ***** 

  与鸾夙作别之后,出岫凭借来时的记忆,熟门熟路折回慕王的书房向他复命。 

  “世人都道出岫夫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夫人方才只走了一次,便记得这来回之路。”慕王负手客套道。 

  出岫向来记性甚好,初来云府时,她也是走一遍就记得府内曲曲折折的路了。然而此刻听闻慕王这话,仿佛他是有些怪罪的意思,出岫拿不准,索性淡笑道:“冒犯殿下了。” 

  慕王摆了摆手:“她如何了?” 

  “该说的都说了,娘娘冰雪聪明,想必思索一两日便会想通。”出岫回道。 

  闻言,方才还紧绷着情绪的慕王霎时放松下来:“于公于私,夫人都是本王的恩人。” 

  恩人?若要说恩,最初是慕王先救了她一命呢!出岫垂眸轻叹:“云氏传承数百年,看似繁华如旧,实则早已人心涣散,处处皆是铜臭味。殿下成大事在即,能看得上云氏,是云氏的福分。” 

  慕王沉默一瞬,才郑重回道:“夫人不惜以半数家产支持本王,此等恩情,本王没齿难忘。夫人放心,待本王事成之后,巨资必定双倍奉还,再助夫人断了后顾之忧。” 

  两人又回到了方才密谈的话题上。出岫笑道:“家财是小,人心是大。殿下事成之后,只需助我云氏扫清内患、保住昌盛即可。” 

  “夫人之胆色,果非寻常女子可比。你放心,若是事败,本王绝不会拖累云氏。”慕王的爽利令出岫很是惊讶,况且,他还主动做下这等保证。 

  出岫自然也不甘示弱,很是自信地回道:“云氏经营数百年,这点自保之法还是有的,殿下放心。” 

  慕王点了点头,忽然不再说话,良久,好似忆起什么旧事一般,长声叹道:“一别三载余,再见夫人,当真教人慨叹世事无常……” 

  慕王的这句话,亦是令出岫感到无限唏嘘。回想从前与南七公子在北熙的相识,再到如今云氏与慕王府的牵绊,都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妾身也不曾想过,云氏与鸾妃娘娘还有这层关联,更未料到,竟会与她以这般身份彼此相见。”这句话出岫是故意说的,她如今已捏准了慕王的软肋。 

  慕王却犹自未觉,只以为出岫是随口感叹,便噙笑附和:“‘南晗初,北鸾夙’,谁能想到夫人会嫁入云氏,鸾夙也成了本王侧妃。” 

  这一句话,令两人都沉浸在了对无常世事的怅然之中,谁也没有再开口。 

  半晌,还是慕王打破沉默:“犹记本王初见夫人,是在北熙黎都怡红阁。实不相瞒,当时本王听闻镇国王世子臣暄乃是爱花之人,猜测他必定会去观赏南熙第一美人,才设法进入夫人的香闺之中,欲与臣暄见上一面,共商大计。” 

  原来慕王那日躲在屋子里,是为了结识臣暄,商议合作事宜……出岫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当日殿下藏在我的寝闺之中,着实吓人得紧。只是镇国王世子前脚进门,妾身尚未看清他是何模样,便有一群杀手闯进来行凶,说来还应多谢殿下出手相救才是。”再想起当年的惊心动魄,出岫忽然有些怀念起来。 

  这一次,云氏暗地里支持慕王举事,也算是她偿还三年多前慕王的救命之恩罢。 

  出岫不知这段往事还牵扯出了臣暄、鸾夙、慕王三人的相识经过,只兀自感慨着“无巧不成书”。 

  而此刻慕王聂沛涵更是感慨万千,不禁想起救下出岫之后所发生的故事: 

  当日臣暄在黎都怡红阁被人刺杀,连累晗初也受到危险。他一念而起先救下晗初,再赶去欲救臣暄时,便瞧见鸾夙将人救走了。 

  若是当初他忽略晗初而先救臣暄,便不会遇到鸾夙,如此也没了三人那些爱恨纠葛。可倘若当时他任由手无缚鸡之力的晗初被杀,则如今自己夺嫡谋事,又哪里能轻易得到云氏的巨资支持? 

  可见苍天那只翻云覆雨之手,早已将世事安排得诡异绝妙。 

  慕王越想越是感慨,只觉得滋味莫辨、时悲时喜。出岫看在眼中,情知不便叨扰,遂识趣地道:“今日出来久了,府中必定积攒许多事务,且容妾身先行告辞。” 

  只这一句话,便将彼此的身份从往事拉回到现实之中。慕王并未多做挽留,又亲自将出岫秘密送回云府,只怕她路上有了闪失。 

  回到云府之后,出岫所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荣锦堂向太夫人禀报密谈结果,而是唤来竹扬,很是慎重地交代她:“你悄悄去一趟小侯爷的私邸,告诉他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第117章:人事易分花易落(八) 


  出岫从慕王府归来的第三日,恰好是七月初一。南熙皇城传来消息,道是聂帝已下旨为慕王赐婚,命他娶左相庄钦之女为正妻,也就是名正言顺的慕王妃。 

  消息一经传出,立时在南北两国引起轩然大波!众所周知,慕王乃是戎马之人,出身行旅,在武将中颇具威望,可在文臣中却无甚支持者。但左相庄钦不仅是文臣之首,门生更是遍布天下!慕王与左相联姻,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聂帝已经开始扶持慕王在文臣中的地位了。换言之,聂帝想让慕王文武兼修。再深一步分析,慕王大约是聂帝心中的储君人选…… 

  这对于刚刚取得明氏支持的四皇子福王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须知皇后明臻的亲兄长是右相明程,而慕王的未来岳丈是左相庄钦…… 

  一个右相,一个左相,在南熙朝内是出了名的不对付。右相处世圆滑,左相正直孤高,无论是为人还是政见都相去甚远。而这两人也互相牵制对方,微妙地制衡着朝内局势。 

  就目前看来,右相略胜一筹,因为其妹是当朝皇后;可左相胜在门生众多,在南熙民间也德高望重。此次慕王与左相结亲,显然是聂帝有意立其为储君。若当真如此,只怕明氏“后族”的头衔早晚会被庄氏所取代,明程这个国舅兼右相,大约也敌不过未来的国丈兼左相了。 

  出岫得到消息之后,更是心焦不已: 

  其一,聂帝赐婚慕王,福王必不会坐以待毙,两王夺嫡一触即发,慕王第一步便会就近钳制住沈予,用以要挟文昌侯; 

  其二,慕王即将去皇城京州迎娶左相嫡女,倘若让他先走一步,就算沈予尾随离开房州,也大有可能在路上遭到他埋伏; 

  其三,如今聂帝已算公然表态支持慕王,云氏又在暗中资助,慕王的赢面显然更大。若福王当真夺嫡失败,整个文昌侯府必会遭殃,若想保住沈予,必须让他尽快娶云想容了! 

  箭在弦上,沈予已不得不走! 

  出岫只得再去了一趟慕王府,明里是恭喜慕王大婚之喜。她知道,南熙皇子娶正妻都要在皇城完婚,由聂帝亲自主持,于是便小心翼翼地打听:“殿下准备何时启程去京州完婚?” 

  “不日启程。”慕王回答得十分隐晦:“此次本王赴京,一来一回至少四月,若是筹谋得当,一切便可尘埃落定。” 

  不日启程?到底是哪一日?可会与自己的计划相冲突?出岫在心中盘算着,面上却是粲然一笑:“妾身先行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慕王闻言并未表露得意之情,沉吟片刻忽然开口请道:“本王不在房州的这四月之中,请夫人得空前来看看鸾夙。” 

  出岫痛快地应下:“殿下放心,妾身与鸾妃娘娘不仅沾亲,而且带故。妾身会时常来陪娘娘说话的。” 

  这一次登门拜访,出岫原本以为慕王会是意气风发,谁料想,他话语之中竟然如此落寞。 

  此时此刻,风采绝世的南熙慕王也不过是个痴心人罢了。所爱的女子不爱他,他空得到鸾夙的身,却没能得到鸾夙的心。如今,还要为了权势地位而另娶她人……情之一字,爱而不得,最难受也不过是如此了。 

  相比之下,至少她和云辞曾经相知相爱过…… 

  想到此处,出岫不禁有些同情起慕王。但为了沈予,她只得逼迫自己硬起心肠,借此机会算计他:“云氏的钱庄遍布各地,既然您举事在即,不若趁此机会,让暗卫分赴各地押送现银回来,以备您不时之需。” 

  也不知是即将得势的缘故,还是因为情场失意,慕王并未多做斟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应承下这个请求,并给了出岫离开房州所用的通关文牒。 

  出岫唯恐慕王会矢口反悔,连忙趁热打铁召集暗卫,吩咐他们前往各地押送云氏钱庄的现银。这件事出岫自知瞒不过太夫人,便也如实禀告,得到了太夫人的首肯。 

  可有一件事她没有对太夫人坦诚——她准备将沈予混在这些暗卫里送出城去。 

  这个法子出岫酝酿了很久,即便没有云想容半途杀出,她也早有准备按此方法送沈予出城。只是如今,有了云想容的逼婚,出岫送走沈予之后的嫌疑也会小很多,至少慕王看在云氏巨资支持的份上,大约不会怀疑她帮助沈予逃跑。毕竟如今沈予已算是慕王的敌人,而云氏是慕王的盟友。 
回复 

  ***** 

  七月十五,月圆之夜,却注定了人月无法两团圆。云氏新任当家主母出岫夫人,亲自送两百暗卫出城,分赴各地押送现银回来。 

  夏风本是徐徐,出岫却觉得风声猎猎,她望着旷野里漆黑一片的夜色,以及夜色下待命的两百暗卫,心中是五味陈杂。这一次,她以公谋私了。用押解现银当幌子,用两百暗卫当幌子,送沈予出城。 

  这是当世最为神秘的组织之一,云府豢养了数百年的死士,不仅忠心耿耿、服从命令,且武艺高强、身手出众,比之南北两国最为纪律严明的军队也不遑多让。因为他们大多在夜中行动,又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久而久之便得到一个称号——“云氏暗卫”。 

  前往曲州、慧州等地的暗卫们相继离开之后,最后一批暗卫也已准备就绪。每人皆身穿夜行黑衣,脸覆银色假面,左肩之上统一绣着云氏的祥云徽标,俯首跪地恭敬待命。 

  虽然他们是跪着,但那身姿却无比挺拔,也无比……视死如归。 

  今晚的最后一批暗卫,也是暗卫中最精良的五十人。他们明里的任务是远赴京州押解银钱,但暗地里其实另有更重要的任务——护送沈予。 

  这是出岫所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也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 

  明明知道沈予就掩藏在这一批人当中,但因为暗卫们都身穿统一的黑色夜行衣,又都是以甲覆面,所以出岫认不出来,她不知道这其中哪一个才是沈予。 

  为了做戏做真,也为了引开慕王的视线,出岫已很久没有见过他,彼此往来全靠竹扬秘密传话。她其实很想再看沈予一眼,再嘱咐他一句,只因她知道,今日过后便是再见无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面对沈予一径的深情付出,出岫不是无动于衷。可感动归感动,感激归感激,她与他终是无缘。没有人能取代云辞在她心中的地位,没有人…… 

  想着想着,出岫竟有些鼻尖酸涩。可在这些暗卫面前,她不能落泪,她要维持当家主母的威严。出岫强忍泪意,目光从每个人身上一一划过,试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她最终还是失望了。 

  也罢!这该是好事,证明沈予隐藏得够深!连她都认不出来,想必即便慕王在场,也认不出来了罢。 

  出岫唯有凝着嗓子,冷声道:“你们是优中选优的暗卫,从无败绩,这一次也只许成功,务必将人安全送到京州!” 

  “必不辱命!”五十余人齐声回道,掷地铿锵,仿佛随时随地能为云氏的命令而牺牲一切。 

  出岫冲着暗卫头领略微点头示意,头领便对众人命道:“启程!”言罢一众黑影已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划一、干脆利落。 

  夜半的夏风吹起,伴随着旷野里诸多马匹的嘶鸣声。出岫重新坐回马车之上,微阖双目想要忽略那突如其来的离别悲伤。 

  车辇又开始辘辘而行,耳边风驰电掣的声音不断响起,是暗卫们出发了。他们都持着慕王特批的文牒,夜中出城也无人会阻拦。只要能出了烟岚城……沈予出逃便算是成功一半了。 

  出岫死死攥着手心,任由马车驶回云府。不知为何,她只觉心跳得极快,除却与沈予分别的悲伤之外,还有一种惶恐与不安的情绪。 

  良久,就在马车快要回到云府之时,出岫又似想起了什么,倏然睁开双眸对驾车的竹影道:“去南城门!” 

  云府坐落在烟岚城北,去京州却要从南城门走。倘若此时再去南城门,几乎是要穿越整座烟岚城了!竹影感到有些诧异,可到底不敢违逆出岫之意,只得调转车头又往反方向驶去。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恰在此时,一个黑色身影骑马飞驰而来,远远便能瞧见那银光面具闪耀非常。出岫撩开车帘望去,以为是沈予,谁知待到近处定睛一看,是暗卫头领。 

  “夫人!慕王的人马在南城门将兄弟们截住了!说是要一个个取下面具看过长相之后,才让离开。”头领一边翻身下马,一边亟亟禀道。 

  出岫闻言大为震惊,暗道莫非是慕王发现了什么?“荒唐!他聂沛涵当我云氏是什么?”出岫又恼又怕,只好自己给自己壮胆子,对头领命道:“你先回去告诉他们,我随后就到!一切等我到了之后再说。” 

  暗卫头领得命而去。 

  竹影见状也不禁加快赶车速度,不过半个时辰,便已赶到了南城门下,比平时要早了至少小半个时辰。 

  天上的圆月已悄悄隐匿在了密布的乌云之中,仿佛昭示着今夜会有一场不寻常的干戈和异动。出岫提着精神不敢有半分懈怠,马车未停已迫不及待地撩开车帘看去。 

  南城门底下插着数支火把。火光之下两拨人马正在紧张对峙。一拨人军服在身,足有百余人,一看便是慕王麾下的亲卫;另一拨人银光覆面,身着黑衣,不多不少恰好五十人,正是最后一拨出城的云氏暗卫,也是将要前往京州护送沈予的那批。 

  出岫未到跟前已远远感到血腥杀气,心思也随之沉到深渊。慕王……还是怀疑了! 

  心思转了几瞬,马车已停了下来。出岫在竹影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故作沉稳地对慕王亲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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