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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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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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岫早就知道云想容必定发现了什么,只是她没有想到,云想容竟能撕破脸皮说出来。而她也无从辩解。的确是自己理亏在先,按理说沈予只是她的旧主和恩人,如今还是她的妹婿,她来探望虽说是一番好意,可…… 

  一个寡妇记挂着妹婿,的确惹人闲话。有一瞬间的冲动,出岫几乎要转身离开,可再想沈予如今这个样子…… 

  曾几何时,云辞刚去世时,自己是多难受,险些就要殉情而去。当时沈予的关切劝慰历历在目,他的支持与付出,曾是她活下去的动力之一。从某种程度上看,若没有沈予,也没有如今的出岫夫人。 

  世事如棋、宿命无常,现在换做他家破人亡,她又如何能不闻不问、坐视不理?单单救下他的人,若不能救了他的心,又有什么用! 

  想到此处,出岫也是一阵哽咽,垂眸克制了半晌,才凝着嗓子对云想容回道:“只这一次,让我劝醒他,从今往后再不相见。” 

  不相见,不代表不关心。她可以在暗中默默支持他,帮助他重新振作起来。 

  云想容张了张口,正待再说些什么,只见屈方已从屋子里出来,摇头叹了口气:“他本该清醒了,但还醉着。只怕他是……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自己不愿意醒过来?失去至亲的痛楚出岫也曾体会过,那种不愿面对事实的心情,她怎会不理解?遂二话不说抬步上了台阶,转身又对屈方道:“无论屋子里发生什么,你们都别进来。” 

  自己不愿意醒过来?失去至亲的痛楚出岫也曾体会过,那种不愿面对事实的心情,她怎会不理解?遂二话不说抬步上了台阶,转身又对屈方道:“无论屋子里发生什么,你们都别进来。” 

  言罢,抿唇进了屋子。 

  天色已晚,烛火摇曳。屋子里的酒气比方才淡了些许,出岫先将窗户全部打开通气,才绕过屏风,去看床榻上半躺着的男子。自从沈予逃出烟岚城迄今,已经整整十七个月了。十七个月未见,出岫几乎认不出他来! 


第135章:此恨无关风与月(二) 

  消瘦、憔悴、颓废、眼底乌青、下颌之上也满是胡渣。这哪里还是从前玉树临风的沈小侯爷?!这简直如同鬼魅!更何况,他还蹙眉阖目,显然是不愿见她! 

  就在片刻之前,出岫还曾斥责云想容不该唤沈予为“小侯爷”,可眼下,她自己也险些这么开口了。 

  有时想想,习惯当真是可怕的,也是强大的。就如她已习惯了沈予的守护,如今彼此的角色颠倒过来,一时之间她还有些难以适应。 

  出岫站在榻前缓了缓心神,改了称呼低声唤他:“沈予。”一声落下,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有那眉峰的隐动表示他是清醒着的,也知道来人是谁。 

  出岫深吸一口气,垂眸再对他道:“你睁开眼看看我,行么?” 

  沈予依然闭着眼,索性翻身背对她躺下。 

  出岫知道沈予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他在逃避什么。遇到这种事,任谁都不愿轻易面对现实罢。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在被云起轻薄打入刑堂之后,她也曾想要逃避现实,也曾乞求沈予带她离开,离开云辞…… 

  眼前这人,曾见过她最最不堪的一面,在她最伤心、最绝望的时候给予了莫大的支持。甚至是她落胎时、来葵水时,他也不曾嫌弃过她……用情之深、用情之专,她也不是无动于衷。 

  “沈予……”出岫看着那个侧躺在榻上的僵硬背影,终于汨汨地落下泪珠来。而沈予只是无言地躺着,如同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没有生气,对周遭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出岫终于恼了。她擦干眼泪转身绕过屏风,拎起桌案上的一壶冷茶,二话不说返回榻前,扳过沈予的肩膀兜头浇下! 

  大约是这动作太过突然,沈予被浇得一个激灵,但依然没有睁眼,也没有开口说话。茶水顺着他的俊颜一路淌下,下颌、脖颈、前襟……无一处幸免。而他,又变成了一具死尸。 

  眼看一壶冷茶浇完,沈予依然如此,出岫索性一咬牙,“咣当”将茶壶摔在地上:“你要醉生梦死,好,我陪你一起!”说着她已抬起手来,拔下绾发的簪子抵住自己咽喉:“我数到三,你若再不回头看我,我就用簪子刺死自己,先去黄泉路上等你。” 

  “一……” 

  “不要!” 

  出岫刚开口说出第一个数字,但见沈予立刻翻身而起,一个箭步就要下床。出岫见他终是有了反应,这才缓缓放下执簪的右手,一双清眸还盈着泪意看向他。 

  没了发簪绾系的青丝垂肩而下,丝滑如缎直到腰际,比那夜色还要漆黑几分。屋子里两扇窗户都开着,恰有一阵清风略窗而过,拂起这青丝随风飞扬,也让出岫美得如隔云端,不似凡尘。 

  十七个月没见,将近一载半,冗长的时光并没有将沈予的爱意及思念减淡,相反愈加浓烈起来。眼前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子,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他不是不想睁眼看她,只是…… 

  她还是如此之美,甚至比以前更美,但他再也配不上她了。 

  烟岚城一别,他曾意气风发地许诺她,甚至以吻定盟……可惨痛的事实却将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直至云泥之别—— 


  (对不起,过节家里来了一堆人,一直忙着招待啊啊啊!围着孕妇问东问西~) 

  她是名动天下、柔情铁腕的云氏当家主母;他是家破人亡、被扣上“造反”罪名的落魄子弟。沈予从来没觉得“婚姻”二字会成为他们彼此间的阻碍,可如今……他再也没有颜面去执着于这份感情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她的帮助,一而再再而三地教她失望……晗初,不会喜欢他了!这辈子,他们无望了! 

  从没有如此气馁过绝望过,更不想面对亲情与爱情的双重打击……只差一点儿,沈予几乎就要痛哭失声。长久以来憋屈在心中的痛苦,犹如汹涌的潮水想要迸发出来。然而,作为男人的自尊与骄傲,在面对心爱的女人时,他不愿表露出脆弱的一面,于是只能克制着道:“你来做什么。” 

  这并非疑问,而是避见。被烈酒浸灌了数日的咽喉,早已没了往常的温润与磁性,沈予喑哑着嗓子,沉声再道:“你若只是来看看我……你可以走了。” 

  “一年半没见,你就对我说这些?”出岫直直看着沈予,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我费尽心思救你出来,不是看你日日买醉的!” 

  沈予没有再说话,靠在榻上又想要翻身躺下。出岫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拉住他垂在床边的右手,阻止道:“沈予,你太让我失望了!” 

  闻言,沈予面上闪过一丝黯然,继而自嘲地笑道:“我知道,我早就让你失望了。我无能,我配不上你,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 

  他双目之中布满血丝,刚毅的脸部线条掩藏在颓废之下,整个人看起来无比自暴自弃。 

  “你什么意思?”出岫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沈予比她预料的状态还要糟糕几分。 

  “没什么意思……”沈予甩开出岫的手,摸了摸自己泛青的胡渣:“晗初,你不该救我。” 

  “这话你该去对想容说,不是我。”出岫凝着嗓子刺激他:“若不是你云氏姑爷的身份,我想救你也救不成。” 

  这句话到底戳中沈予的痛处,他也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微阖双目道:“是我欠了她……我让她走,她不肯。正好今日你带她走罢。” 

  “啪”一声脆响突兀地传来,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无比生硬。出岫重重一巴掌打在沈予脸上,直恨得咬牙切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气得想要掐死他,但又舍不得下手。 

  “若要说起家破人亡,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自幼沦落风尘……你要自暴自弃,要自怨自艾,也得看看这天下有多少人比你更惨!沈予,你已经足够幸运了!” 

  出岫平复半晌,看着他再道:“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直到现在,我也这样认为……倘若两任文昌侯还在世,瞧见你如今这副模样,他们只会心痛,而不是欣慰!” 

  沈予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右颊,唇畔浮上一丝诡异的嗤笑,打定主意对一切充耳不闻。 

  从烟岚城到京州,出岫酝酿了一路说辞,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沈予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大道理,他的状态实在太差了!该怎么劝他?怎么激他?出岫又急又恨:“从前那个重情重义的沈予哪儿去了?” 

  “重情重义、顶天立地……”沈予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他一直笑,直到流下两行男儿清泪也浑然未觉,捶着自己胸口问她:“晗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跟我扯上关系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先是云辞、然后再是整个文昌侯府……怕只怕,下一个会轮到他心爱的女子…… 

  沈予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冰凉,满室的烛火也不能捂热他的胸膛。他看到出岫望着他的眼神,他理解为这是她的怜悯,这个认知也深深刺痛了他:“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你走罢……再也别来了。” 

  出岫踉跄着后退一步,听了这话险些气得晕倒。她抬手作势要再给沈予一巴掌,只恨方才打得不重,没有彻底打醒他。 

  岂料,沈予自觉地回望过来,神色没有丝毫躲闪:“我就知道你方才手下留情了。你打罢,今日让你打个痛快。”他再次抬手摸了摸右脸,其上还残留着火辣的痛感,遂自嘲地再笑:“就怕脏了你的手。” 

  “沈予,你这是在折磨谁?!”出岫恨铁不成钢,终于明白当初自己寻死觅活时,沈予是什么滋味儿,只差剖心相告了! 

  她知道沈予是想气走自己,那即将打下去的一巴掌也顺势停在半空中,良久良久,出岫才颤抖着将手收回,平复下心情问他:“你记不记得,我头一次被打入刑堂时的情景?” 

  沈予自然记得,当时晗初还来了葵水,哭跪着求他带她走……他怎能忘怀?事实上关于她的一切,他一直记忆犹新。 

  出岫见沈予面无表情没有反应,继而再道:“当时你对我说,‘晗初,别折磨自己,都不是你的错,何必?’” 

  出岫想起往事,更觉得哽咽难受:“今日,我也将这句话还给你。自欺欺人没有用,权谋之争没有对错,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你用这种法子惩罚自己,是懦夫的表现!” 

  “我一直是个懦夫……呵!”沈予呢喃了一句,没有丝毫触动。 

  出岫见状忍不住再叹:“侯爷死的时候,我曾想过殉情自尽,还躺入他的棺椁之中……沈予,当时你看我如此,心里是个什么感受,由己及人,你也该体会我如今的心情。” 

  她想了想,如实道上一句:“无论如何,我们之间的情分,我总是很珍惜的……” 

  也不知是出岫的一番劝说起了作用,还是最后这句话让沈予动容,他终于肯直视她,颓废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期望,殷殷切切看向她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事到如今,我还有必要骗你么?”出岫垂眸叹气,绝美的容颜上飞快闪过一丝红晕。虽然屋内昏暗,可迎着烛光,沈予还是捕捉到了。 

  心中已经死寂的某处,好似又恢复了跳动,一种温热的、叫做“血液”的东西重新在胸腔之中涌动起来,先是缓慢,继而加速,直至汹涌澎湃。 

  沈予觉得难以呼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叫嚣,僵硬的肢体变得疼痒难忍,这是一种复苏的前兆,他又要活过来了! 

  出岫看沈予抚着胸口剧烈喘气,吓得慌了神,连忙俯身探去:“你怎么了?” 

  她一只手刚伸出去,沈予已一把使力拉过她。出岫重心不稳向前一栽,恰好跌坐在对方怀里…… 


出岫眼看自己跌入沈予怀中,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可这声惊呼只到一半,又被她倒吸一口气咽了回去。浓熏的酒气扑面而来,和着沈予独有的味道,他就这么……吻了她! 

  出岫想闪躲想出声,奈何朱唇被沈予柔软的唇舌堵得密不透风。紧接着,她感到自己的腰身也被他环住,一只温热的手掌缓缓抚上她的脸颊,带着无限的宠溺与深情。 

  口中被迫摄入微甜的酒气,来自沈予的唇舌。出岫霎时觉得醉了,头脑昏沉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忘记了再挣扎。 

  幸好,这个男人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只是吻着,虔诚地吻着……直到出岫快要窒息时,他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她。 

  “晗初……”沈予转而将下颌抵在她肩上,轻轻摩挲着她的香肩。 

  饶是隔着衣衫,出岫还是能感到沈予的胡渣刺痛了她的肌肤,细密疼痛而又微痒的触感很是难受。她终于回过神来,想从他的怀中挣脱而出,但却被揽得死紧。 

  出岫大感无奈与窘迫,又想到沈予如今这副状况,便也只得放弃了挣扎,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屏息不语。 

  方才一壶冷茶灌下,沈予的上衣几乎湿透,此刻两人身子紧贴,出岫察觉到自己的衣衫也被氲湿了,那股凉意沁在肩颈和心口的肌肤上,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为了你,我会振作的。”沈予犹自未觉,痴迷地把玩着出岫的秀发,只觉这一刻来得太不真实,恍如一场浮梦。 

  听到这句话,出岫终于安下了心。她将彼此微微挣开一点距离,长舒一口气道:“不要去找慕王报仇……你该想想如何重振门楣。” 

  沈予“嗯”了一声,沉溺在这来之不易的美好之中,不愿醒来。许久,出岫终觉得胸口气闷,咳嗽一声道:“你再不放手,我要喘不过气了。” 

  听闻此言,沈予这才轻轻松开手,改为握住她一双柔荑,再问:“你真的没有看不起我?” 

  “岂会?”出岫清浅一笑,眼眶还有些泛红:“若没有你,我早就死在醉花楼里了。你救过我多少次,如今我只是还了利息而已……至多咱们算是扯平。” 

  “对!扯平!”沈予抚弄着她的雪白柔荑,更为爱不释手。他的神情终于渐渐清明,方才晦暗无神的双目之中,霎时聚拢起希冀的清光,如波闪烁。 

  沈予看着出岫,扯开一个振作的俊笑,同时也下了极大的决心:“为了你,也为了父侯和大哥,我会重振门楣。” 

  “不是为了我……”出岫想起方才对云想容做下的保证,鼻尖又是一阵酸涩:“为了你自己,也该振作起来。你……好生待想容,我才能凑着这份关系帮你。大丈夫忍一时之辱也没什么,往后路还长。” 

  大约是因为提起云想容,沈予脸上又有些黯然:“我答应你好好对她,但她不会是我的妻子……这辈子都不会。”他顿了顿,又道:“我不想当你的妹婿,你也别用这理由帮我,我想靠自己。” 

  靠自己?就凭眼下这个情况,他怎么靠自己?只靠自己又有何用?出岫想要劝动他:“‘妹婿’不过是个幌子,只是方便我帮你……即便侯爷在世,他也会这么做的。权谋之术不分手段、不看经过,只为结果……” 

  “唯有借力,才能使力。这道理你该懂得。”出岫试图令他改变主意。 

  奈何沈予太过坚定,也太过骄傲:“你不用再劝我,有些人和事是我的底线,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打破……娶云想容,已经是我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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