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葵刚才一边干活一边听着姐姐与苏老先生的对话,觉得只要有老先生出马,那个自小目中无人的南云阳肯定乖乖听教,谁敢与自己的老师顶嘴对着干?
紫葵想到这儿就放心了,与灵芝在书院里卖力干活。学生们得下个月初一才开始上课,也就是三日之后,她们俩要在这三日内将书院打扫干干净净,以后还得为学生们做午饭吃、烧茶水喝。
最开始紫葵以为自己与灵芝是要被安排在苏老先生的家院干活的,不来前面的书院。没想到苏老先生突然改变主意了,说一家子已经来到乡下,就不能再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要他的两位儿媳妇亲自干家务活,事事得身体力行。
想到不必去后院服侍,紫葵心里十分欢喜,在书院里干活或许还能跟着学认几个字呢,不是听说有人偷偷在屋外听课都能学到东西么。她将此事告诉灵芝,灵芝也跟着开心,识文断字对一般人乡下丫头来说可是想也不敢想的。
而镇上的南云阳此时却慌得撒腿就跑,他最怕的就是他的老师苏老先生,因为苏老先生一旦认真说教起来那就是没完没了,比唐僧念经可怕多了。
苏老先生却不饶他,大喊道:“魏大山,快拦住南云阳!”
丁香在旁看傻了眼,眼前的景象是,南云阳在前面慌跑,月季和水仙跟在后面边追边喊:“公子,你等等我们,你跑慢点,路还没干湿滑得很!”
魏大山抄着近路,一下窜到南云阳的面前,南云阳惊得一个趔趄,摔倒在泥里。
☆、第三十七章 又遭祸事
南云阳艰难地从泥里爬起来,月季和水仙赶紧过来扶他,然后都一脸嗔相看着魏大山。
魏大山噗哧一笑,“南公子,你若真想治我,你得先让自己强壮起来才是,否则还没等到你告官府或是带家丁来抓我,我且先就要了你的命,反正我贱命一条,与你作陪也值当了。我看你这副娇气的文弱书生模样,确实需要两个丫头伺候。”
南云阳看着自己这副狼狈样,又听魏大山在这儿说风凉话,他气急败坏地挺直腰杆想教训魏大山一番,可是苏老先生已经跑了过来,他只好转身向苏老先生作揖。
“先生,学生不才,劳您大驾了。”
南云阳变得如此恭谦,苏老先生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南云阳以前做他学生时可没这么乖过。
“南云阳,你不在县里好好呆着,怎么跑到乡下来欺压百姓,你这是嫌县里不够你祸害的,又来……”
“先生,先生!”南云阳可不想让苏老先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他,虽然他并不想把苏老先生当回事,可是不尊师这名声他还是有些担不起,所以他连忙打断苏老先生,“先生,学生许久没见您,没想到您到青山镇来了,不知先生可否带学生去您家坐坐,将来学生若是有事想求教先生,我也能找得着路了。”
苏老先生一听南云阳说将来或许会有事求教于他,怒火便消了大半,道:“好,这三个月来你是不是把书都荒废了,我正有许多事想提醒你呢,譬如像……譬如像今日这般欺负他们这乡下村姑村夫之事可不能再发生了,你将来若想有点出息,或想被举荐为官,‘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八德是一样都不能少啊,被人留下口禀你将来就真只能做悠闲公子了!”
“是是是,学生谨记在心,还是先去您家,我好细细聆听才是。”南云阳简直是服了苏老先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扯这些作甚。
南云阳跟着苏老先生离开,月季和水仙乖乖随后,丁香也跟了上去,“我得去找豆腐挑回来接着卖。”
魏大山赶紧一把扯住了她,“我去我去,你在这儿歇着就是。”他是担心南云阳在路上又会对丁香说一些难听的话,或者会……用言语调戏丁香,反正这些都是他不乐意的。
丁香实在有些恼魏大山了,可是在镇上拉拉扯扯又不像话,关键是她还扯不过魏大山。她只好坐在自己带来的小凳子上歇着,一副气恼的样子,被魏大山这么纠缠着她是真觉得很烦很烦。
魏大山没过多久就把担子挑回来了,可他并不马上回家,而是站在旁边瞧着。
丁香催道:“你赶紧走啊,你站在这里算怎么回事,想败坏我名声是不是?”
“我走我走,这就走!不过我有些话想说,那个南公子他……你别看他是南员外的儿子,在县里有钱有势,其实这样的男人天生就是来克女人的。你瞧,他这还没娶亲吧,身边就一堆姑娘,刚才你也瞧见了,月季和水仙都欢喜地跟着他呢,在员外府还不知有多少丫头想攀龙附凤。你要是跟着他去,你也只是当丫头的命,至于当夫人享福的想法你还是不要……”
“谁说我有这些想法了?我有想法干嘛不跟着他去员外府还在这儿卖什么豆腐,你一个大男人在这儿嚼什么舌根,滚!”
丁香这番话让魏大山听了很放心,嘻嘻笑道:“好,我这就滚!”
他放下五文钱,自己从箩里迅速拿了一块明显不足一斤的豆腐用草纸包上就乐呵呵地跑开了。
丁香拾起一颗小石子往他身上扔,恨不得在他头上砸个大包,魏大山身子虽高大却十分滑溜,灵活地躲闪开了还回头向丁香吹一个响亮的口哨,气得丁香直翻白眼。
到了午时,丁香的豆腐如愿以偿卖完了。回到家时,海棠已经做好了饭菜,只是何氏和孟贵都不在家,没法开饭。
丁香欢喜地向海棠说了她卖豆腐挺顺利的事,至于遇到南云阳差点闹大以及请苏老先生帮忙之事她都没只字不提,免得姐姐担心。
“梧桐书院里面如何,你进去瞧了没有,紫葵喜欢在那里干活么?”海棠心里一直挂着紫葵。
“我进去瞧过,挺好的,暂时还没人去上课,紫葵和灵芝先打扫书院,活儿不累。你放心,她那日当着许多人的面发过誓,她行事会谨慎稳当的,到时候也不会与男子说话。咦,怎么爹娘这个时候还没回家吃饭,地里也没啥活可干的呀,何况地里都没干。”
丁香说话时向外张望着,海棠叹道:“今日本该三叔家放牛的,可是三叔和三婶非说咱家记错了日子,说已经轮到咱家了。爹娘也糊涂了记不清日子,可我记得清清楚楚,但如何也理论不过,爹还是放牛去了。娘去麦地里瞧麦苗了,也不知长势如何。”
丁香饿得肚子咕咕叫,但也只好等着爹娘回家一起吃。
丁香把卖豆腐的钱拿出来又数了一遍,正要收起来,便听见她娘何氏哭喊的声音。
“我的老天爷呀,哪个该遭天杀的这么狠毒,竟然把牛牵进了我家的麦地,足足吃了一半去!到底是哪个黑心人啊,就不怕天打雷劈么,没了麦子我家来年吃啥呀!……”
何氏跌跌撞撞一路跑着一路哭着骂着,来到自家门口,手一扶门便晕了过去,吓得丁香和海棠一阵惊呼,慌忙跑过来扶何氏。
“娘!娘!……”海棠慌得六神无主,只知道哭着喊娘。
丁香伸手掐何氏的人中,何氏好不容易缓缓睁开了眼睛,可她瞬间又哭了起来,“丁香、海棠,咱家遭大难了,咱家这日子没法过了……”
而这时的孟炎桥躲在家里满腹内疚,这事确实是他干的。本来他是想听南云阳的等到麦苗长高些再牵牛去吃个精光,可是他昨夜细细寻思了这事,觉得趁早吃了也好,免得麦苗长大了更叫孟家人伤心。
再说心里放着事也闷的慌,还不如早早干了。他还想过几日去县里玩玩,顺便从南云阳那儿讨点银子,要是不早点办事,去了县里没有事要说,想要银子也没法开口。
他心里有数,只要南云阳开心了,想要个一两银子花花那可是很容易的事。
何氏闹的动静这么大,村里许多人都围了过来。乌氏是最早跑过来的,她也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恨恨地说:“要说咱们村时常有人嫉妒别人家麦苗长得好,这事倒也不假,但这些年来还是头一回听说有敢干这等缺德事的!大儿媳,你也别只顾着哭,这事得让里长来查,那人想断你家活路,咱们也别让他好过,到时候定让他用粮食来还!”
何氏哪里听得进这些,只一个劲地哭啊骂啊喊啊,没过多久嗓子便哑了。
乌氏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海棠,你爹呢,咋还没回家?”
☆、第三十八章 天要塌了
乌氏这话提醒了海棠,她顿时紧张了起来。她爹很早就去放牛了,按理说早该回家了才对。
这个季节山里也没有什么野草可吃的,四季常青的野草极少,一般人家都是牵牛去喝水,路上啃点枯萎的草,然后牵回来吃储备的麦桔。因为这头牛是十几户人家共用的,可得小心伺候,在谁手里害了病,就得谁家出钱治,所以没人敢疏忽。
想到山路湿滑,海棠难免往坏处想。她娘因家里的麦苗被吃了一半在这儿要死要活的,她爹可不能再出事啊。
丁香见海棠神色不对,就知道她往坏处想,说:“姐,爹说不定是在哪儿夹兔子去了,你别瞎想。来,咱们扶娘到床上躺着。”
将何氏扶上床,丁香又道:“姐,你和娘先吃饭,我去找找爹。”
丁香走后,乌氏黑着脸对门外围观的人说:“你们帮忙将这事说出去,要是害我大儿家的人愿意主动上门道歉,赔些粮食或钱就算了,我们也懒得追究。若是今儿个下午没人登门,我就去找里长,你们也都知道,我家月季和水仙已经跟着南公子去了员外府,要是里长不管此事,我们就请南公子出面,到时候就不是赔点粮食的事了!”
陈氏和齐氏同时偷偷斜了一眼她们的婆婆,心想婆婆扯她们的闺女作甚,南公子和她们两家倒是有点牵连,与大房可没半点干系,难不成还要月季和水仙为了大房的麦苗去求南公子,简直是笑话!
她们假意安慰何氏几句,再和婆婆说了几句话便先后出门。其他村民们还是挺惧乌氏这句话的,赶紧到处去传话。
当这话传到孟炎桥的耳朵里时,他摇头笑了,这本就是南云阳的馊主意,乌氏竟然还想找南云阳帮忙揪恶人,岂不是要让南云阳贼喊捉贼?
丁香跑向一座山谷,平时很多人家都爱把牛牵到这儿来的。可是放眼望去,根本不见她爹和牛的影子,越找丁香越是心慌,感觉真是出事了,莫非她爹并没来这儿,而是去了旁边那座高山,然后和牛一起掉下悬崖或跌入溪谷了?
可是她爹不可能将牛牵到那些危险的地方去啊,危险的地方没水没草也没兔子,她爹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怎么可能犯那种低级的错误?
丁香跑着疯找了许久,见到人就问,但大家都摇头说没见到她爹,一个大活人和一头大牛怎么可能凭空消失?除非……发生了意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却啥也没找着。她就一直找啊找,又饿又累又害怕,从中午找到傍晚,直到身子虚脱才回到家。
她强忍着泪接过海棠端过来的饭菜,还强颜微笑道:“姐、娘,你们别担心,爹他肯定是有什么事,到了夜里他就会回家的。”
何氏却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造孽哟!造孽哟!麦苗被吃了,现在你爹和牛又都寻不回来,这是老天爷要灭咱家啊!”
何氏崩溃大哭,忽然又掀起被子下床,猛地冲出门
丁香和海棠先是惊得愣在原地,然后赶紧追了出去。何氏哭喊道:“我去寻你们的爹,他要是寻不回来我也不活了,家里这日子没法过,我和他一起去死得了!”
海棠感觉家里发生这些事都是她惹出来的,因为她就是祸水,肯定是她把灾祸招到家里来了。她自责地蹲在地上痛哭,要是爹娘都不活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也不必活了。
丁香默默落泪,这一家子遇事都不够冷静,而她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难免心里难受。
乌氏和孟老爹也都过来了,得知大儿子和牛不见了踪影,他们似乎也要崩溃大哭。
丁香急道:“阿公、阿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不咱们请村里的人全都出去找吧,这天色眼见着就要黑了,夜里就更不好寻人。”
乌氏和孟老爹一边抹泪一边去找村里的人,二房和三房的人现在也不淡定了,开始以为只是小事没当回事,没想到连人和牛都不见了。
孟庆和孟兴带着一家子全都出门去寻人,一路上陈氏还对齐氏直埋怨,“都怪你,今儿个明明是轮到你家放牛,你怎么推到大哥那儿了?”
齐氏心里有些害怕,要是孟贵真出了事,公婆会不会把事都赖到她身上?她哭着辩白道:“二嫂,你可别这样冤枉我呀,按日子算确实是该轮到大哥家,明日才是我家。你们平时一有事就换来换去,放牛的顺序都调乱了,所以我在家里墙上划了杠,不信你去我家瞧瞧!”
这时齐氏的儿子玉荣可能是心里害怕了,小声道:“娘,我……我在墙上加了一道杠。”
玉荣平时调皮,总爱在墙上乱画,他这一说,齐氏慌了,猛地给了儿子一掌,“你这崽子瞎说什么!你在哪儿划了?”
玉荣被搧得大哭,哪里还说得出什么。
齐氏急了,对陈氏说:“二嫂,不管玉荣有没有在墙上乱划什么,即便我让大哥替一回也不算过分。你不记得了么,上回丁香生病,大嫂一着急就把牛扔在半道上,是我替大嫂看了一上午的牛!现在大哥和牛都不见了,你们可不能把事赖在我头上啊!”
陈氏撇撇嘴,没说什么。
孟庆和玉森早跑到前面去寻人了,孟兴见儿子哭得厉害,他婆娘又在那儿慌张解释,便大声吼道:“你们都给我住嘴!要是没寻着人,这一家子没法安生!”
齐氏和玉荣吓得身子一颤,立马闭了嘴,赶紧跟上去找人。
全村的人都出动了,每座山上都有人在寻。丁香吃过饭后和海棠也上了山,本来丁香不想让海棠上山的,毕竟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上山湿滑走起来很危险,可是海棠在家哪呆得住。
可最终还是事与愿违,直到半夜也没寻到,村里许多人陆陆续续回了家。只有孟老爹带着全家人一直寻到次日上午,可人没寻到,一家子都快累瘫了,回到家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何氏两眼愣直看着门外,海棠认为自己是灾星,绝望地躺在床上。丁香得集中注意力时刻看好她们俩,因为她们随时都有可能寻死。
乌氏和孟老爹坐在门口的砖上,本以为大儿子这家日子越来越好过了,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事,老两口眼里含着泪,心里已经在想着如何给儿子办丧事了。
二房和三房的人都躲进家里不敢出来,怕招乌氏的骂。他们虽然嫉妒大房,但也不希望大哥出事,毕竟是一家人,而且家里要是有了丧事,他们的女儿嫁人也会受影响。
这时乌氏突然走进屋发话,“丁香,煮点吃的吧,再不吃点东西,一家人饿都要饿死。我来看着你娘和你姐,哪怕天塌了下来,咱们也要好好活着不能让别人瞧笑话!”
魏大山还不知丁香家发生了这些事,一路上还欢喜得很呢,因为他今日不仅要来孟家干活,还要带叔叔和媒人来提亲呢。
“叔,你别叹气啊,我爹娘都同意了,你还有啥不高兴的?难道你见不得你侄子娶女人啊?”
魏矮子在县里花楼呆得有些不想回家了,觉得有女人就是好啊,而且酒喝得太多,这时脑子还不太清醒,说:“娶女人好是好,只是你爹娘怎么会同意你去孟家提亲呢?你也别太着急,晚上我再细问你爹娘。要是他们丝毫不介意,你想娶谁