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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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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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一日之内,先是答应举荐沈予入仕,又知道了出岫夫人的真实身份。聂沛潇自问需要时间,来好好缕清这一切,甚至是,仔细考虑以后…… 

  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五年前,认识了本该在五年前就认识的人,接续了那段未了之缘。 

  “吾自缘悭琴箫合,君赴九霄弹云端。”曾经深深以此为憾,曾经无数次感慨缘悭一面,而如今,那个绝世女子却以另一种风华再度出现,他只能感慨宿命的绝妙! 

  终于,聂沛潇心中被一种东西全部撑满,涨得即将汹涌而出。那是——情爱! 

  可笑的是,他从前看遍世间繁华,看尽旁人为情所苦,还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或嗤之以鼻、或困惑不解,自以为平生绝不会如七哥那般,沉沦情爱之中苦苦挣扎。他一直豢养宠姬,但不纳妾娶妻,即便是向往过会有心仪的女子出现,他所求也只是“举案齐眉、心意相通”。 

  然而,真正的情爱竟如此汹涌澎湃,也如此令人痴迷相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再想回头,已无法自拔。 

  恍惚间,聂沛潇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隐隐碎裂的声音…… 

第143章:玲珑骰子安红豆(一) 
  翌日,出岫宿醉醒来,直感到头痛不已。想起云羡和鸾卿已共结连理,沈予的仕途也有诚郡王作保,心中不禁轻快起来。 

  刚盥洗完毕,京州的暗卫头领却乔装而来,通过竹影递进来一封密信。出岫看这密信上的暗号,应是来自北宣,她立刻打起精神,拆信细看,匆匆扫了几眼已是大喜过望——晟瑞帝臣暄身染重病,且病入膏肓! 

  这消息对于云氏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出岫自然庆幸,庆幸自己选择了南熙,也选择了慕王聂沛涵。 

  臣暄与聂沛涵,这两位人中之龙不仅年纪相当,能力也是不相伯仲,若当真要在战场上分出胜负,只怕两位当事人也没有把握能打败对方。出岫一直为此捏一把汗,唯恐有朝一日南北起了纷争,这两位乱世君主会决一胜负。自己已经选择了支持聂沛涵,如果最终是臣暄胜出,则云氏危矣! 

  可如今,臣暄病入膏肓、危在旦夕,北宣便是后继无人!只要臣暄一死,这天底下还有谁能与慕王相争?他必将所向披靡一统南北! 

  而云氏作为支持慕王登基的肱骨之臣,又一直秉承着“永不出仕”的原则,在朝堂上与慕王没有利益冲突,待到慕王统一南北,他便是一代开国帝王,云氏在其背后出钱出力,也会成为一代开国功臣!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慕王不是不懂,只要云氏行事谨慎,往后数十年的荣耀指日可待! 

  况且,撇开云氏的荣耀不说,即便为了沈予,这也是喜事一桩。在出岫看来,她如今请聂沛潇保举沈予出仕,以沈予的能力,入伍带兵是必然。她一直担心慕王会将沈予派去攻打北宣,尤其是担当急先锋…… 

  虽说她对沈予的能力有自信,但臣暄太强大了!一个能成功谋反并坐上北宣帝位的人,实力不容小觑! 

  如若沈予在战场上的敌人是臣暄,出岫当真难以预料他的下场会是如何,也许一不留神,沈予就被慕王借刀杀人了。但只要臣暄一死……沈予即便去攻打北宣,应当也是胜多败少。 

  出岫相信,只要他好好用心,重新振作,往后的路只好不坏…… 

  臣暄之死所带来的好处实在太多,云氏的名望、沈予的前途都有了保证!再加上京州有云羡坐镇,这桩桩件件都令出岫遂了心愿! 

  这样畅快的时刻,在云辞去世之后,出岫只体会过两次:一次是闻娴死,一次便是现在。而这一次所带来的畅快远比前次更甚! 

  眼看着如今已是腊月下旬,出岫决定按照原计划在京州过年,并借机拜访世家公卿,正式以“出岫夫人”的名义代表云氏结交权贵。左右烟岚城还有太夫人主持大局,自己在与不在,并无分别。 

  既然打定了主意,出岫便开始吩咐流云山庄置办年货。这座府邸长久闲置,下人们都懒散惯了,如今正主儿交代下来要在此过年,一个个都变得异常忙碌起来。一时间,流云山庄上上下下好不热闹。 

  这期间诚郡王聂沛潇仿佛没了动静,听闻慕王也从封邑房州赶来,去应元宫陪聂帝过年。 

  一晃已是腊月的最后一日,一大早,云羡夫妇便前来流云山庄,打算与出岫一并守岁。出岫想了又想,还是招呼竹扬前来,对她命道:“你去一趟追虹苑,私下问问大小姐的意思,看她愿不愿意同来守岁。”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如今追虹苑又是这么个凄惨境况,论礼应当一起守岁,何况这也是传统习俗。但前提是云想容不介意…… 

  出岫自认作为长嫂,开这个口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不过她更加尊重云想容的意愿,也不会多做勉强。 

  “记住,你私下去问大小姐的意思,不要让姑爷听见……倘若大小姐拒绝,你也什么都别说,回来就是了。”出岫对竹扬千叮万嘱。 

  竹扬领命而去,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带话回来:“大小姐拒绝前来,说是她自己身子不适,害怕在新年里将病气过给您。大小姐还说,多谢您惦记他们夫妻二人,她和姑爷不胜感激。” 

  出岫闻言,沉默半晌才道:“你下去罢。”自此,一顿午膳她吃得不甚开怀。 

  岂料到了当天下午,淡心正在教鸾卿包饺子,管家却突然来禀,说是大小姐夫妻二人来了。出岫立刻命人去知会鸾卿,让她到正厅里来,借此机会正式以“三嫂”的身份见见云想容。 

  鸾卿前脚刚进厅内,云想容和沈予后脚也迈步进来:“想容见过嫂嫂。” 

  与此同时,沈予也道:“见过夫人。”他并不唤出岫“嫂嫂”,显然云想容也注意到了,不禁脸色一白,又立刻恢复如常。 

  出岫刻意强迫自己不去看沈予,只笑着打量云想容:“不是说身子不适?怎么又来了?” 

  云想容来时已备好说辞,略微赧然地低下头,道:“晌午是有些不舒服来着,心想大过年的,不能将病气过给您……后来觉得好些了,便又过来了。” 

  云想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轻轻又叹:“追虹苑冷清,不比嫂嫂这里热闹。您能想着我们,做妹妹的已很是惶恐。” 

  她说得哀怨动人,出岫亦是眼眶一热:“都过去了,来了就好。”言罢又指了指身侧的云羡和鸾卿,将两人成婚之事告诉了云想容。 

  云想容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后,先是微讶,随即很快释然,客客气气道了句:“恭喜三哥、三嫂。” 

  沈予仍旧清冷附和:“恭喜三爷、三夫人。” 

  出岫诧异于云想容的善解人意,云羡也很是高兴。一家人又说了会儿话,淡心忽然闯进来,两手白面很不雅观。她先对几位主子逐一见礼,又笑问鸾卿:“三夫人,您还学不学包饺子了?” 

  鸾卿从前清冷惯了,如今初为人妻,也迫不及待想学会那些惯常的本领,于是连忙点头:“学!怎么不学!我这就随你过去!” 

  淡心“咯咯”地笑起来,又看云想容:“大小姐一起吗?” 

  云想容做出为难的表情,正待拒绝,鸾卿便在一旁撺掇道:“一起罢,还挺有意思的。” 

  反而是云羡爽朗一笑,调侃出岫:“嫂嫂,淡心可被你宠坏了,如今都敢大大咧咧闯进来,不仅手都不洗,还敢教主子包饺子。” 

  淡心闻言不依不饶,顺势要将两手白面往云羡脸上抹。鸾卿连忙拉过淡心:“好女不跟男斗,你跟三爷计较什么?我拜你为师不就得了?” 

  淡心轻哼一声,低低对鸾卿笑道:“您可得整治整治三爷,替奴婢出气。” 

  鸾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快走罢,再不去包饺子,晚上可不够吃了。”说着又催促云想容。 

  云想容深深看着沈予,见他毫无表情不置可否,才点头笑道:“我也没包过饺子,还请淡心师傅多多指教。”言罢若有似无瞟了出岫一眼,才和鸾卿一道跟着淡心去了厨房。 

  厅内瞬间只剩下出岫、沈予和云羡三人。云羡也很知趣地寻了个借口退下,将空间让给其余两人独处。至此,出岫才敢抬眸去看沈予。 

  十余日不见,他已不是那副醉生梦死的颓废模样,俊颜清爽、眉峰疏朗、身姿依旧挺拔轩昂,仿佛又变成了那个风流倜傥的沈小侯爷。只是,若仔细打量便会发现,沈予眉宇之间有藏不住的淡淡忧郁,还有……思念。 

  与此同时,沈予也在看着出岫。事实上从进门开始,他便一直在看她,也发现她刻意不看自己。几日未见,她好似神采更盛,双眸犹如两痕秋水,柔光潋滟,顾盼飞扬之间,整个人也明快许多。 

  看到对方过得不错,两人心底都觉得欣慰许多。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对彼此的挂念与关怀都映在眼中,心照不宣。只是,当出岫想起那晚与沈予有过的亲密,她还是会觉得羞赧、尴尬,甚至是……愧疚。 

  虽然是迫于形势,也是为了让沈予振作起来,但不得不说,那晚是她对云辞的一种背叛。想着想着,出岫的眸光也不禁黯淡起来,自责与内疚再次袭上心头。 

  最终,还是沈予打破沉默,自嘲地笑道:“晗初,我食言了。” 

  “怎么食言?”出岫心绪不宁,又怕沈予看出来,勉强笑问。 

  沈予哂笑一声,低头轻道:“那晚……我曾发誓,不出人头地绝不再见你……可不过短短十余日,我就来了,这不是食言又是什么?” 

  这话令出岫颇为尴尬,她想说些什么来调节气氛,可尚未出口,门外再度响起张管家的禀报声:“夫人,宫里来人了。” 

  宫里?皇城京州能有几个“宫里”?是慕王还是诚郡王?出岫眼皮一跳,紧张地看了沈予一眼,才道:“快传!” 

  话音落下,一个内监打扮的中年男子已笑眯眯入内,掐着嗓子细声细气地道:“老奴王全福,见过出岫夫人。” 

  王全福?是应元宫的首领太监,聂帝身边的头等宠臣。出岫不敢怠慢,忙笑着回礼:“王公公莫要折煞妾身。这大过年的,您怎么来了?” 

  王全福头也不抬,躬着身子很是有礼:“今夜圣上设宴守岁,老奴是特意来请您进宫赴宴的……” 

   
  第144章:玲珑骰子安红豆(二) 


  进宫赴宴?还是除夕夜的守岁宴?这与自己、与云氏又有何干系?出岫心中疑惑不解,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笑着对王公公道:“妾身自当准时赴宴,多谢您。” 

  王公公点点头:“酉时,奴才在宫门口迎您。” 

  出岫笑着应下,又看了看一旁候命的张管家。 

  张管家立刻会意,从袖中取过一个红彤彤的信封递到王公公手中。后者推辞几句,出岫顺势劝道:“公公辛苦一趟,这是应该的。再者今天除夕,您只当拿个好彩头,来年鸿运当头是不?” 

  王公公这才笑眯眯地收下,又逢迎几句:“今晚圣上设宴,慕王殿下也会来,都是些得脸的娘娘和皇子才能赴宴,公主们可是一个都不让去。可见圣上多看重您!”说着他还不忘竖起大拇指,口中振振有词。 

  出岫心里不屑,暗道谁稀罕聂帝一顿赐宴,不过听了王公公这话,她心中也安稳了些。既有这么多娘娘、皇子前去,想必聂帝也不会公然对云氏怎么样。再者还有慕王在场,她去捧捧场也是应该,于是再笑:“承蒙公公吉言。” 

  “那老奴就回宫复命了。”直到告辞之时,王公公才抬起头来看出岫,只一眼,顿生惊艳之感。他在宫里看过无数美貌的妃嫔宫婢,也算见过世面,可这位出岫夫人…… 

  王公公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又是个阉人,也知道何时该看,何时不该看。他立刻将目光移向出岫身旁之人,又是微微一愣:“哟!这位是……沈公子。”一句“沈小侯爷”卡在喉中,王公公适时想起来,文昌侯府已经倒了。 

  沈予清冷回道:“王公公还记得我,真是荣幸之至。” 

  王公公干笑一声:“瞧您说的,您还是圣上的螟蛉之子呢!” 

  沈予冷笑一声,没有接话。 
王公公立刻觉得尴尬,此时却听出岫笑着解围:“今夜除夕,姑爷和大小姐一起过来守岁呢。公公也快回去复命罢,莫教圣上等急了。” 

  王公公连忙点头退下。 

  沈予瞧他走远了,才嗤声道:“狗奴才。”这王全福以前见了自己,笑脸相迎阿谀不断,如今却是避而不及。世态炎凉,果然如此。 

  “你同他计较什么?”出岫轻斥:“得罪王全福不是好事,你这脾气得收敛点儿。” 

  “我只对你没脾气。”沈予脱口而道,目光灼灼看向她道。 

  气氛瞬间又回到了方才,有一种难耐的尴尬。 

  “我见竹扬来找想容,猜到必然是你让她来传话……我知道想容回绝了,但还是忍不住撺掇她过来……我想看看你,哪怕是一起共桌吃顿饭也行。”沈予沉声坦白:“是我的错,让你为难了,今日我不该来。” 


  明明是想忍着,也自觉无颜再见她。然而,只要想起她与自己同处一城,只要想起那晚她的泪、她的吻、她的柔软肌肤和丰盈青丝,他便忍耐不住刻骨的相思。 

  沈予心里清楚,晗初是多么矜持的一个人,那夜又怎会突然允许自己与她拥吻痴缠、为她绾系青丝?他隐隐明白她是在牺牲色相帮他振作,可偏生,心底还是存了那么一线希望,只盼着自己精诚所至,她能金石为开。 

  说是自欺欺人也罢,怎样都好,至少现在,他满满全是动力,不想去恨,也不想去报仇,只想做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如云辞一样为她遮风挡雨。即便不能够长相厮守,退一万步讲,他还能以妹婿的身份帮衬她,守护她。 

  守着守着,要么他死去,要么她接受。 

  沈予痴迷地看向出岫发间,只见乌黑丰盈的青丝之中,斜斜插着一只玉簪,恰是那晚他为她绾发用的那只!他心中一喜,情不自禁地靠近一步,开口唤道:“晗初……” 

  出岫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与他保持着适当距离,垂眸不语。 

  沈予见状不禁黯然,缓缓再道:“看来……我吓着你了。” 

  “不是吓着。”出岫只回了这一句,没有再解释。不是吓着,而是无以为报,对方的这份深情厚谊,她难以承受,也不知该如何接受。她与他之间,横亘着云辞,这是她永生无法愈合的痛。 

  一时间,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静默着,黯然着。沈予努力想要寻找一个安全的话题,找了半晌,才问出岫:“统盛帝让你进宫做什么?” 

  出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总不会是鸿门宴罢。” 

  沈予依然蹙眉,有些不大放心:“要不,让三爷陪你一起去?” 

  出岫轻笑出来:“你太杞人忧天了,这个时候他不敢动我,更何况,慕王也在。” 

  沈予不再说话。也许当真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可只要是关于晗初的事,他便不能理智对待。关心则乱,这道理他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如何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予清俊的目光透露着担忧:“让竹影和竹扬跟你一起去,自己多小心。”他顿了顿,坚定地道:“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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